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毕竟是个被救了一次就心心念念记挂她,喜欢了她好多年的傻孩子。陆湫就这样了,也没办法。
都娶回来了,还能怎么办。
沈随安站起身走到床榻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妻主大人,我是不是又说错了……”陆湫紧张地走过来,看样子都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没能预判到沈随安的动作,“其实我……呜啊――”
沈随安把人扔床上,压在身下,用力捏着陆湫的脸,离他极近,语气装作恶狠狠地跟他说:“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好好吃饭。”
“……呃、说过,可是唔……”陆湫被捏着脸,说话非常困难,又不敢反抗,“我怕长胖了……妻主肯定不喜欢太胖的……”
“你之前不是说想给我生女儿”沈随安伸手捏了捏陆湫的胳膊,又捏了捏他的大腿,捏得陆湫脸更红了,但她却嫌弃地摇摇头,“啧,身子这么瘦,怕是没办法生。”
“在你多长点肉之前,备孕的事情想都别想。”
“或者我们也可以减少同房次数。”
沈随安拿出了她觉得最能威胁陆湫的话。果然,身下少年的目光从之前的紧张慌乱到难以置信,再到激烈反对。
“不、我会好好吃饭的!我会的!”陆湫急忙声明,“我要、要给妻主生女儿……!”
见陆湫开始着急,沈随安也就不逗他了,撑着脑袋笑:“也就这个对你有点用。”
“妻主,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没啊,本来太瘦了就不适合怀孕,”沈随安说话理所当然,“再说,你要是再这么天天饿肚子,传出去还以为是我连自家夫郎的饭都供不起了,有损声誉。”
“那……妻主不怕我真的变胖吗……”陆湫试探着问。
“你自己不也会锻炼多动一动不就瘦下来了。”
“可是有些锻炼会让身体硬邦邦的,我以为女人都不喜欢男子太健壮……”陆湫一直因为自己身体太结实力气太大而有点自卑。
“我要是介意这个,也就不会娶你了,”沈随安拍了拍他不清醒的脑袋瓜,“所以你到底还瞒了我些什么现在全都给我说出来。”
“我……”陆湫想别过眼神,又被沈随安捏住脸硬是对视。
“陆湫,我希望你把云水居当成家。”
“所以在我这里,你不需要伪装。”
沈随安倾下身安抚性地吻了他的额头,又贴到他的耳边,故意用呼出的热气去烫少年的耳垂。
“把你真正的模样……给我看,”她的语气缱绻诱人,勾起欲念,“好不好”
“告诉我,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小少年看样子要陷进去了,被沈随安哄诱着再也藏不住事儿。
“没了、真的没有了……”陆湫缩缩脖子,小幅度摇头,像是想把自己全部剖开给她看,“妻主,我没有别的、呜……瞒着你……”
看来确实是真的没了。
沈随安松了口气,起了身要是他还有什么遮遮掩掩的,那就到时候再说。
她困了。
“没了那就算了。”
“吃饱了别着急睡觉,去消消食再回来。我睡了。”
沈随安不再管陆湫,打了个哈欠,上床睡觉。只留下还以为会被做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能吃到的陆湫在原处迷茫。
所以这个才是惩罚,对吗……
第六十二章
在那日得知这处院落的由来之后,顾云熙便和之前不一样了。
沉默,安静,趋于枯败。
原本的浮躁与希冀被尽数摧毁,他未能实现的愿望,他无法触及的过去,都已经成了虚幻的,破碎的泡影。造就这一切的绝非旁人,而是他自己。
只差一点,只要再多坚持一下,他就能看到沈随安做的一切。但他是一直看不到吗除了这处院子之外,沈随安真的没做任何事情吗
不是的。
他明明知道,只是故意忽略了。他享受着沈随安的好,享受着沈家二小姐正夫的位置,享受着她提供的一切,可他仍然说不够。只因为他的无知,他的不懂感恩,他的贪得无厌。
这样的他,还有什么资格继续索求呢
于是,顾云熙接受了。毕竟除了接受之外,再无他法。这份打击十分沉重,连着之前家族那边的份一起,把他压垮,让他整个人的精神都愈发不振,到后来,身体也开始衰弱。
他的身子本就娇贵,或者说难伺候些,虽然比沈涵那个药罐子好上几分,不那么容易死,却也不怎么好活。他整日整日地咳嗽,流泪,但仍然要去院中走,用颤抖的手指,抚过每一道栏杆,用已经快流干眼泪的双眸,记住每一处风景。
晚黛就这样看着他走,看烦了,便任由他自己逛去。晚黛知道,顾云熙胆子小,不敢死,也不敢真的面对。所以每到天黑,他也仍会回到安排给他的那间屋子,睡觉,或者呆坐着,就这么熬过去。
在第三天的时候,他开始说一点话。
“晚黛,”眼前人撑起一个疲惫的笑,顾小公子本身是不爱笑的,可此时却又在对着他笑,“你恨我,对不对恨我对你那样坏。”
“你留在这里,是想让我更难过吗”
一个残损的人问出来的毫无意义的问题。
“不是,”晚黛坐在一旁,完全没有下人的模样,低敛着眼眸,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我只是不想再怕你了。”
“别太自作多情,顾公子。”
“没有人会去恨你,就像没有人想把你记住。”
是的,他恨过,但现在不恨了。他已经不再是顾云熙的男侍,所以,仅仅是一个与他无关的、家道中落的,身体还十分孱弱的男子而已,威胁不到他。
毕竟非要算起来,值得他恨的人那么多――生下他却不再管他的爹爹,为了卖个好价钱对他严苛管教的人牙子,负责训练暗卫,把他扔进兽群的首领……
那些更为可怕,更为艰难的情况他都熬过来了,就算要去恨,顾云熙又怎么能排得上号呢
所以除了偶尔的冷落,还有话语再无尊敬之外,晚黛没有多做任何事情。其实在他看来,顾公子这几日应该过得很舒心,晚黛可从未让他缺衣少食。
晚黛不想把自己的精力都浪费在无用的“恨”上。他想看到如自己小主一般,如沈二小姐一般的人,想回馈她们深厚的恩情。
哪还有空去恨顾云熙他只希望自己忘了那人,忘掉过去,只专注眼前。
“是吗……”顾云熙呢喃着,“连她也,不愿记住我吗……”
晚黛听到了,没回话,思绪早已飘远。
不知这几日,小主在云水居过得可好。他知道自家小主总是想让二小姐开心,但也因此压抑了许多的本性。喜欢武术,却不怎么舞刀弄枪。胃口很大,却不敢多吃一些饭。不擅长打扮,又总是想让自己更好看……
陆湫笨拙地、努力地,在争取沈随安的喜爱。
晚黛会帮他的,晚黛由衷希望陆公子是沈二小姐的身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夫郎。尽管这一切并不是由他来决定,但和陆公子在一起的二小姐,也总是喜悦的。
本就该是这样。
“晚黛,”顾云熙再度开口,“待到沈……沈二小姐生辰那日,我便离开。”
“不可,”晚黛瞟了他一眼,“二小姐的生辰不能被打搅。顾公子选择前一日或后一日都行。”
“……好,”顾云熙没有坚持的资格,只能叹息一声,闭目接受安排,“那便延后一日,也好……”
“只是,我能否托你帮忙,转交给沈二小姐,一样东西……”
说这句话时,他几乎是恳求。
陆湫看样子是真不装了。
沈随安望着桌子上慢慢叠起来的盘子,又看看眼前嘴巴不带停的夫郎,想起了带沈明琦出去吃饭时候的情况。
真的一模一样。
噢,也不能算一模一样。饿久了的陆湫比刚从军营回来的沈明琦还能吃,小少年吃得很快,但一点都不邋遢,筷子不住夹取东西往嘴里送,经常是这边还在嚼着,那边就已经等在嘴前了。
沈随安欲言又止,止又言:“……胃口好是好事但不要吃太撑了,一阵饿一阵撑容易吃坏肚子。”
陆湫点点头,表示听到了,但依然没有停止动作。他现在是真的还没饱,沈随安也佩服,干脆就这么盯着他,看他到底能吃多少。
最后一个盘子被送走,陆湫将今天的双份早餐解决得干干净净,等注意到自己妻主直白的视线,他才微红着脸,拿过青兰递来的帕子,矜持地擦擦嘴巴。
“咳……妻主我吃完了。”
真厉害啊。
感觉养了一只小型饕餮,之前忍那么久实在是辛苦了。
“……挺好,”沈随安忍不住好奇,走到陆湫身后抱住他,去摸摸他比平时更鼓一些的肚子,了然地点头,“……这次是真饱了。”
“我、嗯……真的会吃很多的……”陆湫脸更红了,将自己的手覆在沈随安手上,“妻主你不能反悔吧……”
“哪会反悔,”沈随安笑了,“放心,养得起你。”
“那……等养好身体,我是不是就可以给妻主生女儿了……”陆湫试探着问。
“这个或许还得等等,”沈随安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耳廓,“等你再大一岁,不要急。”
“噢……”陆湫只能暂且歇了心思。
沈随安是不急的。她希望陆湫再适应一下,真正在沈家立住脚之后才考虑生女问题。虽然陆湫想不到那么远,不过跟家中人打好关系是没坏处的,李侧君也只是嘴硬,偏心沈随安,等陆湫多磨一磨,把最硬的骨头啃下来,之后做什么都会方便自在些。
沈随安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诞生在所有人的簇拥中,为此,或许陆湫也需要做出一点努力。只是不被欺负还不够,她想教陆湫学会更多。
“逸欢姐姐,”陆湫偏过头看她,“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我这几天可以自己出门去给你准备要送的礼物吗”
“不想让我提前知道”沈随安扬眉。
“嗯!”陆湫干脆地承认了,嘿嘿笑着,“想等生辰那天再给妻主大人看”
“好,那我给你安排些人,需要用钱就找墨竹,”沈随安勾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了,“说起来,等我生辰过完,你得去学着管账了。想学吗”
“不想……”陆湫苦着脸,“我算数特别不好,感觉会算不明白,真的一定要学吗……”
沈随安憋着笑:“这样,你先试几日再说,实在不行我安排个好用人的帮你,但有些东西你不能一直交予别人,得握在自己手里。”
陆湫还是太单纯了。年纪小,不懂事他的爹爹本身眼界也就在那里,只知道让自家孩子怎么在外表上下功夫,不知道当主君需要负责的诸多事务。
不过沈随安也并不打算把那些担子都给陆湫。她自己本就不是那种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的女子,大多时候她都是闲暇的,不会一直两耳不闻后宅事况且只要安排好用人,让手下互相牵制,再把最终掌控的权利交到陆湫手中,磨合个一年半载,总归是可以学会一些的。
也不知是不是终于吃饱了饭,今日的陆湫看着比平时更有精神。
饭后歇了一阵,趁着还没出门,他便拿出了自己的长棍,提议说要给沈随安表演一套棍法。刚巧,沈涵也在此时过来找自家二姐玩,就跟着沈随安一同看
陆湫做擅长的事情时,都是轻松而从容的。他脸上带着点少年意气的笑,步伐轻巧灵活,整个人神采奕奕,每一个动作都有着明显的力度。那长棍倏地从眼前划过,甚至能发出破空之音,叫人将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
很帅啊。
与沈随安一同围观的沈涵瞪着眼睛,夸张地发出惊叹。这些东西沈明琦也会,但她可从未给弟弟表演过,沈涵今日还是第一次见。
沈随安也一样在看着,目不转睛。
自家夫郎人前人后的反差实在很大,在她身边一直很乖巧,喜欢脸红又有点爱哭,动不动还爱胡思乱想,经常冲动过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离了她身侧,站到人前,便又成了意气风发,肆意轻狂的模样,仿佛不畏天地,不惧鬼神。
她都喜欢。
看着这样的陆湫,沈随安有那么极为短暂的一瞬间在想,如果陆湫没有那么喜欢她,他会不会活得更自在些会不会跟沈随安一开始想象的一样,心直口快,敢爱敢恨,不去听从任何规训,只想让自己自在
算了。
没发生过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沈随安给眼前的夫郎鼓掌,看着小少年挠了挠脸,笑得稍有些不好意思,又碍于旁边有沈涵,没敢往她怀里扑,只有一双眼睛写着想抱她,想亲她。一看那对眼睛,沈随安就知道他的意思。
缠人。
其实她也不喜欢太不听话的。那些被陆湫刻意压住的东西早已是他的本能了,随着相处,也能够一点点被释放出来。陆湫会习惯她的,也总会有一天坦然地,不再惶恐地接受来自妻主的赠予。
所以,现在就很好。
她们还有很久。
还有何去处呢
顾云熙短暂地将自己从无法喘息的悔意中摘出,有些迷茫。
沈随安不要他,而能够攀附的其他人都令他生厌。仔细一想,这么多年来,顾云熙竟然没有其他可用的人脉,来为自己谋求更好的生活。
如果能逃离……
可是,能往哪里逃他这副皮相简直就是活靶子,即便划花了脸,遮盖了面容,他只是一介男子,又该靠什么生存下去
他不知道,他不清楚。
他似乎再无归处了。
顾渊的一封信,从李侧君那里辗转,交到了他手中。除了信之外,还有一小袋银钱,不多,可以塞进口袋而不被人发现。他还以为自己被家人忘却了,但并没有。
李侧君似乎已经被沈随安提醒过了,也意识到了他的失败,没有给顾云熙带任何话。顾云熙不在意,他和李侧君的联系大概也会到此为止。
母亲说,二姐死在了狱中,是她亲手所杀。为的,便是证明自己的诚意,尽可能护住顾家剩下的家眷。
或许对于二姐来说,死亡也是一种解脱。看来再过一段时日,顾家就要面临审判了,而她也已经将一切告诉了家人。
如果顾云熙还愿意回去,那就早日回家,家中的姐妹兄弟,还有他的爹爹,都有在等他。如果不愿,便在外面自生自灭,想跑,就跑得远一些,不要回来,也不要被人发现顾家子的身份,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最后一句,她说,是她对不起家人,对不起云熙。但她希望云熙不要自甘堕落,不要把自己放到那腌渍之地去,那样哪怕是活着,也只会更痛苦。她希望自家的云熙,好好活着。
莫哭。
看到那些话,顾云熙未发一言。他做不到不哭,于是泪水打湿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