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到你老婆面前,你都不觉得丢人吗?”嘴角向下坠,显而易见的不虞。
“程砚深,我没那么伟大,还有闲情逸致帮你收拾烂摊子。”原本指责的口吻陡然转折,带上一点哑声。
程砚深漫不经心地颔首,很有眼色地递上一杯水:“宝宝,先喝点水,润润喉再骂。”
沈洛怡一哽,恨恨别开了脸。
但还是接过了他手里的杯子,她没必要因为他委屈自己。
喝完水,沈洛怡拗着趾高气昂的劲儿,把空了的杯子丢给他。
程砚深低笑一声,把水杯放到床头,掌心轻轻揉捏着她纤细的小腿,像是顺着炸毛的小猫,一点点将她绷直的肌肉揉散。
“别碰我。”沈洛怡踢过去一脚,没用什么力气,见他也没阻拦,她索性踢开了鞋子,缩到了床上。
程砚深的休息室,窗帘厚重,遮挡了所有光线,只有门缝里透过的一丝光线,在昏暗中模糊着他们的神态。
“那我可以为自己澄清了吗?”淡而清晰的声音徐徐溢出唇间。
冷色眸光斜了过去,下颌微抬,脖颈弧度矜持又脆弱,像天鹅扬起的颈子,端着那股高不可攀的冷艳。
程砚深起身,坐到床边,看着那道纤细的人影登时后退了些,避之不及地同他隔开距离。
拿出手机,她看着他输了四个数字密码解开锁屏,拨了通电话出去,沈洛怡不甚在意地挪开视线。
几秒嘟声后,是何铮的声音。
“解释一下。”几分漠然的情绪,方才对她的那抹温润已经了然无痕。
何铮立刻回答:“太太,刚刚的事情真的和程总无关。”
“是因为我,嗯……我实在忍受不了和乔妍希共事了。”前一句果断直接,后一句却带上了些迟疑。
沈洛怡冷笑,清甜的声线里尽是阴阳怪气:“程砚深每个月给你开多少工资,让你这样给他洗?”
“洗衣机也挺累的,还要绞尽脑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毫不遮拦的讽刺。
“真的不是,我……我……”
何铮咬牙,语速极快,几乎听不清:“我只是忍受不了职场性。骚。扰,想让程总给我讨个公道。”
“……”沈洛怡感觉自己听清了,又感觉好像也没太听清。
职场性。骚。扰?
何铮是真的不想再说第二遍,直接进行到总结陈词的环节:“总之,乔助理真的和程总没关系。”
程砚深没有再为难何铮,挂断了电话,视线焦灼她面上,眼看着原本坚不可摧的恼怒,渐渐卸下了防备,他给足了她思考的时间。
“算给我澄清了吗?”
瓷白澄净的侧脸陷入怔然,精致的鼻尖皱起,又松弛,然后再次皱起,程砚深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子:“还生气吗?宝宝。”
沈洛怡不想回答,他的手指便一直流连在她的脸上,从鼻尖到眼睛,再到唇珠,无声无息地等待着她的答案。
忍不住张嘴咬了他一下,没用什么力,留下一道浅浅的齿痕,很快平息,却剩余一点湿色。
“就算她……”
话说半句,她又停下。
职场性。骚。扰?
乔妍希和何铮?
“就算……”她斟酌着开口,大概是被这句职场性。骚。扰扰乱了思绪,也可能是那几张照片还有余温在刺激,沈洛怡一片混乱,乱麻之间寻不到源头,“这也和我们之间的事情没关系。”
她搁置在旁边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沈洛怡没看屏幕,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个时候也只会是秦舒窈。
她在停车犹豫的时候,给秦舒窈发了条消息,让她一小时之后打来电话。
不管那到底是如何的情景,至少先拉住她。
沈洛怡脾气不算好,在这种事情上更是不会有任何容忍,需要有一个人替她画下终止符。
电话挂断,秦舒窈的信息马上发了过来。
窈窈淑女:【心心,怎么了?】
沈洛怡眉心轻蹙,揉着额角,只觉得像是重锤不断击打着脆弱的太阳穴,半晌,她慢吞吞地转向矜然清雅的男人:“你先出去,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毫不留情地霸占他的休息室。
程砚深揉了揉她的发丝,没说什么,只是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然后轻轻阖上休息室的房门。
和刚刚进门时甩上的力道全然不同。
似乎控制不住情绪的也不只有她一个人。
沈洛怡静静看着那杯水轻轻晃动,攀上杯壁,又重新落回水面,最后归于一片平静。
她打开手机,心绪却远没有那杯水那般平和。
沈怡怡:【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大小姐要体面,要落落大方,要谦和宽容,不能和旁人冲突颜面尽失。】
沈怡怡:【做总裁也是如此,为了往后的可能的生意,更要待人和颜悦色。女总裁更要如此,天生的性别歧视链根本无法撬动。现在做程砚深的太太,似乎要求更高。】
沈怡怡:【有些烦。】
沈怡怡:【如果可以,这些身份我都不太想要。我又不是圣人,哪能一点脾气都没有。】
顿了几秒,她再次望向床头柜上的水杯,轻吐了口,指尖点在屏幕上。
沈怡怡:【因为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在意。】
没头没尾,她也不知道秦舒窈能不能懂。
可是秦舒窈也没问,情绪难平的时候再让她重新回忆讲述那些事情,是另一种痛苦。
窈窈淑女:【心心,先睡一觉吧。】
窈窈淑女:【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
窈窈淑女:【我不能说这样好还是不好,但是在意也分很多种,有的第二天也就没关系了;可有的依然念念不忘的在意,大概你就需要再想想那到底是在意,还是喜欢。】
是在意,还是喜欢。
程砚深按了请勿打扰的标识,又打发了秘书办的员工提前下班,视线瞥向还在争吵中的何铮和乔妍希时,瞳光仿佛裹了寒冰。
处理过琐事,程砚深再进休息室的时候,沈洛怡已经躺在床上,小小的蜷成一团,露出单薄的肩头。
沙发上放着她解下的开衫,她只着长裙,被子也没盖,背对着门,看不清表情,只是周身似乎都笼着几分疲倦。
西装解下披在她身上,清雅的冷香环绕在她耳边,无从闪避。
冷白的指骨落在她面上,那里还留存着几分热度。
心绪未平。
声线低沉,他的胸膛贴在纤瘦的后背,握住她的手指,冷清气息静静包裹着她。
“她只是来程氏实习的,托了家里长辈来问,不好拒绝。”
肩膀微动,却被他扣得更紧。
清灵的音色里尽是倦色,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不好拒绝就放在身边当女助理?”
“还让女助理去给我买贴身衣物?”
在日内瓦就在意的事情,即便隔了两个月,到现在依然在意。
指尖揉捏着她的脸颊,慵懒的声线溢出薄唇:“宝宝,你可能有一点误解――”
“我没错,你不要来说教我。”沈洛怡耳朵也疼,锥锥的疼。
大概真的是她误会了,可是她并不想听程砚深冠冕堂皇的劝告和澄清,仿佛昭示着她藏得隐秘的在意。
“你现在是一定要跟我分个对错吗?”沈洛怡转过身,水眸潋滟,眼尾灼红。
吸了吸鼻子,她一眨不眨地瞪着他:“我妈说,跟女孩子争执对错的男人不能嫁。”
唇角慢条斯理地扯出淡弧,程砚深气定神闲,温笑了声:“那怎么办呢?你已经嫁了。”
“那就离呗。”咽了咽嗓子,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程砚深面上的散漫立刻淡了下去,长眸微眯,方才的慵懒荡然无存。
“想都别想,你没这机会。”
双眸对视,盛夏好像飘了冬雪,细碎的雪花飘飘然落地,将气氛染上冷瑟。
僵持之中,悠悠几声叹息盘旋,交缠在一起,有她的,还有他的。
是程砚深先开口的,墨色黑眸注视着她,似是妥协:“你说得对,老婆说得都对。”
“都是我的错。”
浅淡的音色在相互凝望中飘了声出来:“没有什么女助理,准确地说是何铮的助理,来的第一天就被我推给了何铮。”
沈洛怡眼皮颤了下。
“在日内瓦,你的衣裙是我去买的。”有静谧的情绪在幽深的瞳仁中游荡,程砚深薄唇轻勾,“不然怎么会合身?”
一点淡弧给他添了几分冷欲:“还能有谁比我更清楚你的尺码?”
沈洛怡下意识地摸上手指上的戒指,仿佛只有那一点坚硬的触感让她留有一点清晰。
情绪幡然,她很快转过身,再度躺下,她像静静消化那些情绪,却不想让程砚深看到分毫。
“你别烦我。”瓮声瓮气,“我要睡觉。”
程砚深没再逗她,只是环过她的腰肢,连人带衣一起抱进怀里。沈洛怡挣扎了一瞬,没挣脱,索性随他。
静静闭上了眼。
其他的,睡醒了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程总:除了离婚,让我道歉就道歉
第34章 34
◎“宝宝,原来你喜欢这样粗暴的?”◎
沈洛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她闭着眼睛,手臂往身边摸索了几下,只有一片凉意,身侧的位置早已经空了。
只留着一点残香。
撑着身体,沈洛怡半坐起身,披在她身上的西装滑落下来,冷香在暗昧中徘徊,沈洛怡茫然地覆手想要抓住西装袖口,却摸了个空。
廓形黑缎面的西装,翻折之间,带上了一点浅浅的褶皱。
休息室的门轻轻被推开,办公室的暗光在身姿修长的男人背后漾起一圈光晕,轮廓清晰。
“醒了?”
沈洛怡没转头也没抬眼,面上几分恍然,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
皮鞋在地板上踏出一点声响,程砚深悠然走近,坐在床边,轻揉了下她的头发,温声低语:“我定了餐,起来吃点东西吧。”
眨了眨干涩的眼球,沈洛怡打了个哈欠,目光微滞,只是呆呆直视前方。
望着她几分懵然的面孔,他低晒一声,抬手将掉落的西装外套重新扶到她肩上。
程砚深声线缓缓:“怎么?睡了一觉成哑巴了?”
眼睛终于动了下,声音里还带着些闷气,视线冷淡:“被你毒哑了。”
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沈洛怡半靠在床头,懒懒散散地看他,想起睡前他们吵架,天之骄子居高临下的男人,居然也会给她道歉认错。
总觉得不可置信。
虽然若是真如他所言,可能程砚深也没什么错,但那些画面落在她眼里实打实的怄气。
直到现在也有余韵作祟。
程砚深笑着摇头,不紧不慢回声:“那我舍不得,还是喜欢听我们家怡怡讲话。”
上次他也说过这话,是在更坦诚相待的时候。
“你好烦啊。”沈洛怡缩起腿,鼓了鼓嘴,蛮横的话音掩饰自己面上的烧意。
听着让人面红耳赤,可再回想的时候,似乎也咂摸出点甜。
办公室的灯光照进来,半亮的休息室,可足够他看清她面上的红意。
程砚深很有绅士风度地没有揭穿,起身给杯子重新添了温水,再送到她嘴边:“喝点水再骂,你的嗓子好像还是有点哑。”
像个调音师,敏锐地捕捉她每道声线细微的差别。
沈洛怡没好气地斜他一眼。
其实也还好,休息室的空调和加湿器一起开着,她这会儿不太想喝水,也没什么力气喝水。
“水也不想喝?”程砚深见她不喝,便自己先抿了口水,很有耐心地放到一边。
沈洛怡是打定主意不想理他的,又听他下一句声音更加温和:“不想喝水,那就出去吃点东西吧。”
还是不动,一点坏心思在作祟,沈洛怡是想看程砚深究竟能忍到什么地步的。
程砚深低笑一声,清沉的嗓音几分随意:“忘记了,我们家怡宝是要老公抱的。”
下意识捂了捂脸,那里灼起的温度,不想让他看到分毫。
沈洛怡咬着唇:“你能不能别说话,你这张嘴真的好讨厌啊。”
明明是句骂他的话,却细声细语,半点戾气也无。
“我这张嘴?”笑音缱绻,带着点勾人的意味,“若是不想听也可以亲亲看,说不定会喜欢。”
“程砚深!”沈洛怡语调骤然提高。
他松懒散漫地应声:“你老公在这儿呢。”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他抱起,几步间已经走到休息室外明亮的办公室。
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再适应光线时,已经被抱到了他的大腿上。
茶几上摆了几样美食,都是她喜欢吃的。
不过,沈洛怡是真的不想吃。
大概下午那一出质问,耗费了太多精力,她这会儿不困也不饿,只是慵懒地靠在他怀里。
见她不想吃,程砚深也不为难,抬头端来一碗白粥:“喝点粥,暖暖胃。”
“不想喝。”沈洛怡只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懒洋洋地摇头。
程砚深今天似乎格外耐心,手执勺子,意味深长地问:“要我喂你?”
她好像听懂了。
沈洛怡盯着他薄凉的唇形,清冷的弧度,许久许久,默默别开了眼,不情不愿地说:“我自己喝。”
只喝了几口便不动了,沈洛怡坐在他大腿上,小腿在空中微晃,不时蹭到他的西裤上,惯性使然,浅浅摩挲了下垂顺的面料。
程砚深接过碗,放在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想要了?”
下意识蹙眉,沈洛怡感觉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眼波横过去。
语气却格外轻柔:“Narcissus听说过吗?”
通常她这般说话的时候,大概就是阴阳怪气的时候。
“西方自恋的神,那喀索斯,还挺像你的。”她说得诚心诚意,很是真诚,仿佛夸赞一般。
程砚深略略点头,手掌还环在她的腰上,指尖浅浅摩挲,温温蔓延的电流,让她呼吸一紧。
“自然知道,希腊童话里最俊美的神。”他眼尾轻垂,浅笑浮起,“倒是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评价这么高。”
“程砚深。”皱了皱鼻子,沈洛怡拍下他的大手。
“知道了,我会轻点的。”
空口白话,几句压低的语调,就将气氛带入另一番暧昧。
“程砚深!”她不由叫了声,忽然哑了嗓子。
贴在她脖侧的薄唇,几乎掌控了她的呼吸,一点脉搏的微动,都格外清晰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