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点儿……你再哄哄我。”
再哄哄我,就不生气啦。
佟暄哑然,实在觉出她的可爱,忍住想把她那嫣红的小嘴含在嘴里的冲动,一把将人搂进怀里,趁着夜色混沌,侧脸低头,迅速在她唇上啄一口。
“剩下的……我们回家再说吧。”
清泠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声擦过,被欲色烫出些微的沙哑来,听得她心里都起了一层酥皮,烫又麻。
“去你的,净瞎说……”
她小手推拒他,手也软,力气也软,倒像是要融在了他怀里。
头偏过去,粉面低垂,月光照在她丰润的脸颊上,将那抹羞赧的红,似又染出几分水色。
喉结动了动,他克制住心底的翻腾,拽上她的手腕。
“走吧,回家去。”
灯笼逐渐飞远,岸上人潮依旧,月光攀上小舟的窗棂,照出岸上牵手飞奔的少男少女。
“好样的!成了!”
方恺拍手大乐,一下子瘫倒在船舱里,放松地大口呼气。为了等范灵乐纸灯放出的信号,他和吴松明在湖上分守两个点位,战战兢兢候了大半夜,生怕错过了放灯的时间。
现在好了,终于帮兄弟哄得美人归,他们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为了今晚的“纸灯飞天”,他可是等了好久,只待信号发出,一齐放灯。
而与此同时,河岸北街的一处小巷子口,从东、南、西三处各飞来三道迅捷黑影,齐聚于此。
四位大内高手纷纷望向自己手中的火折子,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拿刀的手,会要为了配合太子哄一个女孩儿高兴,来这里傻乎乎地蹲守,只为点几盏天灯。
最终,还是领头的白水先开口:“殿下有令,今夜放灯之事,切不可报与皇上与娘娘知晓。”
这话,他是朝着紫砚说的。她常年往来翊坤宫中,向扶华皇后呈报太子的各路动向。
有时,皇后思儿心切,想要听她将一切有关的太子的事都细细报来。哪怕是太子刚入学堂,第一次背书收到夫子表扬时,皇后听着紫砚毫无情感地转述,都喜得笑出了细纹来。
“是!明白!”
紫砚干脆地应下。
她当然知晓轻重,若是这“荒唐”事儿真叫娘娘听了去,非得给她气个不轻。
“爹,娘,我回来了。”
范灵乐一进佟家院门,立马甜甜地叫人。
佟立冬只是笑着点头,和气地回两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玉珠就没这么好脸色了。
“阿暄,你先回房歇息,我跟乐乐说两句话。”
“娘,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
他下意识往乐乐身前挡了挡。
啧,瞧他护得那样儿!
陈玉珠心里直泛酸水,头一扭,转身就要走。
“行!反正我在这个家里是说不上话了!谁爱管谁管,老娘以后不伺候了!”
佟立冬见她又说气话,连忙去拽她的衣摆,“别闹,你跟孩子好好说……”
“我倒是想好好说,也得有人肯听呐……”她嗓门一扬,喊得声大,连那委屈也放大了。
“娘,我愿意听。”范灵乐轻声出口。
佟暄担忧地转头,她触到他的眼神,连忙冲他使眼色,悄悄摇头。
“你先去屋里,我跟娘聊会儿再回。”说完,冲陈玉珠乖巧一笑,“是我的不对,好些天都没有在娘跟前尽孝了。”她主动挽上陈玉珠的手臂。
婆母的脸色依旧是不好,但被儿媳几句软话,倒是又哄住了点儿,遂领着她往房里去。
屋里只点着一豆油灯,婆媳俩对桌而坐,昏暗的灯光下,勉强看清彼此的脸。
陈玉珠凌乱的细眉撇成川字,像道道沟壑,深刻在了她的眉宇间,仿佛永远都不会有弥合的一天。
她为这个家操劳了一生,一刻都没有停歇的时候。
不爱管事的丈夫、很有主意的大儿子、调皮捣蛋的小儿子、总爱跟弟弟掐架的女儿。现在又多了一个任性的儿媳。
对,现在范灵乐在她心中,就是任性。
小姑娘不是不懂事,人聪明机灵,嘴也甜,是个讨喜的孩子。可一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向来就爱惯着她、宠着她,加之她那个把她当命根子宝贝的爹爹又住得太近,就在隔壁,撒娇告状什么的太便利,抬脚就到了。
这才有了前几晚那一场闹剧。
她那个爹也是,不问缘由直接拿着刀杀过来,长此以往,这日子还怎么过呢?
只怕哪一天,真是要骑到她大儿子头上,肆无忌惮了。
“乐乐。”她语气严肃,神情一丝不苟,“你别怪我说话不中听,这个事儿,我少不得要说你几句。”
“嗯。”她点头,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坐得笔直,一双大眼乖巧。“婆母您说。”她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
“这次这个事儿,实在地是你任性了。夫妻间难免遇到不和,互相把话说清楚就好了,没必要扯进来这么多人。”
一想起范屠户,她脸色又更不悦了,“尤其是你爹爹,赶着来拉偏架,还举个刀子来……”她唰地白了脸,似是还在后怕,“万一那刀真砍下来……”
“我爹他不会的……”
她急于辩驳,却被陈玉珠冷着脸抬手打断:“没有什么会不会的,他拿个刀子来吓唬人,就是他不对!”
婆母表面上是在说爹爹,实际每一句也都是在敲打自己。
她瘪了瘪嘴,在婆母威压的眼神下,只好认怂,“婆母说得是,我且知道了。”
没事儿,只要她自己心里知道,爹爹是为她好,就足够了。
她认错认得快,人又这么乖巧,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倒是叫陈玉珠不好说什么了。
想想和他们范家闹的那出不愉快,心里还是膈应,但没办法,既然都已经结了亲了,自家那个傻儿子又被她吃得死死的。这个亲家总还是要处的。
她暗自叹气。“改明儿叫上你爹爹,来家里吃饭吧。”
范乐乐回了房间,啪地把门一关。
佟暄急忙放下书,眼神寻过去,却见她果真撅着小嘴,一副不快的模样。
“娘跟你说什么了?”他蹙眉,起身将她拽到自己身旁坐下。
“瞧你,小嘴翘得都能挂茶壶了。”他捏捏她扁扁的嘴,又放低了语气,言辞间带着不自觉的小心翼翼。“挨训了?”
苍天呦,自己刚哄好的人,别叫娘又给自己气回去了。
她摇摇头,小声嘟囔:“那倒也没有。”
说训她了吧,也算不上,婆母语气已经很客气了,自己也不能颠倒黑白,在这儿屋里头平白地兴风作浪。
可毕竟被人说了一句“任性”,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子不痛快。
“她说我任性呢。”她委屈了,拽着他的袖子,“我有吗?我是那样的人吗?”
佟暄瞧她气鼓鼓的小脸儿,憋笑道:“怎么不是?”
范灵乐挣大了眼,趁她开口前,他又一口气道:“一言不合就往娘家跑,我费多大劲儿才哄回家?你不任性谁任性?
没料到他会如此说,她气得双脚直跺。
“佟暄!你又欺负我!你和你娘联手欺负我!”
笑声从胸腔溢出,他眉眼一弯,消解了眸中的冷峻,似暖日拂了冻土,温柔满溢。
他牵过她的手腕,倾身含住她的唇,舌尖舔过那倔犟的唇珠,激起两个人的战栗。
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依依不舍地离开。
似一颗樱桃,酸甜汁满,叫人爱不释口。
四目相对,她眸子水色潋滟,似被春水浸染,荡漾了微波。
许久没触碰,叫他齿尖一咬,就能将她掐出了水。
“可我就是喜欢你任性,你想怎么样对我都可以。”他故意凑到她耳边,跟她咬耳朵。
气息吹拂,激起她半身鸡皮疙瘩,太久没触碰了,那渴望来得太强烈。
口中分泌些水出来,沾湿了布料。
她深吸口气,暗骂自己没出息,故意强撑气势道:“真的吗?”她手叉腰,小巧的小巴一抬,鼻孔对着他,“那今儿晚上……我要在上面。”
话说完,她自己又先脸红了。
第45章 她在上面
今夜的秋风劲,拍打着窗棂,呼呼做响。
范灵乐头一次被他抬到腰上,视角猛然倒转,她不甚适应,撑着他的腰,垂下头,面皮红得能滴血。
“你把那油灯灭了。”
她声如蚊呐,娇气地道。
佟暄直起腰,脸凑到她面前,在她羞红的面颊啄一口,反身长臂一揽,将床头油灯拿过,“呼”地吹灭,又稳稳放回去。
屋子里一下暗了。
月华如水,银光铺了满地。
仰面躺回床,跨坐在腰上的人影模糊,月光勾勒,朦朦胧胧,再细看时,少女滑弹的肌肤显露,泛着盈盈水光。似身披薄纱,圣洁得如同天上神女。
手忍不住揽过她的腰,往下压,又贴紧了些。
手胡乱撑着他的腰,又摸索到他胸口,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她咬着唇,手同脚一样无处安放。
“放轻松。”
倒轮到他来安慰她了。
她不服气,身子往前一送,枕边响起一阵低沉的闷哼。
咦?这就对了。
这突如其来的掌控感,叫她兴奋。
她开始寻摸着诀窍,几进几出。透过朦胧的月光,望他如峰的眉蹙起,又似水般散开,疾风骤雨而来,抽丝剥茧而去。
范灵乐以前从没注意,原来他还有这般模样,美得令人心惊。
她曲着腰,不过暗爽了一会儿,很快地,便体力不支。俯下身,头埋进他汗水淋漓的脖颈间,猫儿似的哼哼唧唧,“我累了……”
佟暄失笑,大手掌住她圆润的后脑勺,灼热的气息拂在耳边,“磨人精。”
他一个翻身,山河倒转,又开始卖力地“伺候”起她来。
转朱阁,低绮户,月影无痕。
直到天边所有的星子都醒了,绣床的低吟方才渐渐弱了下去。
她靠在他结实的胸口,双手环住他的腰,沉沉睡去,一夜酣眠。
范灵乐“大闹佟家院”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为了让它彻底翻篇,佟母主动邀请范屠户来家用餐,而范屠户也自知理亏,拎着壶烧刀子,提着二两猪头肉,便也和和气气地做客来。
大家在饭桌上敬了几次酒,把话说开了,范屠户也笑着做了回自我检讨。态度给到了佟家,又借着这次乌龙事件好好敲山震虎了一下,叫佟暄日后不敢轻慢了他家乐乐,也算是没白冲动一回。这事儿啊,不亏。
此事皆大欢喜地解决。家里后院的火熄灭了,书院正好也要开学了。
入学前一日,佟暄照旧地前往琅岳书院寻袁夫子授课。
对于太子此次的高中,袁弘佐也是私心甚喜。这下,总算是没有辜负皇帝的重托了。
“听说这次殿下得中解元,官家与娘娘甚是欢喜。”袁弘佐替太子面前的空杯斟上茶,佟暄忙双手去接。
他从宣王处得知的消息,还领了一堆的赏赐,这几日也正是风光得意时。
其实袁弘佐心里清楚,他教书这么些年头,各色各样的学子见过不少。这中上等的学子,可得夫子打磨而成之,可那最顶尖的学子,必然是天赋先于夫子的教导。若太子是个天生不堪大用的愚笨之材,哪怕他再勤于教导,恐也终不能成事。
归根到底,这并非是他袁弘佐的功劳,还是官家天子血脉、天命所达,才能成就太子的超凡资质。
他把这话呈给了皇帝,既是实话,也是马屁。
最近见了太子,袁弘佐更是尽心竭力。自己虽是黄土都埋到了脖子的人,可也希望能在未来的天子面前替自己家人挣几分薄面。
“是,母后也已来信,向我道了贺。”
可得了解元郎又如何?离他回京还有两年时间,在真正拿回太子身份前,随时可能横生变故。
他并未有一刻,而因此松懈。
“我记得宣王殿下提起过,殿下弱冠之年便可回京,如此算来,离回宫的日子也不算久了。可眼下既已中举,不知殿下对于会试一事,如何打算?”
太子毕竟是太子,他来科考,在袁弘佐眼里看来多半带有游戏人间的意味。既然他不日便要稳坐东宫了,会试不会试的,于他而言,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了。
佟暄摸着茶杯的边缘,俊雅的眉眼低垂,似在观赏的杯面上的冰裂纹,袅袅茶香升腾,漫过他鼻尖那颗小痣,又模糊了他沉静漆黑眼底。
“夫子,我还是想进京参加会试。”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
少年人总有一股子意气,似乎时刻憋着一股气,急于向天下人展示自己的过人之处。而不甘愿叫人轻视,说是从父辈那里渡来的荫福。
袁弘佐轻轻笑了,“能有殿下,真是我大雍之福。”
马屁不光要派给现任君主,还要顺便拍给下一任君主。
但他确实也打从心底里,欣赏少年的上进和强干。
看来接下来的时间,他依旧要在书院力辛勤渡过了。
“夫子,学生还有一事请教。”
“殿下请说。”
他正了正身子,犹豫了半晌,终是开口道:“不知琅岳书院……是否愿意招收女子入学?”
袁弘佐嘴微张,竖着两只眼,看了太子半晌。
“啊?!”
太子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佟暄手在腿上搓了搓,“若是夫子愿意招纳女子,我想……叫乐乐也过来书院进学。”
“梆”!太子此话有如当头一棒,差点没给他敲晕了。
自古以来,民间的书院就没有能招女子入学的,这传出去,岂不叫人耻笑?把个女子丢进一群书生中间跟着读书,这传出去,不知要起多少风言风语。
太子究竟怎么想的?哎,他着实不明白。但太子明面上是恭敬地询问,实则,哪里有他袁弘佐拒绝的份儿?
算了算了,左右这天底下都是他李家的,何惜这间小小书院?太子说能招女学子那就是能招。
他惶惶应下,还是忍不住道:“不知殿下此为何意?”
她范灵乐一个杀猪卖猪的,读的哪门子书呢?
佟暄默了默,终究还是如实道:“我不希望未来入京后,孤的太子妃要遭人耻笑不识字。”
袁・一脸震惊・瞠目结舌・弘佐:“……”
疯了疯了,太子一定是疯了!他竟然真的要把这个屠户女带回宫,还要封她做太子妃?!
连日来因太子得中解元的喜悦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