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夫君相看两厌——沈知眉【完结】
时间:2024-12-03 14:52:08

  “好,那夏某就继续陪二位等。”夏之翰说着话,给外面的王敏使了个眼色,王敏领命,悄悄离去。
  又等了近两刻钟,外面传来一阵乱中有序的脚步声。
  一众松鹤堂的护院被人押解过来,放眼看去,全是熟人。
  乌衣巷的亲事官和秦淮舟带的人各执一边,泾渭分明。
  她看向另一侧为首的人,以眼神与他打招呼:
  (秦侯别来无恙。)
  秦淮舟的视线正对过来,眸如点漆,眸光胜月,只面上看不出喜怒,朝她遥遥颔首:
  (苏提点好手段。)
第65章 第65章
  她轻哂,不置可否。
  在人群的最后,有一虚弱不堪的中年人被梁眠和另一个亲事官搀扶着,送进厅堂。
  “好了,”她将重点放回夏之翰这边,“都在这里了,夏家主可以畅所欲言了。”
  夏之翰早已在第一时间看到那个中年人,眉头几不可查的皱起,借着喝茶的举动,往王敏那边横去一眼。
  王敏缩了缩脖子,面上为难,却又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分辨。
  放下茶杯,夏之翰重新淡然看向苏露青,“夏某不明白你的意思,阁下夜闯松鹤堂,强看松鹤堂账簿,已然是犯了律令,夏某随时可以着人前去县衙报官。如今阁下又纵容手下大闹松鹤堂,抢人放火,夏某想问,阁下这般行事,究竟是何用意?”
  “夏家主说我抢人放火,敢问夏家主,此人是谁?”苏露青抬手指向虚弱不堪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似乎早已不能自主坐立,需要梁眠时刻搀扶,才能勉强找到一个支点,坐在厅内时,整个人也明显是精神不济,面色带着不正常的青白。
  夏之翰正要开口,忽然见外面又有人走进来,不免向着外面那人道,“裴郎君,先前别院一见,听闻你是想来与夏家谈一笔生意,如今裴郎君对夏家刀兵相向,这也是因为生意吗?”
  秦淮舟似是叹了一声,“裴某自到绛州以来,对夏家素有耳闻,夏家松鹤堂遍布绛州,济世救人俨然华佗在世。又听说松鹤堂有一灵药,无论是何病症,都药到病除,裴某更是心生向往,想将此灵药销往长安,如此也是一件善事。”
  夏之翰也跟着叹一口气,“既知是做善事,裴郎君为何却出尔反尔?还助纣为虐,强闯松鹤堂?”
  “自然是因为,裴某发觉这灵药,在裴某还在长安时,就有所耳闻,甚至,听到的还是恶名。”
  秦淮舟走到那中年人身边,一旁的梁眠下意识想拦,得到苏露青的首肯以后,梁眠往旁边让出一点位置,方便秦淮舟查看这中年人的情况。
  他先伸手在那中年人眼前晃了晃,注意到中年人的眼神涣散,似乎只隐约知道近前有人,却不知做的是什么。
  “情况如何?”苏露青这时候问出一声。
  梁眠立即回禀,“是中了毒,眼睛如今是瞎的。”
  她点点头,问夏之翰,“夏家主怎么说?”
  “松鹤堂接收此人,此人就是如此症状,堂内郎中本就在抓紧为其诊治,你们这样挪动他,只会让他的情况变得更糟。”
  她状似接受这个说法,随即又问,“既然如此,为何不给他吃下灵药?”
  “行医讲求对症下药,他的病症,不适合服用灵药。”
  “是不适合,还是不能?”
  她说着起身,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慢条斯理将纸包展开,故意露出里面的东西,然后也走到那中年人身边,拈起一颗药丸,“你说巧不巧,我手里刚好就有这种灵药,他看上去病重的快要死了,这灵药既有起死回生之效,不妨先把命抢回,再请郎中想法子慢慢用药。夏家主以为如何?”
  说着话,她已经将药丸往那中年人口中塞去。
  “不!住手!”夏之翰反应极大的扑过来,想要阻止。
  长礼上手将人拦住,苏露青喂药的动作也堪堪停下,回身看着夏之翰。
  状似不解,“夏家主为何如此惊慌?难道这灵药吃不得?还是说……”
  她语气骤然一变,“你知道现在不是给他吃这药的时机,你怕他药瘾发作,威胁不到你想威胁的人,更保不住夏家的荣华?”
  “他就是陈戬,对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之翰别过脸。
  “无妨,我知道就够了,”她直起身,看向长礼,“小使君,借样东西用用?”
  长礼一手按着夏之翰,虽然她没有明说借的东西是什么,但从他熟稔举动的反应来看,两人似乎不是第一次有这般交集。
  他腰间的躞蹀带上挂着很多东西,都是用皮具包裹紧实,这会儿卸下来的,是一把尖端有倒钩的一尺长匕首。
  递给她时,还有意无意提醒一声,“这次用完,一定记得还我。”
  苏露青接过匕首,随意的点在夏之翰身前,“有的人呢,嘴硬,不用些极刑,他就会一直自以为聪明的周旋。其实呢,周旋来周旋去,做的都是无用功,到最后,该招的,还是会招。既然迟早都要招,那为何要嘴硬呢?夏家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咳。”
  一声轻咳,来自身后。
  她回身看去,秦淮舟起身走向她,满脸的不赞同,眼眸微垂,视线落在她手上的匕首,“这里不是刑房。”
  随即又转向长礼,“可否先放开此人,让我和他说句话?”
  长礼看了看秦淮舟,又看向她,似是在等她的意思。
  她抬手示意,“行,说吧。”
  秦淮舟走到夏之翰近前,“有个地方,劳烦夏家主移步。”
  他直接这么一锤定音,苏露青略一思索,把人叫到一边,“你还做了什么?”
  “苏提点有后手,秦某自然也有,”秦淮舟低声说,“今晚一切都能分明,苏提点的目的既已达成,何不顺水推舟,把人借秦某也用用?”
  “说的轻巧,借你?”
  “苏提点奉命来查陈御史遇害的事,如今陈御史已在眼前,带他神智恢复清明,就会说出自己在绛州发生的一切,那么夏之翰对苏提点的用处,应该已经没有了,我说的可对?”
  明面上来看,的确如此,但,“说得在理,不过,人现在是我在控制,想空手把人要走,没有这个道理吧?”
  “那苏提点的意思是?”
  “人可以借给你用,但必须还在我的手里。”
  换句话说,就是和之前一样,她得在场。
  “原来如此,”秦淮舟想通其中关键,点点头,“既然此人对苏提点来说,还有另外的用处,的确还是在苏提点手中为好。”
  对于秦淮舟猜出她的打算这件事,她并不觉得如何稀奇,两人之前打过那么多次交道,不说完全知己知彼,也算见微知著。
  所以当她命人押上夏之翰,与秦淮舟的人一同离开松鹤堂,看到已等在外面多时的都虞侯一众时,面上也并未露出惊讶之色。
  只在经过秦淮舟身边时,随口道一声,“还说这些人不是你安排的?”
  得到的回应是,“之前的确不是。”
  在都虞侯的安排下,众人顺利叫开城门,披着夜色前往绛州城。
  然后直奔夏家。
  此时的夏家灯火通明,邹凯、薛铭等绛州官员被软禁在前厅,虽没有人在里面看着,但他们知道,外面全都是栾定钦的人,他们根本跑不出去。
  邹凯在屋里已经不知道踱了几圈,“他们到底要把我们关到什么时候?如今到底出了什么事?薛参军、薛铭!你说句话啊!”
  薛铭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勉强睁开眼睛,乜他一眼,“你我一干人都已经成了人家的阶下囚,我还能说什么?”
  “你、你之前是怎么说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就一点应对之策都没有?”
  薛铭懒得和他争辩,重新闭上眼睛,“都说了稍安勿躁,你一直这么心急,怎么成大事?”
  “好,你既然说稍安勿躁,那我就跟你谈谈这个稍安勿躁!”
  和薛铭的老神在在相比,邹凯已然是六神无主,他抓着薛铭身侧的扶手,对着薛铭说,“从一开始你就拿这话搪塞我,人死的时候你说稍安勿躁,你自有完全之法,现在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稍安勿躁,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
  见薛铭不理他,他干脆毫不顾及形象,直接坐在地上,以手抱头,“现在这个栾定钦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消息送出去那么久,外面也不见动静,我看倒不如豁出去,主动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也比最后被人拉出去砍头强!”
  一直没有出声的长史忽然开口道,“算了吧,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何用?我等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要上面还在,就一定能保住我等。”
  邹凯听到这话,立即看向薛铭,恶狠狠道,“好,我且信了这话,要是上面保不住我,我也不怕了,我就把知道的,全都说出去!”
  “你敢?”
  薛铭再次睁开眼睛,冷眼看向邹凯,“你可还记得,你的家眷如今都在何处,被谁看顾?那件事,你从头到尾参与其中,如今想靠几句话就威胁上面,你自己的性命不要,连老母妻儿的命,也不想要了么?”
  “你!!”
  邹凯指着他,眼中怒火几乎能将薛铭烧尽,但最后,他还是颓然放下手,坐回椅子上,两眼空洞。
  半晌顿笑几声,“好啊,好啊,事已至此,那就都在这里,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话音落,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接着,一队士兵从外面进来,将他们带去正堂。
  邹凯心中慌的像在敲鼓,又不知道正堂里来的会是谁,心中又是期待,又是紧张。
  走进正堂时,他没敢抬眼,始终低垂着头,只依稀看到上首坐着个人。
  堂内有人喝道,“秦侯在此,还不见礼?”
  邹凯等人俱是低着头,拱手行了一礼。
  “下官绛州刺史邹凯……”
  “绛州参军事薛铭……”
  “绛州长史……”
  绛州州府官员自报过官职姓名,“……见过秦侯。”
  行过礼,起身时看到座上的人,纷纷愣住。
  这个人……
  邹凯失声道,“你不是、栾、栾――”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打过多日交道的栾定钦,他什么时候变成什么秦侯了?
  “看仔细了,本将才是栾定钦,”上首另一身着甲胄的人开口,“邹刺史不过在前厅坐了一会儿,怎的突然就眼花了?”
  邹凯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几个来回,暂时压下心中惊疑,口中称是,“栾司马说得是,邹某可能是入夜不曾休息好,有些眼花,认错人了。”
  然后重新向着上首的秦淮舟拱拱手,道,“不知秦侯驾临绛州,绛州上下有失远迎,还望秦侯恕罪。”
  秦淮舟抬手示意一番,进入正题,“本侯听栾司马说,邹刺史下令要查抄夏家,不知夏家所犯何罪,竟在没有定案的情况下,绛州府衙跳过此间流程,直接派人抄家?”
  任何案子,只有皇帝才能定案抄家,绛州府衙此举无疑是以下犯上,定罪谋反都不为过。
  邹凯自然知晓此中厉害,这会儿头上冷汗直冒,却又不敢抬手去擦,只拱手回道,“非是要查抄夏家,是夏家牵涉一桩案子,府衙担心消息传得太快,容易走漏风声,这才决定趁夜行事,先把人带进府衙。至于抄家,没有旨意,府衙无权如此做,绝不会如此……”
  “不知邹刺史所说的案子,是哪一桩?”
  “是……”
  邹凯偷偷与薛铭对视一眼,咬牙道,“陈御史遇害一事,如今已有新的进展,据查,陈御史遇害那日,曾被夏之翰请走!”
  ……
  梁眠给陈戬喂过药,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陈戬一双眼睛依然无神,气息微弱的说,“我的眼睛,还能再看见吗?”
  梁眠叹了口气,安抚他一声,接着对苏露青说,“苏提点,陈御史中毒太深,如今只能让他勉强开口说话,短时间内,再多的事还做不了。”
  苏露青看着那逐渐恢复些精神的陈戬,点点头,“这样就够了,扶好陈御史,带他往前面去。”
  此时的前院厅堂,邹凯等人刚刚将陈戬遇害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的结论是,夏之翰对陈戬发现松鹤堂掺卖假药的事怀恨在心,起了杀心,夏之翰就是杀害陈戬的真凶。
  秦淮舟听完这番话,不置可否,只问一旁的录事,“可都记下来了?”
  录事搁下笔,吹了吹最后一页纸上的墨迹,“都记下来了。”
  “将口供封存,作为呈堂证供。”
  “是。”
  邹凯立即问,“那……敢问秦侯,我等的误会,是不是就算解释清楚了?”
  话音落,外面一名亲兵来秉,“秉秦侯、栾司马――襄王到了。”
  襄王昂首阔步迈入厅堂,四下看了看,见上首已经被人占据,径直坐向左侧最前面那张椅子。
  “夜半相请,不知栾司马要传的口谕是什么?”
  栾定钦高举手谕,向着底下道,“陛下口谕。”
  这一声,在场众人全都恭敬跪拜,襄王在最前面,口中高呼,“臣,元汾,接旨!”
  皇帝的口谕是彻查襄王私铸兵甲、干涉绛州大营军务之事。
  襄王听完这道口谕,猛地抬头,眼中诧异,“这话从何说起?本王受封在此,每日读书作画好不快哉,何来私铸兵甲干涉军事之说?尔等如此信口雌黄,本王这就修书一封,上告陛下!”
  栾定钦一脸笑意,“襄王殿下,如果不是有切实证据,我等也不好随意污蔑大齐亲王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淮舟这时候朝外拍了拍掌,立时有人抬着两口箱子,应声而入。
  第一口箱盖打开,里面是一摞摞账册;
  第二口箱子里则是一整套甲胄兵刃。
  秦淮舟开口道,“绛州大营将士、亲王府兵所用甲胄,都有锻造印记,意为指责落实到具体之人,一旦发现哪里出现差错,即可通过印记找到锻造之人,但这套兵甲上,什么都没有。”
  “这些账册,都是自襄王府中查获,其中兵甲锻造支出所涉数目,襄王可要亲自确认?”
  看到这些,襄王眼中涌起惊疑,又很快被惯常的神色掩盖,冷笑一声,“哼,只凭着这些东西,就敢往本王的头上扣这种谋反罪名,尔等当真是无法无天!”
  “想钉死本王的罪,上人证啊,若人证物证确凿,不用你们威逼,本王自会引颈,去长安到陛下面前认罪!”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女声,“真巧,人证物证,现在都齐了。”
  苏露青率先进来,身后梁眠、长礼并一众亲事官护送着陈戬,押着夏之翰入内。
  邹凯看到陈戬,眼睛顿时瞪大,“你、你居然真的活着?”
  又看向苏露青,虽然对于她的出现并不吃惊,但眼神里另多了一层恐惧,“你……”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