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薇薇一点甜【完结】
时间:2024-12-06 23:01:48

  用她的布回礼他的茶,聪明如陶首富,一定能够明白她的示好。
  严掌柜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了:“是,请大少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将东西和话带到。”
  未来的江南首富啊,这么大一坨黄金自己凑上来,要是白白放走,岂不是太对不起这送上门的好处了?
  她伸了个懒腰:“明天就能够交差了,这一旬下来,可累死我了……”
  “少夫人只花了短短一旬就解决了这些陈年老账,实在是令人佩服!”
  宁不羡笑了一声:“马屁就不用了?咱们以后相处时间还长呢,严掌柜对我,坦诚些就好。”
  “少夫人恕罪!”严掌柜这才意识到,他把从前对付罗氏那套又给搬出来了,觍着脸笑了声后,他又忐忑道,“还有一事……就是,小的已一月未曾归家,怕家中惦记,不过少夫人放心,绝不会耽误太久,最多不过……”
  想来以兴隆布庄从前的生意来看,严掌柜怕是鲜少离家这么久。
  宁不羡微笑:“你想回去几日就几日,布庄有我和齐管事。”
  严掌柜惊喜道:“多谢少夫人!那我今晚就将账本全部出来整理锁好!”
  宁不羡望着严掌柜眼下那熬了多日的青圈,提醒道:“回去好好休息吧,这个月以来辛苦你了。”
  严掌柜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即将回去见到家人了,他面上的倦怠之色少了许多:“是。”
  
第五十七章 月下梨香
  得了好茶,自然不能白白浪费,宁不羡将未来陶首富给她的那一盒茶带回了沈府内,准备夜间一个人的时候,在芸香馆中点了炉子,就着烤梨子喝。
  虽说一个人喝着无聊,但沈夫人和沈银星显然都对这东西没兴趣。唯一感兴趣的大概是罗氏,可惜,让宁不羡去和罗氏喝茶,她宁可回布庄里去看着染缸发呆。
  晚饭她还是和沈夫人还有沈银星一并用的。
  饭后,宁不羡和沈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匆匆告辞。
  回到芸香馆后,她兴冲冲地喊着阿水去院中捣梨子。
  “快!梨子一定要摘树上刚下来新鲜的,新鲜的烤起来最好吃了!”
  阿水哭笑不得:“大半夜的咱们生什么炉子啊?”
  “白日不是没空吗?”宁不羡一到夜间就比白日里活泛,沈明昭不在的芸香馆,简直就是人间乐土。
  屋内虽然空荡得能翻跟头,但是院内却种了许多名贵的花木果树。
  据沈夫人说,沈明昭还未登科入仕的时候,读书之余最大的乐趣,就是侍候这些花花草草,院子里的这些果树花木,几乎都是他亲手种下的。只不过后来实在是忙于公务,就托给了灵玥照管,宁不羡嫁进府中后,偶尔也会亲自上手料理。
  不得不说,沈大人若是科举落第了的话,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花匠。
  芸香馆内梨树上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囊心是沙软的,夏日里用冰块镇过之后,口感接近牛乳做的酥山,烤起来也是又甜又软,比她从前吃过的梨子都要好吃。也不知道这么好吃的梨子,沈大人是从哪里栽来的树种。
  主人既然不在,宁不羡也就不需要什么好形象了。
  爬树她很想学,可惜两辈子都没学会,便执了一根比她个头要足足高两倍的长竹竿子,在梨树的叶片间倒弄。
  “阿水,篮子举好了吗?”她高声问道。
  “举好了!姑娘放心吧!”
  “天黑,小心头!”
  *
  沈明昭自院外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月光下的梨树,周身笼罩着一层银碧般的光辉,碧色光晕之下,一位蓝衣女子在其中欢欣雀跃的舞动,恍惚间还以为是月宫中堕入凡尘的仙子。
  梨树下,来自岭南的橄榄炭几乎不生一丝烟尘,将那小灶上的风炉烧得噼啪沸响。
  小时候在府中,父亲常在树下煮着茶,给他念经史子集,讲人生道理。母亲就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她听不懂父亲说的那些大道理,父亲也从未希望过她听懂。
  一年又一年,直至十岁时那场如暴雨般落下的梨花雨。
  他的父亲长眠在了那片白色的暴雪中,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而今春去秋来十几载,秋风复起,梨花又落,可梨树下的人却早已不复当初。
  “快点!阿水!这里!”突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捣梨子的人似乎鼓捣得过于专心,直到现在都没发现他的存在。她挥动着长杆,黄鼓鼓的梨子,便随之掉落。
  阿水手没稳住,“哎呦!”那不听话的梨子不小心砸在了宁不羡的头上。
  “姑娘?你没事吧?”阿水扔了筐,“够了够了,你要去卖梨子吗?”
  宁不羡却并没有被砸痛之后的恼怒,反而弯下腰捡起了方才砸到她脑袋的罪魁祸首,乐不可支:“这小东西可真不听话,完全不随着我的手走。你说罚它们什么呢?就罚它们明后日全进了咱们的肚子吧!”
  “噗。”他终于没忍住,扬起了唇角。胸腔中,似乎有什么未知的热流,在其间一涌而过。
  那边的两人似乎听到了人声,回过头来。
  宁不羡愣了一下,随后她面上那股放松的神色便荡然无存,脸上又挂起了沈明昭所熟悉的刻意微笑:“郎君今日回来了?”
  胸内涌动着的热流一时间撞上了万年冰封的冰层,激荡不再,化作落了一地的乌黑碳石。
  他“嗯”了一句,拿着下午宁不羡送去的盒子,朝两人走过去:“听说夫人想我了,所以就被同僚赶回来了。”
  “想你?”宁不羡狐疑地望向阿水。
  乱传消息的阿水立马站直了身子:“我说的是实话,姑娘天天对着我念叨姑爷您呢!可不是想了?”
  宁不羡的眉梢动了动。
  呵,如果每天都念叨着还不上一两金该怎么办和给我一瓶鸩毒药死沈貔貅算想他的话。
  “在做什么?”沈明昭似乎预感到了答案会很糟糕,于是放弃了追问,转而将好奇心投向阿水怀里的小篮子。
  “姑娘和我准备烤梨子!”阿水笑道,“姑娘烤的梨子可好吃了,姑爷要一块儿试试吗?”
  “我听说母亲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天天都给你准备,还没吃腻啊?”
  “东家成日盯着那两本公文,也没见你腻味。”
  “公务是家国大事,不敢腻味。”
  “那吃饭喝水是人生大事,也不可能腻味。”
  沈明昭笑了一声。
  他今日心情似乎真的很不错,虽说西北三州的疑团还像个芥子似的膈在他心里,但好在宁度支已经出发快一个月了,相信消息很快就能传回京城。
  阿水给他们两人在院子里摆上了座位,拿着今日带回来的那个茶叶盒子问道:“姑娘,现在煮茶吗?”
  “茶?”沈明昭的兴趣在闻见盒子里幽幽的兰花香时升起,又在看清里面细碎的叶片后消失,他如严掌柜一般皱了眉,“好碎的叶片,劣茶!”
  宁不羡的嘴角露出笑容来。
  秦朗可不是这样的。他好茶,第一眼见到这小叶片,还不清楚价格的时候便直呼好茶,若不是当时囊中羞涩,怕是要即刻带走品尝。
  沈明昭果然不是秦朗。
  像是印证了什么似的,连带着她同沈明昭说话时的刻意感都少了很多:“我还没试,是……一位经营茶庄的商人送给我的,你想尝尝吗?”
  商人送的礼物。
  沈明昭兴致缺缺:“不必了。”
  宁不羡也不勉强:“那我自己享用好了。”
  她等待炉上的水沸了两道,便投入细盐和叶片,浓郁的茶香气伴着沸水,如同水坝开闸一般汹涌而来,激得人一个后仰。
  哪怕是京城最贵的茶铺中售价最高的茶饼,也没有这么浓郁的茶香味。
  沈明昭有些狐疑地看着在小壶中翻滚沉浮的细片,取了勺,舀出一点点在杯中,入口品了品。
  茶汤味道远不如它的香气浓郁,微苦,却带着清爽的回甘,吸一口气,芸芸兰香在唇齿间缠绵。
  “怎样?”宁不羡是看着他喝下去的,她也很好奇这个未来价值连城的茶叶,在掌管定价权的户部侍郎眼中,是个什么水准。
  “……还不错。”
  宁不羡有些失望:“只是不错?”
  “……嗯。”
  若是有户部的属官在这里,多半就会告诉她,沈侍郎口中的“不错”,和“很好”,是一个意思。
  正好这会儿梨子也烤好了,宁不羡本想将第一个递给沈明昭,却在伸到一半时又将手缩了回去。
  沈明昭正打算伸手接,扑了个空,不悦道:“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的道理?”
  宁不羡心说你自己不就老这样,她道:“东家当初不是说,家中凡是经我手的吃食,你一概不碰吗?”
  陈年旧事,她居然还记得这么清。
  他挑眉:“家中经你手的吃食,我碰的还少吗?”
  宁不羡望着他笑:“所以,我每次都下了毒,东家要小心哪日毒发身亡啊。”
  沈明昭挑眉:“那就等到毒发身亡那日再说。”
  他伸手去夺她嘴边的梨,宁不羡没想到这厮今日心情居然好到连这么幼稚的玩笑也陪她开,猝不及防间向后一仰,阿水拎来的小板凳,可支撑不住她这么大幅度向后躲闪的动作。
  “小心!”
  “吱呀——”椅子不堪重负地呻吟了一声,清淡的樟脑香从抵在脸颊的衣料间传来。
  衣料被炉火烤得热融融的,而她的脸颊,也被炉火烤得热融融的。
  绵长的气息隔着衣料,喷洒在他劲瘦的腰上,她察觉到了身边人一瞬间的僵硬。
  她抬起头来,又一次被动地撞入了那双距离自己极近的瞳孔中。
  真是祸害啊……她望着那张脸近在咫尺的脸,在心中默念道。无论看多少次,这么近的距离下,还是会被蛊惑到。
  或许是她注视着的视线过于灼人,他有些难耐地将头偏了偏,咳嗽了一声:“咳,你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先起来了吧?”
  真想不到啊……刁钻刻薄,不可一世的沈侍郎,沈大人……
  私下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呵。”她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有些好笑,又有些……惋惜。
  她伸手,掌心贴着面颊将他的头给硬掰了回来。得到对方恼怒的眼神后,她笑了。低笑时喉腔滚动着带出硬阵阵温热,她眼睁睁看着炉火的温度从他的腹部,慢慢烧上了脖颈。
  耳郭处传来搔痒一般的微震,瞳孔中波心的湖水荡漾了一下,她望见了倒影在内的满树梨花,还有……梨树下的她自己。
  他要是崔宜就好了……
  如果他是崔宜的话,她就能放任自己,无所顾忌地沉入那片深邃的湖泊中。
  抚上面颊的手,像是在描摹什么传世的丹青名画一般,从眉间开始勾勒峰尖,其下是山峦,其下是湖口,山涧自湖口下落,形成千里落差的巨瀑,再其下……
  沈明昭在自己半敞的衣襟前,忍无可忍地捉住了那只在他身上涂抹丹青的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仿佛从天迹传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沈明昭,你不想要个孩子吗?”
  湖水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她只觉得一股大力猛地推开了她。
  “二姑娘!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刻意拔高的怒斥,也遮掩不住……他眼中未散干净的狼狈……和震惊。
  没了支撑的宁不羡极其狼狈地摔下了椅子,还差点扭了腰,她揉着自己无辜受难的腰,从地上爬了起来:“你干嘛这么激动?咱们事先说好的,若不幸有孕,你不光要照付我的月例,还必须承担额外的赡养费,况且,现在老太君并不喜欢我,若是有了孩子的话,估计也能让她对我改观很多。”
  离了炉火的脸颊被风一吹,热融融的触感消失了,温度降了下来。
  还有就是,剩下这一段,是不能对沈明昭说的,兴隆布庄经这一次后,有了齐伯母、严掌柜以及新晋的绣娘,已经走上正轨,未来的一年之内几乎都不用她再操心。
  这个孩子不光能摆平沈老太君的恶感,还能给次年将在西市加开的店铺赚取地契钱,稳赚不赔。
  边上半天没了声响。
  在夜风中摇曳了许久的炉火,终于在不堪重负的折腾下,“嘭”得熄灭了。
  一旁的阿水最先回神:“我去添点灯油!啊,不是,拿根膏烛!”
  四周随着阿水的离开彻底静止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都是昏暗,而她只能从那片阴影中揣测着沈明昭的情绪。
  许久之后,仿佛有一世那么漫长的时间,她终于听到了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两个字:“……不、想。”
  “好吧。”她叹了口气,“东家不想,我也不能逼你不是?”
  她故作遗憾地开始长吁短叹起来,也不知道是在惋惜自己不能到手的银子,还是在惋惜着……别的些什么。
  她这般做作的模样,终于令沈明昭冷笑着将她的脸重新扳过来朝向自己:“你要是真的这么想的话,本官也不介意成全你。”
  宁不羡望着他笑。
  狡黠的眸子,一眼便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
  “可惜……我现在也不想了。”她笑吟吟地将这个话题收了尾。
  “呵。”沈明昭嗤笑一声,松了手,“二姑娘逗弄人的法子,可真是半点新意都没有。”
  “但都很有效不是吗?”
  “呵。”回应她的,是鼻尖哼出来的一个轻嗤。
  宁不羡勾起了嘴角。
  她又一次在沈明昭跟前大获全胜。
  阿水说要去帮他们拿膏烛,可是拿了半天还没拿回来。宁不羡站起了身,打算去找找他们家走失的丫头。
  这时,阿水匆匆从芸香馆门外奔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出去……”宁不羡疑惑的话在看到阿水身后脸蛋黑黢黢的灵曼的时候顿了顿,“怎么了?像个花狸子似的?”
  “不好了!少夫人!布庄着火了!”
  宁不羡面上玩笑之色尽收:“什么?!”
  
第五十八章 熊熊烈火
  满仓的染布、油料,火势越烧越旺,几乎要映红半个天,浇上去的水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火苗在满地翻倒的染油间丝滑地舞蹈,仿佛是十八层地下阎罗殿中才该有的残酷滑稽戏。
  等到大火被扑灭,已是金吾卫赶到之后许久。
  灭火之后,滚滚黑烟蒸腾而起,染料、布匹、人,烧干、烧熟过后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焦臭。整条街的商户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金吾卫们不得不分出人来,将这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们赶回自家铺子里去。
  好在起火的地方是东市,而不是哪个坊间。兴隆布庄又恰好处在一个无人问津的夹巷内,这才使得周围没有其余民居受损,否则,宁不羡和沈家将要面临的,就不仅仅是这一点点的经济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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