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笑看峥嵘——刺缘【完结+番外】
时间:2024-12-07 17:12:24

  季景澜眼带玩味地看着跑出去“飞毛腿”。
  心道:这主仆俩越来越有趣了。
  旭日娜真的去找她的秦公子了,只是秦公子称身体不适,要再休息一会儿,稍后一起吃早饭。
  秦胤是真的不舒服,他胸口作痛,这种痛每日都会有,随着时间只会加剧,平日借琴棋书画分散些注意力......乌拉族地处高原山脉,晨暮皆寒,外面有树叶凋零,坠落,一片两片,像一只两只断魂的蝴蝶。
  他收回视线,顺手取过一个杯子,从怀中掏出半块赤色的水晶置于杯中,又慢条斯理的在上面洒了些绿色粉末。水流如注,杯中之物立刻变的红艳瑰丽,妖异绝伦,他缓缓端起,一边轻轻饮酌一边默默想着心事。
  季景澜这个意外,出乎他意料,超过他想象,越琢磨越深远。
  当年他在朝堂上大杀四方之时,她便在后宫不动声色的策划算计。
  一只不起眼的猫成了她绝密武器。
  间接利用太后置兰嫔、柳画于死地,借刀杀人又表尽忠心,一举三得,坐山观虎斗,王意潇和沈玉香谁也没把她当一回事,而她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她们中间,顺便取得太后进一步的认可。层层布局,误导眼线,不着痕迹的摆了皇后一道,蛊毒之后,好一个将计就计,她静不露机,最后胆大妄为的竟然来了个瞒天过海,逃之夭夭?!
  秦胤一仰头喝光杯中之物,掏出手帕试了试唇角,他笑了笑,有意思。
  当他册封她为皇后时,她有没有心虚心惊?这么多年,她有家不能归,到处躲避,有没有惶惶不可终日,提心吊胆,或者后悔?
  显然没有,牙尖嘴利,反应机敏,还有些心狠手辣。她好像过的很是悠闲惬意。论胆量气魄,灵活多谋,大宇男人们有几人能及?
  都说眼睛是心灵之门,能反映出人的内在。自小的阴暗,让他学会了善于观察,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眼神那一刻,他就觉出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现在想想,之所以有那种感觉,完全是出于遇到敌手的警惕。
  他眼力还可以,记忆也不差,这次相遇,几乎第一眼,他便有种强烈熟悉感,而她眼中来不及掩藏的震惊情绪彻底出卖了她,她认识他。虽然变了模样,虽然面目模糊,神态间天差地别,但他们曾经近距离的接触过,连骨骼,连手都是证据。天下哪有那么多巧合?他还记得她有一双纤细的手。很棉软,软的跟没了骨头。右手背中指靠指根处有颗小小的黑痣,他曾握着它写过字,下过棋,她也曾给他泡过茶,递过水,做过点心......
  如今看来,那女人表里不一,胆大心细,善于察言观色,工于谋计,虚伪奸诈,又冷静果断,从昨日相见那瞬间,她眼中泄露出的杀气已然能说明她有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之心。
  他如今身负重要之事,决不能因她出现偏差。当他指出她家世出身之时,她眉眼间的波动已反应出她的决策。之后的含而不露、偃旗息鼓的表现也直接证明了她的识时务。
  季家人.......很显然季家人是她顾忌所在。
  论一个人的厉害,除了要有头脑还要不能暴露弱点。否则,不能称之为厉害。
  看看时辰,旭日东魁说陪他们来吃早饭,这个族长身上到底有没有那柄如意?他今日就要看看季景澜的手段。
  秦胤收好手帕,稳稳站起身,向外走去。
  当秦胤将季景澜琢磨个遍的同时,知道季景澜也在分析他。
  推开门走到院中,他面容平静的看向她的房门,就不知道她想了何法来制衡他。
  咯吱.......对面的门开了。
  入眼是一片笼着云烟的鹅黄,她腰背挺直,款款而来。行走间脚步均匀,不大不小,轻盈又不缺一种英气。长裙逶迤,上面用淡粉色丝线绣着浅细纹路,藕荷色的胸襟处绣着什么,他眯眼瞧去,花样、枝叶.......粗劣的笔工、粗劣的衣料。他视线在她胸口一掠往上移,看到她的脸,看到她的唇,她的鼻,她腮边有几根发丝随风拂动,几分柔软,几分俏皮.......再往上,那对眼珠漆黑灵活,可奇怪的配着她的眼型又显得坚毅有神,透出一种气势来,连两道眉也长的很是“理智”,几乎没有杂乱之处。
  秦胤淡淡地看着,看着她越走越近。
  立在近前的女子轻声开口:“看清楚了吗,叔叔?”
  “叔叔”两字自她口中蹦出,轻轻的,软软的。
  她手臂微抬,顺了顺那不听话的发丝于耳后,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白手腕:“看清楚了就不要老盯着不放啊,您看您身份摆在那呢。”轻笑的语调,而那戏谑之情从语言姿态里表漏无疑。
  直觉的想生气,秦胤摇摇头,也笑了。无奈道:“先吃早饭吧。”
  瞥了眼他眸中的含笑温柔,季景澜面无表情,扭身向前院走。
  秦胤神色坦然的落后一步,看着她长长的发辫,蓬蓬松松的歪垂在那,他有些好奇地问:“我亏待过你?”
  季景澜不答反问:“怎么不自称“朕”了?”
  秦胤好像不在乎她的无礼,笑的很随意:“稍后再称不迟。”
  季景澜淡淡点了头:“那稍后回大平时我再回答你。”
  秦胤有瞬间的挑眉,不由得走快两步,与她并肩,侧头去看她。
  “怎么?”季景澜也微一侧脸,似笑非笑的回视着他问道:“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他笑的春风满面,一脸和煦:“当然能回去。”
  季景澜摆摆手,毫无忌讳地说:“希望到时候不是尸体。”
  面对她口无遮拦,他有些惊奇又有些欣赏,嬉笑怒骂皆是刀。他知道她是在试探他底线。
  他看似寻常的又问:“你早上都喜欢吃什么?”
  “牛 ru,鸡蛋,花卷,包子,辣椒,一叠青菜拌花生米,或者豆腐也行,还要加两样水果,我喜欢吃水果,尤其喜欢葡萄。”季景澜好像话家常般继续:“牛 ru里不要加糖,鸡蛋喜欢煎的,但不能一点焦糊,嫩一些,辣椒越辣越好,包子里也要加辣椒,葡萄要安西省出的,我从小吃惯了,又甜又酸。”
  她仰头望望天,容色又没了其它种种情绪,变的娴静:“记得住吗。”
  没人与他这般讲过话,秦胤眸珠转的缓慢,下意识的皱眉,一时竟有些跟不上她思路。
  就看她展颜一笑:“这样也不枉你与昭景皇后一番心有灵犀,恩爱有加。”这看似嘲弄、挖苦的话被她说起来很是无害,一如她脸上明媚笑容。
  政治上的决策又因为私人意念才拟出那一串酸腐之语,当初有多震撼世人,今日就显得有多讽刺,而她就这样毫不避讳,当他面赤裸的吐给他看。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简直是放肆之极!
  一看就是被宠坏了!秦胤眼眸微微变深,嘴边荡起浅浅笑意问道:“在家里时你是不是经常欺负哥哥们?”
  季景澜挑眉看他,心道:那装腔作势的笑一直挂在嘴边,也不怕僵掉。只听他又说:“要不怎么这样霸道?”语调柔和的如同怡人微风。他表现出对她的无奈又有着几分纵容。
  “没有.......”季景澜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挺乖的,就是喜欢开些小玩笑,但我这人又向来欺软怕硬。”我只逗景昀玩。
  秦胤见她反应迅速,语言犀利,却诙谐有趣。不禁笑出声来,戏问她:“那我在你眼中是什么,是不是很软?”
  “当然不是。”季景澜缓缓抬头看了看天,碧空上游来几条细云,冉冉而动,她慵懒开口:“你是叔叔,很硬、很强的。”
  那声音婉转低柔,最后一句,几乎是字字吐出,带着轻柔的抑扬顿挫。似能研磨到内心最细微的敏感处,弄人心弦。
  “.......”莫名的,秦胤呼吸一滞,他心里惊疑不定,面上却没有丝毫情绪变化,仍是笑容缱绻:“那你还敢欺我骗我?”
  季景澜皱眉,容色瞬间转冷:“别有的没的了,走吧,主人等着呢。”然后不再言语,快走几步,把秦胤仍在了后面,她脸庞发辫慵懒蓬松,妩媚多姿。
  这喜怒无常,变幻莫测的性情让秦胤身形微顿,脸上的笑跟着猝然减退,他眼中有气流浮动,形成了漩涡.......果然是胆大妄为!
  最近几次短兵相交,左右试探,比起五年前的情景。季景澜看到秦胤的城府练就的愈发炉火纯青。心性稳健,情绪内敛,擅用忍耐,喜怒不形于色。这样的人岂能容人去愚弄?!季景澜走在前面,心里并不像她表面那么“嚣张”,她有着强烈的焦灼感、紧迫感。犹站在风口浪尖,一个浪头下来,便会将她颠覆海底,触碰礁石,磕的头破血流,就此湮灭。唯有掌握主导权,才能安得些许太平。
  她在他眼中已然是不知死活了,人都有习性,习惯了便不会再大惊小怪,不会觉得她惊世骇俗,容忍度也会好一些。但愿如此吧,保命要紧啊。
  建国之魂、立国之本、制国之道,秦胤能掌控属于他的政治舞台,并在多个领域攀上高峰,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证明他有极特别的才能。
  面对这样一个表面看似无害,实际上冷酷强硬,微笑间能让樯橹灰飞烟灭的统治者,如何才能彻底脱离他?
  曾经有位老师教过她,智者之虑,必杂于厉害,色愈柔,礼愈轻,色愈强,礼愈重,反复交错,以柔克刚,以刚化柔,也是一种战术。
第51章 耻辱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早晨,经过昨夜骤雨的洗礼,白日气温的升高,周围草木强悍的挺起,蹿枝拔节很快地直起了腰身,葱笼青绿又见端倪,给雄伟多变的阿尔克拉山增添了一份盎然之色。
  旭日东魁和旭日娜热情款待着两个大宇男女。
  乌金如意有何意义呢?当年母亲古月只提到乌神庙的雕画并未讲过这样一种东西,她记得很清楚。季景澜安静地坐在那,她想既然秦胤给她指出了一条路,那她也只能先照做以观其变。
  季景澜抬起头看向旭日东魁。
  这个男人四十来岁,与乌拉族大多男人一样,长的彪悍健硕。或许是常年当土皇帝的原因,身上有股子首领气派。大门牙因水碱的腐蚀有些黄渍,再加上满下巴的络腮胡,看着就有些脏,而他油腻腻的目光尤让她反感。她知道旭日东魁一定不知道东周遗址。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穷”。
  秦胤与旭日东魁坐在一处,季景澜和旭日娜分坐二人两侧。
  旭日东魁不时地看向季景澜,一双带着几分世故的眼睛里那惊艳和灼热显而易见。她忽然抬头也望向了他,那夺人心魄的双眸微微转动着真让他呼吸急促、胸口发紧,竟是有些不能自持,他带上笑意,殷勤道:“阿鱼小姐喜欢吃什么不必客气。”说着话他站起身,撕扯着焦嫩的烤鸡腿给她:“这鸡好吃之处当属腿上,来,阿鱼小姐快尝尝。”
  季景澜道谢接过。
  旭日东魁有意与她亲近,借机碰了碰她手上肌肤,她今天不止容貌大变,连肤色都跟着改观,手指又细又白,温温软软的,像是散发着幽香,稍稍碰触竟刺激的他一阵酥麻。当初第一次相见,他就想过这阿鱼若是女的,定是个美娇娥。他曾私下问过阿拉法图她是不是女子,阿拉法图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不是。
  后来又让旭日娜试探,旭日娜一嘴一个臭男人,臭男人的,想来是被阿鱼拒绝,恼羞成怒。他也就打消了疑惑。他知道大宇朝有些男人附庸风雅,雌雄莫辨。没想到阿拉法图那小崽子竟敢骗他!哼。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佳人近在眼前,旭日东魁掩住心里的怒气,满脸挂笑又看向她,关切的问:“在我这里还住的惯吗?晚上天凉,稍后让人再给你送一床被子。”
  “谢谢族长。”季景澜也没客气,她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站起身,微踮起脚尖,隔着秦胤为旭日东魁斟满杯中酒,迎着他烙铁般的视线,轻声道:“多谢族长几日来的厚待,因为在外行走不便,女扮男装,未能如实相告,敬请族长谅解............”微侧着头,唇边漾起笑意,食指指尖一下下轻轻摩挲着酒盏:“我自罚一杯,族长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举手投足皆变了个人,眉如翠羽,唇瓣娇嫩,此刻喝完酒又眼角微挑的笑看着他,配上她蓬松的发辫,连那指尖的滑动都有着说不出的诱人风情.......女人味十足,勾的他有些脸红脖子粗,旭日东魁瞄了眼她胸口处的白腻肌肤,没了男人那宽衣大衫,腰细的让他恨不得马上撕掉她衣服看看底下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
  他也算阅女无数,旭日东魁只觉如此勾魂的小娘们还是他生平首见,尤其她那张娇软红嫩的小嘴儿,可以窥见她下面必有妙趣。一时间,他腹部生出浓浓邪火来,燥热不已,目带淫光,仰起脖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借机长出了口气,柔情道:“女人在外不方便,都可以理解,我十分理解,阿鱼小姐不必自责。”
  季景澜嫣然点头,再次替他续斟,接着手腕一转又要将酒倒给身旁的秦胤。
  秦胤看着眼前的手,随着那动作,修长的小拇指微微伸直,中指指根处一颗小痣漆黑又圆,黑白相映,煞是惹眼。他勾起嘴角微笑道:“阿鱼劳烦族长多时,稍后秦某必有报答。”
  这话是说给旭日东魁听的。
  季景澜的手轻抬,壶嘴流势匀速,稳稳地给秦胤斟满。收手时她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半垂着眸子,笑晏晏地端起酒杯,抵于唇边缓缓饮入,不紧不慢,姿容贵气。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装神弄鬼!
  旭日东魁满面红光,哈哈大笑:“应该的,应该的,能招待阿鱼小姐,是我的荣幸.......”
  旭日娜接过话茬:“大宇地大物博,富裕发达,以前阿爸每每说起,我都心生向往,若秦公子真想谢,待我前去游玩时,少不得打扰你们呢。”说完她冲着秦胤笑,是对着镜子练出的风情万种。她一身红色罗衫,发髻斜飞,胸脯高高隆起,整个人打扮的艳丽丰腻,妖娆多姿。
  旭日东魁看出女儿的心思,没有言语,眼睛微挑,暗中打量着身边的秦公子。
  秦胤嘴角一牵,露出适宜的礼貌:“随时欢迎宾客前往。”边说着他拿起筷子夹过一个馒头稳稳地放在季景澜盘中,正好置于那只油光发亮的鸡腿上,看着她告诫道:“馒头和花卷都是面做的,不许挑食。”
  一副教训人的腔调,带着几分长辈才有的温和强势。季景澜心下冷嗤,这是演上瘾了,想跟她竞选奥斯卡奖吗?还挺上劲儿!
  见旭日娜眼睛灼灼盯着那馒头,立在墙角处的颚亥讥笑连连,嘿嘿,是不是想变成馒头被秦公子夹啊吃的......臭不要脸的!
  旭日东魁心里琢磨着,秦公子各方面看起来都不错,管他有没有妻子,如果他家境真如他外表那般好,那女儿跟了他倒是不错,以后还能帮自己一些。只是这叔叔对侄女管的有点过严,看把阿鱼给说的,一点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旭日东魁心生怜惜,便柔声哄着季景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们这虽然条件有限,但阿鱼小姐是我的贵客,只要你喜欢的,尽管开口就是,喜欢花卷是吧,行.......”说到这,他扭头冲鄂亥吩咐:“去厨房准备些花卷。”
  鄂亥心下大骂旭日东魁老不死的就知道难为人。等准备好了,人家也吃完啦,难道要扔出去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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