章雪娇示意身后的丫鬟把礼物呈上去。
虞婉接过那方正花卉纹木盒,打开一看,里头是两支簪子,一支金嵌珠石蝴蝶簪,一支金镶珠石点翠簪,两支簪子上面嵌的珠石晶莹剔透,成色极好,一看这两支簪子就不是普通的簪子。
这章雪娇倒是舍得下本,第一次见她就送这么昂贵精致的簪子。
不过那日老太太对章雪娇的态度,她是亲眼所见,可以说是厌恶,觉得晦气,她身为大儿媳,这府里又是老太太做主,她不可能为了一个章雪娇,两支簪子就去得罪老太太。
章雪娇是有所图有所求才会送她簪子,拿人手短,她既然不想替章雪娇办事说话,而这簪子,她是不会收的。
她把盒子递给一旁的彩双,下巴往前抬了抬。
彩双立即会意,又把盒子还回去给章雪娇。
“大太太,只是一份薄礼而已,值不了几个钱,大太太收下吧。”章雪娇讨好道,跟彩双推来推去,就是不肯回接盒子。
虞婉不能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彩双,摇摇头。
彩双这人比丹菊跟青棠聪明一些,能明白她的意思,她立即强行把盒子塞给章雪娇,没好气说道:“章姑娘,我们家大太太是国公府的大太太,是大爷的妻子,不缺簪子,什么样的簪子都不缺,你且拿回去吧,这不该收的东西,我们不会收,谁知道这些簪子是你的哪些恩客送给你的,我们怕脏了手。”
章雪娇被彩双这么一句话挤兑,脸色一白,露出一丝难堪,她进国公府以来,她晓得肯定有人在背后说她是勾栏里出来的,不过因她是五爷的女人,算是半个主子,那些下人不敢当面这么说她,她还是头一回被当面说脏。
她忍不住瞪一眼对方,不过又把怒火压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又转瞬扬出笑脸,晓得今日怕是讨好不了大太太,她说道:“这两支簪子都是我的体己,大太太既不方便收,那我不勉强大太太,今日是我太过唐突了,还请大太太宽宏大量,不与我一般计较,我过几日再给大太太请安,希望大太太不会觉得我过于叨扰,我今日就不在这里打扰大太太清静了。”
章雪娇还是接着木盒,又给她福福身,随即带着丫鬟离开。
等人一走,彩双就冷哼一声,啐一口骂道:“不愧是勾栏里出来的,就两支簪子当成是什么宝物,没见过世面,我们国公府什么没有,这样的簪子不说有百支也有几十支,谁稀罕她送的。”
虞婉可能只睡了一小会,此时有些头疼,她手撑着脑袋。
“大太太,我扶你进去,你再睡一会。”青棠察觉到她的疲倦,立即说道。
虞婉摆摆手,既然都醒了,再睡下去,晚上怕是要睡不着了,她想练练字,于是让青棠扶她去书房。
她丈夫回来后,这书房有人光顾了,上面的笔墨纸砚显然有动过的痕迹,她示意青棠给她磨墨,她另起一张白榜纸,用掐丝珐琅镇尺压住,她照着其中一本书籍上面的字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有些字跟她认识的字还是有点不一样。
她身边只有青棠一人时不时帮她磨墨,彩双跟丹菊去忙活别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了转酸痛的手腕时抬头,见到她的丈夫不知何时也来到书房,就站在她旁边盯着她写字,身边忽然多出一个人,她差点吓一跳,这人块头大,但老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你面前,还怪吓人的。
“怎么想起来练字?你不是不识字吗?”
虞婉一愣,她竟然不识字吗?她房间里有不少书,更别说这书房有一排书架,摆放着不少书籍,在她的猜测里,她应该是识字的,毕竟她身为大太太,能嫁给定国公,必定出身不低,也是高门高户,这富贵大家族出来的女儿应该不是文盲吧,没成想她竟不识字。
她丈夫拿起她写满字的白榜纸,细看一番,评价道:“狗爬似的,用笔都不会用,力道乱七八糟,下笔着落点不对。”
她以前用的是硬笔字,这毛笔谁用,而且她只是依葫芦画瓢,字尚且都不是很熟悉,只能一笔一划地写,真想挠他。
徐晋诚见自己的妻子双眼瞪圆,看起来有些生气,莫名娇俏可爱,他到她身边,长臂绕过她后背,以环住她的方式握住她的手,说他教她。
虞婉只觉得这动作还挺暧昧的,他几乎将她整个人环住,胸膛半贴着她后背,侧脸离她很近,手掌几乎将她的小手全部包住,掌心温热。
他开始教她写字,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要想不累手,就得运用腕力,执笔要紧,书写要平直。”
虞婉没心思听他说什么,他温热的气息微微喷在她脸上,对她而言,他终究算是陌生男人,她做不到无动于衷,不自觉有些僵硬。
不过也只是一会,后面她就认真听他说话,感受他包着她的手写字,渐渐放松下来。
徐晋诚也不觉得这姿势有多难坚持,他们挨得多近,他是真的想试图教她写字,难得她这么有上进心。
青棠身为没出嫁的女子,见到大太太跟大爷如此亲近,羞得低下头,不敢多看,脸色微微发红,心想大太太跟大爷感情真好。
“这样这样,在这里用力,你试试看,你看,这样写是不是好看许多,字才像字。”
她丈夫镇守边关,常年在外出战,本以为只会步兵排阵,没想到还写得一手好字,这人目前来看还没什么短板,除了纳进来的姨娘过多。
他转头时,正好她也侧目看他,两人就挨得更近了,四目相对后,他只是盯着她,没有多余动作,她只好自己撅起嘴,他这才俯身下来吻她。
这一吻比先前那一吻就浓烈许多,也不是浅尝辄止,徐晋诚难得占据主动,有着大将军的猛烈攻势,甚至他吻的时候能感觉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青棠吓得已经退出书房。
这是一个漫长的吻,两个人都很投入。
结束后,徐晋诚的脖子被搂着,她就在他面前急急地喘气,努力平稳呼吸,可是他只见到她嫣红水润的唇,鬼使神差的,他又舔了舔。
她这才轻轻推了推他胸膛。
徐晋诚仍然不舍得把人放开,待她喘匀气后,他忍不住伏低攫住她红唇。
外面已经天黑,彩双已经离府,丹菊见到站在书房门口的青棠,问了一句:“晚膳我已经拿过来了,要不要进去叫大太太?”
“等大爷他们出来吧。”
“我怕膳食冷掉。”
青棠可不敢进去叫,打扰了大太太跟大爷的好事。
丹菊自然也不敢,两人只能在外面等,不过只过一会儿,大爷他们就出来了,衣裳没乱,连发髻都没乱,两个人一脸平静。
夜里,她丈夫说那江城治口不能言的名医已经抵达陵城,明日便过来给她看诊。
虞婉知道她装哑巴的时日不多了,她只在锦华苑静静休养的时日也不多了。
“放心,大夫一定能把你治好的。”
虞婉贴在他胸膛上,手搭在他腰上,在他怀里点点头。
徐晋诚搂着妻子,白天没完成的事夜里也不能接着完成,他妻子身子还没全好,他不敢折腾她,他即便有欲念也只能忍着,只是他妻子在他怀里有些不安分。
“好啦,别闹了,该歇了,时辰不早了。”
不过妻子主动凑上来时,他还是忍不住,细细吮吻,他第一次觉得妻子有点缠人,有点胆大,也第一次觉得吻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将人最深处的欲望都勾起来。
只是最后也只能是几个炽热的吻,别的什么都不能做,他最后是挺着入睡。
第14章
今日的锦华苑聚集了不少人,连老太太都过来了。
从江城请来的名医郑康宁郑大夫昨日便已经到陵城,不过路上连日奔波,风尘仆仆,他当晚稍作歇息,沐浴更衣后第二天才带着他的两个医童来到国公府。
“大夫,如何?”徐晋诚在郑大夫看诊完后便着急问道。
“失音者常见于因病而不能言,如外感风寒风热或是饮食不佳不当,导致喉咙发炎而气道受阻,而内因为内器受损,脾肝肺肾心有伤,气虚气弱至不足以发声,但夫人喉咙并未见红肿发炎,亦能出声,此声为声流气语,可见夫人并非内器受损而失音,又无中风口舌歪斜之症,我想夫人的确是惊惧过度,受到惊吓才一时不能口不能言。”
“那要如何治?”
“人因害怕恐惧不能言,大夫能做的就是从旁协助,更多是看夫人自己能否克服心中魔障,放下心中的恐惧,从心里认知到那日凶险之事已经过去,也许夫人就能开口说话了。”
徐晋诚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握了握她的手,让大夫尽管治,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治好。
“我只能尽力,我每日会过来给夫人针灸一次。”
“有劳大夫了。”
郑大夫还没把话说得太死,但在虞婉看来,这个大夫的确有两把刷子,不愧是特意请来的名医,说的话能让人信服。
郑大夫请围观的众人先规避一二,他要施针,房间内只留下她的三个丫鬟跟两个医童,医童并非是真正的孩童,而是跟着资深大夫学医的人。
郑大夫给她针灸,从上到下,扎了快一百多针,针灸的针很细,其实除了一点点酸麻,并无过多痛感,那针拔出也不会留下明显的针眼。
只是虞婉本人心虚啊,又不是真的不能说话,药喝多了还会伤身呢,她生怕郑大夫持续不断地针灸下来,自己就变成真的哑巴了,于是她心里已经想着再过两日就找个机会开口说话,不能一直被扎针,没苦头找苦头吃。
针灸结束后,众人又进来看她,她扫一眼众人,除了怀孕的林姨娘,原先她见过的张姨娘等人都过来了,还有很多生面孔,大多是女眷。
老太太发话说让大夫慢慢来,不用着急,把人治好就行,不用担心银两,国公府不会亏待他,随后见她有些疲乏,便让众人出去,让她好好歇息。
这屋子里又只剩下她跟她的丈夫。
徐晋诚握住妻子的手,说道:“那日之事已经过去,夫人不用再害怕,我把罗大跟罗二留在府里,日后夫人若是出府,可把罗大跟罗二带上,他们身手不错,再过两日,我便要离开陵城了。”
竟这么快就要走了,他回来到现在也不过是五日而已,虞婉有些惊讶。
“抱歉,没有我坐镇,边关那些流寇趁机作乱,侵扰百姓,我必须得早点回去,避免他们挑起更多事端。”
虞婉晓得国公府的荣华富贵皆因他在外保家卫国,用军功换取的,他退下外衣时,她瞥见过他那一身伤痕,那些伤痕并非一朝一日形成的。
她不可能强行把他留下来,他有他的责任,她头抵在他胸膛上。
徐晋诚莫名心揪了一下,成婚十年,他常跟家人聚少离多,这样的分别自从他年少时进军营后更是经历过无数次,他的妻子先前也表现出过不舍,在他离家时总是默默地注视着他,不过这一次,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双手垂下,轻轻地靠在他身上,却让他觉得她是那样柔弱无助,像风雨中无枝可依的栀子花,被雨水打湿,只能被风吹着走。
他在她重伤之际不在她身边,她被吓到口不能言,他这个丈夫都不能陪着她把病治好再走。
他只能紧搂着她纤细的身子,等他再次垂眸看妻子时,妻子竟然在他身上靠着睡着了,她身子太弱了,他把人抱到床上放平,给她掖好被子后才离开。
徐晋诚想起那日在母亲那发生的事,过去找五弟。
“大哥,你怎么来了?”
徐晋辉原本在他睦月苑院子里的亭子里跟章雪娇打情骂俏,互相喂葡萄,见到他大哥过来,干忙把怀里的章雪娇推开,起身迎上去。
二十二岁的徐晋辉谁都不怕,就怕他大哥,他大哥小时候打他那是真的打,他犯错了,下手就更不留情了,虽说长大后,大哥就没有打过他,但小时候的阴影还在,府里上下,他最怵大哥了。
徐晋诚眼神无奈地看着他这个弟弟,荒唐事真的没少做,家里人也大多顺着他,不过这次是真的有点过分了。
他扫一眼一旁的女人,示意徐晋辉跟他过来。
徐晋辉没敢耽搁,巴巴地赶紧过去。
章雪娇也很有眼力劲,见兄弟两这是有话要说,直接主动避开了,自己回屋了。
“母亲年纪大了,你顺着她一点,别老惹她生气,我后日便要离开了,你在家安生点,别惹那么多事。”
“我肯定顺着母亲,不惹她生气,只是这章雪娇实在可怜,我才带她进府的,大哥,她三岁丧父,五岁丧母,还有两个妹妹要养活……”
徐晋诚没有功夫听他的风流韵事,抬手示意他打住,这外头可怜的人太多了,难不成他每一个都要带回府,况且他已经有五房姨娘了,加上五弟妹已经有六个,年纪轻轻,他府里的女人比谁都多。
“我不在家,我希望你能担起事,母亲那边,你要多照顾,孝顺一点,母亲的烦心事够多了,你就别给她添麻烦。”
徐晋辉哪敢反驳,弱弱地说他知道了。
徐晋诚交代完后就走了,他过去张氏那里,他知道妻子原先在府里就不管事,她性子弱,压不住人,又太过善良,谁求助于她,她都会去帮,母亲这边是张氏跟几个弟媳在帮衬,分担了府里的事务。
张氏见到他过来她这,喜出望外,没等他开口,就连忙叫人去厨房那边说一声,要与他共用午膳。
“把怀庭几个孩子也叫过来吧。”
“庭哥儿怕是还在国子监那边,瑾哥儿此时也在族学那边念书,只有珍姐儿在家,要不我让人去把他们叫回来。”
徐晋诚摆摆手:“不用了,既然在念书就该专注一点,别打扰他们,我过来是有话与你说,我后日便要离开陵城,这府里的大小事务,你跟往常一样多顾着点,母亲那,你也多照顾孝顺她,你是最让我放心的人,无论是庭哥儿跟瑾哥儿,你都教得很好,还有你与虞氏交好,平日你也多照顾她一点,别让她被别人欺负去,珍姐儿五岁了,虽说女子不能考举博功名,但该识字还是得识字,书中有颜如玉,读书明智,你也找一位老师教她识字吧,其它的,我知道你有分寸,这些年,辛苦你了。”
张淑月的手被夫君握住,一句辛苦她了让她眼眶泛红,她这些年来的付出是被他看在眼里的,她满眼爱意地看着自己的夫君,心口炙热。
“我不辛苦,为了爷,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我定会好好侍奉母亲,照顾好虞妹妹她们,也会把孩子教好,爷,你在外面更应该小心,我跟母亲都更担心你,你这次又把罗大罗二留下来,他们自小跟着你,你真的要把他们留下吗?”
“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不能总跟着我奔波,总得安家,娶妻生子,你留意一下适龄的女子,若是有人跟他们互相看对眼,就让他们成婚吧,我们国公府包下他们成婚的费用。”
“此事,我肯定会留意的,罗大罗儿跟着爷出生入死,我们肯定会善待他们,给他们介绍温柔娴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