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不识月——一行贰叁【完结】
时间:2024-12-07 14:35:15

  “殿下,你就不好奇,你身旁那两位狗腿子现在何处吗?”李叙出言扰乱凌月的思绪。
  凌月方一进殿,便四下打量,并未瞧见李常卿或阿兰,唯余殿前滚将倒地的数名宫人,便猜测二人恐已被李叙控制。此刻闻李叙主动提及,疑虑顿从心中生起。
  凌月尚未捋清个中缘由,便闻一声呜咽在身后响起,她少一侧目,便见十余名傀儡缚住李常卿并阿兰的手脚,二人皆备堵了嘴,无法出声,只余痛苦呜咽之声。
  “你沦为傀儡,来历不明,自称李叙,谁人会信?可是尚在做春秋大梦,意图有朝一日从我手中夺取王权?”凌月讥讽道。
  李叙看似不为所动,实则内心情绪翻涌,勉力强压住怒色,“殿下,自然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份。”
  “你那个同样来历不明的妹妹吗?”凌月轻言细语道。
  这话叫李叙一噎,顿时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你发现……”一语未了,他倏地意识到被凌月套了话,几欲将手中最后的筹码脱口而出。
  凌月偏着头看他,“把将军还我,至于王位,我教新王禅位于你又何妨?新王年幼,若你当真乃先王幼弟,登基称王名正言顺,再有我从中斡旋,顺理成章。”
  “哈哈哈,殿下,你当我失心疯了吗?信你,我恐会再沦落为傀儡,永世不得翻身。”李叙并不信她。
  凌月早已心烦气躁,浑身热血似翻江倒海,遂闭了嘴,猛地朝李叙扑了上去,全然不顾身后被傀儡钳制住的阿兰与李常卿二人。
  李叙未料到凌月会突然发难,连连往后退去,他身形矮小,怀中尚且抱着一具成人尸首,虽力大无穷,却仍是被阻碍了行动。稍不留神,便被凌月一掌劈在颈侧,几近未能喘上气来。
  凌月连连出击,直逼得李叙退无可退,忙将手中的江凌安往旁用力一扔,随着一声肉-体落地的沉闷声响传来,李叙天灵感忽中凌月一掌,仍不忘反击。
  一把匕首自凌月肩胛处刺入,穿透皮肉骨血,鲜血四溢,李叙猛地抽-出匕首,便在凌月被刺中后有了顷刻的停顿,李叙手中的另一把匕首将凌月穿胸而过。
  撕裂般的刺痛堪比昔日无数只蛊虫在心尖窜动,凌月顿时僵在原地,整个人如死物一般无力动弹。
  “凌月。”阿兰自唇齿间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却不能挣脱傀儡似铁箍一般扣在她肩颈的双手。
  李叙放声大笑起来,大功告成的喜悦感铺天盖地席卷他全身,他仿佛看见自己锦衣华服,龙袍加身,举步登上云巅,略微一转身,龙椅赫然显立于眼前。
  他抬手轻揉地触摸椅背,触感冰凉,却教他身心灼热,浑身热血沸腾,犹如置身早春暖阳下般温暖和煦。李叙微微阖上双眸,细致地感受梦里的情景,似恍惚间成了真,直至他听得眼前响起一声胸腔被硬-物穿破的碎裂声,他猛地睁开双眼……
  凌月的右手似利刃一般捅进阿兰纤薄的胸膛,阿兰睁圆了双眸,嘴角鲜血直流,却带着盈盈笑意,“殿下,我对不起你,我一直在骗你。”
  “为什么?”李叙见状,顿时发了狂,但见他眸中猩红立显,似欲喷出火来,“殿下,你竟杀了她。”
  凌月四肢俱寒,浑身如淬霜浸雪,阿兰为何会挣脱傀儡,跑到她面前替李叙挡去她凛然劈至的掌风。
  不消多想,一个念头先是蠢蠢欲动,然后猛地喷涌而出,阿兰――便是李叙口中那位胞妹。
  凌月尚处于惊异之态,有些感情正在崩塌,昔日她与阿兰相处的景况悉数接撞而至,清晰地萦绕眼前。
  “殿下,大将军通敌一事,皆是我的错,我一直……”鲜血自嘴角频频溢出,阿兰咳嗽不止,“我一直藏身在凌州大营,只为有朝一日能帮上哥哥,哥哥太苦了。”
  李叙口中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嘶鸣,却无话出口,只是紧紧抱着阿兰,原本惨白的傀儡面皮渗出血红,似有鲜血将欲穿透皮肤溢出。
  “殿下,我每次面对你,心中五味杂陈。我怜你,因我们一样被人迫害至此,可我心中也有恨,大哥昔日为讨好云飞翼,而将哥哥与我赠与他,我恨大哥,也恨你。可是啊,你何尝不是一样呢?所以,我又不恨了,我不问缘由,我帮你……”
  阿兰颤抖的声音戛然而止,两条纤细的胳膊倏地垂落,死气层层升腾,萦绕在阿兰身上。李叙呜呜大哭出声,泣声撕心裂肺。
  凌月怔怔地望着阿兰逐渐失去血色的面颊,僵在原地许久不能动弹,江凌安的尸首仍摊在地上,凌月只想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
  也想将阿兰抱起身来,给她一些温暖,阿兰曾待她情同姐妹,却也背着她向李叙透露消息。阿兰听李叙之命,构陷江凌安通敌……
  阿兰说她对凌月的感情是复杂的,凌月此刻便想,她何尝不是呢?因父皇之过,她心生愧疚,因阿兰屡次出手相助,她心生感激,因构陷出卖一事,百感交集,却永远抹灭不掉阿兰予以她的善意。
  如今,她失手杀了阿兰,阿兰含笑望着她,阖了眼。
  未及凌月多想,李叙猛地将阿兰扔到地上,双手复又抄起匕首朝凌月喉间袭来。凌月躲闪不及,复又被他刺中肩胛,她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抬手拍开李叙握住匕首的右手,匕首仍插-在她肩上,凌月面上的血色沉沉敛去,黑色的瞳仁倏地泛白。
  如昔日那群失了神志的傀儡一般,凌月的双眸渐渐变成白瞳,李叙有一瞬的愣神,似被凌月瞬息间变化的神色震惊在原地。
  凌月抽-出李叙插-进她肩胛处的匕首,步步紧逼朝李叙袭击而去,周围有哪些人,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眼前只有李叙的身影,匕首在打斗中掉落在地,凌月徒手向前劈去,直接戳进李叙的颈间。
  脖颈处自正中央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豁口,凌月的十指仍卡在颈骨间,温热的、黏腻的血液如涓涓细流,随着凌月纤细白皙的手腕往下流动。
  李叙仍未断气,喉间费力地翕动,发出缓慢而无力的“嗬嗬”声,似在说着什么,凌月未听清,见他说的费劲,凌月微微向前探去,将耳畔凑在李叙嘴角。
  但闻他用存余的力气嗫嚅道:“虎父无犬女,大哥后继有人了。”
  凌月抽回仍卡在李叙脖颈处的右手,猛地把李叙垂挂着脑袋的尸体往前摔去,身后钳制住李常卿的傀儡早已倒地不起,李常卿也倒在血泊中人事不省,放眼望去,殿内殿外,只余凌月一个活人,其余人是生是死,无从得知。
  她抬手在衣袍上抹去汩汩往下滴落的鲜血,抬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行至江凌安身旁。
  江凌安浑身溅上不知是谁的鲜血,又要为他清洗了,凌月心道,还真是麻烦啊。
  她微微俯身,把江凌安自地上抱起身来,紧紧拥在怀中,身后是血淋淋的寂静之地,殿外是艳阳高照的白昼。
  江凌安食了她的血,却仍未醒过来,他不是应该与她血脉相连,同生同死吗?她抱着江凌安一面往外行去,心中思绪纷乱,脑海中似有千万只虫蚁啃噬,眼角有泪垂落,泛白的瞳孔尚未恢复,一滴血色的泪珠将欲滴落,便那样无声无息的挂在眼角。?
第48章 、又逢君(七)
  ◎亲吻……◎
  何去何从?
  凌月自顾着往前行去,心中全然没有一个目的地,起先,她只是用双手拥着江凌安,缓步而行,后来,她腾空而起,飞快便在一处世外桃源之地驻了步伐。
  正是昔日云飞翼炼制傀儡的地方――毒影阁。
  如今的毒影阁,实是今非昔比,炼制的傀儡早已灰飞烟灭,幸存的数名傀儡也随李叙而亡。
  凌月曾生出过一个念头,待黔朝与大荣的关系缓和,她亲自上门向云鹤祥老先生请罪,再请对方一同前往毒影阁,查看是否能将身中蛊毒、神识俱损后沦为傀儡的可怜之人恢复如常。
  如今看来,却是天方夜谭,曾被下蛊的人,除却云飞翼,便只余凌月一人存活。她自身已是经历过吸食鲜血,蛊虫入体撕咬疗毒,云飞翼葬身火海而又复生,历经坎坷磨难,仍有余毒缠身。
  她便断了求云老先生相助的念头。
  凌月把江凌安带进毒影阁内一间寒气逼人的房间,昔日此处称作禁地,用来关押傀儡。
  她的鲜血可叫江凌安复醒,凌月对此深信不疑,她每日下了早朝便前往毒影阁喂食江凌安,陪他待上数个时辰,如此往返,时光流转,窗棂外,季节更迭,秋已尽,寒冬姗姗来迟。
  凌月倏一抬眸,便见蓝天白云下白雪皑皑,天气早已转凉。然,江凌安身上的温度比隆冬天气更寒冷。
  冬去,春至,便有繁花争相绽放,江凌安面颊颜色渐渐起了绯色,凌月欣喜之余,不忘请林大夫前来诊治。
  林大夫仍是惯常叹一口长气,沉重地摇摇头,只觉眼前之人魔怔了,得了失心疯,却不忍将话说得太重,由着她去了。
  宫里的太医来来去去,凌月得到的答案与林大夫所言毫无二致。如今,凌月又将心思放在云鹤祥老先生身上。她心中这般思索,遂下定决心前往惊云山庄寻人。
  凌月与李常卿同行,至惊云山庄见了云鹤祥,却未见着死而复生的云飞翼,她尚未出声询问,便闻云鹤祥沉声道:“孽子如今腿脚不便,全靠次子照料,他如今已是个废人,究竟不能生出事端了。”
  凌月本无意找云飞翼寻仇,昔日她为了潜逃,致使他纵火烧了惊云山庄,更叫他命丧火海,此刻闻得云鹤祥如是说,她顿觉面红耳赤,心中愧疚不已。
  云鹤祥与云飞翎交代数句,便同凌月二人一同前往月城,待行至毒影阁见了触感似寒冰一般刺骨的江凌安,云鹤祥实是颇受震撼。
  殒命数月的人,怎么瞧上去如同沉睡一般,若不探手触及,只是远远近近的瞧着,谁能道那是具尸首。
  云鹤祥收了心中纷乱的思绪,行至榻前,把手一伸,替江凌安号了脉。肌肤触及之处,冰凉一片,激得云鹤祥不由的打了个寒噤,后背倏地生出一股刺骨之寒,窜至天灵盖。
  号脉,诊治,云鹤祥收回诊脉的右手,复站起身来,捋了捋银白胡须,沉声道:“长公主殿下,大将军,确已身死,老朽无药可医,更是无力回天。”
  这些话凌月听的多了,早已麻木,只是心有不甘,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会置江凌安于不顾,倘或普通的医治无力回天,她的鲜血定能起死回生。
  凌月与云鹤祥老先生道别,遂吩咐李常卿护送他回惊云山庄。
  便是这样,又是半年光景流逝,一日,凌月替江凌安擦拭身体时,忽感觉到了他微弱跳动的心脏,她将手轻轻抚在江凌安胸口,温热的,缓慢起伏的触感透过指尖徐徐传至凌月心尖,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妄她日夜不分,不顾天晴落雨,霜雪寒冬,日日夜夜用鲜血浇灌江凌安枯竭已久的心脏。
  江凌安的唇仍是冰凉刺骨,不及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温热,凌月将脸颊轻轻贴在江凌安眉心,忽然,脸颊上生起一阵细微的痒意,似羽毛轻抚心坎,又似发丝垂落面颊。
  凌月猛地站起身来,盈盈泪光在眼圈儿里打着转儿,眸光低垂,正对上一双朦胧的、湿润的,未及聚焦的眸子。
  江凌安睁着双眸盯着凌月半晌未动,沉睡太久,他的意识尚未回笼,昔日发生过的事慢慢浮现,他似想起了什么,双手猛地撑在榻上,便欲起身。
  体力不支,倏地往一旁歪倒,凌月见状,忙双手扶稳他,再一次,紧紧把他拥在怀里,她的脸埋在江凌安微凉的颈侧,眼泪簌簌滴落,顺着月白里衣湿润细嫩肌肤。
  江凌安只觉一阵一阵湿热在皮肤上滑动,他吃力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凌月略显凌乱的发髻,“别哭。”他的嗓音嘶哑而干裂。
  凌月并未动作,仍是紧紧箍住江凌安的身子不松开,江凌安先是闻得零星细微的啜泣声,转而变成委委屈屈的哽咽,便在江凌安的手掌轻抚上她发丝的瞬间,她倏地放声哭了出来。
  鼻涕眼泪混融在一起,悉数被江凌安的衣领与皮肤沾了去,他恍惚觉得此情此景,一如往昔岁月。
  江凌安轻轻眨了一眨眼,喉间一股浓烈的腥甜乍起,他顿觉饥-渴难耐。凌月察觉到他的异样,忙松开死死扣住他脖颈的双手。
  只见他面色绯红,朱唇干裂,面色似有烈火灼烧一般滚烫,凌月倾身凑了上去,湿润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血腥味倏地在两人的唇齿间流动,腥甜的、柔软的,叫人欲-罢不能,舍不得松开。
  凌月能感觉到江凌安不受控般吞咽自她舌尖溢出的汩汩鲜血,他们终于牵连在一起,他们终究同生同死,江凌安身上流淌着她身上蔓延而出的鲜血,他因她而活着。
  吞咽声戛然而止,凌月口中汩汩流出的鲜血自两人嘴角溢出,随着下巴,流经江凌安的脖颈,染红了他身上刚换上的月白里衣。
  凌月内心忽生出一股冲动,她猛地把江凌安摔将于榻上,倾身探上前去,双手指尖勾住前襟用力往两旁一扯,揉皱的里衣毁成几片零碎布料,江凌安胸前布满昔年在战场上留下的累累伤疤。
  一根手指试探着轻抚上去,用指尖默数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疤,唇齿顺着锁骨处的第一道疤,徐徐往下游-走,她伏在江凌安胸口的位置,清晰地听见那里传来压抑不住的呻-吟声,自胸腔往上涌、自唇齿间悄然溢-出。
  细碎的亲-吻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江凌安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恍惚间只觉颈侧传来一阵一阵刺痛,似尖利之物撕扯皮肉,细细密密,似痒意又似痛觉。
  禁地的寒气阵阵升腾,月白里衣早已不知去向,江凌安只觉一阵一阵快意在心间翻滚,伴随着一阵一阵震-颤,细碎的亲吻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唇齿间再难以发出任何声音,视线逐渐模糊,神色迷离,只觉凌月拉住他一只手,往她身上探去,所及之处,江凌安顿觉大脑轰然炸开,变成空白一片,似久旱逢甘霖,细腻而真实的触感带来无尽快-意,他听见自凌月喉间溢-出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留在他耳畔,猛地炸响。
  轰隆隆声似烟花炸开一般悦耳又摄人心魄,一股异样而餍-足之感自小-腹周围升腾,逐渐浓烈,一声勉力压抑过的轻-吟于唇齿间溢出,随着凌月靠近的面容渐渐清晰。
  凛然寒气激不散的温热与烈焰般灼热的触感瞬息之间包裹全身,江凌安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与凌月有如今这般光景。
  什么世俗观念,什么陈旧思想,此刻尽数被意乱情迷与他混乱不堪的思绪毁尽。
  凌月顷刻间迸发的缱绻情愫如狂风过境,摧毁江凌安防御薄弱的疆域,将其蚕食鲸吞。汹涌浪潮徐徐退去,雪后初晴,雪融后滴滴答答的水滴坠落,如清净古寺里敲响的阵阵钟鸣,直击江凌安突突鼓动的太阳穴。
  眸色清明,朦胧的意识随着眼前逐渐清晰的倾城容颜回笼,江凌安眉心猛地突突直跳,便欲坐起身来。
  手肘往后移,顿觉双腿不能施力,心中一个念头似山崩地裂般摧毁人心,“我的腿?”他喉间干涩,嘶哑出声。
  凌月俯身,将他从榻上抱起来,又将散落前襟的乌发捋顺,“暂不能动,会好的。”她轻言细语宽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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