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秦胤,眼神如高山般巍峨、草原般辽阔,又如大海般深邃,让人深深被他气势所牵动、震撼。
季景澜静静地看着听着,平日里那眉眼笑意,风流倜傥不过是他的一种表象。那双薄唇和变的深沉的眼最能道出他的果断决绝,这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一个狠辣的稀奇物种。都说龙有逆鳞触之则死,虎长利牙碰之则狂。她岂是碰过那么简单!以前种种无法再提,他身上现在还有着她扎中的伤口......
想到这,季景澜眼睛眯起。林间是激战在一处的人,她如今面对搏命杀人已不再心惊肉跳。秦胤那个红水晶被拿去对付蛊物,水晶本身不具有任何价值,只是被高手淬炼过才会对绝大多数蛊物有以蛊制蛊之效,但也坚持不了多久的。秦胤若只靠它,今日怕是凶多吉少!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她暂时坐山观虎斗,然后伺机而动。
季景澜想着衣兜里的那份“证明书”,如果秦胤就这么死了最好了,她还有自由希望,很大的自由。
就在这时,秦胤好似有所感应般向她这边望来,季景澜面无表情地盯着主战场,不给他丁点儿回视,不让他窥破她丝毫心思。
蛊虫刺耳的惨叫声在周围响起,已经有好几名护卫中了蛊毒,可他们看起来毫不在意,手起剑落,奋力拼杀,身上有一股无所畏惧的悍勇,即便只剩下一口气,依旧凶狠的亮出了剑锋。
蛊物越来越多,有的甚至向季景澜游动而来,眼看到她脚边,可能闻到她出的月经血,渐渐成了一个圆圈不敢靠近。怕是麻烦了,稍后南疆那些人肯定会产生怀疑,他们又难缠至极,惹到了只会后患无穷,若是只针对她还好,就怕会祸害季家人,她不能丝毫托大.......季景澜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下了决心,趁着秦胤分神指挥战局,金大金二护主心切,她手猛地扬出,将手中用犀牛皮和铜丝编制的千斤坠一把抛了出去,钩稳树杈之后,一个飞快助跑,她双腿猛然发力借着锁链,同时手臂一拽,便向左侧方跃纵飞去,眨眼间她呈抛物线荡到了密林间,身体轻巧,动作灵敏,整套动作行如流水、一气呵成.......
瞧见季景澜竟敢借着绳索遁逃,秦胤面色一下子阴冷如冰,手指攥的的咯咯响,棕色两眼射出幽森的光。抬臂一指她逃离方向,命令身前护卫:“给朕逮住她!勿论生死!”边说他脚步已先行挪动,疾速追去。
季景澜伸手用力抓住一根树干,再次荡了出去。周围乱打成一片,几人会过多注意她?待到相对安全处,她小心的落到地上,迅速收回绳索,飞快地看了眼周围,找准方向飞奔躲避......
她用尽了全力,心脏蹦的极快,突然有冷风劈来,季景澜眼睛一凛,顿住脚步,仰头避过袭击。她左手猛的回击,用锋利的千金坠刺向那蒙面人的胸膛,同时右脚飞速踢起,直奔他的颈部大动脉处。
那蒙面人在电光之间一侧身,躲开了千斤坠的爪子,却没有避开季景澜的那一脚,随着一声闷响,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脖子,脚步也变的缓慢起来,季景澜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右脚刚落地,一个回旋踢,身体回转,左脚发力直奔蒙面人的小腹,只听噗的一声正踹在他的肚子上,这是季景澜的全力一击,她想逃跑,就必须速战速决。蒙面人顿时闷哼一声,只觉穿心剧痛,身体象虾米一样,佝偻起来,眼前一黑,季景澜贴身上前,右手抓住他的头发,飞身抬起膝盖,狠狠的撞在他的脸上,听到了骨头脆裂声,黑色面巾滑落,鲜血从蒙面人的眼睛,嘴里,鼻孔里串串流出,他身子一软,丧失了意识。
季景澜面色冷凝,脚跟重重连续两踩,收回鞋上安装的弹簧匕首。刚跑出一段路,就在这时,一个无声无息的手掌探到耳畔。
她只觉头皮发麻,猛的侧过头去,仓促间反握锥刀,冲着对方的脖颈用力的横抹了下去。
来者似有防备,身手又奇快,不退反进,一把就紧紧抓住了她手腕。季景澜回身发力,一记窝心肘,也被轻松躲过。
她再次使出鞋上秘密武器,却被对方一下别住了腿。
两人扭到一处,季景澜手腕被对方捏着,痛如骨髓,她倔强的咬住牙,指尖灵活的转动,锥刀换了个方向划挑。
呲的一声,刺到了对方的的肉。她心下一喜,可那手竟未动丝毫,仍如一把钳子狠狠的抓着她!她心里惊疑不定,一扭过头便看见一张金箔面具,季景澜冷冷瞪着他。
此时一缕日光从丛林中射进来,那金箔独具锋芒,刺的她有些眯眼。
对方一动不动,别着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那里面有风云滚动,电闪雷鸣,饱含万般情绪地瞪着她!季景澜越发的惊异,心里噗通噗通跳猛跳几下,一个人闪现脑中,她咬了下唇,沉声诈道:“是你?”
那人瞳孔突然紧缩,冰冷的巡视着她的脸。仿佛从上到下,一丝不苟!毫不夸张的感觉,季景澜觉得他的眼神好像无数条鞭子,在狠命地抽她!
他手劲加大,季景澜痛的喘息加重,她忽然扬高下巴:“别来无恙!”见他将她压的越来越低,像是要把她腰给折断,她不得不靠向树干,冷冷怒骂道:“你有病啊!去杀皇帝啊,跟我在这儿较什么劲?”
他的眼神冷冽狠辣依旧,似已有一丝裂痕。
真的是他!季景澜喘了口气,嘴上却轻哼:“你不会觉得我认不出你吧!”
只听那男人突然冷笑一声。他一勾手,将季景澜紧紧抱在怀里,提着人直压在树干,他低头着把脸靠近她几分,眸珠又深沉又冰冷,他几近咬牙切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终于落到了我手上。”
几乎眼贴着眼,季景澜险些被压的出不来气,微微仰头,这个逆贼.......他已经造反了!她咬着唇,心里压下恼恨,不去对视他的眼而是盯着眼前金箔,低声说:“是啊,你厉害,你一直都很厉害......”
金箔男人胸口起伏,眼睛眯起,忽的,她瞳孔放大,看向他身后,流露出惊慌之色,颤声叫道:“秦胤!”
这一声让抓着她的男人猛地站直,抱起她,扭头飞快看去.......
季景澜找准时机扭头张口便咬住了他那搂着她肩的手背,狠狠的,同时屈膝上顶,手腕翻转,横握着锥刀,没有丝毫犹豫的向着对方心口捅去。
手背疼痛,又兼要害受到威胁,男人不得不闪避。季景澜趁机脱离钳制,在他收腹躲开她锥刀时,她向后迅速的倒退了三步,彻底脱离掌控后,她眼神戒备的防着他。
男人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他狠狠盯着狡诈的季景澜,一双冷酷的眼睛迸射出强烈的愤怒、似一匹发狂的野兽,泛起幽冷的光,想要吞了她!
“不是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死?今日换我来说,你别想再轻易逃走,季景澜,找你很久了!”那语调从金箔中沉沉传递出来,马刀脱银鞘,刚硬决绝,他大步走向她,眼睛里充满了势在必得,是凶悍者才有的猖狂!
黑云似墨,雷雨如晦。五年后再相见,季景澜感觉到,江晏州好像冲破了所有顾忌,所有枷锁,整个人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毁天灭地的坚决,跟个魔鬼一样,什么都不在乎,他不是疯了吧,她皱眉步步倒退。
第66章 坠落
江晏州如猫捉老鼠,快将她逼入绝境,他现在想跟她比谁更狠!除非她一刀扎向自己心窝!否则,她还真拿他没办法......
季景澜绷着脸,冷静劝说:“你来这里是为了秦胤,不要本末倒置,咱俩之间的帐稍后再算不迟!”
他充耳不闻,只是加快脚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像她会是他入口羔羊,一击之下,非要狠狠咬碎了不可!那眼神令季景澜一颗心又惊又恨,她这是惹了什么煞星!
这时,余光中几个人影由远及近,速度快极的向他们奔来,待她飞快一瞥树林,看清了为首之人时,她对着眼前男人沉声低喝:“秦胤这次真来了,想要杀他就不要与我浪费时间!”
江晏州脚步微顿,又像走火入魔,毫不理会地追着她。
这个蠢货!季景澜气苦......人被逼到一定程度,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尤其是狠辣不羁的江晏州。以前透过他的眼她还能触摸到他的底线,现在仿佛九尺寒冰,敲不碎砸不开!
看来这男人是要与她死磕到底了,季景澜气喘吁吁,当她又快被他逮到时,一个矮身躲过了攻击,纵跳着避到粗树后,周围重重叠叠的都是高山,一个靠着一个,沉睡了不知多少年,近右边怪石嶙峋,表面已经焦化,摩擦力很好,她刚刚瞧见有好几处突起,攀岩对她来说不是难事,秦胤眼见着来了,定会与江晏州纠缠一处。只要给她三分钟,她便能攀到顶端,既可暂时避开江晏州,也能逃离秦胤。
季景澜盯着他低声说:“我不跑了,你去应付秦胤,你先去应付他!我在这等你。”
“你跟他睡了?”
季景澜一愣,她飞快回道:“没有!”深觉他有点不正常,难道经过温泉水里那次后,他就把她贴上了他的标签?简直痴心妄想!她攥紧了手指............这个祸端,扫把星,她早晚杀了他!斩草除根才能以绝后患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
看着近前的江晏州,还有赶来的秦胤,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已不容她再犹豫不决。季景澜动起了脑筋,暗自吸口气,盯着他眼睛轻声道:“我只跟你这恶贼睡过,你总让我疼,混蛋,我恨死你了!”她斜眼相望,正午的阳光罩在那张脸颊之上,肌光胜雪,泛起一层羊脂玉般的光泽,她语音轻柔,又带着四分的怒气勃发,说不尽的低徊婉转,能往人心里钻,痒痒的。
在江晏州微微愣神中,季景澜右手飞快抽出腿侧飞刀向他要害甩去,在他侧身跳跃时,她抓住了机会,左手紧握着千斤坠,转身跑动的同时,猝然间一甩,身体跟着向左边加速,见勾住了,她心下大喜,一个垫脚向上高高跃起,皮靴用劲踹在一旁的树杆上,一个巧妙的借力使力,反手向上,她拽着绳索便从疾追来的江晏州上方飞了过去,像只灵巧的青燕,脚尖点在石壁处,身子一拧,右脚踩实一块凸起,单手攥紧绳索,不敢耽搁分秒的向上攀爬。仅仅毫厘之差,江晏州的手落空了,只来得及扯下她头上方巾一角。
季景澜长发披散,如波浪一样缓慢起伏,动作却不见任何迟缓,干净利落,她成功的完成了预想,手脚并用,全力攀爬,可她没想到的是,江晏州反应也够快,又天赋异禀,百步穿杨,百发百中!
他又被她骗了!刚刚真像有精怪在对他施展妖术,使得他心神不稳,江晏州一把甩掉了手中那裹发方巾,继而从背上拽出弓,三支利箭,瞬间齐齐击射,与风声混在一处,鸣鸣作响!山水飞溅,箭身强硬的掼进石壁,直没至羽!同时他一跃而起躲开了后面偷袭的暗器,身法之快,常人难想。
噌............五指宽的犀牛皮绳索被生生钉在石壁处,几近齐斩!发出咯咯断裂音.......-
-季景澜身体跟着定在了那,眼见着来回摆动,在三支箭上下之间只剩几缕线连接,不堪重负!
季景澜脸色蓦地大变,太阳穴嗡嗡作响,全身血液一下子都注入了胸口,感到窒息,有了窘迫的恐惧......
左侧是悬崖绝壁几千丈,深不见底,绿林幽幽、不可琢磨,绳子摆动幅度发出咯吱咯吱催促声,如若掉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江晏州这个变态!为了截住她竟然不惜用命相陪!季景澜实在想不到他会癫狂至此?本以为对他以蛊牵制是相对稳妥的,可如今被他亲手打破,因为他连死都可以抛弃,将她置在了艰难险恶的境地。
季景澜心神颤动,悬在半空中,纤细的身子摇摇晃晃......
惊险之处,此时此地,呼吸困难的季景澜想如果就这么死了,秦胤对季家会不会就不计较了?又想到了父母兄长.......五年未见,怕是今生种种,似水无痕.......想到往日温馨,想到年幼种种,一时间心里不甘,双目发热。
山风刚劲,几人一路飞驰,入眼处悬崖边挂着的人微微扬头,凌空中看不清她面容,只露出两截雪白的手腕,纤细的身子弯出一道弧度,飘飘洒洒的青丝,似在风中翩跹逐羽。
金箔随着江晏州抬首仰望发出耀眼的光,以山石和一棵树为掩护,他举臂又迅速搭上三箭,再次对准了她!
季景澜知道大祸临头,凶险万分,被风吹的冰冷感觉蔓延全身,她面无表情,脸色苍白,两眼t向远方,绳子催命的断了个口子,命悬一线,她倏的回神,下意识的寻觅,目光定在一个人的脸上,继而眼中,他面色冷峻,像是在强压怒气.......此时此刻,她心中有着牵挂,只要家人能好好活着.......她可以抛掉那些清高傲骨,各种坚持,不在乎示弱,不在乎屈服.......不管他看不看的懂,季景澜心声强烈,眼神自然而然的暴露出她的祈求。
秦胤见她突然侧过脸来,以那么专注热烈的目光凝视着他,那一双漆黑的眸珠饱含着浓重情绪,更多的是一种深深恳切,与她素日冷静凌然之色截然不同,这一刻的她尽显了女儿姿态。他读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在求他放过她家人。
金箔掩住了江晏州的脸却盖不住他森寒的目光,他冷冷盯着季景澜,见她望向秦胤额目光缠绵悱恻,像是深情无限.......季景昀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举起了手中的弯弓,大力挽住。嗖.......的一声,锐利的冷箭方向一转,对着秦胤脑袋疾驰而去,他两个纵身,微一蹲,扬起手臂,剩下两箭再次对向秦胤,忽然耳廓微动,江晏州听到了悬崖边轻微裂帛音,箭尖角度又飞快转向季景澜,他目光如野兽,无情无欲,只剩森寒,两肩骤然发力,目标是季景澜的两个臂膀,他要先把她钉在石间崖壁!一个满嘴谎言,放荡不羁的妖女!
惊呼声此伏彼起,巴格尔吓的魂不附体,半途中,边奔跑边猛、抽一支箭如电迎击,啪的一声,两箭对劈,那支箭直接穿了过来,继续朝着秦胤要害,然而又因为这一拦截,给了秦胤躲避时间,险险擦着他耳际没入了身后树干!发出砰的一声嗡嗡音。
巴格尔瞪大眼睛震惊这一箭的强大威力,暗自咂舌不已!脑袋冒出了冷汗!余光中金大、金二正与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混战一处,截住了那些人的追击脚步,如果现在再来一支箭,皇上岂不是命在旦夕?他都不明白皇上扔下那头以身涉险追那阿鱼干嘛,果真应了那句话:红颜祸水啊......
悬崖边上的季景澜瞪着疾驰而来的两支利箭,可怜的她在眼角紧缩时,唇边爆裂出无声冷笑,眸子里透出一种狠劲,从骨子里冒出来的狠,想折磨她是吗?那就看谁折磨谁!血液像是急速冲刷着血管,她没有任何迟疑,手臂猛的一拽,这一下,用上了她所有力气,噌的一声.......绳子被她彻底抻断!下坠过程中,冷风呼呼吹来,吹的她睁不开。
失重中的季景澜只觉心脏蹦向了喉咙,山风肆虐,发出呜咽之音,惊恐中她又燃起强烈斗志,不,她不要死!不能绝望,她还有机会可以争取!
树边的江晏州勃然变色,他心口抽搐着向悬崖处狂跑,速度快到巅峰,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能死!
看着季景澜身体向下坠落,秦胤双眉锁起,眼中堪比暴风雪前前昏沉的天空,他阴霾沉沉,双腿加快,一时间衣袖鼓起,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季景澜左手扣紧了锥刀,如抓住最后救命稻草,奋力向一旁山石狠狠扎去......剧烈摩擦,火花迸起。人在面临死亡时,凭着本能,但凡有一点机会都不会放过。季景澜手脚并用,右边腿骨一阵钻心剧痛,也不知胡乱中她手扎到了哪里,飞刀断了,腿又伤的如何,只觉坠势微缓,可还未来得及庆幸,咔,锥刀处的石块泥土哗哗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