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泱肆轻轻颔首,“所以我才需要皇祖母帮个忙而已,您放心,只是让您说些旧事,不会让您为难。”
太后理了理衣襟,这人果真是有些城府,一番话竟试图将自已拉拢。
而且她说的所有话,都没有错。
年纪轻轻,就能够有这么些考量。
她眯了眯眼,“什么旧事?你想知道什么?”
泱肆就知道,太后这样的人,就该有话直说,什么弯弯绕绕在她这里都不管用。
她于是换了自称:“孙儿想知道,当初,华妃娘娘是如何离世的?
第116章 母凭子贵
魏清诀自从进入坤宁宫生活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蹉跎和烦恼,泱肆思来想去,觉得唯一能够成为他心病的,只有他的母妃――华妃。
她对华妃并不了解,甚至没什么印象,只是听闻魏清诀七岁那年,华妃发生意外,失足从台阶上摔下来,不治而亡。
徐皇后看魏清诀从此孤单一人,又年幼多病,便将其接到了坤宁宫,当做自已亲生的皇子来对待。
可是,在这后宫之中,几乎所有的失足都不可能仅仅是意外那么简单。
然而这么多年所有人都说那是一场意外,泱肆心想,能够知晓其中来龙去脉的,或许只有太后了。
太后听到她的问题,一向庄重的脸上神情也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为何突然想问这件事?你从小就和大皇子待在一起,难道不知他的母妃是如何死的?”
泱肆怎么可能会同皇兄提及这件事,她那时即使年幼,也知不该去过问别人的伤心事,年幼的她认为,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不愿意被别人问:
你母后是怎么死的。
多残忍。
“当年所有人都说是意外,可是我当时年幼,记不太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都说了是意外,你如今还来问哀家作甚?”
她愈不想说,泱肆愈觉得有蹊跷,“意外也有个来因去果,若不是父皇忙于朝政,阿肆也不会来叨扰您。”
闻言,太后再次眯了眯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顷,她摆了摆手,身侧的陈嬷嬷便停下手,退开两步立在一旁。
她单手撑着头,斜靠在玉枕上,“事情过了这么多年,哀家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年华妃是从金銮殿前的台阶上摔下去的,因为雨天,地面湿滑,宫人们来不及拉住她,一直摔到了缓步台上。”
金銮殿前的台阶有九十九级,分成三段,每三十三级台阶设有一段缓步台。
可是每一段也就四五米,又不是直直地摔下来,从台阶上滚下来也还有缓冲,怎么可能当场摔死?
除非……
泱肆一下想到什么:“头先着地?”
太后道:“也许吧,哀家也不清楚。”
泱肆又问:“当时华妃娘娘去金銮殿做什么?”
一个后宫的妃子,平白无故怎么可能会去金銮殿?那可是皇帝和重臣商议政事的地方。
“这哀家如何知道?你不也常常去金銮殿?”
泱肆听出她在暗讽自已,但并不放在心上。
她更关心的是,华妃的死绝对有蹊跷。
“那行吧。”
泱肆站起身来,故意道:“皇祖母既然不愿意说,阿肆还是去打扰一下父皇吧。”
说完,她就要往外走,只是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
“靖安。”
她回过身,佯装疑惑,“皇祖母还有何事要同孙儿交代?”
太后吸了口气,许久,才缓缓道:“哀家可以明着告诉你,当初华妃去金銮殿,是为了母凭子贵,求取皇后之位。”
什么?
许多复杂的情绪涌上来,最后又统统化成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太后看着她的神情,冷着声,语气轻讽:“所以你确定还要追问此事?你觉得如果将真相挖出来,对你、你的皇兄、甚至你已故的母后而言,有什么好处?”
一旦昭然若揭,即使真的只是意外,也要演变成谋害。
……
长公主这个不速之客离开之后,寿康宫恢复了原本的宁静。
陈嬷嬷站在太后身后,为她更衣。
“太后,恐要变天了。”
本就风雪交加,估计又要更严重了。
太后伸展双臂,由她为自已披上外衫。
“靖安这个性子,哀家说与不说她都会想办法追究到底。”
她整理好衣襟,走出屏风。
“只是,她以为她就能得到自已想要的结果吗?”
很多事情,不是都非要一个清楚明白。
陈嬷嬷跟在她身后,“人生难得糊涂。”
婚诏送进公子府的时候,璎珞正在为陆绾儿换药。
她的伤已经好了许多,若不是前几日复发过一次,现在估计已经快要痊愈了。
廉狱踏进北苑,在门外停下,叩了叩门:“陆姑娘,请前往前院一趟。”
陆绾儿以为是二公子找她。
毕竟这么久以来,慕蔺一直当她不存在,也很少会在府里,特别是进宫入职后,更是经常不见回府。
可是当她踏进前院的正堂时,却看见里面坐满了人。
坐在正上方的,除了慕丞相之外,她猜测应当是慕老夫人和丞相夫人。
慕蔺和慕诺坐在下方。
为什么所有人都来到了公子府?她停顿在偏门外,不知该不该踏进去。
慕诺眼尖地发现了她。
“嫂子!”
他这一喊,屋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陆绾儿不明所以,慕老夫人向她招手,笑道:“绾儿?快过来。”
陆绾儿下意识看向慕蔺,对方只端坐着,不表一态。
她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是什么,只能顺从地走过去,走到慕老夫人跟前,福身行礼。
后者向她伸出手,“走近些,让我好好瞧瞧。”
她于是上前两步,被一双温暖的手拉过去,老夫人拉着她上下左右瞧了个遍,连连点头,“好、好,好姑娘……”
满室寂静,所有人都望着这一幕,却无人出声。
明明老夫人笑得温和可亲,可是陆绾儿却是唯唯诺诺,不敢松懈。
直到一群身着宫装的人踏进来。
“圣旨到!”
为首的应当是位德高望重的公公,右手举着明黄的圣旨,高过头顶。
众人连忙起身迎上去,老夫人紧了紧她的手,“快扶我起来。”
她于是扶着老夫人跟上去,一同在大堂中央跪下来。
公公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陆氏有女贤淑大方,温良恭俭,品貌出众,公主与朕躬闻之甚悦。今慕卿二公子已过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以配。值陆绾儿待字闺中,与二公子两情相悦,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二公子为妻,择良辰完婚。钦此。”
陆绾儿还在震惊之中,李公公瞥一眼跪着的人,目光锁定她,提醒道:“陆姑娘,接旨吧。”
慕老夫人轻推她,“快接!耽搁不得!”
陆绾儿连忙跪着往前几步,双手接过来,紧张无措到说话磕巴:“谢、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公公点点头,轻扬右手的拂尘搭在左手臂上,“陆姑娘,这段时日宫里会派教习嬷嬷来教姑娘学习礼仪女德。对了,公主殿下托杂家转达姑娘,你的嫁妆全权交由未央宫筹备,姑娘大可安心备嫁。”
原来,殿下说的赏赐,竟然是指这些……
陆绾儿赶紧再次叩谢,“绾儿多谢公主殿下盛恩。”
第117章 【现番】新年快乐
北城的冬天湿润清冷,今年的最后一天,竟然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
世纪广场上人满为患,所有人好像都在这一夜凭空出现一般,成群结队地,或是三五好友,或是亲密恋人,要在一起共度这最后一天。
泱泱站在广场中央,不断往掌心里呵着热气,然后搓了搓被冻得发红的手,余光瞥见从自已面前走过去的一对情侣,女孩手里捧着鲜花,笑容灿烂。
她放宽视线找了一圈,在另一角看见了花摊,摊主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
见到她走过来,对方脸上立马扬起笑颜。
“宝宝,要买花吗?”
被叫宝宝,泱泱在风雪中等待许久的郁闷心情都变好了一些,她笑着回:“可以送男人什么花?”
女人从花桶里抽出一枝白色的花朵,泱泱认不出,觉得长得有点像刚盛开的玫瑰。
“桔梗花,象征永恒的爱,送男朋友最好不过啦!”
等她捧着一束纯白的桔梗花转身走回去时,终于得见那个人站在了她刚才等候的位置。
人群熙攘,川流不息。她却能一眼看见他,看见他颀长挺拔的身影,不融于尘世的矜贵清冷,惹得无数回眸,眼神却不在意这世间的一切,漠然得,令人望而却步。
他从大衣口袋里翻出手机,快速拨了个电话,然后放在耳边。
与此同时,泱泱举起手里的手机,果然亮了起来,她按下接听。
她说:“喂?”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般,冷淡的,低沉的,像广场上那块巨大的时钟,有条不紊地流淌着,却给人安心的力量。
“在哪?”
她故作生气:“你没看下雪了吗?你一直不来,我找个地方躲躲还不行吗?”
“行。”
他回得很快,大抵是意识到自已迟到的不对,语气也软下来:“抱歉,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好不好?”
谁能想到,禾风这个杀伐果断人人惧怕,从来都冷着一张冰山脸,说话冷若冰霜的ceo,此刻竟然会站在冷风里,站在飘洒的雪花里,一手握着手机,低声地问对面的人,好不好?
泱泱噗嗤轻笑,“那劳烦你左转四十五度,步行五十米,来接你的女朋友。”
那头大概是愣了一下,才转过来,看见她之后,立马大步走过来。
她也走过去,穿过往来的人群,怀着满腔的热忱,来到他的面前。
然后,一头扎进他怀里。
他下意识便揽住她,手掌轻抚她的头顶。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沁着的气息的也是令人舒心的温暖。
泱泱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起头,指责他:“你这个总裁做得也太绝情了吧?大家今天都要跨年,你们还加班到现在,你手底下的员工会不会骂你?”
莫辞把她头顶的雪花一片片摘下来,六角的雪花被他指尖的温热融化。他抬手捞起她羽绒服外套的帽子,罩在她的头上,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她仰头望他的眼睛。
他又把帽子往后拉了一些,她的眼眸清澈明亮。
耐心地解释:“禾风今天六点就准时下班了,只不过是遇到了晚高峰,又恰逢今天过节,才一直堵在路上。”
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个经常加班加点的工作狂魔,今天第一次一到点就立马离开了办公室,员工都还没走完,就见总裁已经风风火火下楼,离开了公司。
泱泱嘟起嘴,故意说:“你的意思就是我选的地方太远了呗?害你大老远赶过来。”
禾风离这里确实挺远的,是她没有考虑周到。
他轻轻摇头,“不远。是我来迟了,害你一直等,我的错。”
他永远不会为自已找借口,大大小小的错误都归结到自已身上。
泱泱心里甜滋滋,怎么可能真的怪他,她把花束捧到他面前,“你看好不好看?我跟你说,那个老板娘太可爱了,她居然叫我宝宝,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结账之后,还对她说:“慢走宝宝,新年快乐哦。”
嘴甜的人你去买她的东西自已都开心。
莫辞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接过来,眼里的光柔和:“送我?”
泱泱理所应当地回:“对啊!怎么,不行吗?”
他拉过她冰凉的指尖,轻轻低下头,温热的唇落在指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手背。
然后,他才握紧她的手,离开这里。
他早在附近订好了餐厅,窗边的位置,落地窗外是广场上绚丽的喷泉秀。
她在餐桌上向他抱怨,爸爸说她整天不着家,只知道谈恋爱,哥哥说她整天见不着人影,饭也不能陪他们吃。
魏家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公主,却是吃里扒外的,一心一意扑在这个叫莫辞的男人身上。
“家里举办了元旦晚宴,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去了,我才懒得去,不想应付他们的关心,太没劲了。”
莫辞认真听着,把面前切好的牛排与她的换了一下。
她于是便拿着叉子小块小块地叉起来吃。
嘴里塞着食物,还停不下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关心我结不结婚的事情,我又没吃他家大米。”
魏家这样一个在北城赫赫有名的家族,怎么可能养不起一个女孩子。
只不过是,因为家世显赫,谁来了逮着个机会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都要追问一番。
他始终安静地听着,偶尔抬眸看她一两眼,表示自已在听。
吃完饭,两人又在附近玩了一下。
但是这些泱泱早就玩厌了,莫辞这么无趣的人又不会玩,于是两人逛了一下商场,就打算打道回府。
跨年的时候,泱泱更愿意和他待在温暖的室内,一起聊聊天,就觉得很幸福。
他拉开车门的时候,泱泱看见了副驾驶座上,一捧娇艳欲滴的白玫瑰。
她扭头看了眼他,和他手里的白色桔梗花,忍不住失笑。
幸而回他家的路并不算很堵,一路都还算通畅,很快就抵达了他家。
曦月居。独栋别墅。
莫辞是北城少有的年轻有为事业有成的男性,能够靠自已的能力打拼出一番可观的天地,加上长着这样一张帅气清冷的脸,不知是多少少女的梦中情人。
泱泱捧着那一捧能把她藏起来的白玫瑰进了家门,他腾出一只手给她拿出拖鞋,她换上后,走进去,把花放在落地窗的小圆桌上。
他跟在她身后,把桔梗花紧挨着放在旁边。
于是泱泱回过身,正好撞进他的怀抱。
他顺势揽住她,把下巴撑在她的肩头。
她也抱住他的腰,作怪地把还没暖和的指尖从他的毛衣下摆伸进去,钻进他的衣服里,贴在他的腰侧。
单是摸到一个腰,就能感受到强劲的肌肉,热乎乎的,很好摸。
大概是她的手太冰,又大概是被胡乱摸得痒了,他揪住了她作乱的手。
她一时没有动作,呆呆地望着他。
他看过来的眼眸柔和,目光却有些灼热,拉着她的手动了动,她以为他要把她拉出来,没想到他是换了个方向,让她的手来到正前方,贴在了他的腹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