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南秋脑子里嗡嗡的,面色呆滞喃喃道:“这不可能……”
肖克岚:“我有必要拿这事唬你?不信你可以亲自问载明,他不想打击你,任何人都没有说,我也是在他醉酒后听得一些,事后逼问他才肯讲。他事事都替你着想,从不想伤害你分毫,你怎么就看不到他的真心呢?你因为薛鹤安而难过,他心里也不好受,以求学为名远走他乡,一走就是五年。薛鹤安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跟载明相识十几年了,为你做的难道还抵不上一个相处不过半载的衣冠禽兽?”
杜南秋猛然起身,脑子里一片空白,愣了片刻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进院子里。
碗里倒满酒,一气呵成灌下去。
孙秀娥正要开口,发现她神色不对劲,两只眼睛通红,眼泪呼之欲出。
“怎么了南秋?”
杜南秋接着倒酒,摇了摇头:“没事。”
她不敢相信肖克岚所说,心仿佛刀扎一样的疼。不敢相信自己唯一爱过的男人真实面目是这般不堪,不敢相信那些曾经的山盟海誓都是谎言。
或许这是酒辣眼睛,两碗喝下去眼泪便流出来。
孙秀娥和丁月梅瞧着不对劲,都上手阻拦。
“你怎么了?这酒不是这么喝的。”孙秀娥硬生生把碗给她夺下来。
杜南秋伸手想拿旁边的空碗,被丁月梅抢先一步拿走,情绪一时绷不住,伏在桌上放声痛哭。
孙秀娥劝了两句没什么效果,想起肖克岚在外头,实在猜不出这家伙说什么能让南秋如此伤心。走出来揪起肖克岚的耳朵,质问道:“你跟南秋说什么了?让人哭成这样?”
肖克岚晃了晃脑袋,挣脱开她的手,“我说什么了?实话实说,她也该好好认清人性,不然还好赖不分。”
孙秀娥听得一头雾水,只见昏暗的天空忽然一霎白,随之而来一声巨雷轰鸣。
“呀!打雷了,是不是快下雨了?这几个孩子怎么还不回来?”
话一说完,孙秀娥感受到两点雨滴落在头上,大雨顷刻间袭来。
夫妇二人正打算出去找孩子,只见杜南秋唰一下冲出门。
“诶南秋,打把伞啊别淋坏了。”孙秀娥还以为她去找婉儿。
肖克岚看到杜南秋在巷子口转角的方向,那是去琼花巷。
“别叫了,随她去吧,咱们去借孩子们。”
杜南秋一路奔跑,大雨淋湿了头发和衣裳,跑了一半忽然停在路边。还记得那年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她得知薛鹤安的噩耗在湖边痛哭,花岱延一直在身后为她撑伞。
从来都觉得花岱延是个急公好义热心肠之人,不管是谁有难,都会出手相助。因为他跟表姐夫交好,杜南秋根本把他跟自己的关系往男女之情上联想。
她无力地靠在路边,脑海里回忆着花岱延这些年对她的包容和付出,觉得无颜再见他。
“花大哥……这份情,叫我如何还得清?”
到了花宅门口时,雨越下越大,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敲开门。
花宅大门与前院厨房很近,平日三七不在前院时,都是唐叔来开的门。
“南秋姑娘?怎么淋这么湿?”
唐叔打开门一惊,正要把手里的伞给她时,人已经朝着后院跑去。
书房里,三七正踩在木梯子上收拾画卷。
“三七,花大哥回来了吗?”
杜南秋到了门口看了一眼屋内,没发现花岱延。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三七吓一跳,从梯子上落下来,手里画卷也洒落一地。三七起来揉了揉屁股,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画。
有几幅画缓缓展开来,杜南秋缓缓走近,看到那一张张画卷上的女子,与自己极为相似。本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当看到一幅画角落上写着“南秋”二字,眼眶再度湿红。
三七一边收拾着画,一边回道:“姑娘没打伞吗?公子才回来,刚回屋去,还说更了衣去接姑娘呢。”
主院房间里,花岱延也是淋了一身雨回来,刚拿出自己的衣服,听到有人敲门,还以为是三七,门一打开,杜南秋整个人湿淋淋地站在眼前。
他还没开口说话,杜南秋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我湿的……”
花岱延下意识想把她推开,却发现她身上比自己还湿。
“你淋雨回来的吗?怎么这么湿?”
没等到她的回答,隐约听到她隐忍的抽泣声,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花岱延一下子紧张起来,捧起她的脸关切问道:“你喝酒了?是谁又欺负你了?还是婉儿出了何事?”
杜南秋摇了摇头,咬牙抽泣了两声,哭着说道:“你为何要瞒着我?薛鹤安明明变了心,你为何要瞒着我?我感觉自己好傻……”
花岱延猜到这定是肖克岚多舌了,心里只怨自己那日喝多了酒,一脸心疼地为她擦拭着眼泪和头上的水渍,柔声劝道:“没有,你待人赤诚,是他不知好歹,配不上你。”
杜南秋眼泪依旧不断,稍稍平复了下情绪,“我知道就是我傻,管妈妈也说我缺心眼。”
看她抽泣不止,花岱延心跟猫抓挠一样,忍不住轻轻吻了她一下。
杜南秋登时惊愕地愣住,连抽泣声也停住了,双目呆愣地盯着花岱延。
花岱延喘着粗气,不明白她这是作何反应,“我……我失礼了。”
正犹犹豫豫地撒开手,杜南秋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绵软的双唇吻上来。他脑子反映了片刻,不由地将她搂紧,逐渐加深这道吻。
两人站在门边交吻片刻,身上衣衫湿漉漉的,花岱延气息越发沉重,身体逐渐燥热。大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下一刻及时清醒,想把人放开。
杜南秋醉意来袭,脚几乎站不稳,紧紧依偎着他。
花岱延终究没忍住放开手,双眼逐渐灼热,头埋进她得的颈间。
“可以吗?”
只是感觉身子一阵酥麻,杜南秋没有作声,将环住他脖子的双臂再紧了紧。
花岱延欣喜恍惚一瞬,一个拦腰将人抱起,径直往内室榻上走。
屋外雷雨大作,屋内酣畅淋漓。不知过去多久,四下归于平静。
杜南秋酣睡片刻后醒来,看到身旁的人,不禁将身子贴得更近。
花岱延也缓缓睁开眼,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轻声问道:“想好了?”
杜南秋抬眼含羞一笑,轻轻嗯了一声,接着贴入他的胸膛。
第134章 赴考
王婉儿昨晚回家的时候也淋了雨,今早起来丁月梅就发现她身子滚烫滚烫的,还不停咳嗽。
大郎和虎子上学去了,婉儿还在床上睡觉,想着要不要去告诉南秋孩子病了。
这时孙秀娥和肖克岚过来了,昨晚从箱子底下找出了两件孙锦语小时候的衣服,想拿过来看看王婉儿能不能穿。
孙秀娥进屋看了看王婉儿后出来,“这丫头,怕是又得吃药了。你就在家看着,我去花宅跟她说。”
夫妇俩出来,直奔琼花巷。
今早天刚亮的时候,花岱延觉着浑身无力,脑袋沉沉的。再一看身旁的杜南秋更是浑身火烧一样的烫,叫也叫不醒。
强撑着起来,唤了两声三七,估计是嗓子沙哑声音不大,没任何反应。他披上衣服出来,站到主院门口喊。
昨晚下雨有许多落叶,三七一大早起来扫园子,听见呼唤声回过头。
看到花岱延浑身无力地倚着门,他扔下扫把连忙跑过来扶着。感觉花岱延身上滚烫的温度,忙扶着他到厢房里躺下,再出门去请郎中。
因想到杜南秋昏睡着,房间里和床榻上的东西不堪入目,花岱延没让郎中进去给她看。
等三七送走郎中回来,立马吩咐道:“你去牙婆那儿看看,找两个丫鬟或者婆子都行,尽快!”
他母亲过世得早,祖父和父亲不在后,府上就只有三七和唐叔,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总不能一有事都把孙秀娥请来帮忙,人家自己还有生意做。
以后南秋嫁进来,家里还是得请两个丫鬟。
三七明白他的意思,正应是退下,花岱延又叫住他。
“等下!两个丫鬟,最后有一个还带着女娃,能一块儿住进府上来。女娃就像婉儿那般年纪,大个两三岁也行,但不能太小。”
三七一声明白转身,发现花岱延正要下床来,又转回来扶着他问道:“公子要如厕吗?我扶你去吧。”
花岱延:“我去看看南秋,你快去找牙婆,一会儿药让唐叔熬。”
三七劝阻道:“不行啊公子,你跟南秋姑娘都染风寒了,不能在一处待着,我待会儿还是先去请孙掌柜过来一趟吧。”
不知何时能找来丫鬟,花岱延只能点点头:“行行行,你出去的时候先去叫她。我还是去看看南秋,我有东西落那屋了。”
三七把花岱延扶到了门外,随后出门去了。
花岱延进屋,拾起满地的衣物,昨晚两人都淋湿了,这会儿衣服还是潮的。把南秋的衣服都放衣架上,自己的先放桌上,一会儿要拿出去。
到床边再试图叫醒杜南秋,喊了几声依旧没应,额头还是烫烫的。
他将被子被她裹紧,都说受凉染上风寒,捂出一身汗就好了。
床尾木柜上摆放着一樽香炉,一个黄龙玉葫芦的摆件,原本是立着的,不知怎么都倒了,花岱延赶紧扶起来放置好。旁边还有一个白瓷花瓶也倒了,虽然没插花,但这瓶子打从花岱延父亲住这屋起就在这的。
忽然想起杜南秋被子下面什么都没穿,心想还是得把她叫起来。
“南秋,快醒醒!孙秀娥快来了,先起来穿件衣服。”
杜南秋半梦半醒地睁了下眼,转瞬间又闭上,再也叫不醒。
花岱延无奈,他也浑身无力,想扶她起来根本拉不动,只好带着自己换下的衣物离开。
……
孙秀娥和肖克岚敲了半晌门,老唐才出来开门,他刚把两碗药盛出来,想着三七再不回来他就自己给公子送过去了。
一听说两个人都病了,孙秀娥和肖克岚相觑一眼,一人端着一碗药进去。
可是到了后院来,两人一看抓瞎了,站在主院院子里头窃窃私语起来。
“这俩人谁在主屋?”
“南秋吧,那载明在哪儿呢?”
“不会都在一屋吧?”
……
“应该……兴许,嗯……有可能吧。”
院子里鸦雀无声,孙秀娥抬腿轻踹了肖克岚一脚:“喊。”
肖克岚一脸懵:“啊?”
孙秀娥:“喊人呀!”
“载明——”
兴许是方才说的悄悄话,还没反应过来,肖克岚从喉咙里发出的气音,这声音只有旁边的孙秀娥听得见。
孙秀娥端着药碗的手腾出一只来,就这他的耳朵说道:“你不能大点声?”
肖克岚疼得龇牙咧嘴,扯起嗓子大喊道:“载明!”
随后听到旁边小厢房里传来一阵咳嗽,“我在这儿……”
夫妇二人相看一笑,孙秀娥看向主屋:“那南秋应该在这儿了。”
一进到屋子,孙秀娥走到床边撩开床帘,看到杜南秋昏睡着,两个脸颊通红。
她推了推杜南秋,“南秋?醒醒,起来喝药了。”
杜南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扭了扭,低声喃喃道:“怎么是你?花大哥呢?”
“不是我还能是谁?花岱延也病了,你俩可真行,一晚上都发烧了。还有婉儿那丫头也病了,你们几个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杜南秋已经无力说话。
孙秀娥伸手先把她扶起来,却发现她身上未着寸缕,顿然大惊失色。
“你……你这怎么什么都没穿?”
杜南秋下意识地那被子遮掩,迷糊地解释道:“我昨晚过来衣服湿了。”
之前把杜南秋从刘奎那里救出来之后,孙秀娥给她备了几身衣裳在衣柜里。
孙秀娥从柜子里翻出小衣和中衣,拿着过来,一边帮她穿上一边说道:“这柜子里有,都发烧了还不穿衣服,难怪病得这么重。”
当注意到杜南秋身上点点红印,孙秀娥一下愣住。
她记得南秋身上的伤早就好了,而且这些瞧着不像是打的,倒更像是……
“你……你昨晚是不是跟花岱延?”
昨夜她睡觉前还在担心杜南秋,不知她顶着大雨上了何处。肖克岚倒是喜滋滋的,叫她放心,说不定很快有花岱延和杜南秋的喜酒喝了。
她本来不信,结果看到杜南秋身上红印,也不知是喜是悲。
杜南秋知道瞒不住了,轻轻道了一声是。
厢房里肖克岚端着药碗进门,迎面砸过来一个枕头,药碗险些没拿稳。
“你干嘛?”
花岱延坐在床上,一手扶着围栏柱,缓了口气问道:“薛鹤安的事,是你跟南秋说的吧?”
肖克岚一脸笑嘻嘻地坐到床边来,“怎么样?是不是感动得痛哭流涕了?这事儿必得让她知道,不然还不知这世上到底谁对她最好了。来,喝药了。”
等花岱延喝了药,肖克岚把碗拿开,扶着他躺下。
“南秋的身契拿到了吗?”
花岱延迟疑道:“还没。”
肖克岚神色微变,“你这可不行啊!一大姑娘住你这,旁边左邻右户的看着多不合适?就怕惹来非议。还是尽早把南秋赎出来,娶进门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