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b辞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进心底。
“殿下,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先好好休息养伤吧。”
泱肆紧紧抓住他就要抽离的手。
“莫辞,你又要选择远离我?”
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明明才刚刚好起来,明明他已经愿意接近她,明明他已经默认了她要选他做驸马,明明早上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江b辞蹲下身来,手指轻轻摩挲她已经红起来的眼角。
“我没有离开你。”
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
“你是不是因为父皇不答应?”
在他面前,她好像才变回了一个所有情绪写在脸上的小姑娘,“你放心,我魏泱肆的幸福,不需要一道破圣旨来成全,我不会放弃你的――”
“我知道。”
他说,声音很轻,“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好不好?”
泱肆点头:“那你不许离开我。”
他轻柔地抚摸她的侧脸,许久,才回答。
“好。”
……
养心殿。
李公公候在殿外,见风雪夜中有人缓缓走来。
走近些,他看清来人的样貌。
“国师大人?”
李公公迎上去,“这么晚还有何事要来寻陛下?”
男人走近,语气清冷,“劳烦公公,臣有要事求见。”
第114章 两人早已心意相通
定南侯萧暮作为猎场上除了国师与公主外唯一接触过刺客的人,他自请加入大理寺的审查,经过皇帝的同意过后,带领大理寺卿侦察此事。
“侯爷,王琪已经被国师严审过,承认刺杀之事是自已的父亲王侍郎所为,他不知其中的原由,只是有意做驸马,没想到被公主扭伤了手腕,才一气之下跟着那些刺客一起追上去。”
大理寺卿将事情的原委大概同他说了一遍。
萧暮望着奄奄一息没有意识的王琪,思忖了片刻,“王侍郎呢?”
大理寺卿回答:“王侍郎倒是嘴比他儿子硬,拒不承认此事。”
“用刑了吗?”
“都是无关痛痒的轻刑。”
大理寺卿是个聪明人,侍郎为三品官,官阶与他同级,他不可随意动刑,但是定南侯可以,“只是宫里边一直在等着结果,所以……”
萧暮瞥了他一眼,“带本侯去见他。”
……
泱肆很听江b辞的话,乖乖待在未央宫里养伤。
于是落染进来通报时,她趴在床上动都懒得动一下。
“落染,不是同你说了,本宫养伤期间什么妃嫔娘娘都不见。”
落染犹豫了一下:“可是……殿外是梅妃娘娘。”
梅妃?
泱肆想都没想,赶紧起身,“快让她进来。”
没一会儿,梅妃踏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这么冷的天,她穿着梅红色的衣裙,同样颜色的绒毛披风,上面绣着朵朵盛放的梅花,令她看起来明艳动人。
见泱肆坐着,她道:“殿下怎么没有躺下休息?是不是我打扰殿下了?”
“没有。”
泱肆摇头,盯着她手里的食盒,梅妃会意,笑了一下,揭开盖子,立马有清香飘出来。
“想来殿下什么也不缺,生病用的药材也定当是最好的,我总不能再来送药送补品,所以思来想去,也只能为殿下熬一碗梅花粥。”
她从瓷盅里面盛出一些热粥在碗里,端到泱肆面前,笑容温和:“按理说我本不应该来看殿下,只会徒增你我的话柄,但怎么说也同殿下有过多次的畅谈,心觉殿下应当也不会在意外人那些无趣的看法。”
泱肆接过碗,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到她的掌心。
她舀起一口粥送进嘴里咽下去,才回答:“娘娘如此大度之人,那日圣祈害你被露妃诟病之事都还未来得及先向你赔个不是,你却丝毫不计较,竟还来看望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在意那些有的没的。”
那日圣祈梅妃才因国师手里拿着梅阁的梅花而被各位妃嫔们议论了一番,虽然露妃已经被打入冷宫,但她这几日不免被其他娘娘施了脸色;如今长公主于金銮殿前请求国师做驸马不成,她又来未央宫探望,还不知那些闲的没事干的娘娘又将如何谈论此事。
公主她们自然不敢多言,但梅妃不过一个小小的娘娘,结果定然不一样。
梅妃轻笑,“殿下哪需同我赔不是,就算没有那日的事情,在这后宫中这些事情也都在所难免。更何况那日国师大人已经替殿下为我解围了,殿下就更不必挂怀了。”
泱肆也笑,能在后宫中结识一位心性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娘娘,属实难得。
可是……愈多的与这位娘娘相熟,泱肆就愈发地想不明白,这位心智成熟、超然世俗的人,为何会给自已那样一个结局。
是不是,正是因为她早已经将这周围的一切、将这个世界看得透彻,才会没有了任何的眷恋,才会选择在最好的年华以自已想要的方式离开,不给自已留下遗憾。
梅妃没有错过她脸上一瞬间有些黯然的神色,思及前几日之事,她问道:“殿下是不是在为驸马的事情而神伤?”
泱肆抬起头,望向她真心关切的眼神。
点点头,她回答:“是有一点。”
梅妃不禁莞尔,“殿下的性情真是令人羡慕,一般女子整日忧心能否嫁个如意郎君,而殿下却已经亲自去争取了。”
泱肆摇头:“娘娘总是说羡慕我,其实我反而羡慕有如娘娘这般心性之人。”
人就是如此吧,见到一个自已觉得优异成熟、与众不同的人,总会心生艳羡。
梅妃也并不去争辩究竟谁更值得被羡慕,“殿下不必伤怀,其实道理也无需我多说,众人皆知陛下最疼爱的人就是殿下,所以陛下自是因为有自已的考量才会一时没有顺应殿下的心意。”
“是啊。”泱肆慢慢品着粥:“我怎会不懂父皇是为了我的今后着想,他考虑的比我多,是因为他知道我一旦嫁出去,就是漫长的余生,他怕我今后的数十年过得不好,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他也极不愿意看到。”
“所以殿下消除陛下的顾虑不就完了吗?”梅妃说。
对啊,只要父皇顾虑的那些事情都能解决,他一定会同意的。
泱肆回她一个微笑:“多谢娘娘指点。”
因为想开了,所以泱肆接下来的几日都过得很顺心,直到慕诺进宫来寻她,她才猛然忆起自已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因为这几日在宫中养伤没有外出,所以连清用雪灵芝为大皇子研制的药丸她一直没有去拿,是连清托慕诺送进来的。
当然免不了打发对方一壶好酒。
慕诺一手抱着酒壶,一手捏着玉瓶踏进殿来。
他将两样东西放在桌上,豪气十足:“小殿下,我来跑腿了!”
泱肆穿戴好踏出屏风,看到桌上的东西,恍然想起来。
慕诺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她,“喏,老头子让我给你的,还不让我看,你们俩在背着我搞什么名堂?”
泱肆打开,上面是药丸的服用量以及应当注意的事项。
她重新折起来,想到什么,又道:“你等等,帮本宫传封信给你二哥。”
说完,她走到案桌前执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下什么,待墨迹干后叠起来装进信封里,盖上封泥,交给他之前,又道:“不许偷看。”
慕诺眉头紧皱,“你怎么和我二哥也有秘密?”
“本宫帮他娶陆绾儿,他帮本宫一个小忙,仅此而已。”
泱肆没有看他,转过去拿起桌上的玉瓶,又看向旁边的酒壶:“本宫养伤,还送酒探病?”
“原来你俩早就商量好了……”
慕诺嘴上嘀咕了两声,将信封收起来,回过身道:“嗨呀,这不是老头子给我的跑腿费嘛,可是自从上次同小殿下你一起喝酒被我爹发现之后,他对我看管更严了,所以这酒我是万万不敢带回去的,就送给你了,现在你肯定是不能喝的,等伤好了再喝!”
也行,泱肆点点头,见他还站着,挑了挑眉,“还有事?”
慕诺有一堆疑惑想问,但话到嘴边一时又不知从何开始。
他早该看出来的,从国师大人现身黎塘救下小殿下开始,从二人一起出现并和他去云山开始,从小殿下为了国师大人送的狐狸而摔死婉心殿的猫开始,还有……从圣祈那日她急匆匆赶往夕水街寻找他时开始……
很多很多,很多细节都在昭示着两人早已心意相通,只不过是他太过迟钝,竟到如今才明白。
他眼神黯了黯,随即弯起嘴角笑着摇摇头,“无事,小殿下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
第115章 与太后交谈
这几日接连的雪天,让原本已经恢复色彩的世界又抹上一层雪白,宫中的红墙绿瓦被掩盖,却仍是肃穆又寂静。
泱肆抱着手炉,站在未央宫外,抬头看着白茫茫的天空,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落在她的眼睛,她的脸庞。
那个人,只是轻声细语让她好好养伤,其实自已一个人偷偷生气。
连为她杀了这么多人,都只字不提。
所以她得赶紧痊愈,才能让他安心。
华清宫一如既往的沉寂,这里不比冷宫好上多少,清冷又寂寥。
刚踏进去,魏清诀便已经赶紧迎出来,将泱肆拉回温暖的室内。
他用手轻柔地拂去她肩头的落雪。
“为何不在寝殿里好生休息?”
泱肆笑,“我已经没事了,皇兄。”
“这才过去几日,你便说自已没事了?”
魏清诀不信,佯装责备:“你啊,从来就不懂得照顾好自已。”
“不是有皇兄在吗?”
泱肆吐了吐舌,并不放在心上,随即问道:“皇兄这些时日有在认真服药吗?感觉身体怎么样?”
魏清诀温和地笑:“好多了阿肆,你放心。”
她掏出玉瓶给他。
“这是老先生制的药,你按照他给的说明按时用药,很快就能好的。”
魏清诀接过来,被她一直握着,瓶身温热。
“就是为了来送药?为何不遣宫人来送,你带着伤,就不要四处乱跑了。”
“你看我这不没事吗?”
泱肆施展双手示意他看,“给你送药才不是小事,我要亲自来看看你,才安心。”
“是是,阿肆最关心我了。”
兄妹俩又交谈了一会儿,提及选驸马之事。
魏清诀和梅妃的看法一样,他们都知道皇帝不同意是因为太过珍视阿肆,才会不愿意让她选择一个神秘至此,来去无影的人作为自已今后的依靠。
但是他论及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阿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父皇明明对他什么都不了解,却将他带进宫,封他为国师,给了他无上的尊荣,就连一辈子在朝兢兢业业的丞相也要低他一等?”
泱肆没有说话。
这个不可忽视的问题她前世早已想过,但她始终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所以,父皇不同意他做驸马,兴许也与这相关。
父皇既敬重他,又……
忌惮他?
当初,魏明正究竟是为何会将江b辞带进宫呢?
踏出华清宫,泱肆又转而去了寿康宫。
此时太后刚过午休时辰,正起身,听闻长公主于殿外求见,愣了一下。
“她见哀家作甚?”
她不知还有什么事值得这位公主大驾光临。
泱肆进来时,太后侧卧在贵妃榻上,闭着眼,陈嬷嬷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
“皇祖母。”
她行了礼,也不待对方回应让她起身,她便自已寻了位置坐下来。
太后微眯着眼睨着她,“无事不登三宝殿,何事要来寻哀家?”
泱肆也不喜欢拐弯抹角,“我确实是有事需要向皇祖母请教。”
“请教?”太后说话很慢,一字一句,但不妨满是威严:“你现在不应该待在未央宫洋洋得意吗,有什么事值得你向哀家请教?”
“我并不得意。”
泱肆说道:“皇祖母,您是不是觉得如今这就是阿肆最想看到的局面?”
太后反问:“难道不是?你向来就是个不安生的性子。”
泱肆不置可否,“林家这次已是难逃一劫,朝中大臣这几日纷纷倒戈,皇后的位置也将再次空置,皇祖母,您的算盘即将崩盘了。”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果真是太宠你了。”
“皇祖母是不是觉得,一次刺杀让朝中如此动荡,吏部尚书和侍郎都将革职重任,新后的地位也将不保,是一件很荒唐的事?可是皇祖母,朝臣为何倒戈?终归是一起为朝廷办事,他们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您以为林家犯的只是谋害皇室的罪名吗?”
闻言,太后神情一顿,随即仍是平静道:“所以呢?哀家之前因为立后一事让你在寿康宫外长跪整日,又让你去同林淑妃请罪,你便是记恨在心,来找哀家寻仇?”
泱肆勾唇轻笑,“皇祖母,阿肆从不怨恨您,只是因为,我从来都知晓,您经历了数十年的后宫纷争,在您的心里亲情根本不值钱,您与林家也没有什么情意,而大皇子您选择不闻不问,是因为他乃病弱之身,春节过后即将及冠,又已经过继到先皇后名下,立为储君不知有什么意外,所以您和所有大臣一样,拥立林淑妃为后,不过是因为她膝下有一个小皇子。因此您在意的,只是皇位是否后继有人,而不是皇后是否拥有母仪天下的能力。”
一入宫门深似海,深宫之中能够培养出一代君王,坐上太后的位置,必定是要养成一个这样没有感情的太后。
太后并不否认她说的话:“你说这些,难道哀家该嘉奖你吗?”
泱肆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皇祖母如此与我不对付,不过因为我是个女儿身,即使我从小努力练功读书,不到十四岁便能与武状元打个平手,还能带兵打仗、扫雪开山,也不能让皇祖母改变对我的看法,而小皇子却如此招皇祖母喜欢,就算他年幼什么都不懂。”
相反的,她做的愈多,愈让太后看不顺眼。
她可能认为,一个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子。
见她沉默,泱肆继续道:“皇祖母,我会如您所愿,保下小皇子,让他今后享受和现在一样的殊荣。”
太后看向她,“你以为嘉煜会出事?”
“以前兴许不会……”
泱肆摇摇头,“但今后就说不定了,皇祖母,您觉得,如果大皇子身体痊愈,小皇子的存在还有意义吗?”
她说得很轻松,只是那语气却有一丝嘲弄。
太后眼神一厉:“你什么意思?威胁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