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在家里,她还能盯着,嫁出去了反而看不到了,洛茜不由轻叹了声。
吐了吐舌头,沈洛怡挽着母亲的胳膊撒娇:“我吃得比以前多呢,还胖了一点。”
虽然也就一点点。
“你放心吧,程砚深才不敢饿着我呢。”
洛茜对女儿的撒娇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目光转向没说话的程砚深:“砚深啊,你平时也别惯着她,心心自小挑食又事儿多,有时候也不能太顺着她。”
沈之航的视线也同样转过去,谁也没有看到他拿起的筷子却没有夹起任何食物。
程砚深只是淡笑:“没有的,她一直很独立,对自己的事情很有分寸。可能只是她更依赖您,所以习惯性在您面前撒娇的。”
这话说进洛茜心坎里了,沈洛怡从小有主见,可能是一直在国外学画的原因,平时俏皮话说得多,其实很少像正常孩子一样依赖父母。
“就是就是。”沈洛怡不忘附和。
洛茜给她夹了鱼片,笑容满面:“你呀,但凡多长点肉,我就放心了。”
一米七的身高,还没过九十斤,沈洛怡原先虽然瘦,也远没有现在这么瘦削*?尤其是从国外回来之后。
蜡烛点燃,烛火照亮洛茜温柔的脸庞,闭上眼睛,虔诚许愿:“我唯一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你们过得开心,开心比所有都重要。”
影影绰绰晃动的火苗,深深的阴影被投射到墙壁上,摇曳的人影,还有缱绻的注视。
在最美好的祝愿时,沈洛怡静静侧脸,转向程砚深。
想要在那不确定中,寻找一丝确定。
回应她的只有程砚深淡如青山的眸光。
――
“说说吧,兴越这是准备闹什么呢?”沈洛怡阖上面前的文件,声线勉强端得平直。
“下个月开新品发布会,这个月争先恐后地要离职?”呵笑了声,“还是说宜舟来我们这儿进货,集体撬人了?”
李助理:“齐川早上已经回复我,接受您那份增补协议,至于李辉……”
早上打开邮箱收到李辉的离职申请时,李助理也是有点茫然的。
李辉也算是兴越的创始人之一,以技术占股,技术组负责人。
在分配股权时,他们有签署过私下协议,若是离职,李辉需要交易放弃股权。
连竞业协议保密协议,也是按照最严苛的方式签署的。
但他还是提了离职,还是在他主导研发的新技术下个月面世之前。
放弃了所有股份分红,还有兴越大好前景。
“总不会也是想要跟我谈条件吧?”沈洛怡私以为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李辉她接触过很多次,是个脚踏实地,只对科研上心的男人。
李助理谨慎着措辞:“我查了下,李辉最近家庭状况稳定,也没有什么需要大用钱的事情。”
那便更不能理解了。
不为钱财,她确实理解不了李辉有什么必要的离职原因。
“和他说,来沈氏面谈离职的事情吧。”沈洛怡深吸一口气,眉心微折,又觉不好,“算了,我记得是明天有兴越定期的季度会议的,我去一趟兴越吧。”
沈洛怡揉了揉眼睛,心生烦恼,原本只想尽快解决兴越的事情,早日走上正轨,却没由来得拉长战线。
有的时候,她甚至也怀疑,是不是当初接受那份程砚深上次递来的并购协议更好一些。
毕竟也只是经营权的区别,或许她确实没有那个能力保留部分经营权,倒不如留给领域专业人士经营更好。
可是,心里却总不服气。
她为什么非要退这一步?
尤其是在程砚深面前,更不想露怯。
手机忽地振动,沈洛怡没管,手掌捂在眼前,温热的掌温透过薄薄的眼皮,传递到眼球,一点温意渗过平静了些许心绪,勉强缓解了半分燥意。
可在持续不断地振动中的手机,却惹得她烦闷更起。
托着下巴,掀开眼帘,沈洛怡单手打开屏幕,目光慢悠悠地偏过去。
是一个不知名的陌生号码,连续给她发了几条信息。
或者说是几张照片。
沈洛怡目光微凝,在看到那几张照片的时候,缓缓溅上几分冷光。
还有一瞬间窜起的火气。
她没细看,直截了当地关了手机。
双手重新覆在眼睛上,眼球干涩,又漫上一点热度,仿佛在不断灼烧着她的眼睛。
闭眼时,似乎更难受,仿佛置于火上干烧,眼睛所有水分都已经干涸,她只能定定睁着眼睛,面前是昏暗中的掌纹,看不仔细。
瞳孔失焦,沈洛怡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或许是等着那一点热潮掩下,可是眼前却反复重现着那几张照片。
华盛顿,美国,程砚深,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助理。
女助理。
是医院里见到过的那位。
她不太在意。
她认为自己是不在意的。
她确定不在意。
可是那久久聚在眼眶里的热潮,分明写着相反的答案。
她在意极了。
在意得现在就想要去寻个说法。
那一腔热潮的冲动,维持到她开车到程氏楼下,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她几乎一个小时就开到了。
可剩下的半个小时,她都坐在车厢内犹豫。
各玩各的?
泾渭分明?
若是这般,大概不如离婚。
她的底线架得极高,圈子那些家花野花她向来看不上,更遑论躺在她结婚证上的那个男人。
为什么要去忍耐这些,她寻不出答案,但是沈洛怡知道她在意极了。
直到何铮看到她出现在程砚深办公室前的时候,沈洛怡脑海里还在不断重念着几个字――
“不管感情,只论原则。”
是的,没有感情。
“沈总,您怎么来了?”何铮在看到沈洛怡的一瞬间,是有些惊讶的。
很正常的惊讶,没有预约直接前来的惊讶。
可是沈洛怡草木皆兵,那一点很快掩饰去的惊讶在她眼里无限被放大,开口时也带上了几分冷笑:“是我不能来吗?”
何铮怔然,在瞧见她冷清的表情时,不由退了半步:“……当然不是。”
气势凛然,像是捉奸?
何铮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视线不由转向程砚深的办公室。
她其实没看多久那张照片,只是略略扫过,可那些细节却不断在她眼前放映。
比如那位女助理身上压着的西装,还有他们交谈时相对的视线,即便是刻意裁剪,也是掩不住的暧昧增生。
沈洛怡很难否认,自己确实很在意。
在意得她没有敲门没有通知,便直接推开了程砚深的办公室门。
入目的是端坐在办公桌后的程砚深,还有遥遥坐在他对面正哭哭啼啼的女助理。
乔妍希哭的声音不小,根本没压着泣声,妆容哭花了一片,面前擦泪的纸张几乎堆叠成山。
活脱脱一幅渣男怨女纠缠不清的场面。
沈洛怡心口怒火中烧,逼近临界点,却被乔妍希扰人的哭声熄灭了许多,她的视线转向肃着脸,隐约不耐烦的程砚深面上。
只停了一瞬,很快又别开视线,错过了他在看到她出现时一闪而过的虞色。
那张冷峻的面孔和照片上的男人慢慢重合,同时带着那张照片重回眼前。
似乎更像是痴男怨女。
何铮跟在沈洛怡身后,只觉得这幅场景似乎格外有误导性:“太太,那个,不是这样的……”
似乎有些难以解释,他当即转向毫不顾忌场面还是哭啼中的乔妍希:“乔助理,你快出来,有话我们私下说。”
乔妍希置若罔闻,甚至哭声更大了些。
沈洛怡压着情绪,揉了揉耳朵,烦燥浮起,却也不忍听她这般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情绪崩溃。
她面无表情又装作大方:“要不你哄哄?”
“毕竟她因为你哭的。”语气里却带上了些不明的调子。
算得上是阴阳怪气。
一道危险的视线扫过来,程砚深眉骨情绪皱起,口中轻轻捻过她刚刚的说辞,哄哄?
生人勿近的冷清面,生生扯出一抹笑,冷睨着她:“把自己老公推给别人,程太太还真的有够大方的。”
凉薄矜傲的语气,似乎很久没在他们之间出现过。
“确实大方,但还是比不上程总。”纤薄的后背挺直,强撑着一点矜然,“工作时间,大大方方。”
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大方。
喉结上下滑动,抑着某些情绪,程砚深忽地站起,居高临下的凌然,似冰川寒渊,冷冽霜气默默散开,连同空气也冷了几度。
连乔妍希的哭声都停了。
“出去。”冷漠至极的嗓音。
眸光是定在沈洛怡身上的,但谁都知道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何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拽着还在愣神的乔助理往外走,还不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款款几步间,距离已经被拉近,沈洛怡轻呵一笑:“程总似乎缺了点绅士风度,没哄好就把人赶出去?”
“回头再想哄可就难了。”几乎没怎么留情面。
程砚深下颚线紧绷,低声骂了句脏话。
“她哭不哭和我有什么关系?”薄唇溢出的音质声声透着寒冷。
扯着她的腕子,将她圈进自己的包围圈,抬眼撞进她干净透亮的眼眸里,那里浅浅淡淡的红意,缭绕在眼尾,让他刚刚的冷清倏然消散。
一物克一物。
“谁他妈跟你说,她因为我哭的?”程砚深低低喟了声,语气僵硬。
薄唇淡抿:“我这辈子也就哄过你一个人。”
第33章 33
◎“又烦我了啊,babe。”◎
沈洛怡一愣,面上几分怔然一闪而过,很快火气又燃起,推搡着想要逃离他的包围圈:“你别碰我。”
她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强烈的占有欲,私人空间不允许旁人进,连私人物品也格外抵触别人碰。
男人,当然也是一样。
结婚之初,沈洛怡不想去探寻程砚深的过去,五年时间可以发生太多事,若是追究,他们之间的开始似乎也没那么坦荡。
况且即便结婚,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室友,或者说一个合作伙伴。
可是若是那个合作伙伴同你说,一直只有你一个。
如果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不知不觉间,静静滋长的某些什么东西,沈洛怡模模糊糊知道,却也没阻拦。
因为那个只有,那个唯一。
倘若唯一不再是唯一,她心里陡然升起的那股被别人侵占的冲动,让她不悦,甚至是愤怒。
愤怒之余,还有些失望。
像是悬崖勒马,却又不服气,想转头重走来时路,去寻个明白的答案。
可心头那股燥气上头,扰得她情绪复杂一同涌起再混淆,头疼眼睛也疼,沈洛怡有些不想再竖起耳朵听了。
好累。
眼皮垂下,遮住眼尾漫上的一点湿色,沈洛怡转身想走,刚抬腿,却被程砚深直接打横抱起。
捏着她纤细的手腕,制住她所有动作,程砚深神色平静,仿佛刚刚说脏话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只是眼里却仿佛有场海啸,不知什么时候决堤。
长腿踢开休息室的门,甩在身后,一声闷响,似有余音回荡。
“说说。”怀里的人被温柔地放到床上,沈洛怡得了自由便想逃离,又被他圈住脚踝,用了点巧劲停了她的动作。
沈洛怡低头所视就是身姿矜傲的男人,程砚深半跪在地板上,绸质黑色西装和白色大理石地板几乎融为一体,冷清的暗色,明明是分为互补色的黑白,却在他身上得到了统一。
程砚深轻声问,温柔缱绻:“跟我闹什么呢,宝宝?”
绕了点哑音,漫过许多情绪,却丝毫不露。
沉默,沈洛怡扣紧自己的手机,短信里那些照片,她不想多看一秒,却时时在她眼前轮转。
闭了闭眼,良久良久,只有清浅的呼吸,没有一点话音。
她不太想说,好像说出口,她便认了输,那维持的平衡便被打破。
“怡怡。”清冽的瞳仁渐渐覆上暖色,程砚深向来情绪不明,转眼间已经换了副清润的面孔,修长挺拔的身形如今半跪在她面前,指腹温热,浅浅摩挲在她脚腕上。
见她红唇微嘟,一言不发,程砚深也不恼,依然耐着性子,继续唤她。
“老婆。”
“宝宝。”
“Roey.”
“ma chérie.”
心下怒气还未消散,可耳边的热意已经漫上,沈洛怡揉了揉耳尖,抿着唇,闷声说:“你好烦啊。”
“又烦我了啊。”幽深清冷的眸子漫上一丝散漫笑痕,程砚深略抬线条凌厉的下颚,懒洋洋的声线低回绕耳。
低沉磁性的嗓音,酥酥麻麻地鼓震着耳膜,还有他不疾不徐落下的――
“babe.”
程砚深捉住她的攥紧的手指,指腹蹭过她的钻戒,悠然叹了口气:“就这么生气,还没到下班时间就追过来了?”
沈洛怡不喜欢他话里的那个“追”字,她面无表情地纠正:“是杀过来准备录下你品行不端的证据,准备和你打离婚官司。”
原本还温润平静的俊面,在听到“离婚”两个字,落下了几分淡漠。
圈着无名指的力道紧了瞬,程砚深眼底酝酿着几分情绪,薄唇溢出的语调依然和煦清冽,却又仿佛沁了冰霜,压下一点凛然。
“宝宝,这种话不能乱说。”
漂亮眉尖很快蹙起,她盯着他的面孔,一派清明,仿佛真的那般坦然。
沈洛怡气极反笑:“你这话的意思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能做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唇角扯动,程砚深抬手,指尖穿梭过她的长发,乌亮柔顺的发丝在他指缝间滑过,浅浅带走她一点火气。
“我是做了什么让你生这么大气,宝宝。”
目光立刻横过去,像是破了口的棋篓,黑黑白白的棋子争先恐后地向外泄出:“你自己难道一点觉悟都没有吗?什么都要我来说,你自己却根本不在乎什么分寸感吗?”
程砚深指骨微曲,略略点在干净的床单上,眉心折起,没讲话也没反驳,只是静静听着她说话。
“你知道你结婚了吗?”指尖戳在他的胸口。
“你知道已婚身份应该同其他异性保持距离吗?”忍不住去掐他。
“就算再绅士,是不是也该考虑有些举动是否合理?”掐不动,沈洛怡生起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