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羽看他刚才那傻笑的样子,忍不住吐槽:“不是大哥你表现的能再明显一点吗?”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对向春生的在意已经不仅仅在普通同学的范畴了,周柏羽自从认识他以来,就没见他如此大惊失色过。不过现在他不急着调侃,这人打死都不承认。多说他两句等下还要急眼,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陈念荒疑惑地看向他:“嗯?”
“走,你拿了铜牌不得好好庆祝一下。”周柏羽打着哈哈就糊弄过去了
陈念荒就这么被拉着走了,丝毫没看到就站在不远处的顾长靳。
他的眼中是如此生动,盛放着万道霞光。
……
向春生还没走多远就被她们两个人团团围住。
她们说是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实际比对待濒危动物还要严重,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向春生。
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你没事吗?需不需要喝水?”宋写宁担心地不行,“吃点面包对付一下。”
她转念一想:“算了要不还是吃饭团吧,还是热的。”
林致优则是默不作声帮她拧好瓶盖。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真的没什么,十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向春生笑着接过水,她不把这件事说出口的原因就是不想像个玻璃娃娃,只能被泡沫纸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
“小时候发作的比较频繁,现在好了很多,除了一些剧烈运动不能做。”
“反正你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嗯嗯,一定的,药一直都带在身上。”
向春生拍了拍口袋,还一脸骄傲地抬头。
可是她们两个却怎么笑不出来,勉强挤出来两个苦涩的笑脸。
原来她之前走楼梯慢慢吞吞,经常掉队了也不慌不忙,动不动就要去卫生间,不参加大课间的跑操,看体育生们训练时眼中溢出的羡慕,这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不是不想放声大笑,不是不想跟上他们的脚步,只是不能。
运动于她而言是一道加速呼吸道肌肉收缩的催命符。
而他们真该死。
第一天的运动会进行到了尾声,操场上最后一个项目是老师的趣味运动会。
有两人三足,运球接力和拔河比赛。
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老师们严肃外表之下的样子。
熟悉的班主任居然卸下包袱,笑得开怀,不过那争强好胜处处要争第一的性格是怎么也不会改的。顾弋乾倒是没那么热衷,双手抱胸在一旁静静看着。
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那位中年大肚腩和地中海双满贯拥有者,中年男老师典范,他们的政治老师居然会打篮球,打得还不赖。
在那个胯下运篮顺利地拿球投进篮筐之后,果不其然扶了扶眼镜。
众人都被这滑稽却又不失风度的一球给逗笑,眼镜片反着白光,违和却又格外合适地,记录着他们这些普通却又非同寻常的日子。
或许下午五点半的夕阳余晖冷却的还有红色操场上的笑声。
第30章 底片・获胜
运动员进行曲都像是刻进了脑子,挥之不去,就连睡前的白噪音也是这个。
向春生百无聊赖地坐在看台上写卷子,对她来说这也算放松。
旁边的另外两个人正在兴致勃勃地看比赛聊八卦嗑瓜子,和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样绝对不是为了博眼球或者换取老师的青睐,向春生完完全全就是为了消遣,这个人无聊时就只会写卷子。
宋写宁拍拍她的胳膊:“小春,别写了,我们去看比赛。”
向春生立马停笔:“去看什么比赛?”
林致优:“女子组跳高比赛。”
跳高场地周围里三层外三层这么包着,一如既往地火热。
“那个最高的就是项东安了。”
“这还比什么, 第一都已经在她手里了。”
……
围坐在她们前面的人小声讨论着。
她们口中的项东安,就是向春生那天一眼便看到的女孩,她穿着贴身的运动裤和背心,露出的皮肤是金灿灿的小麦色,小腿上的肌肉线条雕刻得非常流畅优美,每一个细胞都舒张着太阳的味道。
她们看向她的眼神绝非冒犯地打量,而是衷心的欣赏。
项东安的头发剃得很短,似有风刮过。
她的存在会让在场的全部男性都感到压力,不管是身高也好,还是长相也罢。
跳高不像别的项目,动作做到位就行,它需要运动员克服心理障碍,掌握恰当的节奏,最后纵身一跃,每一个环节都丝丝紧扣,任何一个步骤出差错都会导致红色杆子倒下。
所以全场都屏息凝神。
她每一次地起跑前都会做一个手势,竖两根手指放在下颌处,微微抿唇,心念合一。
可是总有几个不长眼的男生发出奇怪的嘘声。
这种情况还不是一次两次。
“吁―――”
又是一次毫无素质地喝倒彩。
项东安淡淡地睨了一眼,随后一个优雅利落的背越式,顺利过了那条一米七八的线,稳稳地落在海绵垫子上,动作之帅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她像是一只高傲轻盈的白鹭,轻轻掠过水面,凶狠地用利爪衔出一条游鱼。
向春生她们毫不吝啬地奋力鼓掌,掌声把男生那些低俗的语言通通盖过。
她用实力堵住了这些人的嘴。
跳到最后,全场就只剩下一个人,项东安的每一跳不再是为了奖牌,而是为了刷新校记录。
人群都走光了,就只剩下了一些和向春生她们一起应援的女孩。
项东安注意到她们了,不过也就淡淡一笑,比对别人柔和了一点。
“她是在对我笑吗?”宋写宁有些兴奋,向春生看着她笑了。
“她笑什么?”
陈念荒的视力一向很好,他坐在看台上就能看清跳高场地的近况。
“啊?”周柏羽正在放松小腿肌肉,还是有时间敷衍他,“你说谁?”
“哦没什么,你继续。”
陈念荒顿了顿,没接话茬。
只当他自言自语。
今天周柏羽的任务比较重下午有八百米决赛和四乘一百接力。
风水轮流转,这次是陈念荒照顾他。
他不完全出于自愿,而是对周柏羽代领奖牌出糗的“奖励”。
他四周存在着无形地屏障,没人敢靠近,就这么泰然自若地站在操场一角,胳膊上松垮地搭着周柏羽的衣服,身体微微后仰颇为嫌弃地离那衣服一丈远,让大少爷纡尊降贵当衣架委实有些憋屈。
八百米跑完,他累得满头大汗,陈念荒顺势拧开瓶盖递上一瓶水。
周柏羽原先练得是短跑,他的爆发力和天赋大概是同期的学生里最好的,后来因为伤病,有了掣肘。
他还是不负众望拿到了银牌。
终点线上除了一班的同学外,还站着卢瑞音。
他们拥围而站的样子就像是在迎接一位英雄。
她欣慰地看向这群孩子,当他们不再为没拿到金牌而难过,那才算真正的胜利,卢瑞音的眼睛里闪着微芒,低头笑了。
卢瑞音除了在学习方面的事上不懂变通斤斤计较,余下的部分其实还是有点质朴笨拙的。
运动会的最后一项,就是万众期待的四乘一百接力跑。
团队合作的项目,外加上接力棒这种不确定因素,给比赛增加了可看性,操场变得异常热闹。
志愿者提前清场,把每个赛道都空出来。
陈念荒和周柏羽作为参赛者,早早地在一旁就位等待,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认真。
这关乎到班级荣誉,关乎一个才成立不到短短三个月的班级所需要的凝聚力。
在所有事件发生节点的最初,就应该是这样,荣辱与共,风雨同舟。
他们把目光都聚焦到赛道的这些人身上,把那些难过的不堪的细节都抛诸脑后,全神贯注地为着同一个目标加油。陈念荒开始认真起来,他摒弃了原先对待团体项目的偏见,毫无保留地讲解接力时的要点和细节,争取不在这个环节出现错漏。
“记住,这十五米的距离……”
裁判员强调完规则之后,准备开始。
“预备”
“砰―――”
法令枪响,起跑线上的人像是离弦箭般一齐窜出,划出一道道锐利的锋线。
一班运气不太好,抽到了死亡外道第七道。
第一棒,由于起跑线的不同,还处于领先地位。
“一班加油,一班加油”
赛场上争分夺秒,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也在明争暗斗。
卢瑞音那尖利的嗓音成了一班最大的优势,他们班的气势盖过了在场的其他班。
可惜第一棒只跑出了微弱的优势,第二棒时其他班的体育生们奋起直追,在弯道被超越了。
好在交接棒时没有出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第三棒,也就是陈念荒的身上,祈求他能力挽狂澜。
陈念荒心无杂念,只待铁棒落入手心的那一刻。
他稳稳接过,迈开大步,脚下泵出一股一股力量,跑道上狂奔的衣角上下掀动,惊起满地尘埃。
此刻,不是他在追风,而是风跟随他。
一米一米地缩短距离,最终把那一棒递到周柏羽的手上。
最后一棒,是最精彩的一棒,是决定胜负的一棒。
陈念荒追平了第二名,现在,他只需要带着全班人的希望和信念,毫无顾虑地冲线。
周柏羽只觉脚下生风,他的内心没有任何对于髌骨的担忧,那些伤病那道疤不再成为他的牵绊。
他闭上眼冲过那道红线。
“赢了!”
“我们是小组第一!”
“一班,获胜了!”
……
他睁开眼睛,如梦初醒般,身上挂着鲜亮的红色,以属于胜利者地姿态被众人环绕着。
身后地陈念荒笑得有些肆无忌惮,但那个笑完全发自肺腑。
周柏羽战胜了自己,他的身心无比畅快,甚至有些飘飘然,这种感觉很复杂,不单单是胜利地喜悦,还有被人毫无保留信任的满足感。
冠军是属于他们的!
广播总算换下它那一成不变的运动员进行曲,换成了《This is me》
闭幕式在日影斜沉的黄昏时分举行,远山像是余烬不灭高高擎起的火炬,徐徐燃烧着最后的浪漫。
他们虽然没有拿到团体第一,但足够尽兴,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橙红色的笑。
向春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她好像彻底地进入了这个群落。
只要她尖叫过,呐喊过。
这种由内至外的认同感不是任何人给予她的,而是她自己寻来的。
众人欢呼雀跃,唯有一道目光不曾改变。
穿越人头攒动,重重叠叠的人影,寻到她。
陈念荒凛然的眼神与身边人的放浪形骸截然不同,散发着属于同类的气息。
在这长久的对视中,她寸步不让,无可逾越。
是他率先心虚移开,极力克制嘴角上扬的弧度,低声轻道:欢迎,小企鹅,接下来是属于你的时刻。
闭幕式的烟花结束后,他们还需要留下来打扫卫生。
陈念荒手上拿着一个拍立得。
负责拍照的人不是他,这是一天前,在看见他们的笑容后作出的冲动决定。
那样的笑容美好到,即便是身为旁观者的他也想要记录下来。
向春生站在主席台的脚下,那块被夕阳切割出矩形阴影的地方,她站在那里把垃圾袋撑开,呆呆地充当一个站桩垃圾桶。
剩下的人则是嬉皮笑脸地捡着垃圾。
陈念荒大步走过去,单手拿过那堆垃圾:“班主任说一会儿拍照。”
以老师之名传达他的意思。
“啊?”宋写宁听到了这个消息特别激动,“好啊好啊。”
“用什么拍?这个嘛?”她用手指着陈念荒手中的拍立得。
陈念荒:“嗯。”
他把相机递给她们,只顾着手上的垃圾袋。
宋写宁战战兢兢地接过相机后,开始组织他们拍照。
她没用过这个型号的相机,所以不太熟练,等陈念荒扔完垃圾回来后又把相机还给他。
宋写宁:“陈念荒,这个不大会用。”
陈念荒低头瞥了一眼,回她:“我来拍。”
剩下的人被赶到了一堆,宋写宁牵着林致优,一旁还有三个不停打闹惹人烦的男生,分别是周柏羽,曾萧和郑承禹。
向春生一个人站在那个角落若有所思。
陈念荒径直走过去,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示意她站在人群中。
等众人摆好姿势。
“咔嚓――”
光圈对准她后,按下快门。
照片很快就出来了,但是迟迟没有显色。
陈念荒私自把相片塞进口袋,向他们解释道:“相纸坏了,我们再照一张。”
这次他把相机固定在那个位置,设置定时,随后飞快的冲到这群人中间。
拍下了最后也是最成功的一张。
他或许找到了自己的第二十五张底片。
相纸没坏,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十六七岁的他们,即便刚清理完垃圾灰头土脸,那张照片里的这些人永远意气风发,永远心跳,永远青春年少。
第31章 左边・败北
霜降,烟火,相片纸,悬铃木汇成的隧道,会短暂地开启,造下一个真实又虚幻的梦后,关闭,运动会结束了他们也该重新回到原定轨道。
运动会的戒断反应,完全体现在了那叠厚试卷上。
“果然不出我所料,运动会这两天没布置得作业全部放到了现在。”
周柏羽翻着手上的卷子叫苦不迭,他是反应最重的那个。
卷子是怎么也写不完的,不过明目张胆不去上课嬉笑打闹的就只有这一刻。
大概率周四上午的英语连堂课被体检冲掉了。
全班人除了卢瑞音,根本藏不住脸上的笑意,班主任拿着两张体检的表格,叫班长发下去:“你们别给我嬉皮笑脸的,赶紧去报告厅检查完,回来我们把这篇阅读讲了。”
林致优拿到表格转身的那一刻,对她们眨眨眼,狡黠地笑了。
“老师,有没有订书机啊?”
有人大喊了一句。
“你们先填个人信息,我去办公室拿。”她说着就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