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女儿受伤,沈江岸当天就被洛茜赶去公司替她上班去了。
有母亲罩着时候的沈洛怡,就是这个家的食物链顶端。
沈洛怡早上醒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舒服的自然醒。
原本准备享受一下难得的休假时间,下楼时,才发现程砚深也同样休假在家。
今日阳光正好,程砚深让人把花园里的泳池清理干净,放了水给大本玩。
大概是狗狗天性,大本是最爱玩水的。平时沈洛怡带它出去玩的时候,看到水湾它就走不动路了,眼巴巴地望着她。
她是尊重它的自然天性的,只可惜大本身体本就不好,皮肤敏感。
即便是那种可怜无辜的表情,沈洛怡还是狠心拒绝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本还是知道征求她的同意,没有直生生躺在水湾里。
现在有了泳池,它显然玩得更开心了些。
沈洛怡扶着门框,视线从快乐游泳中的狗狗,转到躺在树下吊床上的男人。
程砚深一身家居服,悠闲地半躺着在微晃的吊床上,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一套茶具。
茶汤清透,茶叶浮沉在杯中,有蒸腾的白色水汽带着茶香一同散开。
“你在这儿度假呢?”脚腕没那么疼,只是行走间还是有些影响,她放缓了步子,慢吞吞地靠近。
瞧着程砚深松松懒懒地躺在吊床上处理公事的样子,随性自在,她拧了拧眉:“搞得好像受伤的是你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行动不便的脚,有些忿忿不平。
程砚深阖上文件,抬眸端详她精致的脸蛋,瓷白的肤色在阳光下仿佛透光般莹润,染着清泠的光泽,秀气的眉尖蹙起几分,溢出一丝心里不平衡的愤懑。
早在她出现在门前时,程砚深便注意到她的身影,看到像企鹅一样慢悠悠踱来的女人,薄唇牵起一丝笑痕:“如果陪你算度假的话,那我每天都在愉快假期中。”
沈洛怡是有些沉不住气的,又向前迈了一步,手掌挡在额前,堪堪遮掩刺眼的光线:“那你这个总裁做得还挺轻松的。”
处理什么事情都仿佛游刃有余,无论是工作,还是休假。
尤其是在对比过她之后。
程砚深微微颔首,气定神闲地应声:“确实,已经在转型家庭煮夫的路上了。”
沈小姐的先生,比总裁更难做。
唇角微动,一点涟漪漾在眸底,沈洛怡咬唇,不甚自然地别开话题,连同视线一同别开。
她望着正在水池里自娱自乐的大本:“那个,大本的毛厚,一会儿它玩完了,要用吹风机给它的毛发吹透,不然会得皮肤病的。”
程砚深神色平静地点头,坐直了身体:“我请了专门的护理师,一会儿上门来它洗澡。”
“请人?”
沈洛怡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几分嫌意:“你这个爹看起来好像不太称职,都已经家庭煮夫了,居然都不肯给自己儿子亲手洗澡。”
至少她行动没有受限或是不忙的时候,遛狗、洗澡还有喂食都是沈洛怡亲自负责的。
她重重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看来找新爹的事情,还是不能搁浅。”
视线若有若无瞥过闲适躺在吊床上的男人。
“还真是无情。”薄唇溢出一道低吟,程砚深微微起身,忽地揽着她的腰,将站在吊床前的女人抱进怀里,“那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语调慢条斯理,懒散开口:“宝宝,我知道你想睡我怀里。”
沈洛怡美目圆瞠,她什么时候有说过,想睡他怀里了?
明明即便在主卧,两个人也各盖两床被子,分躺在大床两端。
细数下来,她也就一二三四次滚进他的怀里吧。
想的是一回事,可说出口的话又换了一回事:“你确定这个吊床够两个人睡的。”
神色间还有些担忧,她肩背僵硬地靠在他胸膛,不太敢动,只怕着吊床不牢固。
她的脚腕并不想二次受伤。
一声淡笑浅浅绕过耳畔,程砚深嗓音哑得好听:“你睡我就行了,至于吊床,是我该想的事情。”
眼波一横,沈洛怡当即推开他站起,也是有些怀疑自己刚刚在问些什么东西,更多的还是恼羞成怒。
“青天白日就想着睡。”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还是洗狗去吧。”
楼下给大本装了一个独立的浴室,沈洛怡搬了张凳子坐在浴室门口,翘起脚看着一人一狗坐在一起,不知是到底是洗澡还是在过泼水节。
原本放在大本头顶的黄色小鸭子被它咬在嘴里甩来甩去,一使劲不小心丢了出去,正抛到沈洛怡怀里。
沈洛怡手里握着那只小鸭子,手足无措,不知道是该拿起,还是该放下。
尤其是对上程砚深转过来的目光时,目光更怔忡几分。
藏蓝色的家居服,被大本摇头晃脑散开的水珠打湿,纤薄的面料洇上道道湿痕,紧贴着身体曲线,印在劲瘦的窄腰上,块垒分明,清晰可见的线条。
隐隐约约的朦胧,比袒露更具几分美感。
“为了当你爹,还真不容易。”程砚深抹去额前被溅上的水珠,几分无奈。
第一次给狗洗澡的经历,显然不算太好,
大本听不懂它的话,但并不妨碍它今天玩得开心,它兴奋地抖擞着身体,带着绿泥沐浴露的水被它甩得遍及整个浴室。
连门口的沈洛怡都不能幸免。
沈洛怡面无表情地擦掉自己睡裙上的印记,再抬眸上,望见程砚深低眸蹭去清隽面上的点点绿色印记。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几分狼狈的样子,她抿嘴压着笑声:“要不,还是请护理师来吧。”
“不请。”
程砚深面色隐忍,压着耐心继续给大本冲水:“做事到一半,再被人剽窃成果这种事,便相当于投资转化率为零。”
“从产率回馈方向考虑,是会在公司会议中被我直接否决的。”
沈洛怡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着实压不住自己的唇角了,笑意潋滟:“明白了,商人本性。”
“不是商人本性,是守护家庭位置的稳定性与可靠性。”程砚深淡然自若,颇为正经的语气。
如果不知道他这是在洗狗,还真的以为他在公司会议上呢。
程砚深连着在家陪了她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沈洛怡有些扛不住了。
她的脚腕都快消肿了,程砚深还在家陪她度假,只不过这个度假有些费腰,也有些费秦舒窈送的那两个纸箱。
什么约法三章,用程砚深的话说,在养伤期间是不作数的。
只有一点倒是可以称道的,便是她的脚腕真的养得不错。
又一次错过早餐,沈洛怡神色倦倦地坐在餐桌前,看着丰盛的午餐也没了兴致。
“你怎么还不去上班啊?”
“你怎么还不去开会啊?”
“你怎么还不去出差啊?”
程砚深给她夹了块小炒牛肉,眸光偏淡:“就这么想让我走?”
沈洛怡郑重点头:“你再不走,我脚腕好了,腰要废了。”
“下午要飞东京,原本还有些不舍得和你说……”他看着她吃完牛肉,又夹了蔬菜送到她嘴边。
沈洛怡嘴里还嚼着东西,声音含糊地说:“舍得舍得。”
“要不你现在就出发去机场吧?”
程砚深快被她这副恨不得立刻把他送走的表情气笑了。
看着她吃过午餐,何铮已经等在别墅外。
程砚深到底是不放心,仔细叮嘱:“在家要好好养伤。”
沈洛怡不服,小声嘟囔了句:“我的伤都快好了。”
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程砚深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神漆黑如墨,蓦地开口:“要竖起耳朵,也要多分辨,上次同你说的这些只是停在嘴边,有些像纸上谈兵,是我的问题。”
沈洛怡似有所感,讶异抬头。
其实医院回家过后,她没在他面前提过一次那些事。
她不知道程砚深是否有发现什么端倪,又或者他才是那个布局人。
一个很轻的啄吻忽地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余温恋恋:“但这种事情很难有捷径,也很难有技巧,若是看不清的时候,不妨问问你的心。”
像是提点,像是劝解,又或者是他的回答。
哪怕她从来没问过那个问题。
心间微颤,沈洛怡咬着下唇。
良久良久,直到何铮敲门来催时,她才轻声说:“程砚深,一路平安。”
程砚深不在的别墅总是格外空荡,明明前几天她还不是这样的感觉。
少了一个人,极大的落差感。
下楼拿药时,沈洛怡看到还在厨房辛苦的李阿姨,问了句:“李阿姨,你是在炖汤吗?”
“是啊,当归乌鸡汤,是给夫人补身体的。”
谢芝芸体质不好,身体恢复情况有些缓慢,老宅调了几个人都被谢芝芸辞去,她向来喜静,不愿旁人打扰。
沈洛怡不爱喝那些汤汤水水,早就跟李阿姨说过了,因着这位挑食的小祖宗,程砚深对家里的餐食唯一的要求就是多做些她爱吃的,故而李阿姨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炖过汤了。
今日忽地闻到味道,沈洛怡便多问了几句。
“妈的身体这么不好,那个――”沈洛怡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那位她还没见过面的程砚深父亲,“程……爸都不回国的吗?”
李阿姨听到这个问题明显踌躇了一瞬,她斟酌着措辞:“大概是忙吧,先生在国外一向很忙。”
沈洛怡之前也听说过一些有关程砚深父亲的传闻,旁人都说若是他之前没有继承家业,大概已经成为闻名的科学家了。
在他的专业领域小有名气,然后忽然娶妻生子,又被拉回程家继承家业,这种经历听着不知是该唏嘘,还是感叹。不过听说程父后来也没放弃自己的理想,将集团事务都推给程砚深之后,他便孤身前往国外继续自己的科研。
甚至在他任职程氏总裁期间,私人投资了许多科研项目,退休后纳入自己筹备许久的新兴技术公司中。
见李阿姨不愿多说,沈洛怡也没细问,说笑了几句,她便扶着扶手,慢吞吞地往书房走。
就算这几天真的休假,有沈江岸亲自出面替她处理公事,也不意味着她就可以全然卸下重担。
沈之航说的话,她听过并没有泛起什么波澜,但到底还是上了心。
舆论打击,降低股价,还有人才流失。
桩桩件件,对于一个即将并购的公司,都不亚于一次触底风暴。
李辉离职的事情,沈洛怡让他暂时隐瞒,毕竟下个月还有新技术发布会,这个时候消息泄露,对兴越显然是重创。
但消息还是传出去了,还传到了沈之航的耳朵里。
不知是沈氏内部保密性太低,还是……
她真的不愿意多想。
不只是对程砚深。
她深呼一口气,点开李助理发来的调查报告,有关去年年底的舆论风暴,还有那位和李辉谈离职时聊过的长辈。
沈洛怡紧盯着附在最后的所谓的长辈的照片看了许久许久,眉心拧得越来越紧。
恰时,书房门被敲响,她的手一松,差点将水杯打翻在地。
李阿姨站在门口:“那个,太太……”
“楼下,有人、有客人。”声音似乎有些紧张。
“谁啊?”沈洛怡稳了稳神色,对李阿姨的反应有些奇怪。
关闭电脑屏幕,她起身下楼。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沈洛怡漫不经心地转头,漫不经心地望向楼下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在看清那张脸的刹那,她蓦地一愣,瞳孔缩紧,顿时停住了脚步。
听到脚步声,那人抬眼,眼神冷静,无声的审视。
那张和她对视的男人面孔,渐渐和刚刚屏幕上那张照片重合。
沈洛怡眸光微闪,眯了眯眼,端正了神情。
【??作者有话说】
昨晚家里有事,更新晚了,抱歉,有小红包
第38章 38
◎“我们离婚吧。”◎
“沈小姐,终于有机会见面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梳着端正的短发,带着一副银丝眼镜,古旧做派的绅士气质。
他略略扬起的眉眼,还有闲适悠然的姿态,带着极强的侵略性,仿佛这是他的领地。
而她才是局外人一般。
沈洛怡神色平静地下楼,李阿姨在她耳边轻声提醒:“是程先生。”
是她们刚刚谈到一半戛然而止的那位程先生。
其实沈洛怡早有预想,那张和程砚深相似的五官眉眼,连清冷端方气质都如出一辙。
只是在程易渡身上留下几分岁月沉淀的痕迹。
双眸对视,沈洛怡整理了下长裙,坐在沙发边缘位置,挂上微笑,略一沉吟,她现在依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程先生。
“程叔叔,初次见面,非常荣幸,我是――”
招呼还没打完,话已经被程易渡截断,他慢条斯理放下手里的茶杯:“既然是初次见面,当初你们婚前见家长时,都没有见到的人,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沈洛怡在看到那份调查报告上和程砚深相似的面容时,她已经有所猜测了。
程易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但沈洛怡只作听不明白,悠悠然抚平裙角褶皱,微笑回应:“没关系,程叔叔您公事繁忙,我都理解的。”
一副大度宽容的模样,耳朵自动过滤了些难听的话。
沈洛怡不想同他起冲突,毕竟是程砚深的父亲,闹得太难看,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至少,面上的平和维持就好,再多的,也不必过多苛责。
“这间别墅是按照我的设计装修的,虽然后来也有改动,但大体风格布置都是按照我的思路来的。”程易渡不动声色,轻拍了下沙发。
视线缓缓斜至沈洛怡的面上:“那我对这间别墅的女主人应该是有些话语权的吧。”
沈洛怡眨了眨眼,一点清光闪过,她不太想说,这间别墅早在婚前就已经被转到了她的名下。
是谢芝芸对于他们婚事给出的最大诚意。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嘴角弧度纹丝不变,仪态大方,寻不出一点错处。
“装傻其实不是什么好方法。”程易渡和程砚深父子俩还是不太一样,至少程砚深不会这样不留情面地讲话。
见她不语,他又撂下一句:“况且装不装,在我这里看来没什么区别。”
都不太聪明。
沈洛怡压了压情绪,婉然笑道:“您真会开玩笑。”
至少在礼节上,她已经做足了那套淑女风范,不好听的暂且当做没有听到,回头找程砚深出气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