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虹雁慢悠悠地说:“谁知道我能不能当成坏婆婆。你弟弟跟苏柳荷同志八字还没一撇呢。我看他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啊?”顾孝文震惊不已,坐直身体说:“他们还没处呢?”
俩人相处一副老夫老妻的做派,居然还没处上?
“我是过来人,看一眼就知道了。”佟虹雁说着想笑:“你弟弟看来需要人帮他牵一牵月老红绳了。”
顾孝文拍着巴掌说:“帮忙追姑娘是吧?行啊,妈,咱们一起使劲,我不信苏柳荷不进咱们顾家的门!”
他们娘俩在楼上东一句西一句说着,几乎每天都是如此。从前是顾孝文陪佟虹雁,如今是佟虹雁陪他。
大门外,警卫员拦下两位过来串门的干部家属,跟宅子里面的人通个气,将人放进顾家宅子里。
顾家宅子是个四层洋楼,一楼有会客室、厨房和保姆房。二楼是顾孝文住的地方,还有一间阳光房,放着室内盆栽,有时候晒点衣服。三楼是老两口的起居室与书房,还有茶室。
四楼是客房和活动室,再上面便是阁楼,放些换季衣物和陈年旧物。
普通关系的人过来,一般就在一楼坐着聊天。多数由佟虹雁接待,听着收音机或者放着电视,说点家长里短的事。要是有重要的事,要么在顾重甲办公室,要么在书房。
顾孝文见佟虹雁施施然地下楼,也就大概明白情况了。
他紧随其后,打算跟着听八卦。
过来的两个人身份也不低,其中一个是地方副司令的夫人,去年八月份刚请调回京。
不过地方的副司令到了京市,一个招牌下来也能砸上俩。见到真有重权在手的重点军区司令员,到底有点拿不出手。
“胡姐、张姐你们怎么来了?”佟虹雁很亲近地请人坐下,看着她们的脸色,应该不是扯皮拉筋需要她调解的。
胡姐看了眼张姐,把提着的南方水果递给保姆,笑呵呵地说:“本想着你家遇到好事过来沾沾喜事,看来今天见不到了。”
顾孝文躲在佟虹雁身后翻个白眼。
后面的话他不想听,随便扯个理由:“我上去继续看书了。”然后跟她们点点头离开了。
不用听了,八成有是过来打听顾毅刃的婚事。
他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上了一层楼梯后躲在扶手后面偷偷看着。惹得下楼的老保姆直瞪眼睛。她瞪眼睛,顾毅刃就反瞪回去。
胡秋月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张薛霞家跟她是老乡,父辈还是干兄弟。家里有个闺女刚成年,已经物色两年女婿都没有合适的。一口一个女儿要高嫁,稍微差一点的就看不上人家。
这次听说顾家的太子爷找回来了,张薛霞和丈夫动了脑筋。可他们跟顾家搭不上,只能借着胡秋月的关系上门探探口风,生怕晚一步,太子爷被其他姑娘迷惑了。
顾孝文听着佟虹雁跟她们实话实说:“小毅心里早就有人选了,俩人感情很好。他的事我不参与。”
佟虹雁在这件事上尊重儿子的选择,她思想开放自由,绝对不会插手孩子们的感情事,多么愚昧的父母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胡秋月给张雪霞使眼色,张雪霞的闺女是文工团的团花,十七岁处于花枝盛开的年纪,她不服气地说:“那是什么样的人?他年轻,很容易被不三不四的女人骗!”
佟虹雁不喜地说:“什么样的人都比不过他心里的人。给我按摩的师傅要到了,今天我就先不陪二位,改日再聊。”
胡秋月恨死张雪霞,她成日拿她家的漂亮闺女当祖宗,觉得漂亮是万能通行证,架子高高在上的摆着,这不,说话没把门的,竟将佟夫人惹怒了。
张雪霞脱口而出后,也懊恼不已,打了下嘴,陪着笑说:“我这也是关心令郎。”
佟虹雁好笑地看着她,一点面子不给地说:“他是我儿子,我儿子需要你来关心?”
“不不不,我没别的意思。”张雪霞站起来说:“您别误会。”
佟虹雁八风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淡淡地说:“那不送了。”
“她没文化,乱说话,其实心意是好的。你好好修养,回头再来慰问。”
胡秋月拽着张雪霞的胳膊就走,张雪霞边走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望着传说中顾司令的家,还有坐在沙发上贵气十足的佟夫人。
都是司令员的夫人,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顾孝文走下来,叫来警卫员说:“把她们提的水果送回去。拐着弯的关系都敢上家里来,也就是我妈太好说话。下次你见着这样的别放进来,让她们找我爸去。”
佟虹雁笑盈盈地看着他说话,的确没有从前畏畏缩缩的样子了。有底气就是不一样。
顾孝文扶着佟虹雁往楼上,过一会儿按摩师傅过来给佟虹雁舒展肺经。
苏柳荷上班点个卯,下午跟胡芳芳调个班。顾毅刃接她送茶叶,正好晚上跟爸妈一起吃个饭。
苏柳荷谨记自己假对象的身份,到卖花卉的商店里,买了洋牡丹和蝴蝶兰,配着翠珠、风铃、黄金球为佟虹雁女士亲手做了个手提花篮。
营业员见了感叹不已,国内插花艺术还没普及,见到这么美的花篮飞快地叫来其他营业员一起欣赏。
“其实我自己挺喜欢桔梗花,代表着永恒的爱。”苏柳荷整理花篮,递给顾毅刃说:“你喜欢什么花?”
顾毅刃对高雅的插花艺术没有任何研究,枪械倒是适合他。既然苏柳荷问,他回想了下说:“从前田埂上的小菊花我倒是很喜欢。”
营业员偷偷笑了下。好久没见一对佳人过来买花,既有品位还有意思。
顾毅刃低笑了下,也觉得拿不出手。
反而是苏柳荷雀跃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你知道吗?田埂上的小菊花叫做洋甘菊,代表着苦难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破除逆境的力量!”
顾毅刃诧异地说:“真的?”
苏柳荷眼睛里都是星光地说:“这就是你。”
顾毅刃走到花盆边,看着零零星星摆放的洋甘菊,就连在花店也没受到重视。
苏柳荷跟过来,抱起小巧精致的洋甘菊,欣赏着说:“你看其实洋甘菊淡雅自然,很有文艺气息。许多国外的花艺师都喜欢用来做配花呢。”
“买一盆?”顾毅刃说。
苏柳荷猛点头:“必须买一盆。”
营业员见了干脆说:“插花一共是五元三角钱,洋甘菊可以送你们一盆。”
苏柳荷欢喜地说:“那太好啦,谢谢你。”
顾毅刃今天开车来了,上个月在汽车班学了驾照,今天还要去军区办事,学校批了台吉普车给他,苏柳荷成为他第一个副驾驶乘客。
苏柳荷抱着花篮进到军区里,经过两层武装门岗,进到家属院里。
家属院又开到最深处,眼前出现一排小洋楼,大门口还有一个武装门岗。
顾毅刃来过几次,顾家早就跟部队说明情况,站岗的战士很快放行。
苏柳荷感叹地说:“怪不得只能冒充你父亲身边的警卫员,这完全没办法从外面突破啊。”
顾毅刃说:“代价也很大。”
苏柳荷低头闻了闻花香说:“那是他们活该。”
顾孝文已经站在门口迎接,透过家里大门,还有个高大的身影从厨房出来。
苏柳荷悄悄说:“你果然是顾家人啊,男人下厨一把好手。”
顾毅刃勾了勾唇角:“谢谢夸奖。”
苏柳荷脆生生地说:“叔叔好,打扰啦!”
顾重甲满意地说:“声音清脆洪亮,不错,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顾毅刃瞅了他一眼。
这是个什么意思?要把苏柳荷特招?
顾重甲顿了顿说:“我先去做饭。”
客厅里只有顾孝文在,苏柳荷轻松许多。先问了问顾孝文的情况。顾孝文恢复的很好,到底年轻底子好,健步如飞。
苏柳荷不好上去跟做按摩的佟虹雁说话,等下下来说一样的。于是进到厨房里想着“对象”总是要表现表现的。
她手刚碰到芹菜,顾重甲洪亮地喊到:“放下!”
吧嗒。
苏柳荷一哆嗦甩下芹菜。
顾孝文赶紧跑过来说:“爸,您别吓到弟妹。”
这声弟妹叫的肉麻兮兮,苏柳荷硬着头皮没否认:“没事的,我就是想帮叔叔摘芹菜。”
顾重甲说:“芹菜有泥,怕你沾手。”
苏柳荷松了口气:“没事的,洗一洗就好了。”
顾毅刃走过来说:“我借下电话。”
顾重甲说:“去书房打,里面安静。”
顾毅刃看了苏柳荷一眼,随即上楼去了。
苏柳荷没感觉顾司令家多有压迫感,自在地坐在小马扎上摘芹菜叶,顾重甲在案板旁磨了几下刀,问她:“喜欢吃锅包肉吗?”
顾孝文靠在门边剥大蒜说:“这是我爸的拿手菜,做肉我爸在行。”
苏柳荷说:“喜欢,我最喜欢吃肉啦。猪肉、羊肉、牛肉、鸡鸭肉都不挑,您只管发挥吧。”
顾重甲又满意了。觉得小丫头蛋子不扭捏,实事求是就很好!
记得前些天上家里做客的女同志,这不吃那不吃,饭两口就饱。这又不是旧社会,还不让妇女吃饱饭?
想当他顾家的儿媳妇,这怎么成?他顾家一家之主,连家里的温饱都供不上?
烦球了。
他想起佟虹雁的话,不能逼孩子太紧,也不能不抓紧。女大三,抱金砖,简直不能再好。
寂静片刻后,苏柳荷忽然听到顾重甲说:“顾毅刃啊,他踏实。”
这个夸奖突如其来,还略显生疏。顾孝文在一边喝水,冲到水池边疯狂咳嗽。
他咳嗽他的,他爸嘴巴不会夸人,但胜在心理素质强悍。
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顾毅刃啊,他还聪明。”
当然这都随他。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不知道顾重甲老谋深算的肚子里闹什么妖,微微点头奉承道:“是、是啊。他打小就不是一般人。”
“他是姓顾,肯定不会是一般人。”顾重甲切完肉片,拿着刀柄铛铛铛边敲边说:“他这样的孩子,可不能随随便便找对象。”
苏柳荷张着小嘴“啊”一声,脑袋瓜没转过来。
一拍即合假冒对象…这的确有些随便哈。
苏柳荷脱口而出:“您是不同意我跟顾毅刃在一起吗?”
第30章 怎么有点不对劲儿
佟虹雁与顾毅刃下来时,厨房里一片安详与宁静。
顾孝文扯着嗓子喊完后悔了。
苏柳荷同样如此。
顾重甲也在反思自己的言不达意。
他是想夸奖苏柳荷不是一般人,是个有责任心、有眼光的好姑娘,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对味了。坏就坏在没经验。从前顾孝文也没让他们夸过。
顾重甲见佟虹雁过来,着实松了口气。
苏柳荷跟佟虹雁打了招呼:“佟阿姨你做完按摩了呀?要不要喝茶?我给你泡一杯?”
佟虹雁见小姑娘过来做客,还坐在小马扎上摘菜。凶了顾重甲一眼,拉着苏柳荷说:“你别忙了,让他们爷仨忙活,你陪阿姨说说话。”
苏柳荷小手一摆,装模作样地说:“在家干惯了,坐不住。咱俩在这里聊一样的。”
顾毅刃想笑,她在家干惯什么了?坐在门槛上喝汽水还是指挥他拖地刷碗烧炉子?
苏柳荷给他使眼色,作为一个合格的对象,在不知道顾家深浅的情况下,勤快点没有错!
她挽起袖子过去洗芹菜,佟虹雁在她身后给了顾毅刃一拳:“好样啊你,自己没长手?”
顾毅刃手是长了,可惜不能长嘴,硬挨了一拳不敢做声。
顾孝文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不是说没处对象吗?怎么又换了种相处模式?他躺在病床上错过了什么?
这个花花世界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顾重甲知道自己差点帮倒忙,专心致志地烧菜。一道锅包肉、一道红烧三道鳞、一道芹菜炒黄牛肉、一道罗汉豆腐。
苏柳荷没想到一道豆腐能烧的比肉还好吃。亲眼见着顾重甲把豆腐捣成泥,加芡粉做成饼状,塞上虾馅。先过油、再红烧,重重的绿麻椒味道窜到天灵盖,吃起来很过瘾,吃完嘴巴里还能有豆香回味。
苏柳荷板板正正端着饭碗,筷子拿的有规矩,夹菜只在自己这边,小口小口无声吃饭,看得佟虹雁直点头。这孩子家教好。
“怎么样?吃得还合胃口?”顾重甲开启第二次谈话,佟虹雁的眼睛眯了眯,顾毅刃也扫了过去。
苏柳荷大大方方地说:“叔叔的厨艺堪比大厨,佟阿姨真有口福啊。怪不得小毅老说要跟爸爸多学学呢。”
一句话将一家三口都给捎上了,顾孝文眼巴巴地看着,苏柳荷冲他点点头:“你恢复的快,身体底子都是这样一点点打好的。感恩父母心啊。”
顾毅刃在下面偷偷踢了踢她,戏有点过了啊。
苏柳荷赶紧端起饭碗,佟虹雁给苏柳荷夹了块豆腐:“你喜欢吃就多吃点,他爸做豆腐的确好吃。”
阿姨明鉴,这爷俩的豆腐都好吃,不是,这爷俩做豆腐都好吃,嘿嘿。
终于知道顾毅刃为什么那么会干家务,根儿上就贤惠呀。要说人不可貌相还真是!
吃完饭,刷完的工作交给保姆。
苏柳荷坐在沙发上与佟虹雁聊天,说到之前拿的大米糕,佟虹雁说:“家里人怎么也做不出来你做的味道。”
苏柳荷又将袖子挽起来:“你瞧我的,我教一遍就知道了。”
佟虹雁没想她雷厉风行的性子,赶忙让顾重甲跟上:“你快学着点。”
顾毅刃也起身说:“我帮你打下手。”
顾孝文跟着说:“诶诶,我也要学,赶明儿有了对象也做给对象吃。”
佟虹雁望着苏柳荷带着顾家爷仨一串往厨房去,叮叮当当的忙着,脸上有了歉意:“哎,这孩子风风火火的,我没想催她干活。”
老保姆跟在顾家几十年,原是佟虹雁娘家的人,闻言笑着说:“这性子一看就是麻利人,待人处事也大方,我瞧着极好。二少爷的眼光跟他爸一样,都不一般。”
厨房里热气腾腾,几个人在厨房里边说话边干活,佟虹雁感慨地说:“咱们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苏柳荷有三名猛将打下手,几乎没有自己动手的余地,站在他们后面的小板凳上指点江山就行。
做完大米糕,出来以后佟虹雁说什么都不让她起来,非要她安稳坐着聊天。
苏柳荷见着佟虹雁这张风韵犹存的美貌脸蛋,端庄秀美的神态,让她不知不觉也秀气起来。
顾家屋内摆设内敛高雅,品味来自谁不用多说。她送来的花篮被佟虹雁翻来覆去夸赞后,放在电视旁边最显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