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知道我穿越后——不废江流【完结】
时间:2024-12-05 14:48:26

  桓玉神色如常地将杯盏放下,将一枚清口的薄荷香丸咬在了唇齿间,含糊道:“我不过是在二十岁生辰的晚上睡了过去,醒来便换了天地……谁又知道这一切是为何呢?”
  谢衍并不意外听到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继续问道:“那你看到普度寺后有那样的反应,是你曾见过这座寺庙么?”
  总不可能什么都瞒着的,桓玉心想。
  她如今不想把话说得太分明,是不想让他知晓她可能命不久矣,而仅存的一线生机似乎在他身上……那样看起来她像是为了活下去才回应他。
  虽说她的确也是因为从他身上能找到生机才肯……但她的确是对他有意的。只是说出来他可能不会信,毕竟他有些太患得患失。
  “我的确见过普度寺,以为从慧觉那里能窥见前因后果,可他也不甚明了。”桓玉在他极深的眼眸中看到自己格外诚恳的眉眼,犹疑了一下,她将泛着些粉意的指尖贴在了他微凉的手背上。
  “或许只是你需要我,于是我来了。”
  这话半是猜测半是真心,还有些想让他忘却方才询问的逃避心思。他并未如她想象的那般握住她的手指,只将唇抿得极平,沉默了片刻才对她道:“回去罢。”
  他这是生气了么?
  桓玉有些不安,却见他已侧过了身不再言语。有些踟躇地缓步挪到了殿门前,她听到他低声说了两个字,随后李德应了声是下去了。
  备水……
  这大晌午的,他怎么会想沐浴,难不成是……
  手指叩在门框上,她险些有些站不稳。心中乱糟糟一团,她方才又刻意敷衍他的话,此时到底心中觉得亏欠,便低声道:“真想改密道便该罢,不过要告诉我通到哪里。”
  也没管他有没有听到,便急匆匆落荒而逃了。
  半个多时辰后谢衍才因御书房那边有人通传裹着一身冷意起身,面色竟是少见的阴沉。李德不敢答话,只何穆硬着头皮道:“普度寺那边的人照常盯着,慧觉还是每日诵经念佛一丝异样也无,也并未找到慧明圆寂后留下的功法手记之类……”
  他眉眼间缠了沉沉一层戾气,问:“韩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暂且没有,不过这几日娘子的名声越来越大,有许多人也赞主子知人善任,他们估计忍不了多长时日。”
  “把柄都捧到他们眼前了还畏首畏尾,没用的东西。”谢衍抬手揉了揉额角,烦躁之时却瞥见屏风后的罗椅上桓玉遗落的斗篷。
  方才不敢看她,她竟慌张到斗篷都没穿便离开了么?
  天寒地冻,外头还这样大的风……
  戾气莫名便消散换成了担忧,他又想起她有些不愿将密道改到桓府,在看出他的不安与忍耐后又退让答应了。
  她是吃软不吃硬的。有时他语气重些带着些逼迫的意思询问她便畏缩躲避、含糊其辞,而软弱与不安却能换来她的垂悯。
  若非如此,他不会那么快便想让士族把自己身份上的不妥捅出来。
  他想让她了解他的一切,信任他可怜他,让她知晓除她之外根本没有人会接纳他。可这件事又不能一蹴而就,要一层一层剥开,用他的秘密换取她的,一步一步慢慢来,不至于快到让她不安,且还能让她永远对他有探寻之意。
  好在他的事足够多,经得起她的探寻。
  只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折磨着他的身份与旧事会变成他想要留住一个人的天罗地网。
  还真是……可怜又可笑。
  陇右,北疆。
  篝火烧得极盛,羔羊肉被烤出一层滋滋作响的油花,勾出人饥肠辘辘的胃口。
  有个将士麻利地割下一只烤羊腿,看了一眼从帐中出来走向远处的两个人影,笑道:“两个小郎君又要去打架了。”
  “那个谢悯小郎君到底是什么来头?吃穿用度都同谢怀郎君一样,可王爷他们待他又不算亲厚……”另一个将士喝着酒含糊道,“既然姓谢,那应当是宗室子弟才对,怎么会小小年纪就被扔到战场上来?”
  几个多少知道些长安朝堂上事的将士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有了猜测。
  可能就是因为是宗室子弟才要扔到战场上来历练收服人心,最初他们觉得这位谢悯小郎君太瘦弱没用,如今不也改观了么?
  涉及皇族的事总是云遮雾绕,谁知晓谢悯以往是什么身份,往后又是什么身份?数年前战事紧张时世子妃还曾失踪过几年,再回来时抱着一个谢怀,把他们这些不知情的人吓了一跳……若非世子爷一脸笃定的春风得意,他们怕是都要怀疑谢怀是不是王爷的孙子,世子的儿子。
  有人嘀咕道:“说不准谢悯也是世子和世子妃的孩子呢。”
  毕竟世子妃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怀孕不被发现简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若长安那位圣上有心过继,让世子他们隐瞒下一个孩子好让他安安分分长大,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再古怪的事牵扯到皇位也会变得合理,毕竟那个位置太凶险,需要许多出其不意的手段才能坐上去。
  营帐后的一个雪堆上,谢怀和谢悯正在缠斗。
  谢怀十岁出头,只比谢悯大两岁,却比她高上一头。他从小被扔在战场中长起来,养出了一身桀骜与野心,活像一头凶恶的小狼崽,动起手来丝毫不收敛。
  可谢悯比他更狠。
  她身形小,却也更加灵活,比谢怀更会观察人,出手也更为出其不意,还有谢怀不具有的那种玉石俱焚的意味。
  两个孩子在雪地里摸爬滚打,撕咬缠斗,像是有天大的仇恨,可仅仅是想要分出胜负来。
  谢怀一手叩住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紧了她踹过来的脚,想要顺势把她吊在树上,却没想她另一只腿勾在了他腰间,衣袂翻飞间摸出了一柄薄刃抵在了他下腹处。
  这下谢怀不敢动了。
  “你输了。”谢悯这样被他倒吊着,有些瓮声瓮气道,“……但你若是不在乎,赢得就是你。”
  谢怀恶狠狠地掐了掐她的脚腕,把她压在了雪堆里,咬牙切齿道:“小女子……”
  不敢太大声,怕被别人听了去。
  他好不容易摸出她的秘密,便不能让旁人知晓这件事,同一个把柄若落在太多人手里,便不算把柄了――最好只有他能拿捏住她。
  谢悯一向冷静,却被“小女子”这三个字勾起了满腹火气,将薄刃横在了他颈间:“你的教养被狗吃了么!溜进别人屋里偷看人洗澡算什么本事!”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她逮住了突厥暗中派来的探子,总算换得了对她这个陌生孩子有些疏离的镇北王一家的青眼。镇北王甚至还取出一坛陈年佳酿好好庆贺了一番,她虽然年纪小,但也趁兴喝了两杯。
  随后晕晕乎乎的回了房,想要借沐浴去一去身上的酒气,没想到脱衣时却听到了惊呆了的谢怀传出的动静。
  他没看出那探子的异样,迎来了人生中和同辈人较量间的第一次失败,心情颇为不畅快,便一直盯着谢悯在做什么。本想来嘲笑一番男子汉大丈夫喝了两杯酒就醉倒,可她醉时失了防备,竟让他摸出了秘密。
  平日里她行径做派无异于任何一个小郎君,只是个头小了些,是以没有任何人发觉异样。谢怀性子颇为古怪,不仅没把这件事向外说,还更为消沉了。
  输就输了,还输给了小他两岁的一个小娘子……也罢,小娘子总是比小郎君细心,这是她们的长处。他总有其他方面能够胜过她,比如力气,比如武功。
  这些时日他一直想扳回一局,便时常约她比试,没想到竟总是平手,今日甚至直接输了。
  “小女子又怎么样,小女子也比你强。”谢悯想起远在长安的桓玉,又想起镇北王妃和世子妃,讥讽道,“你的阿娘和祖母都是这样好的女子,你居然看不起女子,真是目光短浅。”
  谢怀也被激出了更大的火气:“你那只眼睛看到我看不起女子了?我只是……”
  “那你只是看不惯我。”谢悯冷哼一声,“你输给了我,觉得你想要的东西要被我夺去了,所以看不惯我。”
  谢怀喉咙动了动。
  他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在知晓长安的皇叔没有子嗣后,他便起了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他生来便要强,做事要做到最好,同辈人中要做到最出众,日后也一定要做人上人。
  可他却三番五次输在她手里……
  小狼崽一样的天子骄子锐气被折去了大半,硬邦邦道:“我既然输给了你,就会按先前说的那般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想要什么?”
  估计就是让他不要把她的女子身份说出去。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快意。即便皇叔肯瞒天过海让她女扮男装登上皇位,可他却知晓了她最大的秘密,可以永远拿捏住她让她俯首……谢怀感觉自己的血有点热,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可谢悯没有出声。
  她看到了一只盘桓的信鹰。这些时日她已经将北疆所有信鹰的模样摸了个清楚,这不是其中的任何一只。直觉告诉她这只信鹰有古怪,于是她飞快从谢怀袖中解下了他随身的**,对准了天上那只尚未被其余人发现的信鹰。
  谢怀被她的动作惊得头皮发麻:“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那只伤了的信鹰便直直坠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同时伸手去夺信鹰腿上绑的字条。最终还是谢悯手快,一目十行看完那张字条后面色大变,竟张口吞了下去。
  还未咽进去,谢怀就掐住了她的喉咙防止她吞咽。怕她用牙齿将那字条咬碎,他又眼疾手快地将两根手指探进了她的唇齿间:“吐出来!”
  鬼知道那是不是什么军机要务!她这行径实在是太可疑了!
  脸色慢慢涨红,谢悯狠狠咬住谢怀的手指,他却眉头都没动,将那字条抠了出来,连带着一手淋漓的血。
  谢悯劈手去夺,却已经来不及了。
  血污了字条,谢怀只看到“谢……并非……帝亲生”,以及右下角一个“韩”字。想到方才谢悯的反应,谢怀面色有些奇怪:“……你不是皇叔亲生的?这件事有什么好写的?”
  天下人都只圣上厌恶女色子嗣艰难,早就做好他过继宗室子弟的准备了,要是他真冒出来个亲生的孩子才古怪。他一直在想谢悯到底是哪家的孩子,毕竟宗室的人少得可怜,祖父也什么都没透露,只说若丽嘉谢悯的确有能耐,就会变成他们镇北王府的孩子。
  然后被过继到皇叔膝下。
  皇叔曾救过祖父的命,阿爹只会打仗阿娘一心捣鼓火药和其他稀奇东西,竟没有多大异议,只有他心中忿忿一直和谢悯斗气。祖父还曾专门喊了他去,说他皇叔说他大可同谢悯公平竞争,生死不论。
  可是他到底没真的想过要杀她,只是在别的地方和她较量。
  可如今她看起来想杀他,因为刚刚她的目光只是愤怒,如今听了他的话却彻底冷了下去。她这样心急,所以这张字条上只能是别的,譬如……
  谢衍并非先帝亲生。
  谢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开不了口了。他看到谢悯指尖泛起用毒的乌青,随后从发间摸出了几枚毒针。
  难怪皇叔肯让他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继承人和自己“生死不论”,原来若是谢悯想杀他,他根本没办法反抗。他想起曾经进宫时皇叔说他是个有野心的狼崽,够狠,或许皇叔也以为自己会对谢悯下狠手。
  可他没有。因为在隐隐约约意识到皇叔想把皇位传给谢悯的时候,他对皇位的兴趣已经慢慢转移到了谢悯身上……可恨他现在才想明白。
  皇叔那样的人,甚至没有看中他,为什么会看中谢悯呢?
  如果皇叔觉得她适合皇位,那他就要让这个会坐上皇位的人俯首……这不比得到皇位本身更困难,也更有意思么?
  “你不能杀我。”他对着谢悯比口型,“我可以答应你不说出去这件事……”
  她面色冷淡如冰,没有丝毫意动之色。
  “杀了我你不怕祖父和皇叔反目么?你肯定不想给皇叔添麻烦……”
  谢悯闭了闭眼,摸出一粒毒丸喂给了他。谢怀猛地咳嗽起来,咳完之后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赌赢了。
  “你最好什么都听我的。”谢悯坐在了他身上,揪住了他的衣领,“那种毒出自苗疆,你想解也解不了。”
  谢怀舔了舔自己尖尖的虎牙:“好呀。”
  小狼崽找到了更感兴趣的事,兴致勃勃看向她:“你要不要给韩家回信?我会模仿祖父的笔迹。”
  说着他又笑起来:“韩家肯定有挑拨的心思,要不是你反应这样大,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事实……你还是太小了。”
  谢悯咬牙切齿。
  出身这件事本就让她忌讳,其实谢衍从未同她明说过他的出身,她只是依据他反应推己及人感觉他身份不同寻常……
  这个谢怀……这个谢怀!
  要不是谢衍这样看重镇北王一家,她一定要杀了他!他看着她的那种感兴趣的眼神让她心烦!
  可最终她只是狠狠踹了他一脚,打算向长安送一封信。
  谢衍说除非有要紧事不要轻易同他联系,如今这件事应当够要紧了。
  长安城的谢衍全然不知自己想要捅出来的把柄经了这样一遭。他如同往年一般平淡地捱过了除夕,一直等到了七日休沐的最后一日仍旧没能等来桓玉……明明他除夕夜趁桓玉和家人外出看烟火时便让人给她递了密道的位置,就在她所住的厢房后的花园内。
  同意改密道已经是她的让步,他若是不经允许再进桓府她可能会不悦。
  何况她并非有意失约……她那个兄长除夕出门回来后便病倒了,一直到如今还没醒,她要分出心思帮她阿娘处理商行的各种事,毕竟年关正忙。
  他劝说自己要忍耐,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让李德掌灯进了密道。
  虽说明日便能再次看到她,但他还是不想等到明日了……他原以为今年能同她一起过除夕,谁料见她一面都如此之难!
  到底他还是比不过她的家人……
  桓府之中,桓谨俞瑛以及桓玉看着终于醒过来的俞翊,面色一个比一个古怪。
  桓玉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的确将情情爱爱抛到了脑后,此时回想着方才俞翊的话,感觉自己是忙到脑子都出了毛病。
  “兄长,你方才说那位抛弃你的心上人,戴上面具和谁长得像?”
  俞翊有气无力道:“……和韩曜。”
  他闭上眼睛,带着些自嘲道:“瑶儿见我时一直戴着面具,除夕夜我们撞见韩曜拿着小摊上的面具比量,他遮上脸露出的下颌同瑶儿一模一样。”
  这下他真成了个天大的笑话,居然被王言之说重了,真是士族娘子有意玩弄他。
  韩曜,韩瑶……
  桓玉忆起在江南看到韩曜而长安同时还有一个“韩曜”的事,已经信了几分,却还是揉了揉眉心再三确认道:“你确定你的瑶儿是女子没错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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