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着火了,孙锦语也搀扶着孙秀娥出来。
“哪儿着火了?”
听着身后传来的问话声,肖克岚后背一凉,转过身拦在厨房大门前说道:“娘子怎么下床来了?快回去躺着,你听岔了,没有着火。”
丁月梅听到是孙秀娥的声音,跑出来欣喜喊道:“秀娥你醒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高兴了会儿,孙秀娥就是觉得有一股糊味,走下台阶来,鼻子一路嗅到厨房门外。
肖克岚:“秀娥快回去躺着吧。”
他说话的时候,孙秀娥已经看见了里面的场景,地上湿湿的还有积水,鸡肉和红薯洒了一地,锅也在地上。佐料、砧板、菜刀、水瓢、碗和盆杂乱无章地放满了整个灶台,角落里还有两条鱼在地上蹦。
“我,我……我的厨房。”
一团火瞬间窜上了孙秀娥的脑门,薅起墙边上扫帚打向肖克岚。
“秀娥别动怒,我一定给你收拾好,别生气上火啊!”肖克岚把她的手抓住。
孙秀娥再想用力挣脱时,两眼一黑又晕过去。
肖克岚把孙秀娥抱回北屋,丁月梅跑出门去济世堂把老父亲叫来。
一刻钟后,丁月梅父女俩气喘吁吁地赶来。
丁老先生把了脉后再看了看孙秀娥的脑袋,舒心一笑:“没事了。”
肖克岚一脸震惊:“没事?那她怎么一会儿又晕一会儿又晕的?”
“毕竟磕着脑袋,孙掌柜前几日是否太过操劳?”
肖克岚迟疑地点点头。
初七的时候阿旺回一趟老家,店里生意忙,孙秀娥每日落更才回家。他因为临考试紧张,看书看到后半夜。孙秀娥怕他饿着,时常睡到半夜还起来给他煮面吃。
丁老先生:“那就对了,况且这一天一夜没进食,肚子肯定饿。等她再醒来,吃点东西再下床。不过还是得再吃几副药好好补一补,这样以后才不会落病根。”
肖克岚一路道谢送丁老先生出门。
丁月梅把厨房里的残局收拾了下,带的饭都凉了,上锅热一热摆上桌。
知道娘亲没事了,肖克岚父女俩狼吞虎咽吃起来。
没多会儿孙秀娥醒来,丁月梅先把排骨汤端给她。
两口肉汤喝下去,孙秀娥肚子暖暖的,一脸满足地说道:“这才叫汤嘛!你是没看见,肖克岚炖的那玩意儿,根本没法儿下口。”
肚子太饿了,孙秀娥一连喝了两碗汤,啃了一碗排骨,感觉还不够,出来到前院上桌吃。
一边吃一边说道:“那天我早上就在家吃了两碗红薯粥,两个荷包蛋。中午店里客人太多,等忙完酒坊里要帮忙煎酒装坛,午饭都没得吃。想着晚上回去多吃点吧,没想到街上遇上一匹疯马,饿死我了。”
第113章 打雪仗
半夜,孙秀娥睡梦中惊坐起。
“哎呀!”
一旁肖克岚迷糊地揉了揉眼睛起来:“怎么了?”
“今儿正月多少?”
肖克岚:“二十八,怎么了?”
“二十八了?”
这一声把肖克岚的瞌睡都喊没了。
孙秀娥爬到床边想透过窗户纸看看外头的天,黑黑的估摸还不到四更,她坐回来质问道:“二十八了,那你怎么还在这呢?不是昨儿就该去江宁的吗?”
肖克岚和声细语道:“你昏迷了一天,磕着脑袋了,我怎么能安心?赶紧躺下,郎中说了这几天你就好好歇着,啥事儿别想。”
孙秀娥一把推开他的手:“你这什么话?好不容易等了三年,这次不去还得再等上三年,你到底何时才能考上?”
肖克岚小声嘀咕道:“都考这么多回了……”
说着孙秀娥已经下床穿上了鞋:“考这么多回,万一就这次中了呢?不是说的一定要考上,月梅他们孤儿寡母的,还有婉儿这没爹没娘,别人家都欺负他们。就年前的时候,婉儿被巷子里那些孩子扔石子,都骂她是克爹克娘的丧门星。这会儿她还听不懂‘丧门星’是为何意,等再大些,她该如何在这生活下去?还有那李大山,婉儿那么小一个,就在门口石桌前玩泥巴,他牵着一条狗出来故意吓婉儿。虎子跟他打起来,他娘出来护犊子居然还骂虎子是没爹的野种。这都是月梅告诉我的,你是没见着她那委屈的眼神,都快哭出来了。”
肖克岚也随即下了床:“你这是干嘛去?”
孙秀娥:“我去帮你找马车,等天一亮你就走。”
肖克岚起身把她拉回来:“你要找马车也得等天亮啊,这会儿车坊人都没有。再说这也来不及了,就算我能日夜兼程赶路,马也吃不消啊。”
孙秀娥坐在床边细想了想:“没事儿,只要找到马车,我跟你一块儿去,夜里你睡你的,我来赶车。”
肖克岚欲开口,孙秀娥又起身来了,迅速把衣服穿上,到厨房准备揉面做点馒头路上带着吃。
天一亮,孙秀娥出门找马车。到了车坊一匹马车都没有,老板说都让那些赶考的举子租去了。
一个上午,孙秀娥把临安城认识的人都问了个遍,都没借出一辆马车来,都说是让相熟的举子借去了。
没找到马车,坐船又太慢,等肖克岚到江宁恐怕已经开考了。
孙秀娥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里走,看到大街上有过路的马车,她真恨不得抢回家去。
今上午杜南秋有客邀她出局,午后管妈妈派马车接她回来,马车上看到孙秀娥一个人面色呆滞地走在大街上。
孙秀娥因为没找到马车苦恼走神,喊了几声没应,杜南秋叫停了马车走下来。
“秀娥姐你想什么呢?怎么魂不守舍的?”
杜南秋走到了面前,孙秀娥才回过神:“嗯?南秋?”
她眼神呆呆的,尽显疲惫。
杜南秋:“听说你病刚好,怎么不在家歇着啊?”
孙秀娥愁眉苦脸叹道:“都肖克岚这不让人省心的家伙,这会儿还在家里,今年这会试只怕考不成了。”
杜南秋:“找一匹快些的马,日夜赶路兴许还来得及。”
孙秀娥:“别说快些的马,老马都没了,车坊里一辆马车都没有。”
话一说完,杜南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这车是仙乐楼唯一的一辆马车,管妈妈出行也时常坐它。过去从车夫手里拿过鞭子,递到孙秀娥手上。
“四叔考试要紧,这车你拉回去。”
孙秀娥欣喜问道:“这……这管婆子不会骂你吧?”
旁边车夫急地就要过来夺回鞭子,孙秀娥赶紧藏在身后。
杜南秋拦着车夫,给孙秀娥使眼色:“你快回去,我会跟她说的。”
当日下午,孙秀娥和肖克岚一同出门。
临上马车的时候,肖克岚拿着鞭子劝道:“你就别去了,郎中都说你得静养几日,怎么受得了马车这颠簸?”
孙秀娥不顾他的劝阻上了马车:“从这里到江宁,除非马要吃草歇息,咱可不能停下。你还要考试,总不能十来天不合眼,好不容易到了考场却睡起大觉来。我跟你一块儿,夜里你睡觉,我来赶车,咱俩轮着来。赶紧地走了,一会儿管婆子追过来,这辆马车也没了!”
说完转头对着孙锦语嘱咐道:“这几天你去大郎他们家住,出来记得把家里门的门锁好。”
马车缓缓朝着北门走,孙秀娥上车把包袱枕在脑袋下,还特地拿了一张毯子,盖上后哈欠一打,进入梦乡。
孙锦语收拾了些衣物,按照孙秀娥的嘱咐,把每个房间门都锁上了,背着包袱到祠堂巷去。
在祠堂巷虽然没有在自己家里住得舒坦,但孙锦语感觉比在家里过得开心,这里有肖家的三兄弟和婉儿,孩子们在一块儿玩最是热闹。
巷子路边的积雪还没化完,几个孩子在门外堆了一个不足两尺的雪人。
孙秀娥、大郎和虎子在给雪人画眼睛鼻子,三郎和王婉儿蹲在一旁捏起小雪球。
忽然一颗雪球横空而过,砸中了王婉儿的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第二颗、第三颗……
一颗颗大雪球砸过来,王婉儿脑袋都被砸懵了,小嘴一撇呜呜哭起来:“虎哥哥!”
虎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时,正巧看到一颗大雪球砸到王婉儿脸上,连忙过来拍了拍她脸上和头上的雪,再一看对面李大山和三个一般大的孩子,笑嘻嘻地拿着球看这边。
“丧门星,就知道哭,略略略。”
看那伙人欠揍的模样,虎子拳头又痒了,才迈出步子,却被大郎拉住,示意他不要去。
年前把李大山揍出血了,丁月梅赔礼又赔银子,回家还把虎子揍一顿。
瞧出虎子不敢轻举妄动了,李大山叫嚣道:“不敢动手?怕你娘教训你吗?胆小鬼,娘不疼爹不要的野孩子!”
没等虎子发火,孙秀娥哈腰站到前面来呵斥道:“再敢欺负婉儿,我就不客气了!”
对面一阵藐视的唏嘘,李大山捂着肚子笑起来:“就你?小矮子还敢出来叫唤?哈哈哈哈……”
此时孙锦语心里怒火燃烧,手中一颗雪球团紧,一使劲精准地打向李大山的脸。
两面战斗一触即发,虎子把王婉儿抱到门后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婉儿不哭了,哥哥给你报仇去。”
话说完虎子跨出门,捏起一个一个的雪球,朝着对面的人砸。
对面四个人,这边三个,旁边还有个三郎蹲地上玩,不知发生了何事。当脑袋连着被两个大雪球砸中时,感觉到疼了,坐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地上的雪被团成球,扔过来又扔过去,仿佛用之不尽。虎子扔得最卖力,不敢动手打人,害怕又给打伤,娘亲又要赔银子。把雪球团得又圆又大,按得紧紧的,直到打过去砸到李大山的头落到地上,球都没有破。
大郎打累了,休息的间隙过去把三郎抱起来,也带到门后边去。
孙秀娥看虎子的球打得对面叫疼,也学着把球团紧一些。
没多会儿,对面几个累了,也招架不住这硬邦邦的雪球,捂着脑袋落荒而逃。
虎子还不够解气,又追了几步,朝他们的后脑又砸了两个过去。
孙锦语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喊道:“有本别跑!”
人跑没影了,两人回来,屋里的两个小家伙还在哭唧唧。都安慰好了,五个人就在家里玩起捉迷藏。
花岱延和几位同窗上京赶考,中午路过一家客栈用饭,听到旁边桌有人谈起西北的战事。这几年在衡州求学,对外界的事少有耳闻,没想到几年过去这仗还在打。
“那卓将军也真是威武,一下斩杀了敌军两员大将,三天两夜逼得西威退了五十里。”
听到这花岱延筷子停住。
卓将军?未曾听闻秦箫军中有卓姓的猛将。
这人是卓天曜吗?
记得当初卓天曜归降,秦箫有意向父亲帮他在军中谋一个职位,当时卓天曜拒绝了,只想在坪山安生过日子。
他转过头,向对面桌的人询问道:“敢问兄台,方才说的卓将军是秦家军的人吗?”
那男子转过头回道:“秦家军早就败了,三万余人一个不剩,全死在了嘉平关。这位卓将军听闻是后来要跟随秦家的,以前做的是占山拦路的勾当,不知是去晚了还是怎么,躲过一劫。而后国公大人给了他七千铁骑,一路又杀回去,眼看又要打到嘉平了。听说嘉平关易守难攻,也不知何时才能把失地全收回来。”
花岱延瞳孔一震:“秦家三万大军全没了?何时的事?”
一桌男子都笑了。
“这都两年前的事了,公子竟然不知?”
“要我说死在嘉平还好,也算为朝廷效力,不然回来成了叛军,要么流放到琼州岛开荒去,要么也是死路一条。”
花岱延一时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两三年发生这么多事。
同行几个人从客栈里出来,坐上马车,仿佛已经无心赴考,但这里已经离京城不远了,就这么回去又觉着可惜。
第114章 妙音楼
孙秀娥和肖克岚赶了十几天的路,中途只有两夜因为太疲惫停下投宿,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赶路,等到江宁的时候已经是初八二更。
到了贡院大门口,官兵严加把守着,已经不允许考生入场。
孙秀娥坐地上哭起来:“怎么还是晚了?早知道那两晚赶路,不睡觉了。”
肖克岚来不及伤心,赶紧把孙秀娥扶着起来,还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一会儿头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