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甯嗤了一声,转过头,“不说拉倒。”
他却来了兴致,双手捧着她的脸转过来,照着眉眼就是一吻,紧接着往下,一点点吮吸,待寻到她的唇时,辗转横扫,竟不能自制起来,掌心滚烫。
少甯吓了一跳,推了推他,他却如箭在弦上,半刻也不想等,捉过她玉雪似的手腕,牢牢禁锢在头顶,灼热的吻沿着她细白的颈子一路向下....
这还不算,竟将手伸进了她的衣衫里,去解她小衣的盘扣,她亦是有些沉溺,绵软着身子挂在他胸前,如汪洋中一条即将沉沦的小船,被乍然而起的风暴拍得四面颠倒。
啪的一声,还是掉下去的书本子警醒了她,一把推开他,娇音喘息着道:“忘了孩子了。”
他登时也清醒过来,粗喘了几声,却没法将这兴致压下去,只得同她道:“我去趟净室。”
少甯拍了拍脸,捂着心口,等心跳慢慢平复下来,而后重新拿起书,却再也看不进去了,秋水似的眸子望着跳动如豆的灯火,神情忽而也跟着恍惚起来。
这种事叫人高兴,自己一经撩拨,也有些控制不住,更何况是他。他性子表面看来孤僻克制,但只有自己知道,在这种事上,他有多贪渴。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容易,寻个女使放在屋里,便算是通房,总能叫他纾解几分,但少甯如今对他上了心,是半分也不想让旁人沾他的身子,更何况,他也不愿意。
这八个月难熬,苦了他,她到底有些不忍。
她的目光越过烛灯,往檀木大柜上去,又瞥了一眼净室,悄悄下床趿上鞋,走到立柜前,开门蹲下身,将手放到内里的樟木箱子里摸索。
片刻,取出一本图册来,才翻开了一页,便羞红了脸,可别无他法,她只能忍着臊意,一页页往下翻,越翻越是眼睛晶亮。
程之衍再回到内室时,见她已散了发髻,躺平到冰冰凉凉的竹席上,双手持平放在小腹处。
他身上换成了中衣,也学她一样躺平,转过头见她却没睡,眼波流转,如夜幕下闪耀的星辰尽数涌入了她的双眸中。
“怎么?”
少甯说没什么,只侧过身来,拿手指缠着他的发尾玩,玩了一会,瘪了瘪嘴,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再一眼...
他被她看得又热血上涌起来,拿大手盖住她的双眼,唬她道:“闭眼,睡觉。”
她却笑起来,如枝头乱颤的堆雪。
“又憋着什么坏呢?”
她说不是,OO@@爬到他身上,附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他不由皱紧了眉头,“胡闹!”
她沉了小脸,狡辩道:“怎么就胡闹了,不然问问大夫,这个法子肯定行。”
他身上燥意更甚,下颌也红上来,憋着道:“这种事怎好问出口?”
其实她提的法子,自己不是没有想过,但她是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在这种事上更该对她体体面面的,若她不能从中获得同等的快乐,他宁可自己忍着。
她坐起身,叫屈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看你难受,你可想好了。”她朝他伸出手,特意在他面前晃了晃,“八个月呢!你要忍,便一直忍到底,若是中途又用了其他婢子,我....我就不要你了。”
他听得脸都绿了,可又想起另一桩来,“这法子,你怎么知道的?”敛起瞳眸道,“我都说了多少次,不准再看那些低俗不堪的杂谈和话本,好好的脑子都被荼毒坏了。”
她扭过腰肢,抱起玉臂,将下巴往床边的避火图册上抬了抬,冷笑道:“这可是我出嫁前二夫人亲自给我送来的,你敢说长辈们送的东西也是低俗不堪,也能荼毒我的脑子?”
程之衍不说话了。
室内静了片刻,他突然转过身,将帐子一扯,床内顿时阴暗下来,纱帐如雾,夏风经由洞窗入内,吹得小几上的烛灯疏影乱晃,帐子里渐渐泄出一些细细碎碎的零碎声响来。
待事毕,他抱着她到净室冲水,他先洗完,拧了一条湿巾子过来,仔仔细细将竹席擦了一遍,这才转身回净室抱她出来。
两人并排躺到床上,身心都舒畅起来,他抱着她,用手指缠住她乌黑的发,将鼻翼在她发顶嗅了嗅,又香又软,像缎子似的,突然感慨道:“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这样香喷喷的小娘子,而偏要去喜欢男人呢?”
少甯下巴抵住他的胸口,一双水眸格外潋滟璀璨,“是哪家的小郎君喜欢小倌吗?”
“你怎么知道小倌这种词?”
少甯指了指床边的书,“书上说的,有的郎君天生只喜欢同自己一样的身体,所以有些娼馆除了买女孩子,也会买一些男孩子,豢养起来给那些贵人使。”
程之衍鬓角直跳,垂下眼,口气严厉道:“以后不准再看这样的书了。”
少甯很委屈,她要作书,总要各方面涉猎一下嘛!
第二日起床,他先她一步将话本子和避火图都收了起来,不使唤下人,自己一个人悄摸摸到书房去,将这两样东西藏起来上了锁,这等庸俗之物,他倒是要好好看看,究竟哪里值得她一直惦记了。
日子一日日地过,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她的胎也越来越稳,这日打发程之衍去上差前,他突然道:“大妹妹嫁入东宫也有段日子了?可往程宅送过信?”
少甯怔了怔才道:“不曾听说过。”
入了宫门,没有皇后特许,即便是太子妃这样的正妻也不能回母家,更何况程立雪只是侧妃。
他皱了皱眉,“你遣个人到程宅问问,看看她可曾传过话回府?”
少甯知道东宫的事便是朝堂大事,记在心上,颔首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问清楚。”
两人换好衣衫,一起往绿章阁请安,不料才走到一半,突然见秦嬷嬷慌里慌张过来,到了跟前,惨白着脸道:“殿下,娘娘,不好了。东宫里传出话来,说咱们大姑奶奶冲撞了严娘子,皇后殿下一气下,令宫人在厅前架了杖板,说要行杖刑。”
少甯讶然看向程之衍,见他点漆似的双眸微敛,波澜不惊的神情中透出一种云淡风轻的泰然之色来。
第99章
“莫怕,先去绿章阁。”
有他在,多险的峭壁都有了通天索,她心绪定下来,由他扶着往果林去,可又忍不住,问前方的秦嬷嬷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秦嬷嬷也是灯下黑,掖着手转过身,脸上显出异常的焦灼来,“具体内里如何,奴婢也不十分清楚,当初大姑奶奶出阁时,咱们老夫人念着这十几年的情分,曾送了陪房嬷嬷过去,康嬷嬷是打闺中时便侍奉咱们老太太的,稳妥得很,当时是怕娘子一人孤身在禁中,万一有起子变故,底下女使年轻,拿不了主意。今日便是那康嬷嬷使的小内侍出来报的信,先传话到了程宅,可竟那般不凑巧,大夫人一早犯了牙疼,到现在都起不来床。内宅的事,爷们也不方便询问,老爷急得没办法,只能让人去了二房,可王妃也知道,老夫人人不在,大夫人又起不了身,大老爷一个隔房的大伯让人去请二夫人,人家自然不会过去。”
“二舅呢?他不在?”
秦嬷嬷摇头,嗓子里呼哧呼哧,“一早就上差去了,原本大老爷也是要出门的,趁着休沐,定好了同几位同僚到时楼聚筵,车驾刚行出巷子口,便被长随拦住了,急忙掉头回了内宅。听说是在碧华院逗留了三盏茶的功夫,大夫人疼得说不了话,在床上直哼哼,他没了法子,这才亲自套着车驾到宁园来。”
少甯一惊:“大舅亲自过来了?”她以为只是遣人传了话过来。
秦嬷嬷道是。
出了月洞门,经了两处玲珑小院,很快便到了蒺藜夹道,绿章阁的飞檐在金箔似的天光中若隐若现,少甯腔子里的心砰砰乱跳,脚下也加紧了步子,却被程之衍扶住了腰,“你慢点。”
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羞臊不羞臊,她径自握住了他的手,他手上有劲,扶着他也能镇定些。
这样的天气,蒸笼似地热,即便是清凉的果园,远处一望,上方也是陆离的重影,好似天地间正起着巨大的篝火,而他们正站在篝火前,一应万物都成了虚浮的梦,让人恍得不真实。
温腻的手掌心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来。很快到了绿章阁,守门的女使忙打了帘子让人进来。
便见程老夫人坐在上首,脸色阴沉,而程立锦站在一旁,再往下看,程明礼坐在下首的左侧,手搭在膝盖上,脸上一片颓色,见他们进来,喃喃叫了声澜柏。
一点头便算招呼过了,之后坐到他对面来。
“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程之衍先开口道。
程明礼叹口气,“当初为父...”这阵子原本改口已经成功了,如今遇了事,往日里的习惯也带出来,朝二人讪然笑了笑,道,“当日我便不该将雪儿送入东宫,想着太子久无子息,若万一呢!还能为咱们程家博个前程,不料竟闹到现在连命都要没了。”
程立雪毕竟是自己的长女,虽是庶出,但柳氏当年同自己是两厢意合,因门第上的考虑,不得已这才收做了妾室,如今前程没博到,倒是要闹到亲生女儿一条命交代进去,怅惘之余,更多了几分愤愤。
皇族之人,果然薄情狠厉。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皇后在厅前架了杖板,若当真当着一宫的太监宫婢行了刑,便算能活下来,名声脸面也全没了,一想到,自己要捂着脸上朝,他便心中戚戚。
抬起头,望着二人怔忡片刻,又转向上首,“母亲,若她嫁的是个寻常郎君,儿子还能`着脸摆摆岳丈大人的款儿,可如今她入的是宫门,又是侧室,儿子实在插不上手。”他低垂着眉眼,抬不起头,喃声说,“江氏这个嫡母又指望不上....”
程老夫人哼了一声,“再说这些也是没意思得紧,为今,最重要还是大姑奶奶的安危。”
打了几板子,损伤脸面是小事,若是皇后盛怒之下将人给活活打死了,届时便算闹到官家面前,人死了,是非曲直,还不是由着他人学说,连声分辨也不能做,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活人要让尿给憋死了!
程老夫人顾不上与这便宜儿子攀缠,即可便让下人去套车驾,又转过头来同少甯道:“你有了身子,原这事不该搅扰你,可我虽有个六品诰命在身,但出入禁中需要提早一日递牌子。”
少甯立刻明白过来。这便是宗室的便利之处了。同样是入宫,她当日递牌子,只需得到两宫首肯,便能即刻进去,而外命妇们若无上召,再紧急的事也要等上一日才行。
“菀菀明白,我这就让程彻拿了我的牌子骑马去禁卫处。”她一面命人去取牌子,一面让下人去取翟服。
换好衣裳,出来见程之衍站在廊子下。
“怎么?”
“我送你去。”他简声说,“我去请见陛下,带着你,便说是问安,这样进去也快些。”
走后宫请见的路子的确会耽搁太久,他略一颔首,便大步往门上去了。
他骑马先行,少甯便能坐着车驾,也少一些站在出阙广场上候着的时间。手抚住程老夫人肩头,回过头朝程明礼道:“大舅不若也进宫去,待朝会散了,你与王爷一同面见官家,等着我的消息,若是我拦不住,你们二人也好在前朝使力。”
程明礼像是懵了一般,喃声说:“那岂非是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少甯简直不知该说什么了,看向程老夫人,见她亦是蹙起了眉,老太太的话又狠又厉,“那你可想好,这闺女到底是要还是不要,要是要,便让菀菀辛苦这一遭,若是不要,索性连去都不必了,反正你也不只这一女,三娘如今也嫁了宗室,还是正妻,是比眼下这个要争气得多。”
程明礼恍然警醒过来,揖手道:“母亲说的这是哪里话,这个时候自然是雪儿的命更紧要,儿子方才一时糊涂,这才说错了话。我马上让人回去取官服,让人撤掉今日的休假。”抬头望了望天,怅然说,“这个时辰想必官家也快开朝了,儿子动作须快些,这便随着澜柏一同进宫罢。”
程老夫人嘬着牙槽,冷冷瞥了他的背影一眼,回过头拉着少甯稳稳上来车驾,“去问问清楚便可,能留便留,留不住也是她的命,且不可太过焦躁,再伤了自己的身子。”
这是薄情之言,一旦传到几个继子女耳中,程老夫人便等同自掘了后路,可她老人什么都不管,仍是以她为重,少甯听得心潮上涌,眼眶发酸,叫了声外祖母,道:“我知道了,我会护着自己的,您在家别忧心,我一旦得了准信,立刻让程彻给您送消息回来。”
门廊里面响起银铃似的一串话,“阿嫂,别走,等等我。”
回过眸子,见程立锦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女使的衫裙,扶着腰在门槛内喘气,旁边女使见状忙过去扶她。
走到车前来,“阿嫂,你带我一起去,我什么都不能做,但至少还能扶着你,不让你跌倒。”
少甯因这句话笑出声,“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哪里就能随随便便跌倒了,再说还有下面丫头们在,禁宫深深,规矩森严,无太后或皇后娘娘的口谕,我也不敢多带一个人。”
程立锦说那正好了,指着素瓷道:“你下车来,我上去充作阿嫂的女使便是了。”
少甯说:“太胡闹了,你堂堂一个贵女,再被人认出来。”程立锦却不在意,“今日是处理太子爷的宫闱事,皇后娘娘必定锁死了东宫,消息哪能那么容易传出来,便算是真传出来我也不怕,我身正不怕影斜,混进宫是为了护着自己阿嫂和长姐,谁也说不得什么。”
见少甯还在犹豫,便又添了一剂猛药,“阿嫂不肯让我去,不若让车驾往端王府停上一停,让三姐姐陪着你去,她也是宗室正妻,届时皇后娘娘总要给个面子的。”
程老夫人却道:“不妥,太子同端王表面和气,实则内里早就闹得水火不容,她去,只能添乱。”
说罢,转向程立锦颔首道,“也罢,你上去吧!记着紧跟着阿嫂,两人怎么进去还怎么出来,去了只需打听清楚事便可,旁的一概不论,先跪下求个情,稳住了皇后娘娘,便让人到报到前面去,一切自有你大伯和哥哥去周旋。”
程立锦说好,事态紧急,话不多说,放了车帷下来,便吩咐马夫起了驾。
一路到了禁宫出阙前的广场。骄阳转烈,恣意炙烤着大地,放眼望去,只看到青色的石砖上飘荡起幽幽的吐丝来,程之衍倒是没立在天光里,由值差的班直们请到了宿庐去喝茶。
他因要带着少甯进宫,便没有到前面去朝见,只在这递了腰牌,经了人往官家面前一层层递话。
终于远远看到一个小内侍哈着腰出来,“宁王殿下。”转向少甯,诧异地哟了一声道,“王妃娘娘也在。”
少甯端庄笑着,便听身边人徐徐话道:“内子今日晨起,突然甚是想念程奉仪,走后宫的路子慢了些,便由我先带她进宫,入了宫,我们先去面见官家,之后还请公公使个人,送内子往东宫去一遭。”
小内侍平日里只做传话的差事,哪里能有机会为这等大人物使力,听完,又惊又喜,拍着胸脯保证,“王爷放心,小的一定办妥帖。”
禁中便是禁中,无论何时何地都自有它的威严在,即便再火急火燎的事,到了这里也只能云淡风轻地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