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燕时瑾,还真是戳到了她的心软处。范灵乐出来学堂读书,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爹爹这条跛了的腿。
当初好不容易劝动的婆母,放自己得空了就去铺子里帮闲,而今为了应佟暄的心愿,跟他去学堂读书,竟是又不得不丢下了爹爹,她其实心里总是记挂着。
没成想,这燕时瑾真是打着了她的七寸了。
第51章 失智痛殴
今天晚上的佟暄,真的很不好哄。
他俩已有三日没行房了,范灵乐今夜想得紧,一爬上床,便手脚去缠他,身子贴过去。
佟暄可太知道她了,往常她若像个八爪鱼似的缠住他,就是撒娇想要了。
“今日身上乏得很,快睡了。”他冷着声音,把她手扒拉开,翻过身,脸朝床沿去了。
范灵乐怀里一下空了,心里也空落落的,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知道他是闹脾气了。
她挪动身子,又贴住他的脊背。少年脊背清瘦,微凸的脊柱似一条龙根,硌得她胸前的柔软都有点疼,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硬,抗拒。
绵软的小手环到少年腰上,将他轻轻圈住,脑袋依恋地往他坚硬的背上蹭。
“哥哥,别生我气了……”
真是的,那个燕时瑾非要这么闹挺,又不是她挑拨的,自己不过应了他的意思,去学堂上个学罢了。
况且她今日也跟爹爹义正言辞地说了,那个伙计万万不能使,明日就给他打发了回去。
少年还是一动不动,身子越发僵硬了起来。
她偷笑,这么别扭的佟暄,她还真是没见过,原来他吃味起来,竟是这模样,可比小佟岳可难哄多了。
她又挪动着身子,把脑袋挪到和他齐平,檀口凑过去,往他薄红的耳垂上小口吹气。似还嫌不够,她小舌将他耳垂一卷,含在口中逗弄。
范灵乐难得的这么一次主动,以往都是他发了疯般的拨弄她,三两下就叫姑娘软在了他的怀里,再引诱着她的丁香小舌,让她舔哪里就舔哪里。
范灵乐自是知他敏感处,上前一番挑拨,生涩,却也着实撩人。
佟暄紧抿着唇,强忍住身下的憋胀,反手将她手臂硬生生从身上薅下去。“赶紧躺回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范灵乐被他甩回床上,愣住了。
脸瞬间红到滴血。
她难得地想跟他求欢一回,耐着性子哄他,竟是被他这样无情拒绝,她当自己还是以前那样,屁颠颠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丢脸的吗?
心里一阵委屈,她恨恨翻身过去,故意闹出动静,床被震得吱呀抖动。泄愤似的,她将被子用力一卷,全都扯来了自己身上,一个被角都不留给他,冻死他,哼!
“阿嚏!”
佟暄面对着朱熹的经注,打出了今日不知第多少个喷嚏。
“子言,怎么了?”方恺见他形容萎靡,忍不住过来关心两句。
“没事。”他抽出帕子,揉了揉鼻子,“就是这两天没睡好,有点着凉。”
“最近天气是越发冷了,夜里睡觉注意保暖。”
“嗯。”他鼻音浓重地点点头。保暖是没办法保暖的,这几日两个人正在闹别扭,范灵乐每天都故意把被子全部卷走,害他只能裹个薄被睡觉。
好像是为了故意气他般,说好的再不同那燕时瑾说话,她却总三不五时地就回应一下燕时瑾的烦扰。看佟暄脸色黢黑,却又拿她无计可施,就觉得心里好出了这口恶气般。
他不理她,她就不理他。
她不理他,他也不理她。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好几日都没好好说过话了。
“哎,乐乐。”
课间,趁着佟暄去找夫子讨论之际,燕时瑾又用毛笔戳了戳少女的肩。
“干嘛?”范灵乐正趴在桌上眯觉,不耐地回他,肩膀一顶,将那恼人的毛笔头赶走。
“我给你爹差过去的那个小厮,是不是他活儿干得不好?怎么叫你爹赶回来了?”
范灵乐一听他说这个,自是不困了,打着哈欠起身。
少女小脸儿粉白,睡在桌上的那侧压出一片红痕,眼睛迷迷瞪瞪的,眼角还挂着点泪花儿。这迷糊模样,在别人或许是滑稽,可在她就是可爱。
燕时瑾咽了咽口水,真想凑上去在她圆润的脸上啵一口。
“跟他没关系,是我叫我爹不收的。”她揉揉眼睛,困倦道,似是终于醒将过来点,望着他,认真道:“燕时瑾,无功不受禄,你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你给什么我都不会收的。”
“是吗?”他倒躺到椅子里,百无聊赖地玩弄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既然这样,那我只好将那小厮打发回家了。”
“他不是你家的人吗?你要把他打发到哪里去?”范灵乐听他这么说,不由关心起来了。
“不是啊,他就是我雇来专门帮你爹看铺子的。我跟他说好了,要是干得好,就每月给他开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
范灵乐一听到钱的事,又眼睛瞪得浑圆。
“啧。”他嘴一歪,一副很是惋惜的神情,“可惜了,既然你们不收他,我只好叫他回老家了。本来……他还指望着凭这个能赚它一笔钱,可怜呦,他家里那个等着汤药吊命的老母亲,还有那个等着银子娶媳妇儿的蠢哥哥……”
“什么?”范灵乐一听,立马急了,“那这样……你赶紧给他雇回来呀!”
他嘴翘起老高,摇摇头,“你都说了不收他了,我留着他也没别的用处了呀,我家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谁的钱它也不是大风白刮来的。”
燕时瑾虽于读书上不大用工,但商户出身的他,从小跟着家里人耳濡目染,拿捏人心倒是挺有一套。
他就是吃准了范灵乐这个人,嘴上横,心肠软。
燕时瑾见姑娘脸都急红了,倾身过去,直勾勾望着她,“你要是愿意收留,我就给还给他开价钱。”
“可是……我……”她支支吾吾,开不了口了。
“怎么了?莫非是因为怕你夫君不乐意?”
范灵乐瘪瘪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都与你无关。”
他嘴角一扯,继续拱火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挺听他话。”
“这不是听不听话的问题。”她忍不住反驳。
“我知道,他不过是怕我把你抢走罢了。”
“你……”没想到他说话竟这么直白,范灵乐眼睛都直了。
无由地,她竟被他一个“抢”字闹出了脸红,那双桃花眼一勾,倒真叫人有几分脸热。
他忽然脸一沉,漂亮的桃花眼无比认真,压低着声音呢喃,音节只在两个人间流转,似是在这严肃静穆的学堂,开辟出了一片旖旎之境。
“乐乐,我喜欢你,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
“你……”范灵乐傻住了,连舌头都僵直,话说不出口,只知道憋红个脸,气闷地看着他。她还从来被男子这么热辣地表白过。
心情莫名复杂,有点生气,可好像又不完全是。
“啪”!一声,佟暄将书往桌上重重一摔。
范灵乐被惊得一震,这才意识到,二人的距离确乎有点过于亲近了,忙红着脸,直起身子。
佟暄拖开椅子,坐了进来。
他侧脸冷峻,依旧是没跟她说话,可那周身的肃杀之气,已是叫范灵乐不敢再应和,忙转过脸,不再理会那燕时瑾了。
夫子清了清嗓子,大家立时领会指示,纷纷回到座位,开始上课。
课才刚上没多久,破天荒地,听课向来从不走神佟暄竟跟燕时瑾偷偷递了张纸条。
燕时瑾眉一挑,心中暗自吹声口哨,将那纸打开:今日午时,后院见。
呵,这是给他下挑战书来了?有意思。
燕时瑾在纸上回了个“好”,团吧团吧,丢到佟暄桌上。
两个男人间的你来我往、刀光剑影,自是没能逃过范灵乐的眼睛。她心虚地咬着笔杆子,又去温习佟夫子布置的课业了,只是看得她心神不宁、心如乱麻。
佟夫子虽说是跟她吵架了,可那敬业精神不改,每日的课业倒是从未落下过。
命苦,真是命苦呦。
夫子一声令下“下课”,饿极了的学子们手脚都快了起来。范灵乐忙拽住起身就走的佟暄。
他撇过脸,冷冷俯视她,却被她手用力一拽,只得僵直着背,又坐了回来。
“你们俩嘀咕什么了?你不会要找他约架吧?”她压着声音,担忧地在他耳边道。
佟暄扯扯嘴角,还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什么,竟又是同那个燕时瑾有关。他手用力一摆,将袖子从她手中扯出,“我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吗?”
打架什么的真跌份儿,他可不是那无礼莽夫,况且他佟暄哪里需要亲自动手?招呼暗卫一声就可以了。她竟然会把自己往那方面想,简直昏了头了。
范灵乐讪讪地收回手,摸摸鼻子。也是,佟暄可不是那会失了智的人,担心他会为了自己大打出手?她好像真的想多了。
午时,后院。
时节转入深秋,秋蝉早已蜕了壳,只剩轻薄的架子垂挂在树干。
窄小的后院一角,两个男人对面而立,两两相望。
佟暄虽说清贫,可那周身的贵气,于无形中逼人;燕时瑾衣着锦绣,散漫不羁,自是别有一派风流。
若叫人一眼望去,还真是各有千秋。
“你不知道,她已是有夫君的人了吗?”
燕时瑾斜倚着廊柱,满不在乎,轻蔑地迎上他冰冷如霜的眼神。
现下天气转冷,大家都换上了厚棉衣,佟暄一身袍敝衣,衣缝中偶有几簇棉絮露出,真是寒酸得叫人笑掉大牙。这样的人,就算再一表人才,长此以往,拿什么跟自己比?他燕时瑾从小就信奉:万物皆有价。如果你还没有得到手,那就说明,开的价还不够高、还不配位。
“知道啊。”他挑眉,“不过那又如何?”
“你是她夫君,可也不能强迫乐乐,这辈子就喜欢你一个吧?”
“乐乐”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激得佟暄眼睫一震,手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燕时瑾,’乐乐‘这个名字,不是你可以叫的。”
他真想一巴掌过去,将他嘴打肿咯。
“一个称呼而已,你至于这么计较吗?”他一声哼笑,轻率地耸耸肩,“还是说,佟大解元郎,你真的害怕了?”
佟暄瞳孔一颤,很快地,便敛住了神情,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我害怕?”他嘴角撇出个笑,想要扮出云淡风轻之姿,却不知面颊已然僵硬。
“燕时瑾,也只有你这种不知脸面之人才能如此想。乐乐是我的妻,有廉耻之心的人都知道,应当对她避嫌,而不像你,把觊觎的心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是她拜过天地的夫君,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位解元郎显然被激怒了,言辞间都开始不客气了。
“我?”燕时瑾粲然一笑,眼尾挑起,端的是风流不羁之态。“我现在自然算不得什么,可以后呢?谁又知道?”
“跟我比,你不过就是认识她早了一点,仅此而已。谁说你娶了她,就一定能霸着她的心一辈子?”
他忽然地从廊柱上起身,站直了身子,那双桃花也眼肃穆了起来,竟是有十足的认真了,“佟暄,你要想想,跟我比,你还剩些什么?”
此言一出,佟暄被震得胸腔轻轻一颤。
是呀,还剩些什么呢?若他只是泥瓦匠的儿子“佟暄”,论相貌,燕时瑾也可堪一表人才;论家世,燕家自然是富甲一方;甚至论相处……燕时瑾顶会哄女孩子开心,若不是碍于自己,乐乐倒是不排斥同他相与。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剩的,只不过是那点从小到大的陪伴和青梅竹马的情分。
靠情分,来闩住一个女子的心?李煊,你可真有出息。
空气沉默了好几息,他忽而默然,唯有默然。只眼神依旧迎着他,在空中僵持,维持着最后一丝气势。
燕时瑾的话混账,可又叫人反驳不出来。
因为一个人的心,的确是一纸婚契捆不住的。
其实燕时瑾恰巧戳破了,佟暄内心深处的怒气来自哪里。
一种被轻视的不忿,和一种可能被掠夺的……恐惧。
“燕时瑾,’礼义廉耻‘四个字,莫非没有人教过你吗?”他强撑着,方才没有叫声音颤抖,只好拿出“孔夫子”来打擂台,可惜,燕时瑾更觉可笑了。
他竟是哧地一声,摇摇头,“哎呦,佟大解元郎,你忘了?我这个人不学无术的,你们读书人那套鬼话,我不信。”
这种酸腐之语,还是叫他们拿去欺骗自己吧。
“竞争上位,各凭本事。”他手环着胸,姿态愈发懒怠,“从小我只知道,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得尽力争取。”
“可她是我的!”佟暄忽地怒吼,握紧地双拳都在袖口中微颤。
他实在被激怒,口齿都不怎么伶俐了,只知道凭本能一声“咆哮”,似乎这样就能以此宣誓主权。
燕时瑾伸手,重重拍了拍他肩,眼里毫不掩饰的挑衅意味,“将来就不一定了。”
望着佟暄气成猪肝色的脸,他心生恶劣,掌心忽一用力,掰住他的肩,靠过去,附耳低语,“你知道吗?每次她趴在桌上睡觉的时候,我都会盯着她右边耳垂后,那里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好可爱……那个时我就想,把它含在嘴里……”
“砰”地一声,话音未落,抡起的拳头狠狠砸在他鼻梁上。
他猝不及防,好几个趔趄,撞上了身后的廊柱。
鼻骨上的巨痛延迟袭来,口中尝到滚热的血腥气,他抬手,抹一下人中上的鼻血,再对上面前的男人,竟是抖着肩膀笑了。
过瘾啊,真过瘾。
佟暄面容出奇地冷静,如同高山寒冰,没有一丝龟裂的迹象。端方持正,高洁如松,可只那双墨黑的眸子,焰火滔滔,天崩地裂。
燕时瑾毫不怀疑,自己从他眼中看到了杀意。
可他并不害怕,挑衅一个所谓“君子”,他乐在其中。
以为他这一拳发泄得差不多了,燕是瑾咧咧嘴,挺直了身子,“哎,我说你……”正想讥讽他拳头没力,但觉又是一阵拳风,左脸颊被重重一击,人直接侧倒在地。
佟暄衣袍一掀,跨坐在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领,一拳、两拳、三拳……他面无表情,不见愤怒,只有专注,像个冷漠的刽子手,精心计算着最致命的接触面,用尽全力挥下每一次“出刀”。
一拳、两拳、三拳……
红肿的手指骨上渗着血,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燕时瑾不及防他的暴起,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彻底压制在地,按着暴打。没想到,这人看起来是个文弱子,可下手如此重、用劲如此大。他手挥舞着,尝试去反击,但没两下,就彻底缴械,五六下之后,燕时瑾只觉脑袋昏沉、两眼一黑,被揍出的血液在脸上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