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的飞到一朵蓝色的绣球花瓣后面，视野收缩，楚湘开始观察这片区域的全貌。
她目前处于花丛中，这应该是某个人家的后院，遍地都是花草，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前方是一个木门，精致的雕花彰显出这应该是一位大户人家。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急不缓，会是谁呢？
终于，木门被推开，一张明媚清丽的脸露了出来。
来人生得一双细柳眉，如远山青黛，朱唇皓齿，雪肤细腻如瓷，身着月白色的襦裙，头挽飞天髻，六根银簪分别插于发髻两边，走路时一步一摇，清冷出尘，翩然欲仙。
楚湘眨眨自己偌大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美人。
她这是什么运气啊，居然能碰到这样的大美人。
不行不行，不能被美貌所迷惑，目前还不知道美人是敌是友，假如是镜花水月中的魔怎么办呢？
美人来到绣球前，开始给绣球浇水。
看情况应该目前对她没有威胁，不知道是蓬莱的师姐同门呢还是幻镜中的人物呢？
楚湘不知道。
等她回过神来，美人已经快走到她面前了。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是蝴蝶，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平息凝神，希望美人不要发现她，不过就算发现了又会怎么样呢？这么漂亮的姐姐难道会对蝴蝶赶尽杀绝吗？
钗环碰撞声响起，美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日暮四合，火烧云染红了一片天空。美人的银簪在日光下折射出粼粼的光芒，那一瞬间，楚湘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奇怪，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猝不及防，楚湘对上了那双如水的杏眸。
与冷淡的气质不同，她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丝笑意，令她有一丝熟悉的笑意。
她们曾经见过吗？难道真是蓬莱的师姐？
楚湘用力振动翅膀，试图和女子交流，但女子只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便转身去修剪其他花朵了，好像她只是一只再平常不过的蝴蝶而已。
到底是不是蓬莱的啊？
不对，她猛地惊醒，自己现在是蝴蝶模样，就算是蓬莱的师姐或是同门，也认不出来她。
唉，楚湘有些闷闷不乐，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在这之后，楚湘每天都能看到这位女子。看的出来这位美人很喜欢花，每天都在精心照料这些绣球，而且脸上每次都带着淡淡的笑意，看来是位脾气很好的美人。
时间久了，楚湘基本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这里是苏府，平阳城赫赫有名的世家，而她每天都能见到的女子则是苏府的大小姐——苏月白。
苏月白作为大户人家的女儿，自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除此以外，她还有一大爱好，就是种花，这满园的绣球便是她的成果。
楚湘日日和绣球作伴，每天只能听来往的人们说话，苏月白逐渐成了她最大的念想。
知道这里的人不会伤害她后，她的胆子也逐渐变大。
这天，远山的夕阳还未完全消逝，花朵的影子被斜斜的打在墙上，世间被一片金色笼罩。
小姐便是在这时候来到了院子里。
“你还在啊？”苏月白忽然开口。
这是楚湘第一次听苏月白说话，声音好似冬日簌簌的白雪，不知怎地，令她想到了虚子澄。
这句话只有四个字，没有带任何称谓，但楚湘莫名觉得这句话就是对她说的。或者说，是对她现在变成的这只蝴蝶说的。
一种名为的“开智”的状态在她心中产生了，她想回答苏月白，她想和苏月白说话。
太久没和人说话了，她需要与人交流。
可是，如今作为一只蝴蝶，她根本发不出声音。
于是，楚湘奋力振动翅膀，向苏月白飞去。
苏月白的水润的桃花眸中中溢出笑意。
她轻轻伸出手指，楚湘便顺势停在了她的指尖。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蝴蝶。”苏月白轻声道，眼角流露出温柔。
指尖上的蝴蝶有着幽蓝色的翅膀，似天空，又似海洋，翅膀上美丽奇异的花纹令人迷醉。
蝴蝶在苏月白的指尖上轻轻晃动翅膀，仿佛琴弦被拨动，她的心也随之颤动。
这一瞬间，时间好似停滞，世间只有她和苏月白。苏月白静静地看着她，她也没有飞往别处，只紧紧依附在苏月白的指尖上，两个人不约而同的享受着这份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忽然闯入一位侍女，慌慌忙忙地来找苏月白。
苏月白和那侍女交谈了几句后，便离开了院子。
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和转头望向楚湘：“我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楚湘说不了话，便轻轻振动翅膀，表明自己知道了。
待苏月白离去后，楚湘的大脑才逐渐清醒。
奇怪，刚刚好像不止是她一个人的情绪。如果单是她自己的话，是不可能因为苏月白产生这种兴奋的情绪的。
那种感觉是心脏呼之欲出，仿佛胃里纷飞出上万只蝴蝶，这种情绪不可能是她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正被这具身体原有的主人所影响。
原有的主人？
那便是蝴蝶了。
可是蝴蝶怎么会产生这种情绪呢？
真的只是蝴蝶吗？
月挂枝头，万籁俱静，耳边是泠泠的风声和鸟虫的叫声、还有花儿绽放的声音。她发现自己的意识逐渐与蝴蝶融为一体，对周边的幻环境有更敏锐的感知，听觉和嗅觉较刚来秘境内提升了许多，已经快达到她原来的水平了。
体内越来越灼热，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挣脱出来。奇怪，自从变为蝴蝶后，楚湘对于“身体”的感受便越来越少，很少会有这么强烈的感受，她的身体怎么了？
不过好在有了上次的在武陵山的秘境，如今这次的疼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几乎是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最终，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体内飞出去了。
再睁眼，她看到了地上的人影。
空中缓缓浮现出几个水墨字迹——
“你修炼出了人形。”
她变成人了……
喜悦之情溢入脑海，楚湘连忙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担心这是不是在梦中。
啊，好疼。
她真的变成人了。
终于，她可以正常行走了，可以说话了，不用像之前那样每天只躲在花丛中偷听别人说话了。
楚湘激动的都快哭了。
因为是蝴蝶的缘故，她到现在一只魔都没有除掉。
这简直不公平，出了秘境后若是清算每一位弟子的除魔数量，那她肯定不如那些一直都是人的弟子啊。
夜晚，晚风萧瑟，偌大的苏府寂静非常，不见一个人影。楚湘知道院子里有一个池塘，借着如水的月光，她走到了池塘边。
池塘里，一个穿着鸢尾蓝色襦裙的姑娘正静静立于水边。不错不错，蝴蝶变成妖还有衣服，她不用想办法怎么去偷别人的衣服了。
继续往上看，是一张秀气的面庞，少女雪肤如瓷，眉目精致，一双清澈的眸子顾盼生姿。
不过，这张脸美则美矣，但是怎么有些眼熟。
整天待在院子里，楚湘最熟悉的只有苏月白了，她平时很少飞出院子里，因为苏府有很多熊孩子，保不准那天就被熊孩子捉去了，所以她平时都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
是谁呢？
忽然，她瞥到如今自己眼角处的一小颗泪痣，这颗泪痣？
一道人影在心中闪过，这好像是苏月白的堂妹苏玉珠。苏玉珠是苏月白小叔的女儿，自小体弱多病，和苏月白的关系比较好。楚湘能够记住她，是因为有一次她和苏月白一起来院子中了，小姑娘生得楚楚可人，尤其是眼角那颗泪痣，更让苏玉珠显得粉雕玉琢。而且，她的性格较安静，不会做出手捉蝴蝶这种事情，楚湘将其认定为安全的人。
但是，问题来了，她为什么会变成苏玉珠的样子？
还没细想，她眼前一片模糊，脑袋晕晕沉沉，昏了过去。
第42章 “好，我陪你睡，”
这是哪儿？
怎么又换场景了？
刚刚不还是晚上么？
楚湘睁开眼, 细细打量这周围的景象。现在她很明显是来到了卧房中，至于是谁的卧房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如今是人的身体。
她心中默念仙诀，幻月立马现于手中。很好, 她终于可以继续拿剑了、
虽不知情况怎样, 但既然是人的身体就不用担心了, 若是发生危险的话她完全不担心自身的武力值，再也不用像之前做蝴蝶那样唯唯诺诺了，碰见小孩都得躲。
楚湘心情较之前愉悦了许多，她直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谁知她刚刚从床上做起, 门就被打开了。
一位扎着花苞头的侍女连忙跑到她床前：“小姐！小姐！你可终于醒了！”
为什么她知道这是侍女呢？因为面前的少女穿着苏府的侍女服, 所以可以确定她目前还在苏府。
但是“小姐”？
“你刚刚喊我什么？”楚湘小声问道。
“小姐啊！”侍女很惊讶，但是兴奋之情很快盖过了疑惑，“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姐醒了！玉珠小姐醒了！”
玉珠小姐？！
“苏玉珠病逝, 你取代了苏玉珠。”
空中又适时显现出一行水墨字迹。
楚湘震惊了，她居然真的变成了苏府的苏玉珠。
但是她没时间多想，因为侍女的呼喊声很快引来了众人，苏玉珠的房间挤满了人。
“女儿啊你终于醒了, 娘亲可担心你了，娘亲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苏母泣不成声。
苏月白的母亲也在：“玉珠这一病病了好久, 这下子终于醒了, 这下子你也可以少担心一点了，快养养自己身子吧。”
众人围着楚湘叽叽喳喳，楚湘从几人交谈中提取出关键信息, 基本和刚刚的提示一致。
但是, 只有一点她不明白。
蝴蝶为什么要变成苏玉珠呢？
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居然是别人的模样, 奇怪。
楚湘不能理解，但如今的状况她也只能慢慢看着了。
分析完情况后，楚湘便拉过被子，做出一副头疼的样子。
苏母见状，果然道：“珠儿啊，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那娘亲先出去，你好好休息啊。”
楚湘垂眸，轻声道：“好，娘亲。”
众人离开房间后，楚湘的世界终于又清净下来。
桌上淡紫色的绣球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见到绣球她便想到了之前做蝴蝶的样子，也想到了苏月白。楚湘记得苏月白和关心自己的妹妹苏玉珠的，今日她怎地没来？
对了，苏月白，苏月白一定是关键人物。作为蝴蝶时，几乎每天都能见到苏月白，如今又变成了苏月白的妹妹，所以她的这场镜花水月一定和苏月白有关。
考虑清楚后，楚湘决定立即行动，苏月白不来找她，那她便要去找那苏月白。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试试自己现在还能不能变成蝴蝶了。
阖上双眼，楚湘试着在背部用力。等她再睁开双眼，果然在镜中看到了一对巨大的蓝色翅膀，如梦似幻。
原来，她现在是蝴蝶妖啊。
*
闺阁内，一位穿着白裙的少女正坐在黄花梨花卉纹镜台前，对着铜镜，为自己插上最后一根银簪。
刚刚附近一位弟子呼救，魔不算难缠，救助弟子却需要一些时间。也因为这个，他错过了苏月白的一段重要剧情。
与镜中自己对视，虚子澄有些无言。铜镜中的少女眸色清浅如画，红唇不点而朱，素白色的如茵云烟裙勾勒出她纤细的体型。
一些往事浮上心头。
他不愿再看，便垂下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幽冷。
这次秘境他忙于师尊的事情，学宫的事情便没怎么管，谁知水境那两个小丫头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身份。
当时，他站在水境前看着苏月白的身份讲解，面上无甚表情。
芙蕖和青棠看他冷淡的模样，也有些心虚。
芙蕖道：“虚师兄，这是最符合你的身份了，只有你才能担起这个身份。”
青棠立即点头：“对啊，虚师兄，除了你没有谁能当苏月白了，你看她这超然脱尘的气质，这不就是你吗？”
虚子澄无奈，还想再说两句，但这时已经到了镜花水月开启的时间了。
芙蕖推着他进去：“师兄，快去吧，要来不及了。”
就这样，他成了苏家的大小姐苏月白。
再凝视镜中的自己，银色的蝴蝶簪子在油灯下熠熠生光。
蝴蝶，他轻笑一声，不知道湘儿最近怎样？
放下思绪，苏家的妹妹苏玉珠今日醒了，苏月白作为姐姐，怎么着也得去看一看。苏家的这些事情，他真的懒得去做，但是由于身份在这，又不得不做，下次镜花水月一定自己先去看看身份。
穿过幽暗的走廊，虚子澄来到了苏玉珠的闺房前。
谁知，他刚抬起手，朱红色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撞到了他的胸前。
面前的少女看到他也是满脸惊讶。
“姐姐！”楚湘的杏眸里盛满着惊喜，“姐姐，你终于来了！”
“嗯，来看看你身子如何。”虚子澄面上带着些关切，眼里流露出笑意。
他刚想去找蝴蝶，不想，蝴蝶却自己过来了。
“姐姐，快进来坐坐。”
楚湘连忙侧过身让苏月白进去，苏月白一定是她镜花水月的关键人物。就算不是，她也想和苏月白拉进关系。潜意识告诉她，她想靠近她。
这其中有一部分愿愿是这段时间内楚湘对苏月白的信任，还有一部分是这具身体告诉她的——和苏月白亲近。
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
“听姑母说你今日才醒，我方才和沈家小姐在戏园，没有及时赶过来。你现在觉得如何？”苏月白坐于桌前关切道。
“感觉好多了。”楚湘道，“醒来后感觉身子骨好多了呢。”
苏月白点头：“那就好。你这身子让姑母担心很久了，姑母这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每日去寒山寺为你祈福，总算醒了。”
楚湘垂下头，楚楚可怜道：“姐姐说的是，都怪玉珠，玉珠也不想有这样一副病殃殃的身子的。”
虚子澄忍不住轻笑，这到底是楚湘自己说还是苏玉珠说的。
“对了，姐姐，你可以帮玉珠梳头吗？”楚湘开口恳求道。
姐妹之间的梳妆打扮，她一定不会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