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并没有躲，反而直直迎下天雷。下一秒，火焰在空中被打散，围观的众人惊呼：“谢时赢了吗？”
“好像是的，火凤消散了。”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不，不对！”那人又道，“火凤竟然又重新凝聚起来了！”
再看擂台上，刚刚消散的凤凰在几秒内又重新凝聚起来，炽热的光芒在空中再次闪现，将楚湘和谢时的发丝都镀上一丝金红色的光辉。
“我的剑尊啊，楚湘的火凤咒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明明都是同一时期来蓬莱的，他们俩居然都已经到这个境界了。我不看了，我得去抓紧时间修炼了。”
“我的祖宗啊，还是剑修帅，我们医修这辈子这唤出这样的凤凰吗？”
“那是咒术，不是剑术，笨蛋！”
……
在校场上，被人围观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哪边比试精彩，自然会吸引许多修士过去看。这段时日内，楚湘已经对此感到习惯。无论围观的人有多少，她都不会再紧张了。
凝聚精神，她专注于和谢时的对决上。这段时日内，不仅她的剑术有了提升，谢时的刀术明显也提升了许多，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心，否则就会被打下去。
闪着冷冽光芒的长刀直接砍来，楚湘足尖一点，脚踩擂台上的站桩，剑尖直指谢时眉心。
熊熊火焰将长刀吞噬，火凤发出最后一声鸣叫，整个校场好似都变得火红。
“楚湘好像要赢了。”
“厉害啊，下次弟子大比能看到这么每的火凤吗？”
……
“小姐，我输了。”谢时静静道。
这回不是他让小姐了，而是实打实的输了。
但是，对面的少女却没有任何回应。
再看场上看，火凤依旧缠绕在真雾之上，不见任何减弱之势。
“谢时，小心！”楚湘忽然大叫。
只见火凤蓦地张开嘴，炙热的火焰向谢时燃去，火光在二人乌黑的瞳孔中夺目非常。
谢时双眼微眯，反应速度极快，反手拿着刀击向火焰，火舌吮上雪白的剑刃。
与此同时，台下也有反应快的水灵根和冰林根修士向火焰袭来。
楚湘双唇微动，手中在不停的写画，最终在一位水灵根女修的帮助下将火凤收回。
“谢时，让我看看你伤到哪里了？”一下台，楚湘便直奔谢时。
谢时抬眼，少女眼中满是关切，他开口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
楚湘直接拉过谢时的手，她刚刚看到了自己的火焰烧到了谢时的左手。
“没事的，小伤。”
“怎么是小伤？”楚湘的嗓音带着急切，谢时一定是在骗她，她自己的火焰有多强她自己知道。
“走，我们去医馆，被离火灼伤得立马找医修。”
谢时愣愣地看着她，明明是自己受伤，怎么感觉小姐比自己还担忧。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二人来到医馆后，今日值班的医修只有一位，正在隔间里给一位修士疗伤。见医师在忙，楚湘直接自己去取了药。
“左手伸出来，我来给你涂药膏。”
黑衣少年连忙起身：“我来就行，小姐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
楚湘皱起眉头，佯装愠怒道：“你难道不相信我的水平？”
是她的没控制好离火才让谢时受伤的，所以理应她来照顾谢时。
“自然不是。”谢时垂眸。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不让我来帮你？”
“小姐怎么会为侍卫涂药？”
“这里是蓬莱，难道你忘了吗？蓬莱无视阶级。”
见楚湘如此说道，谢时知道她是认真的，干脆放下了想去抢药罐的手，任她动作。
看到病人终于听话，楚湘松了一口气，开始聚精会神为其涂药。和宣子衿待的久了，再加上剑修平时打打杀杀也容易受伤，她如今对于这些治疗轻车熟路。
小心地抬起谢时的手，只见那修长的手指上是一道狰狞的伤口，被灼烧的皮肤明显较周围肌肤更加红肿。
但是细看便会发现，伤口之下依旧是伤口，还有一道道数不清的疤痕，与楚湘白净纤细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别动。”
楚湘拉住了谢时后缩的手。
“你动了我怎么给你涂药啊。”
“怕吓到你。”谢时垂眸看向自己满是疤痕的双手，这些疤痕有些是他自己练习刀法伤到的，有的是曾经被人打骂的，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自觉暗了暗。
“我哪有这么容易被吓到啊？”楚湘叹了一口气，不明白为什么谢时总是这么想，安慰道：“舞刀弄剑的有疤多寻常啊，其实我也有，不过你们一般看不见。”
面前的少女容色如玉，双瞳明亮，在说这话时抬眼看了他一眼。
心好像被风撞到，他道：“嗯。”
“我相信小姐没这么容易被吓到。”
楚湘眉眼展开：“这就对了。”
就在这时，医馆二楼的木板门忽然被一股力推开了。
嘎吱一声，楚湘和谢时双双转头看去。
一道清瘦颀长的影子出现在了门口。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如破冰玉石的声音——
“湘儿，你受伤了吗？”
第39章 “师兄，我喜欢你。”
医馆今日的人很少, 二楼更是只有寥寥几个人。
深棕色的木门敞开，门口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青年雪白的衣袍上绣着精致的银线，长长的银发被一根玉簪束于脑后, 他立于门口, 仿佛风雪降临于此。
见到来人是虚子澄, 楚湘非常惊讶：“师兄，你怎么来了？”
谢时闻声也转过头去，与青年那上挑的凤眸对视上，眼底也有震惊浮现。
他怎么忽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虚子澄只看着楚湘，原本满是关切的凤眼中多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我刚回来听说你和谢时比试受伤了, 哪儿受伤了？我看看。”
楚湘连忙道：“我没有受伤, 受伤的是……”
还未等她说完，虚子澄已然来到了楚湘身边。随即，不容楚湘置喙, 虚子澄伸出两指，置于楚湘神庭穴上，带着冷冽气息的灵力直接注入楚湘神脉，瞬间便流过楚湘全身, 将她浑身上下都检查一遍。
楚湘呆滞一瞬，这仅仅几秒的灵力检查让她感觉无与伦比的威压。她蓦地想起之前二人比试的时候来, 看来那时候师兄收的也太多了。
谢时也有瞬间木然, 虚子澄这强大的灵力超出他的预料，却是他一直所渴望的。
几秒后，虚子澄收回灵力, 再看面前二人。
少女和黑衣少年坐姿亲密, 谢时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一只手被楚湘牵着。楚湘则腰身微弯, 身子前倾，面上笑靥如花，一边笑一边给谢时的伤口涂药。
楚湘这才能开口说话：“师兄，我没有受伤啦，受伤的是谢时。”
虚子澄望向那只满是灼烧痕迹的手，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楚湘继续解释：“我和他比试时，没有控制好离火，把谢时的手烧成这样了。”
“嗯，我们一起比试，然后小姐赢了。”谢时在一旁补充道。
虚子澄将目光挪到谢时面上，少年刘海微长，遮住了眼角，脸上表情永远淡淡的，仿佛隐于黑暗，世间任何事请都不能牵动他的情绪，但他知道，他的心中可不是这样想的。
“这灼烧痕迹严重非常，为何不让医修来？”虚子澄抬手拿过楚湘手中的药罐，随后打开玉简，不知道向谁发了一条消息。
楚湘解释：“今日医馆只有一位医师，正在下面忙，抽不出时间来医治谢时。而且这伤口也是我造成的，所以理应我来帮忙。”
虚子澄撩起眼皮，朝谢时瞥了一眼，语气不似平时那般温柔：“其他医师呢？你本可以找其他医师，这原来就是医修的责任。”
“而且，修士打打杀杀受伤实乃寻常事情，无论是剑修抑或是刀修，都应学会自己为自己医治，若是没有旁人，你该怎么办呢？”
“虚师兄说的是，此番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小姐为我涂药。”谢时垂下眼睫。
见谢时这番模样，楚湘感到一丝愧疚：“没事，本来就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所以我帮你是应该的。”
她转向虚子澄，一把从虚子澄手中抢过药罐：“人是我打伤的，我来帮一下又怎样？”
见楚湘如此维护，虚子澄顿了顿，眸色晦暗不明，面前的两个人，一个人的心思他清清楚楚，而另一个人的心思他却完全猜不透。
为什么？为什么他看不到楚湘的心？
为什么楚湘要维护谢时？难道她喜欢谢时？她不知道谢时对她的想法吗？
明明他之前与她说过的。
眼神交汇之时，楚湘立马挪开目光，道：“谢时，我们继续。”
谢时看了一眼虚子澄，最后又看回楚湘：“嗯。”
虚子澄眉心一跳，楚湘难道真的喜欢谢时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剑修，拿起剑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情。这些事情交给医修就好。而且镜花水月马上要开启了，你有把握自己可以通过吗？”
“可这是我造成的，我来为他疗伤不是应该的吗？”
“你每让一人受伤，都会帮忙吗？”
“这不一样，我和谢时是朋友！”楚湘立即反驳，乌黑的瞳孔里多了一丝怒火，她不理解师兄为什么要这么说。
虚子澄默然，谢时则猛地抬头，空气在这一瞬间静默，好似有火星在空中炸开，三人皆被烫到。
朋友……
是朋友吗？
只是朋友吗？
朋友就可以这样吗？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医馆的人又被人打开了。
“唉，虚子澄，这么担心你师妹啊。”一位男修走了进来，他神情散漫，穿着素雅的袍服，面色如玉，头带玉冠，所经之处飘着淡淡的药香，甚至在医馆中也可以闻到，很明显是医修。
“我都说了你师妹没事，受伤的是和她对打的那一位，试炼场都传开了……”
“嗯，林音，”虚子澄垂下眼睫，掩盖住眸底的情绪，道：“你现在忙吗？”
“啊，现在，我正要来看看这位小师弟呢。话说楚湘小师妹啊，你这离火真的挺厉害的啊，这我感觉这位师弟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修复。”
楚湘小声道歉：“对不起……”
谢时摆手：“没事的，这些小伤难以避免。”
“好了，现在我要开始了，病人需要一个安静的治疗场合哦。”林音观察着谢时手上的伤口，虽然没看房间内的另外二人，目的却非常明显。
楚湘也不是傻子，连忙道：“我们现在就出去。”
“师兄，”她抬眼看向立在一旁的虚子澄，声线不如平时那般雀跃，“走吧。”
虚子澄未出声，只在楚湘动作后，和楚湘一起并肩走了出去。
林音抬眼瞥了一眼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一边为谢时探神脉，一边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俩有什么不对劲？”
谢时低下头：“……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林音毫不意外，反而笑道：“是吗？我倒是觉得这两人挺配的呢。”
末了他又自言自语道：“偶尔看看这些还真有趣。”
*
这边，二人一起走出医馆。
天空被蒙上一层灰色，黑色的云越来越低，好似压在人的头顶。难得一见，蓬莱居然有这种天气。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风很大，甚至能听到衣裙与草叶相互摩擦的窸窣声，气氛有些许古怪。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天空忽然下起大雨，雨水劈里啪啦打在青翠的枝叶上，仿佛珍珠洒落于地上。
虚子澄一把拉过楚湘，为她施了个避雨咒。
楚湘微微一愣，想把手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奈何不了虚子澄。
她愤愤道：“我又不是不会。”
虚子澄未言语，抬眸轻望楚湘，少女还是不高兴的样子。
他握紧楚湘的手，终于开口道：“你不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楚湘莫名其妙，怎么忽然跳转到这个话题上来了。她抬头对上虚子澄的眼神，青年乌黑的瞳孔中只有她的倒影。
她低下头，开口道：“我没有。”
“那为什么这么急着挣脱我？”
楚湘无言，这种问题需要问吗，当然是因为我俩现在还在吵架啊。
二人又这样走了片刻，都没有御剑。
眼见就快要到望月阁了，楚湘终于道：“你刚刚在医馆中为什么要那样？”
她生气中又带着一丝委屈，谁家师兄出门一回来就劈头盖脸批评啊。
少女细细的眉毛皱成八字，小鹿般的眼睛隐隐有水汽产生。
“我……”没料到楚湘会直接问这种问题，虚子澄一时竟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呢？
是……嫉妒吗？
好像是的。
他因为谢时产生了嫉妒这种情绪。
他不想看到楚湘和谢时走的太近，不想看到楚湘和谢时说话，更不想看到楚湘为谢时涂药这种亲密行为。
沉默片刻后，他低声道：“谢时喜欢你。”
“他喜欢我？”
楚湘满头雾水，情绪也由委屈生气变为疑惑与不解。
什么谢时喜欢她，这句话没头没脑的。
“那又如何呢？”她道，“不过，你之前好像和我说过。”
身边有人会读心，这真是又好又不好。好的是于他来说没有什么难题，没有人可以欺骗他。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没有那么好了，一点隐私都藏不住，不过幸好师兄说过只有她不可以被读心。
想到这里，结合今日师兄的表现，楚湘内心颤了颤，她好像知道师兄为什么会这样了。
师兄在怀疑。
师兄需要坚定的情感。
“你们关系真好。”虚子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般的笑容，正欲再说什么，不想，少女却忽然停下，拉住了他雪白的衣袖。
“怎么了？”
楚湘没有回答。
她忽地踮起脚尖，轻轻碰了碰虚子澄唇角。
“师兄，我喜欢你。与对谢时的感情不同，与对雪亭宣宣的感情也不同。你不用担心我和谢时，我与他只是朋友关系。这次帮他疗伤也是因为我的离火，而且我俩之前也是队友，为他涂药合情合理……”
周遭雨声很大，可在虚子澄耳中却只能听到楚湘清亮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