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岛大片的荒地,到大户人家中为奴,也好过去那边搬石头。
一转眼许婵两岁了,孙锦语想带孩子回临安看看。孙秀娥只是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抱过,这都一年多了,每次来信都说很想念外孙女。而肖克岚则连外孙女什么模样都还没见过,可惜自己走不开。
二月的时候她曾收到京中来信,是王婉儿寄来的,说是想清明的时候回临安为父母扫墓,希望也能见到她。
孙锦语原本是想清明的时候回去,可碰上许婵生病,没能回去。
这次回临安,孙锦语吩咐阿珠准备马车。她知道自己生下女儿后,陶氏对她的态度有了转变,她也不想再去求着要用船,坐马车也没什么不可,不过是颠簸了些,晚上还要找地方投宿。
许修远想再去母亲那里试试,结果没能说服母亲借船,反而又挨一顿训斥。一是骂他不肯纳妾,二则是说他不作为,读书或是行商,一样不沾。
孙锦语正收拾衣物,看到许修远垂头丧气地回来,屏退了左右。
“怎么样?我说她不肯去借吧!咱们坐马车一样的,不就是累点吗?慢慢来,回去多陪我爹娘一段日子,到腊月再回来。”
许修远一脸歉意说道:“对不住啊娘子,要让你和孩子受苦了。”
孙锦语不以为意,也坐了下来:“说什么吃不吃苦,这几年婆母多少次想给你纳妾,都被你挡回去,她骂我你也为我出头。因为我,害你也被她训了多少回。”
话说完,许修远一脸动容,不禁抓住她的手,微笑着说道:“这辈子有你真好,爹娘都总怪我无能,还是娘子体谅我。”
听这话的意思,孙锦语猜出他又在主院受训斥,公爹多次叫他读书考功名,婆母也让他跟着三哥学着经商。但她清楚许修远的秉性,这两条路都不适合他。
孙锦语安慰道:“没事儿,咱们就算不拿家里的月银,手里的田产铺面也能够我们一家过日子的。你不想读书那便不读,不想经商也不学,我相公开心最重要。”
许修远傻傻一笑,站起身来:“那娘子忙着,我上厨房给你喝阿婵做点心去。”
七月底,孙锦语一家三口回到临安。
正是下午,肖克岚还在衙门内处理公文,家中小厮来报说女儿女婿和外孙女都回来了,快马加鞭回家。
堂屋上孙秀娥正抱着外孙女爱不释手,笑得眼角都皱出褶子了。
肖克岚风风火火地赶回来,孙锦语和许修远连忙迎上去。
打过招呼后,肖克岚注意到孙秀娥怀里的小丫头,脸上掩不住的喜悦。
孙锦语教女儿喊外祖父,许婵乖巧地跟着母亲学。
一声“外祖父”娇软稚气,把肖克岚心都融化了,连忙伸出双手来:“乖,来外祖父抱抱。”
许婵乖乖地伸出两只胳膊,投入外祖父怀抱。
此刻的肖克岚两眼微红,这几年想念女儿,也盼着见外孙女,这一刻总算如愿了。
傍晚,丁月梅和三个儿子也过来吃饭,还没上座,肖家三个儿郎抢着抱许婵。
许婵丝毫不认生,旁人一逗,笑起来眯着眼,可爱极了。
中秋过后,杜南秋带着儿子回临安,一群人欢欢喜喜聚在一堂。
她知道孙锦语带着孩子回临安来了,临走前在苏州童蒙斋看到一副璎珞,上面串着十八颗小小的珊瑚珠子。
之前孙锦语出嫁她没能赶来,这次又是头回见许婵,便买下这副璎珞送给她。
孙锦语看她把璎珞给孩子戴上,忙说道:“秋姨,这东西太重了,给孩子不合适吧?”
杜南秋:“东西不管贵不贵重,你瞧阿婵戴着多好看?”
难得四个女人凑齐,这天午后,几人在祠堂巷打叶子牌。杜南秋出门时,花煦知还在午睡,想着他一会儿还要喝奶,便没带上他,家里两位乳母和几个丫鬟婆子守着,她也放心。
肖三郎从医馆回来,年前丁老先生去世,上月他便在街上弄了个铺子,打算开始行医坐诊。
走到祠堂巷门口,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
“三郎!”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轻快地跑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此人姓董,名唤莺莺。
肖三郎迎上去,“这是什么?”
董莺莺把盖着篮子的荷叶翻开:“我爹今下午在河里捞了几条鱼,我来看看婶子,叫我带两条来。”
杜南秋正看着手里的牌,远远瞧见肖三郎身边的少女。
肖三郎和董莺莺走到她们打叶子牌的桌前。
“娘,莺莺送了两条鱼来。”
丁月梅回头看了看篮子,董莺莺说道:“婶子,这是我爹刚从河里抓的。”
“替我谢谢你爹啊,三郎拿厨房去吧。”话说完丁月梅又赶紧看牌。
待肖三郎和董莺莺进去,杜南秋悄声问道:“这便是三郎瞧上的那姑娘?”
丁月梅讪讪一笑,点了点头。
孙锦语方才也多看了几眼:“模样生得真秀气,倒是跟三郎挺般配。”
肖家三兄弟中,当属肖三郎的模样最为清秀,当初还在舅舅的医馆帮忙时,就有好些小姑娘守在医馆门口张望。
有一段日子董莺莺上医馆来抓药,每次都是肖三郎给她抓的,还有两次董老爹病重,他还去家中看诊。两人一来二去暗生情愫,肖三郎知道自己和王婉儿有婚约,但确实与董莺莺情投意合。
起初两人走得近,丁月梅是不同意的,她还想着三郎娶王婉儿,何况肖三郎还想到董家做上门郎,她更不可能答应。后来是肖三郎软磨硬泡,又哭又求还绝食,丁月梅心疼儿子,这才答应的。
肖三郎把鱼放到厨房里出来,跟丁月梅说了一声,同董莺莺上戏院看戏。
等他们走了,丁月梅叹息道:“也不知这小子中了什么邪,偏偏要赶着上董家做上门女婿,可惜了婉儿……”
杜南秋:“嗨,这算什么事?孩子们情投意合最重要,婉儿也会有自己的好姻缘。”
……
许婵也在家中午睡,起来跟乳母玩了会儿,乳母起身给她倒水时,她一个人摸摸索索走到了肖克岚的书房外。
今日肖克岚休沐,正在书房翻阅古籍,忽然听到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抬起眼来望出去,什么也没看到。
也不知外头是什么东西,心里正起疑,许婵歪着脑袋探进屋内,双手还紧紧扒在门边,眼睛环视着陌生的屋子。当看到桌案上坐着的肖克岚时,顿时笑眯了眼。
发现肖克岚注意到她时,慢吞吞地躲到了门外边,不一会儿又看进来,望着肖克岚嘻嘻笑。
肖克岚放下书,起身走出来,脸上满满的喜色,把许婵抱了起来。
“阿婵睡醒了?你来找外祖父玩吗?”
说罢抱着外孙女进屋,常人都说隔辈亲,这果然没错。肖克岚一看到这乖巧的外孙女,官中琐碎的烦心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许婵两只眼珠子不停转悠,看着这陌生的屋子,看到桌子面前的纸和笔,伸手就去抓,拿着毛笔在纸上随意乱画。
肖克岚瞧外孙女玩得这么开心,也不顾上纸上写的字,任由她玩。
腊月初,肖克岚和孙秀娥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孙锦语一家三口,没过几日肖克岚升职文书下来,如今是五品知州。
来年临安府城以南的两个小县城将化入临安府,管辖区域变大,吏部下达文书,特意又在知府下再添知州一职。
第180章 双喜临门
又一年春日,肖大郎正月初六踏上赶考之路。
从今年的会试起,每位考生都将上京考试,之前京城贡院容纳不下全部考生,一部分考生在江南贡院,一部分在京城。听闻两年前京城贡院扩建已经完工,江南贡院便不再做会试的考场。
这一次,肖大郎抱着必中的信心。去年夏季,肖克岚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是越州通判罗大人家的长孙女,已经下了聘礼。
去年六月,罗大人到临安来公干,在肖克岚家里碰上了肖大郎,一眼便相中了这个孙女婿。
未婚妻是出自言情书网的姑娘,这次考完试就要回去结亲了,肖大郎不容许自己再落榜。
等待放榜的日子里,肖克岚和丁月梅也整日心神不宁,就怕肖大郎再落榜,不好与罗家交代。
虽说肖大郎是罗大人亲定的孙女婿,觉得他学识渊博,彬彬有礼,将来必有大为。他与肖克岚相识几年了,当初肖克岚还在文溪做县丞时,便敬佩他带领百姓修筑何地的坚韧秉性。他也知道肖大郎之前是跟在肖克岚身边的,觉得他养出来的孩子,肯定不会有差。不管肖大郎这次考不没考中,他都会放心地把孙女嫁给他。
三月初,等到会试的榜,肖大郎终归不负众望,丁月梅和孙秀娥这下能放心准备婚事了。
虽然不知最终殿试肖大郎表现如何,但肖克岚交代过他,要上陈南王府去拜见王爷王妃,回来的时候顺道把王婉儿也带回来喝他的喜酒。
月底的时候,没等到肖大郎回来,临安府衙内先收到了皇榜名单和肖大郎的官凭文书。
肖大郎殿试成绩在二甲三十六名,任命为临安府昌化县县丞。
得知这一消息,肖克岚马不停蹄地跑去给丁月梅报喜。
昌化是临安最西边的县,丁月梅一听这消息,乐得满面红光,赶紧进屋给肖宴上香。双目喊着激动的泪水,对着肖宴的牌位,一边拜一边念道:“相公,咱们家大郎有出息了,你看到了吗?”
肖克岚看了看这院子,桌上还摆着稀粥、咸菜和馒头,但只看到丁月梅和三郎。
“你哥呢?他今日不是不当班吗?怎没在家?”他向三郎问道。
肖三郎支吾道:“昨晚跟人喝了酒,今早刚回来睡下的。”
说起虎子,肖克岚心里就来气,昨夜听闻他和衙门里新来的捕快比武,出手没轻没重把人肋骨都打断一根。
说罢肖克岚冲进虎子的屋里,把他从炕上拽起来,捡起笤帚给他一顿揍。
虎子睡得正香,还以为在做梦,差点想还手,一看是肖克岚,一边往外跑一边说道:“怎么了?干嘛打我?”
肖克岚气得大喘气,拿笤帚指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把人家张大牛的骨头打断了?”
虎子躲在石磨后面,刚醒来还是懵的,反应了片刻后点头道:“是啊。”
肖克岚又追上去打他:“比武就比武,点到为止,你怎么还把骨头都打断了?”
“那是他不禁打,我都让三郎给他医治了,还要怎样?”
丁月梅看儿子被揍了几下,连忙上前来劝阻:“四叔,我都教训过他了,三郎会给张大牛治好的,你就别打他了。”
肖克岚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才罢手放下笤帚。
要说三个孩子当中,大郎是最让人省心的,三郎除了为让丁月梅答应他去董家入赘的事上,也未曾让人操过心。
最不让人省心的还要数虎子,一天天虎里虎气毛里毛躁的尽闯祸。肖大郎的婚事定下后,想着他也早该议亲了,为他找了多少姑娘相看,都不中意。
肖大郎回临安了,王婉儿也是一道跟着回来的,没等到婚期时,南边诏安发生战乱,江浙各地筹集粮草。因为要去昌化征集粮食,肖大郎的婚期也延后了。
花岱延到临安公干,顺便也把苏州征集的粮食送来,到时候两个省的粮食都收集在临安,听闻是闽南一带有流匪猖獗,好几次粮草被劫。这一次前方战场有派军队来亲自运送粮草,他们各地只需把粮草集齐送到临安。
粮草还在陆续入库,肖克岚加派人手在仓库把手,忽然听闻诏安运粮的军队到了,几位官僚出城接应。
意想不到的是,来运粮的是卓家父子。他们正在南边跟随城靖小侯爷打仗,如今敌军闭门停战,小侯爷怕断了粮草,想着卓天曜本来是草莽出身,必定能收拾住这些流匪,让他们父子来临安押送粮食。
还有几个地方的粮草没运来,卓家父子在临安多留了几日。
卓昱十七岁,今年刚跟随父亲出征。
得知肖三郎要给别家做赘婿,陈眉将王婉儿许配给了卓昱,等明年王婉儿及笄,卓家便要迎娶她过门了。
丁月梅没想到杜南秋嘴这么快,还等再隔段日子再提撮合虎子和婉儿的事,她知道虎子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丫头,婉儿既然做不成三郎的媳妇,给虎子当媳妇也成啊。可一听王婉儿已经被陈眉许给卓昱,心都凉了。
本来还想让杜南秋在王妃那里再给虎子使使劲儿,但杜南秋怎么看都觉得王婉儿只把虎子当哥哥。
那日肖大郎带着卓昱上祠堂巷来找王婉儿,丁月梅看到卓昱那玉树临风的身姿,这算是彻底断了念想。
四月底,卓家父子押着粮草离开临安。
端午节那天,肖大郎大婚,祠堂巷摆起来长长的宴席。
接亲的队伍提前三四天就出发去越州,今日是拜堂进门的日子,丁月梅一大早就伸长了脖子看。
大儿媳是越州通判罗家的长孙女,年幼丧母,继母不慈,亲爹不管,一直跟着祖父长大。罗大人原就是看中肖大郎人谦和本分,不求孙女能嫁到大富大贵的人家,只希望能给她寻一位品行端正,能护佑她一生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