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甯被他怀里的凉意和冷硬硌得生疼,她越挣扎,男人便箍得越紧。
少甯气结,她感觉再下去,自己单薄的双肩怕是要断了。
可偏巧怎么说他,男人就是不松手。
少甯沉沉出着气,想了片刻,放松将脸贴在他胸前,低声哄道:“我不叫他了,你放开我,我带你去洗漱。”
男人僵了僵,等了片刻,这才慢慢松开钳住她双肩的手。
少甯望着他,简直想打人。
可作为妻子,当贞娴温婉,她自是不敢。
只扬着肉乎乎的小拳头在他身后举了举。
之后敛气追上他,与他堪堪半臂的距离,重重叹了口气,抬脚往净室走。
男人似乎想跟上她,可才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软,半边身子朝她身上重重倒去。
她身后摆着挂衣衫的敞架、摆花斛的小案。
好在男人尚余几分清明,砸到她身上时,右手扶了桌沿一下,人倒是定住了,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顿响,乱七八糟倒了一大片。
少甯吸了口冷气。
“你扶。”男人口气生硬,赌气一般道。
少甯无法,想着,尽早服侍他洗漱完,就可以早早上床休息。
他这个样子,周礼是行不成了。
少甯不觉遗憾,反倒松了口气。
自方氏拿给她那避火图后,她深觉羞耻,便丢到了樟木箱笼中。可又实在好奇,怕守夜的素瓷和云萝发现,都是等到她们在外间榻上睡熟后,这才点着蜡烛,一个人偷偷跑到衣柜前去看。
她忍着羞臊,前前后后看了两遍,可还是害怕。
图上所画,男人在做那事时,多半是狰狞丑陋的样子,而女人呢!却是疼痛难忍的。
少甯想到这个,便觉得害怕。
现在他醉了,于她来说,倒是好事。
程之衍由她扶着,微微侧头,正好看到小娘子染着红意的耳垂,小小的,圆圆的,润润的。
屋内燃着手臂粗的龙凤烛,灯光轻摇,正映在她发红的侧脸,娇嫩嫩、水灵灵的,像莹润润的荔枝肉,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揉一揉。
他伸出手。
少甯耳上一凉。
男人粗粝的手指摩挲在她耳上,一下下的,少甯只觉身上升腾起一股热意,丝丝缕缕,线一样往胸口跑去。
她歪了歪头,躲过去,可是自脖颈往上,还是悄悄爬上了红云。
进了净室。
少甯摇了摇铃,不多时,粗使的婆子抬了六七桶热水来。
水温调到合适,婆子们躬身退下。
少甯也跟着往外走,“大表哥,你自己洗,我就在外面,换洗的衣衫摆在这边榻上,记得换。”
她一抬脚,忽一阵风起,男人竟再次窜到她面前,“你留下!”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又紧着低下头。
少甯一张脸羞红到了耳朵尖,强忍着臊意,挥手退几个婆子,“你们先下去。”
婆子们退下后,少甯板着脸‘吩咐’程之衍,“你,乖乖的,站好!”
程之衍一怔,顿了顿,乖乖往浴桶挪了几步,甚至还张开了双臂。
不疯嘛!谁说男人喝了酒都爱疯闹的。
少甯抿了抿唇,想起话本子里说的,男人醉酒之后的百态,十之八九,大多是要闹事的。有的打人,有的骂人,有的大哭,可眼前之人却不哭不闹,她说什么,他就乖乖做什么。
少甯唇角翘了翘。
还挺乖的嘛!
少甯上前,去解他的腰封,将外袍、玉带、锦囊等物一一取下,放到榻上。
又伸手去够他的发顶。
够不到。
“大表哥。”少甯唤他,“你弯一下腰。”
男人很听话,勾勾盯着她,眨了眨沉沉的水眸,这才弯下腰。
少甯唇又勾了勾,拍了拍他的发顶,“大表哥真听话!”
男人静了片刻,这才有所反应,可却像是生了气,竟直挺挺站起来,乌沉沉的凤眼瞪得溜圆,侧脸笼在朦胧的烛光中,像是要吃人一般。
少甯唬了一跳!
正迷惘着,男人突然俯下身,一把抄到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紧接着又将她举过头顶。
少甯大叫一声,浑身僵硬着,胡乱命令,“大...大表哥,你做什么,放....放我下来,快点放我下来!”
男人外衫尽褪,只着一身红色中衣,他歪了歪头。
乖乖将少甯放了下来,却没松手。
少甯正绞尽脑汁想着说些什么,让他放自己下来时,男人突然重重出了口气,将她朝上一挺。
噗通!
足足装得下三四个人的楠木浴桶里水花四溅,少甯被丢了进去。
她浑身湿透,从水里冒出头,抹了一把脸,惊魂未定地看过去。
就见男人正双臂环在桶边,俯身看着她,眼神中都是懵懂无邪。
少甯气结,方想发作,视线与男人眸子相遇。
直勾勾,锃亮亮的。
少甯一窒,猛然反应过来。
她想起现在身上只穿了一件水红色的中衣,本就单薄,现在又被热水打湿....
少甯浑身散发热气,尤其胸前两团丰盈,此刻圆润润地挺着,丝丝缕缕的白色线体自那里袅袅升起,再飘到半空。
少甯呜的一声抱住胸,羞愤地颤声:“你....你转过去!转过去!”
可是这次的命令明显没起作用,程之衍似乎迷上了那里,仍是直勾勾盯着那里看,喉头又跟着咽了咽。
少甯见他方才醉得迷迷瞪瞪,此刻竟像清醒过来,一抬腿也跳了进来。
少甯吓得往水桶边一靠,转过身背对他,“你进来做什么?”
男人醉酒,果然没一个好的,少甯收回方才的心声,醉酒的男人一点都不乖!
“一起洗。”
少甯一张脸羞得通红,她咬咬唇,一时无计,只得豁出去了。
反正他今夜醉了,或许明天清醒过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少甯双肩展开,背对着他,想了想,目下他进来了,她就只能想法子出去。
她哄道:“大表哥,你乖乖在桶里呆着,我出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她伸出湿滑滴水的手臂去够桶沿。
“在这。”男人这时倒是精明了。
少甯望着敞架上要换洗的干净中衣,无奈叹了口气。
她这边正对着敞架,干脆狠心往下一拽,男人水红色中衣便落到了水中,正盖在少甯胸前。
少甯转过身瞪他,“现在没了,我去重新拿,你别出来。”
水红色中衣浸足了水,颜色更明更亮,她一伸手,露出藕段似的一截小臂。
身后男人眼神骤变,转眼间游至她身后,伸手一揽。
女孩身纤体娇,软香温凉。
程之衍如获至宝,将人抱紧在自己怀中,高挺的鼻尖顺势埋在她乌黑的发间,狠狠嗅了一口。
“菀菀,香!”
少甯:.....
她前胸被迫紧紧贴在男人胸前,浑身颤抖着,热意顺着四肢涌向心口,脑袋发蒙,晕晕乎乎的,颊上也红云一片。
她侧头,尽量让脸颊不与他相对,伸出手臂推他,“你松手。”
“你帮!”男人尾音焦躁,含着暗哑。
少甯反应过来,“你想让我帮你洗澡?”
男人抱着她,嗯了一声。
少甯:“那你离我远一些,我去换身中衣。”
“不准走。”男人似乎看出了她逃跑的意图,箍住她的手臂愈发用力。
少甯前胸被压得喘不过气。
无奈,只得道:“我不走,就站在桶外,不然如何伺候你洗澡?”
程之衍这才松开了她。
好在方才胡闹前,少甯斗篷已经解了下来,就乱糟糟地被丢在一边的榻上。
少甯从桶里出来,光脚走到榻边,飞快将斗篷披上,顿了顿,这才往热桶这边过来。
第75章
这一夜少甯睡得头昏脑涨、腰酸背痛。
程之衍洗漱完,后来倒是没闹她,摸到床边,倒头就睡,却是难为了少甯,推又推不动,打又打不得。
他一人正正占了一多半的床。
当家人的脸面矜贵,少甯自然不敢轻易再叫下人进门服侍,只得自己跑到衣柜,翻来翻去,找到一床被子,抱着回到床前,脱了软鞋。
先将被子放过去,再小心翼翼从他身上爬过去,这才睡了里面一小块地。
可又怕他半夜再闹,也不该睡得太死,只将纤细的身子蜷缩起来,紧紧贴着床壁,唯恐吵醒他。
三更。
巷子深处,遥遥传来朦胧的梆子声。
少甯转了个身。有些冷,她本能去抓胸前的锦被,却抓到个‘火炉’。
睡梦中,只觉这火炉滚烫。
少甯正做着美梦,梦中她与阿锦正围着火炉烤芋头,滋滋的香味弥漫在温软的午后,烤得流油脆焦的芋头,被搓着小手小心翼翼撕下一小块,咬在嘴里,喷香绵软、清甜滑溜。
少甯勾了勾唇,嗤嗤笑出声。
可那火炉不太老实,会动。
她身子太冷,想贴近烤烤时,火炉便往一旁跑。
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任她怎么触碰,就是触碰不到。
玲珑玉致的小娘子皱起弯月似的眉头咕哝一声,赌气似的瘪了瘪嘴。
不要火炉了,她掖紧了被角。
小娘子不烤火了,可是那火炉却又追了过来。
紧紧挨着她的小身板,用腾腾的火苗子不停噌她的手、她的脸,还有脖子。
茸茸的,痒痒的。
少甯终于被闹醒了,一睁眼,便看到一双如雨后初霁的成年男子的黑眸,漆黑如墨,似带着火。
他正抬着手,用修长洁白的两根手指捏着一捋青丝,青丝的尾巴尖正对准自己的脸。
少甯:“....”
她苦着脸伸出一条玉臂,朝男人支起的手臂上拍了拍,“大表哥别闹了,快睡吧!”
程之衍一怔,眼看她又要转过身去,他突然坐起身。
黑暗中,就坐在床中靠尾的部分,乌沉沉的凤眸望着她,上身凛凛的,似一座冰冷的山。
少甯听不到动静,不由再次睁开眼,一抬眸,就见男人稳如泰山似地坐在黑暗中,她一怔,“大表哥?”
不会这时醒过来了吧?
难道想起前半夜自己醉酒发疯的事了?
少甯想他一向端朗肃宁,沉稳坚韧,若这会儿子醒过来,记忆正盛,只怕多半要羞赧,便试探坐起身,唔了一声道:“醉酒之事,古来有之,大表哥不必介怀.....”
可这气氛不对,男人若说醒了,却没答话,可若没醒,又沉着身子没动。
少甯拿不准,往床尾蹭了两下,软声细语道:“大表哥?”
女孩音色吴侬,尾音在暗夜中愈发娇软缠绵,借着纱帐筛进的柔柔月光,程之衍看到她如明霞朝露的小脸,搽着一抹类似旖旎花苞似的艳。
他的眸色暗了暗。
少甯索性抱着被子支起身子,又往前探了探,却在黑暗中看到一双幽深如困兽般狰狞霭暗的眸子,她吓了一跳,正在这时,一阵冰冷气息倏地窜来。
她突然被男人压回了床头。
少甯心跳如鼓,手脚发麻,只能仰面对着他。
月光下,男人发丝凌乱,衣襟半开,坚硬如钎的手臂沉沉落在她的两侧。情动翻涌的乌沉凤眸,痴痴地,都是她的影子。
少甯彻底清醒过来。
耳畔响起男人低沉的话语。气息凌乱,似带着蛊惑和妖娆的魅惑,热烈的,如六月开到荼蘼的玫瑰。
她看到男人薄薄的唇动了动,吐出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菀菀,我们的洞房之夜还未过完。”
他双肘微曲,唇角微微勾着,在她懵怔时,慢慢俯下身。
依旧是从额头开始,接着是鼻尖、双颊、下颌、脖颈,他似乎很执着这个顺序。
每吻到一处,便激起少甯一阵颤栗。
少甯捂着胸口,眼眶发酸。
她看过那避火图,自然也明白此刻是个什么情况,艰难吞咽几次,慢慢朝他迎上去。
悱恻凌乱的亲吻中,少甯想起了以往看过的话本。
蜘蛛精和唐三藏。
她唇勾了勾,亲吻中笑出声。
程之衍眉峰若蹙。
这种时候,她还在七想八想,他不满地朝她娇嫩的肌上捏了捏。
夜长昼短,他要让她再无暇分神。
......
日上三竿,新房内叫了第三遍水。
宋嬷嬷站在门外气得跺脚,云萝不敢触眉头,抱着少甯新衫往隔壁耳房去,说要去熨。
姑娘这两日都没怎么睡,不过睡会儿懒觉怎么了?至于将嬷嬷急成这个样子。
再说,大人也睡着呢!
要赖床,大家一起赖,谁也别嫌弃谁。
殊不知,宋嬷嬷怕的就是这一起赖。
她年纪大了,这几年早得了少甯恩准,不用再给主子守夜,且昨夜是姑娘新婚,她虽是下人,毕竟也算半个长辈,洞房夜的,杵在跟前伺候,实在不像话,便托了借口,早早睡下了。
今早儿起床一问,这才知道大人昨夜进新房前发了火。
她稍微思忖便明白过来,只怕是前面喝多了酒,往后院来的这一路酒劲上了头。
姑爷醉酒,受苦的自然是她家姑娘。
是以,宋嬷嬷一大早便站到了这新房门外,跟樽门神似的。
她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这种时候自然知道不好过去叫门,可就是心焦。
这时候便体现出与长辈同住的好处来。
她想,若宁园也住着一两位长辈,虽说姑娘少不得日日起早去请安,可姑爷闹得不成样子时,也能震震场不是?
正七想八想的,新房内终于摇起了铃,不多时,净房内传来哗哗的水声。
宋嬷嬷长长出了口气。
一刻钟后。
宋嬷嬷叉着手走近外间,隔着屏风,清了清嗓,道:“大人,夫人,今日可要去程府给长辈们敬茶,是否现在便起床?”
并蒂水莲的岫玉屏风内,传来男人沉沉的话:“起吧!”
宋嬷嬷忙带着云萝和素瓷进来,头压得低低的,一进门先用余光确定了自家姑娘的所在。
纤弱的小人儿如二月即将融化的积雪一般,规规矩矩坐在床边,身上只穿着一身水红色不带刺绣的单薄中衣,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的腿上,一张玉雪似的小脸看着倒是端庄贞娴。
可若仔细看,小娘子眼睑下似带着若有似无的青翳,淡淡的,拇指般大小,再往上,眼尾微翘,靡丽殷红,似带着一股媚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