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举杯喝酒,“既然堂主这么问,那我便直言了,我想知道上个月在鬼市买死侍的买主信息,不知堂主可否给个面子?”
闻言,男子轻笑一声,“姑娘莫急,我话还没说完呢。姑娘难道不知,鬼市所有信息绝对保密?这里只管即时买卖,不包货源信息。”
三四杯酒下肚,催发泱肆心里的劲上来了,她语气稍变:“堂主要如何才肯相告?”
“嗯……”
男子捏着下巴认真思索了须臾,俨乎其然道:“倒是有一个法子,只要你成为堂主夫人,便拥有和我一样的权利,就可查看我所管辖范围内的交易信息。”
泱肆眼神一凛,手摸到腰间。
“堂主拿我寻开心?”
她摸到腰间的匕首,软的不行来硬的。
男子察觉到她的动作,却仍是处变不惊,自顾自抬手去斟酒,道:“姑娘还是谨慎行事,若是真动起手来,姑娘不可能全身而退。”
这艘船上不止有在交易的人,明处暗处都还有很多鬼市的人为了维持秩序而存在。
他说的没错,若真动手,她仅凭一已之力很难全身而退。
更何况现在是在海上。
泱肆斟酌了一下形势,收回手。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可堂主若是不想帮我的忙,就不会让你的手下离开,也不会在此与我浪费时辰。”
男子笑了笑,“我一开始就说过,相遇即是缘分,我与姑娘一见如故,这个小忙自然要帮。方才不过是同姑娘开个玩笑罢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房间一角满是抽屉的柜子前,扫视一圈,最后停在其中一个上,拉开来,掏出里面的一本厚厚的册子,走回来放在她面前。
“死侍交易信息都在这里。”
他重新坐下来,品尝杯中美酒,“不过姑娘可得答应我,万不可将此事传出去,否则我丢的可不只是堂主的地位。”
面子话泱肆还是会说的:“那是自然,请堂主放心。”
她翻开那册子,按照上面的日期翻到上个月。
上面的记录很详尽,可是又很简略。
详尽到就连交易时辰都有明确记录,可是简略的是,买主的信息,只有一个代号。
譬如,其中一条写道:二一冬,丑初,二七一三,三十。
泱肆大概能猜到它的意思:建北二十一年冬月,丑时初,“二七一三”买了三十个死侍。
她问一旁的男子:“为什么所有买主信息都用数字代替?”
男子伸出食指向她勾了勾,“你过来,我告诉你。”
泱肆觉得此人行为甚是怪异,于是象征性的将身子倾过去一些。
“哎呀,太远啦!”
那男子突然猛地靠近,与她面对面,眼对眼,吐息有酒的清香。
泱肆皱了皱眉,正要后退,他却一手抓住她在桌上的手腕,一手指了指自已脸上的面具。
说话有些变调:“看见了吗?在这里。”
泱肆定睛一看,在他的面具右眼角的地方,刻着两个小小的数字:六八。
她挣开他的手,并后退远离他,“也就是说每个面具都有自已的代号?在记录时只记下代号?”
男子笑着点头:“答对了!”
“那这些面具主人的信息呢?难道你们没有?”
“当然没有啊。”
男子耸耸肩,“我们并不是把面具指定到某一个人身上,而是只要拿到通行证和面具就可以进来,所以面具背后是何人,鬼市一概不知。”
泱肆啪的一声合上册子,气得站起身来:“合着搞半天你耍我?”
这么轻易给她看,原来不过是因为根本看不出有用的信息!
“嗝~”
男子打了个酒嗝,很是无辜道:“我又没说一定会有你想要的东西,是你自已非要看的,现在看了不满意,你又来怪我!”
泱肆握紧拳头,努力抑制自已揍他的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多谢堂主相助,告辞!”
第93章 你以为你能平安走出鬼市?
走出这个所谓堂主的房间,泱肆一边往楼上逛,一边观察这个船舶“井”字的中心。
她往下看,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前世,她费尽千辛万苦,找上清平坊的怪老头连清,对方告诉她,鬼市每年会有两次开市时分别对一株雪灵芝进行拍卖。
毕竟物以稀为贵,价高者得。
这也是大部分人会来到鬼市的原因。
两次拍卖中,其中一次固定在每年的腊月,另一次则不定时,全凭鬼市心情。
她记得那那日正好也是腊月初一,要得到通行证和面具已经是来不及,但连清还是想方设法让她混了进去。
如今想来,原来是因为江b辞,他才愿意毫无保留地伸出援手。
所以莫辞一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泱肆猜,今日的拍卖应当就是在这个船舶的中心,只是不知何时会开始。
她走到第四层,经过其中一间售卖各种武器的船室时,瞥见了其中一个剑托上的黑剑。
泱肆有些晃神,站在门口,盯着那把剑,陷入沉寂。
这把剑原来早就已经在鬼市了?
很多人踏进去,想要为自已寻一样量身定做的好武器。
当有人的视线放在那把剑上时,泱肆终于站不住脚,快步走进去,一把拿起来。
这是一把玄铁剑,剑身漆黑如墨,沉稳低调,但是剑的薄厚刚好,毫不笨重,剑刃锋利无比,吹毛可破。
就是这把利剑,要了她的命。
泱肆抱着这把剑怔愣了许久,直到老板走过来,道:“哎哟姑娘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中我们的镇店之宝!”
泱肆问:“多少银两?”
老板顿了顿,摆摆手道:“悖姑娘,镇店之宝,不能卖!姑娘何不看看其他宝剑?这里其他的也一样都是宝器!”
泱肆低头看着手里的剑。
许久,才道:“我就要它。”
老板笑了笑,“姑娘,小店的规矩,还望姑娘不要为难我。”
“我出五倍。”
“姑娘哟,真的不能坏了规矩!”
“十倍。”
她很固执。
老板无可奈何:“这真不是钱的问题!”
很多人来买东西,一见老板同客人在此胶着,纷纷围过来。
“十倍的价钱还不卖,这剑到底是有多好?”
“依我看,这把剑起码已经历过几百年的岁月,确实是把宝剑!”
“啧啧啧,难怪是镇店之宝……”
泱肆稳了稳心神,抬起头,道:“老板既说是镇店之宝,就更应该将其卖出。”
她分明记得前世自已买这把剑的时候很顺利,老板是不是眼前这个人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的老板和和气气的,二话不说就把剑卖给了她,并没有像今日这般当做什么镇店之宝。
她继续道:“所谓镇店之宝,不只是镇守在店的宝贝,更是展示实力的法宝,老板若卖出这一样,还能拿出下一样,则说明确实宝器无数,若常年只称这一件为宝,来的人却都只买得到其他,那又如何凸显老板这店的实力?”
其他人听了,纷纷附和。
“是啊,都说这是上好的宝剑,却又不肯卖我,那我还来这里干什么?何不去其他地方买?”
“说的是,若是我是老板,我就卖了,然后证明我不止一样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说的没错!”
……
老板见风向都吹向了一边,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便打算应承下来,也算是为自已传个名声,今后大家来鬼市买武器,都会想着他这里有好东西而上门。
“那好,姑娘说的在理,这把剑――”
“等等!”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两个男人。
泱肆脑子嗡嗡叫了两声。
这不是刚才被她绊倒的那两个?
这都还能再碰到?
两人走近,其中一个盯着她瞧了半晌,问旁边的人,“确定就是她?”
被问及之人点点头,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泱肆分辨出来,后面那个是被她绊倒的那个男子,而前面说话的这个就是扯掉人姑娘衣带的男人。
他道:“这把剑,我要了。”
泱肆挑眉,“公子,凡事讲究先来后到。”
那老板也接道:“是啊,刚才是这位姑娘先同我谈好的。”
男子仍旧盯着她,并不看那老板,“那我还说凡事讲究仁义道德呢?”
泱肆这下笃定,他们应当是知道刚才是她动的手脚了。
两人距离较近,她眯了眯眼,看清他面具上的数字,九七。
数字这么靠前,又是从一层上来的,难道他们俩也是鬼市的堂主?
泱肆往后退了两步,“我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老板,结账。”
她抱着剑去柜台,刚走出两步,右肩就搭上来一只手掌,力气不小。
“喂,听不懂我说的话?这把剑我要了。”
泱肆没有回头,动一下肩膀摆脱他的手,但身后之人穷追不舍,重新搭上来,甚至想掰动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
她换成单手拿剑,顺着他的力道转过身,同时将剑往上一抬,正打在他的手臂上,挥掉了他的手。
九七似乎是意想不到,随即张开手掌向她袭来,同时欲要直接抢她手里的剑。
泱肆一边后退闪躲一边道:“众目睽睽之下,公子这是要明抢?”
九七见打她不着,更加发力,速度也快了,一个重拳挥出去,泱肆正要照他肚子来一脚时,他的拳头却堪堪停在了自已眼前。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打女人,你最好识趣些!”
泱肆抬头挺胸,毫无畏惧,“人多势众,公子能拿我如何?”
两人四目相对,泱肆看到他眼里怒火冲天,围观之人愈来愈多,大家都在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身旁的另一个男子这时走过来,拉了拉他的手臂,声音很低,文文弱弱的。
“算了吧……”
九七把拳头狠狠放下来,“不能算!这一块我说了算,我说不卖给她就是不卖!”
“这是什么道理?鬼市向来买卖自由,公子如此蛮不讲理,怕是不能服众。”
闻言,九七重新靠近她,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今日暗算我兄弟二人,害我们丢尽脸面,你以为你能平安走出鬼市?”
泱肆仍旧是很平静,拒不承认:“我不懂公子在说什么。”
“你――”他气急,想动手又有所顾忌。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阵阵鼓声,破空而来,震耳欲聋。
周围安静下来,有人出声道:“拍卖开始了!”
第94章 一直被耍
一听拍卖,众人都走出船室,涌向围栏旁,泱肆也不再管这两个人,跟着人群走出去。
老板在身后喊:“哎,姑娘,还没给钱!”
他追出去,泱肆从怀里掏出一张飞钱递给他,“我已按了手印,要多少钱烦请老板自已填。”
老板眼前一亮,乐呵呵拿着飞钱回到了自已的船室。
与此同时,在他们对面的五楼上,有两个男人正看着这个方向,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了个清楚。
其中一个,身着一袭墨黑云锦长衫,上面绣着竹叶金丝暗纹,低调又不失尊贵,单是一个挺拔的身影,便知此人绝非寻常人。
他淡淡出声,语气悠然:“怎么回事?”
他身后之人回道:“主上,属下方才上来时,听闻两位堂主摔倒在一层到二层的楼道间,说是有人故意将他们绊倒,估计二位堂主是去找麻烦了。”
男人抬起手来,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明显,他左手隔着袖子,握住右手手腕转了两下。
语气转冷:“把他们俩叫上来。”
船舶的中心亮起来,同时每层外面的柱子上都燃起了更亮的烛火,一下子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下面是个巨大的圆台,圆台上围了一圈人,圆台中央放着一只大鼓,大鼓前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只锦盒,锦盒里躺着一株通体雪白的灵芝。
负责唱价的人穿着一身褐色长袍,站在鼓旁,用鼓槌敲了三下鼓面,扬声道:“各位请看过来,大家最关心的东西来了!这便是能够包治百病,具有起死回生之效的灵药――雪灵芝!此药只在北方极寒之地才能生长,极难寻得,也就只有在鬼市,大家才能见到并且有机会带走!那么废话不多说,依然是老规矩,底价黄金三两,价高者得!”
话音刚落,叫价声一片,接连不断,很快就从区区三两黄金涨到了万两。
越到后面,能够再叫价的人就越少。
黄金万两,都已经足够买下一个县城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么大的身家。
泱肆一直保持沉默,她注意到,最后还在叫价的人,几乎都在五层上。
她想了想,决定先上去看看。
如果说五层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么她在楼下叫价,对方肯定会以为只是个抬价之人,最后可能反而会吃亏。
踏上五层,这里又和其他几层更不一样了,这里载歌载舞,更像是个供人休闲玩乐、饮酒欢歌之地。
总而言之,这一层就是富人在此挥金如土的地方。
此时不乏有人一手揽着美人,一手举着酒杯,高声向下面叫价:“二十万两!”
船上再一次陷入了寂静,这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泱肆寻了个空位,出声:“三十万两!”
一个女子的声音,出价瞬间高出十万,而且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叫价,异常地惹人注意。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来。
圆台上的唱价者询问:“三十万两黄金,还有人叫价吗?”
三十万两黄金,已然是天价。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认真听着。
问到第二遍时,有人再次叫价:“四十万。”
四十万!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泱肆,也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一个男子,在她斜对面,抱着手臂,也向她看了过来。
泱肆与他对视,手指敲了敲怀里的剑,淡声道:“五十万。”
头一次见不把黄金当钱的,十万十万的往上加,此时已经没有人敢说话了,大家都在望着这个方向,静静等着这两位出手阔绰的人究竟谁胜谁负,这雪灵芝到底会花落谁家。
男子也静静看着她,势在必得一般:“六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