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干盒与七剑客——迢锈【完结】
时间:2024-12-05 14:45:00

  一念到这个名字全场都有些沸腾,就连老师都格外偏爱。
  陈念荒站在跑道弧线形的中心,所有的视线也都顺应弧线聚焦到他身上。
  他穿得很单薄,白色的运动背心加短袖,宽大的黑色裤腿下,就是一截细长的跟腱,为之侧目的有岂止是在场的人,远云都为他停留,帅得没边。
  风吹鼓起凌乱的头发,绝非为了遮挡视线,或许也想欣赏他的脸。
  周围的人惊呼,声音嘈杂基本上在讨论这个嚣张到跋扈的少年。
  陈念荒隔着人群,与她对视了一眼,笑了。
  向春生这是第一次清晰看到那个本就满是光环的他,她没有率先转移视线,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似乎在争夺某种存在的主导权。
  她用口型做出了加油的动作。
  他居然骚包地眨了一下左眼,黑睫像一尾振翅蝶,唇下的小痣也被牵动上扬。
  “嘣―――――”
  发令枪响,起跑白线被甩开数米,落在身后。
  所有人手中的应援棒都不再是摆设,加油喝彩声响彻云霄。
  陈念荒一步顶他们两三步,稳稳地跑在了第一个梯队。
  因为三千米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所以林致优趁着每一圈陈念荒在另外一边跑道的时机和她讲话。
  “你生什么病啦?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向春生还以为她们没听见,所有视线都被赛场上的人吸引,她们居然如此关心自己,便如实相告。
  向春生的语气稀松平常地平铺直叙:“哦,没什么就是运动型哮喘,不太能动。”
  没有任何准备。
  “啊?!”
  “什么――”
  “向春生,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一直瞒着我们?!”
  “小春,你就这么一直憋着?”
  向春生看她们如此震惊,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毕竟哮喘除了不及时治疗会有危险之外,算不上什么大事。
  宋写宁和林致优看她的眼神变得很复杂,心疼愧疚,包含了一部分的恨,恨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们,恨自己甚至还误解过她。
  向春生极为平静地解释道:“哮喘病人其实和普通人一样的,我不想被放进真空玻璃罩里被特殊保护,所以没告诉你们,对不起。”
  “你先别说话。”宋写宁说着就要抽自己,被向春生制止了。
  “你不用对不起,该道歉的另有其人。”林致优眼眶微红,眼中泛泪看着她,“所以你就只差了体育分,才没能进这个学校。”
  像她这种特殊情况,在体育中考的四十分里只能拿到各个科目的及格分,所以总分一下子就和人拉开了十几分的差距,如果中考不算体育分,光凭文化课向春生绝对能稳上一中,原本因为借读身份所受到的排挤,完全是个谬误!!
  她们捶胸顿足,替向春生打抱不平。
  “嗯嗯。”向春点点头,其实她中考还是没发挥出自己原有的水平,这样的结果也不算意外。
  这两个人的目光还是呆滞的,就连加油也有些敷衍。
  向春生为了缓解目前这种奇怪的状态,便开口大喊起来:“一班,加油!陈念荒,加油!”
  这句加油在排山倒海的“陈念荒,加油!”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因为这次可能是暗中窥视中唯一一次可以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得那么大声,没有人会深究那句话背后的深意。她们只用加油就好了,剩下的就交给风。
  迎面而来的风,撩起他的发丝,四周的空气在激烈的对撞中有了形状,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宽松的衣服随着手臂的大幅摆动前后摇晃,带着凉意却又万分热血,甚至会觉得衣服也是对他的桎梏,操场上的颗粒扬起又落下。
  他脖子上挂着由黑编绳坠起的汉白玉印,平常几乎没有人见过,只因这领口太大,跑步时一下一下砸红锁骨。
  赛程过半,陈念荒的脸上还是没有露出明显的疲倦,依旧轻松自如,似乎是注意到这个碍眼的坠子,他漫不经心地往后颈甩。
  跑在他后面的有两个人,一个体育生一个不要命。
  他惜命,没那么傻。
  陈念荒对是不是冠军这件事不甚在意,他纯粹是为了听那句加油和喝到那瓶水,还有就是狡猾地想让她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再多一点。
  所以他每跑一圈都要去找观众席上的向春生。
  她看不到就没意思。
  好在向春生这家伙还算称职,每一圈都在加油。
  最后一圈的发令枪响了,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志愿者只能尽可能用力地绷紧绳子,以防大家太过着急被挤到跑道边上,影响成绩。
  向春生原本的那个位置几乎没有任何空隙,她和宋写宁她们也被人群冲散了。
  原本宽阔的操场空间居然让人觉得窒息。
  “啪――”
  毫无预兆的,她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
  “你们别挤她!”宋写宁极力地推开人群。
  这些人才反应过来,像是密集地蚂蚁围着这糖块,黑压压的一片,中间有一块凹陷。
  “快散开,快点散开,让空气流通。”林致优保持冷静疏导人群,“先送她去医院。”
  这群人围成一圈,面面相觑,他们似乎都被这个场面吓到了。
  宋写宁急得团团转,眼泪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但她依旧保持理智;“找个人背她。”
  林致优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她毅然决然把向春生放在自己的肩上,毫不犹豫地扛起她。
  三个人咬牙坚持到了校医室。
  向春生也在颠簸中有一点回过神来。
  “你的药呢?”宋写宁的眼角还挂着泪,“就是哮喘需要用的吸入式药剂。”
  她微微低下头,柔弱的脊背弯了下去,声音只剩下气音:“在口袋里,别担心只是低血糖。”
  林致优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力气可以大到这个程度,就在瞬间爆发,哪怕她从来都没有锻炼过。
  或许是向春生实在太轻了,没有什么分量。
  向春生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如此在乎自己。
  校医老师检查后询问了既往病史,给她喂了点葡萄糖测了血压。
  向春生坐在床上,抬头看着大汗淋漓的两个人,久违地毫无保留地笑着。
  “你可别再这样吓人了。”宋写宁擦掉眼泪气鼓鼓地说道。
  林致优摸摸她的头说道:“我们对你和之前不会有任何区别,所以你更得好好照顾自己。”她的意思是不会因为向春生得了哮喘就特殊照看她。
  向春生点点头,她以前会害怕破窗效应,害怕毫无保留地把后背给别人看,因为那无疑是把软肋双手奉上。
  但她现在才知道,只有紧贴着后背,才会有强劲的心跳声,透过棉絮一层层传递过来。
  
第29章 绿色・获胜
  4.Nov无云
  「或许浪漫主义不只是风花雪月,那是人类激情的迸发,大地都会留下亮烈的履痕」
  陈念荒就在最后一圈,放慢了脚步,他没有在观众席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跟在他身后的顾长靳加快脚步,拼了命地往前冲。
  就在终点的前几米不到,他彻彻底底超越了陈念荒。
  陈念荒就是因为这几步的犹豫没拿到金牌,不过依旧进了前三,一块分量不重的铜牌。
  周柏羽早就在终点线前做好准备,水、毛巾一应俱全,一只手扶住了他,陈念荒刚跑完脚步虚浮,汗滴顺着下颚线往下淌。
  “她人呢?”
  周柏羽把水递给他:“你说谁?”
  “我问向春生她人呢?”他喘着粗气,胸前的一串白色的英文随着他急促愠怒的呼吸上下起伏。
  周柏羽皱着眉头说道:“她在校医室,刚刚这里差点发生踩踏事故真是的看个比赛这么疯狂……哎你……”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陈念荒就只剩下一个背影,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
  他这个人难道是铁打的吗?跑了三千米都没休息一下就这么跑了?水都没喝一口。
  周柏羽刚想拿着衣服跟上去就被班主任叫住:“陈念荒他人呢?等下还要颁奖。”
  “老师,他去卫生间了。”就这么支支吾吾地敷衍过去。
  冷风划过耳畔,他那被汗浸湿的背部,干了,蒸发时带走了身上的热量。
  身体早已不停地警告他,给他腿上铸了铅,让肌肉无限紧绷撕扯,可大脑却告诉他,一定要亲眼见到向春生。
  等陈念荒跑进校医室,看到全须全尾的那个人时,他的理智才慢慢回升一点。
  消毒水的味道很重,白纱窗透过的光很干净。
  她正要去柜子上放体温计。
  就在她的额头快要碰到柜门角时,陈念荒没有过多思考快步上前,用手掌握住了那个冰冷的尖角,解决了那个看上去会让人头破血流的危险。
  青色的脉管里,注满了阳光―――在那只紧劲强硬的手臂上,突兀地出现在向春生的视线当中。
  两个人的距离近到能听见心跳声。
  她的手拳紧握住木桌,浮出的静脉,在一下下痉挛。
  太近了。
  这是向春生第一次被男性的气息所包围。
  特殊的汹涌的存在感极强地一丝一缕缠绕她,原本放空地大脑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青涩又鲜活的气味冲击了。
  那是与十几年来所接触过的味道截然不同的存在,他好特别。
  她扑倒在一片长满春草的荒原,无边无言的腥绿翻涌向她。
  就是她错愕停顿住的半晌,陈念荒才注意到两个人的距离过分近了。
  可他却贪恋地缓慢放下手臂,后退半步,双眼却无法从那乌黑的发顶移开。
  “请190133,一班的陈念荒同学,赶快到主席台领奖……请190133陈念荒同学赶快到主席台领奖……请190133陈念荒同学赶快到请190133陈念荒同学……请190……”
  广播里一遍遍重复着他的名字,到每一个角落,每一片空隙……
  而这个始作俑者,这个广播中的主人公,没有任何反应,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身后。
  向春生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他。
  高高束起的马尾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给了他一个巴掌。
  陈念荒脸上被发丝划过的地方,酥酥麻麻,他只是轻笑了一声。
  向春生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受伤了?”陈念荒用手捂住脸,紧张地询问,“你还好吗?”
  向春生以为是他受伤了,事实这不过是他为了掩饰心虚地一个借口,而陈念荒全程问得都是她。
  “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向春生刚刚测完体温,没什么大碍。
  校医老师被临时叫走,三千米赛场有人吐了,另外两人去便利店给她买吃得去了,所以校医室只剩她一个。
  听到这句话后,陈念荒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浑身卸力坐在病床上。
  “陈念荒你不去领奖吗?广播在找你。”向春生微微蹙眉,牵动眼角的小痣上扬。
  陈念荒又恢复了以往的语气,满不在乎地回:“一块奖牌罢了,懒得去。”
  奖牌对他来说或许不值一提,那什么对他来说才值得呢?是什么可以让他放弃鲜花掌声,义无反顾地在三千米刚结束后就立马跑到这儿来呢?
  广播停止了大海捞针式地寻人,停止了这种徒劳。
  “呐――”
  一瓶已经捏皱的矿泉水瓶,一瓶在人群的挤压中也没有弄丢的矿泉水瓶,就这么脆生生地递给他。
  向春生看着他点点头,似乎在说“这是你应得的”。
  陈念荒接过了这瓶水,拧开瓶盖,一饮而尽,他实在是太渴了。
  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很沙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领,在狂奔的过程中歪出一大片锁骨,链子正狼狈地坠在后面。
  陈念荒悔不当初,他应该整理一下仪表再进来的,如今只能不动声色地把玉坠往前放。
  “你……之前为什么突然生气?”他忐忑地问出口。
  向春生的眼睛亮闪闪的,盯着他。
  根本无法抵抗,哪怕此刻往他的心脏中央插入一把匕首,他都感觉不到疼。
  “嗯,我觉得你对待考试的态度不够认真。”向春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他愣住了,过了很长的一秒,低头笑了。
  怎么都不会想到是这个答案。
  她究竟是哪种类型的可爱人类啊?
  陈念荒痴笑着回答:“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手里不断摩挲着胸前的白玉印。
  蓝色绸带坠着的银牌挂在胸前,他却执拗地望向一旁的空位,那个原本属于陈念荒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他也失去兴致。
  ……
  落日余晖在操场上冷却成型,远处汽车鸣笛依稀可辨。
  向春生在他走了很久之后还有些怔愣,半晌说不出话。
  她想起了小时候,那是个夏日未雨的入伏天,外婆家的凉席会在脸上留下红印子,藏着蝉鸣和草药味,她没有下过地,但是香味似乎能勾动血脉里的记忆,她能清楚的分辨稻谷就是那个气味。
  诡异的是,陈念荒身上的味道她无法找到具体已知的气味去形容,但却能勾动某种奇怪的情绪。
  她用清水用力的洗脸,拍拍脸颊,妄图把这些连同记忆一起清零。
  不过没那么容易。
  他狡黠地露出了尖牙。
  笑得真诚,笑得不知疲倦。
  陈念荒的脚步都变得轻快,眼尾和眉梢都是上扬的,丝毫没有跑完三千米该有的样子,修长的食指慢慢地抚摸上鼻骨,那块被发丝划过的地方。
  这应该是洗发香波残留的淡淡清香,雨后的清茶,吸饱雨水,那个少年连枝带叶扯下一簇,衔在唇间。
  “你死哪去了?”
  最终还是周柏羽残酷无情地戳破了这层幻想,他就差没跟这个傻笑的人大动干戈。
  比起全校闻名、拒领奖牌、一意孤行的陈念荒,他才更尴尬好嘛?
  “知不知道我有多尴尬,班主任找不到你人来问我,广播里不知道喊你名字喊了多少遍,就差全世界通报了,最后还是我这个保姆上台帮你代领!”他越说越激动,最后把那块奖牌用力地往他身上扔,活脱脱一个受气包。
  周柏羽夹在两个人之间,一面要受班主任的气,一面又要给他打掩护,简直是两头受气。
  陈念荒轻笑了一声,道了声谢。
  保姆,真是难为他了。
  “你应该知道领奖台上还有谁。”他的画风突变,眼眸微沉。
  “嗯。”
  他冷冷的划上一个休止符,两个人都默契地闭口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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