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她用了他的杯子,所以感到生气了吧?
泱肆仿若没有察觉,自然而然放下茶杯,起身来走到他面前,自觉地去接他掌心里的手炉。
还要厚脸皮地笑道:“莫辞真贴心!”
江b辞看着她走回去坐下的身影,手心里还残留一些手炉的温度。
他握了握拳,那温度很快消散。
在原地站了片刻,桌旁那人还满脸纯然,冲他招手:“快来坐啊。”
他走过去,尽量忽视桌上那只突然变得惹眼起来的茶杯,坐在她对面。
“再等片刻,凛寒就会来传膳。”
这句话前面没有加“殿下”,估计是真被她的出格之举给惊到了。
“好。”
泱肆不满意两人现在的位置,搬着凳子挪到江b辞旁边。
他本能地往另一边躲了一下。
泱肆把手炉强塞给他,“你手这么凉,还是你自已捂着吧,我不碍事!”
江b辞:“……”
“不过你屋里怎么一点儿取暖的工具也没有?至少也该放个火盆什么的,这天儿多冷啊,难怪你手凉,你是不怕冷的吗?”
更夸张的是,她发现他这里连支蜡烛都没有!
晚上不会很黑吗?
就连现在天亮着,房间里也有些昏暗。
这房子怎么住啊。
这么近的距离,泱肆能清楚地看见他如羽翼般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眼角竟惹上几分怜,令人无端生出一种将其抱进怀里摸摸头的冲动。
这样的江b辞,是她从未见过的。
“习惯了。”
他说,分明是清冷的声音,竟又显出些许不易察觉的落寞来。
泱肆真的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发丝,语气里带了些怜爱:“没事儿,今后有我在,就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冬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凛寒的声音:“大人,饭食已备好。”
泱肆已经收回了手,江b辞微微侧过身去,脸上有些不自然。
“进来吧。”
凛寒提着食盒进来,在看到屋里突然多出来的人时,感到很惊讶。
难怪刚刚大人特地去找他让他多备几个菜。
不过公主殿下是如何进来的?他这么好的听力竟一点察觉都没有!
他一面布菜一面拿余光暗暗打量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
再加上昨日长公主偷偷潜进马车一事,他突然觉得可能要出大事了。
不过这长公主何时看上他家大人了?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啊!
在他再一次充满疑惑地暗暗瞟过去时,发现对方也眼带笑意地看了过来。
总觉得那笑里不怀好意,凛寒赶紧挪开眼,只想赶快布完菜后退下。
不怀好意的公主殿下却在这时开口:“莫辞,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殿下请讲。”
泱肆看一眼凛寒,“可不可以把你的随从借我用几天?”
这话吓得凛寒手一抖,手里的盘子差点没飞出去。
“殿、殿下,国师府还需属下打点……”
开什么玩笑,国师府就他一个下人,他走了谁给他家大人做饭?
而且,一个公主怎么可能缺人手,叫他准没好事!
泱肆没理他,只看着江b辞:“你借吗?莫辞。”
还直接叫他家大人的字!
凛寒此刻真的是也寒也栗。
江b辞整理两人面前的碗筷,淡声道:“殿下的命令高于国师府。”
“……”
凛寒卒。
他退出桌外抱拳,“殿下请吩咐。”
泱肆笑起来,“就是需要你偷偷跟着本宫的侍卫阿烈去一趟南疆,注意不要被发现,回来后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本宫即可。”
凛寒有些不明所以,她的侍卫,她自已不放心,却在找他这么一个外人帮她盯着?
而且这南疆和京上,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如此山高水远,他岂不是得将近一个月才回得来?
他看向自家主子,却见对方并无过多反应,于是只好道:“是,殿下。”
第22章 江大美人在害羞?
桌上就几样小菜,虽比不得宫廷御宴,倒也荤素均匀,还有暖呼呼的罐汤。
“莫辞,我觉得你这府里还缺几个做事的人,这么大一个国师府凛寒一个人怎么打点得过来?”
泱肆执起玉箸,夹了一小块肉放进嘴里。
普通家常的味道,虽谈不上多美味,但也还能咽下去就是了。
她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但也早就在十多年的军营生活中,磨去了那些娇作。
她又挨着把每一样菜都试了一遍。
就是想尝尝江b辞平时吃的饭菜都是什么味道的。
而身旁的人,看着她平静地吃着饭,眸光微闪,并未动筷。
“无碍,殿下无需挂心。”
“你这菜都是凛寒做的吧?”
泱肆摇了摇头,稍显强势:“这样不行,起码招两个人吧,一个负责洒扫,一个负责下厨,反正这么大的地儿,他们忙完了就各自待在自已的地方,多两个人不会打扰到你的。”
一旁的凛寒其实很想说,之前洒扫和下厨的活儿倒也轮不着他干,只是负责这些的那个人离开了。
不过多两个人倒也是好的,他厨艺不精,都是以往独自生活时为满足口腹之欲,而自学的一些平常菜式,刚刚还怕长公主吃了一个不满意发了火,那他这颗脑袋可不得搬家。
凛寒跟在江b辞身边两年,知晓他身居高位,却是个全然没有架子的主儿,于是便小心道:“殿下说得有理,属下不在这几日,也得有个人生火煮饭不是?”
他说完,泱肆投来赞赏的目光,这个人,可行,可行。
而接收到她目光的凛寒,还不知以后会有多少违背本分的事等着他。
一个是自已的随从,一个是当今最受宠的长公主,都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江b辞想喝口水,觉得自已干坐着不行,可是手将要伸出去时又堪堪停下来。
“就依殿下所言,你便去置备吧。”
“是。”
凛寒退出去,泱肆眼尖地发现了江b辞的小动作,放下玉箸去倒水,端到他跟前。
“你可是要喝水?”
江b辞微微摇摇头,一时竟无话。
泱肆便自已喝了一口,重新开始吃饭,“莫辞你怎么不吃啊?”
后者的视线早已不受控制地看向那茶杯,杯沿似乎还留着一些口脂。
他有些口干舌燥,站起身来,声音略显急躁:“臣不饿,殿下慢用。”
言罢,大步走出了房间。
泱肆望着紧闭的房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恍然大悟。
忍不住笑出声来。
江大美人,在害羞呀。
慢吞吞用完膳,也没见大美人再回来。
泱肆推开门出去,就见那人早已在院中坐下,眼睛盯着某一处,神思却早已不知去向了哪里。
吃饱了的小狐狸待在他脚边,完全像只家养的小狗。
“莫辞,我吃饱啦!”
她小姑娘一般向他汇报,小跑着到他面前。
“这小狐狸好像跟定你了?你给它取名了吗?”
江b辞凝了凝神,半晌才道:“未曾。”
“唔……”
泱肆略微思忖,“要不就叫它白玉吧?”
她摇头晃脑吟起诗来:“白玉梢头千点韵,绿云堆里一枝斜……不错不错。”
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笑着弯下腰望着那小狐狸:“怎么样,你喜欢这个名字吗?白玉?”
小狐狸并未给她任何回应。
泱肆是全然不在乎的,“就知道你喜欢!”
一个人自说自话了半天,她也不觉尴尬。
突然有些难过道:“莫辞,我该走了……”
走到墙根下,身后之人突然唤她:“殿下。”
她立刻转身回头:“怎么了莫辞?”
“……走大门吧,不要再翻墙了。”
“好啊好啊!”
听到可以走正门,泱肆十分开心地走回来,又道:“可是我不知道正门怎么走啊……”
会不知道?墙都被她翻了个遍了。
江b辞还是站起身来,“殿下随臣来。”
他所起居的院落在国师府最角落里,泱肆跟着他弯弯绕绕走了许久,她一路偷偷四处观察。
这国师府简直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荒凉。
整个国师府几乎都是闲置的,到处都是白雪覆盖,泱肆都要怀疑要是现在是夏季,荒草都能比她高了。
这人真的不喜欢打扰已经到了一种境界了。
走到门口,凛寒也正牵着马准备出门去雇佣两个人手。
泱肆突然来了兴致,叫凛寒等一等。
“莫辞,咱们出去玩会儿吧?”
不知道她又要干什么,江b辞答非所问:“殿下身子未愈,还是回宫歇着好。”
“我已经好了!”
为了证明自已,她在他面前转了两个圈,扬起的裙摆轻扫过他暗色衣袍的下摆。
还未来得及退开一些这过近的距离,她已经捉住他的衣袖跨出门,对凛寒道:“去驾马车吧。”
凛寒不动声色看一眼两人,默默把马儿牵回去。
一路上,泱肆喋喋不休:“今日未下雪,城中应当是极热闹的。你这样一直待在府里不好,该多出去走走,你看看我,皇宫都拦不住我来找你的脚步……”
江b辞无话可说,只是静静端坐着,全然忽视她貌似不经意的话语。
京上作为皇城,市井商业自是极发达的,街上也如泱肆所料的热闹非凡,加上持续这么久的大雪停下来,即使今日非赶集之日,出行之人亦是众多。
好在国师府的马车够低调,无人知晓从车上下来的是当朝国师和长公主殿下。
凛寒还得赶路,所以他先去招人带回府交代事项,而后赶紧启程离开,等会儿由新来的奴仆驾马车回来接他们。
泱肆一下马车,就直直奔向了那卖女子饰品的小摊,挑了块面纱,蒙住半边脸,眨着双大眼睛问身后之人:“怎么样?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轻纱遮面,只留眉目如画,一双眼明净澄澈,含羞带怯。
这么招摇的眼睛,怎么会认不出。
可是江b辞却喉头哽了一下:“不……”
“那就行!”
她又挑了一块面纱,踮起脚抬手就要给他也围上。
她有意的靠近太多,江b辞竟一时忘了要回避。
这样的近距离,他的视线避无可避,只能摒住了呼吸,任由她动作。
泱肆十分满意,小声凑在他耳边,嗓音邪魅勾人:“莫辞这么好看,不能被旁人看了去。”
那灼热的吐息洒在他的耳侧,烫得他耳廓发红。
泱肆撩完就跑,高高兴兴结了帐继续往下逛。
然后眼前一亮,指着前方喊道:“莫辞,那儿有烤地瓜,好香啊!”
她跑过去,看向炉子里烤的焦香熟透的红地瓜,馋得很。
“莫辞,你要不要吃啊?”
江b辞慢慢走过来,摇了摇头。
好吧,就知道他会拒绝。
泱肆挑了一个,向老板多要了一个纸袋。然后把红薯掰成两半,分比较大的那一半给他。
义正言辞:“我刚刚吃了饭,吃不下这么大一个,你帮我分担一点呗?”
江b辞在人流如织的街头盯着她看了片刻,无法忘记她刚刚当着自已的面特地选了一个最大的。
他抬起手来接过那纸袋,烫手的温度和红薯的飘香一起传过来。
“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接下来都是如此,她看见什么好吃的就要兴致勃勃去买,一开始还会问他吃不吃,后来直接不问了,自已买了也吃不了两口,就都一股脑塞进他手里。
第23章 张扬轻狂魏泱肆
临近傍晚,玩也玩够了,吃也吃够了。
泱肆也有些倦了,正巧新来的奴仆也正赶着马车来寻他们二人。
凛寒挑人的眼光应当是不错的,此人已至中年,看起来憨厚老实。
泱肆向他挥手示意,正欲穿街过去,街道另一端传来一阵沸鸣,马蹄阵阵,由远及近。
“快让开快让开!前面的都长点眼!”
泱肆转头去看,一群人骑着马奔腾而来,差点儿撞了人掀翻了路边的小摊。
街上的人都惊慌着向道路两边散开。
她其实可以轻松躲过,但是手臂突然一紧,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去。
因着用力过猛,她一鼻子撞到那个人的胸膛。
然后闻到了浅浅的沉木香。
从她身后呼啸而过的马群,为首那个人回过头来,高声大骂:“不长眼吗?别挡了爷的道!”
泱肆揉着被撞红的鼻子,只来得及看一眼那人,那群人已经浩浩荡荡离开了。
没看错的话,为首的那个人,她应当是认得的。
她再抬头,正巧对上江b辞的眼,略带一丝担忧,可是那轻微拢起来的眉峰,又让人读到了他的不悦。
后知后觉一般,他猛地松开她。
“哎哟,姑娘你没事吧?那曹大人行事向来如此,可把姑娘惊着了?”
这时,一旁目睹这一切的一位卖糖葫芦的老伯十分关切地问道。
“无事。”
泱肆摇了摇头,道:“您方才所说的曹大人,可是京上的城门吏曹嵯?”
曹嵯,此人在前世自已每次征战凯旋时,都会在城门前迎接,态度尚算恭敬谦卑,没曾想今日此情此景一见,却是换了个人一样。
老伯点头道:“正是,姑娘小点儿声,要是被曹大人听到直呼其名,可是犯了大错的!”
犯了大错?
她前世怎么不知,一个小小的城门吏,面子端得这么大?
于是泱肆便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问:“可是这城门吏在朝中也不过是个七品官,大家因何如此惧那曹大人?”
老伯看了一眼四周,确定安全后才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曹大人可是那吏部侍郎的远房亲戚,谁人敢惹?小心押进大牢里关上个两三日!”
关大牢?笑话,皇城的牢房岂是此等人能随意管控的。
“原来如此……多谢老伯。”
泱肆道过谢后,才和江b辞一同回到马车上。
上车后,她陷入了沉思。
还以为前世花了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已经将林家及其附属的势力连根拔起并彻底铲除,没想今日又意外听说了一个曹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