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美妾依偎在他们怀里,衣衫只有单薄的一层,用嘴给男人们喂了一颗葡萄,引得旁边人一阵起哄。
只有主座上的男人不发一言,高束的长发显出几分狂傲不羁,手提酒壶一口一口往嘴里灌。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都尉对身旁几人低声道:“别光顾着自己乐了,魏将军身边怎么不安排个人伺候?”
“还用你说。”年轻都尉没好气瞥了他一眼,“那几位可都是老子专门从潭州寻来的,个个都是花魁娘子出身。”
有人皱着眉,小声嘀咕道:“可我怎么记得,前不久凌云将军刚带来一个营奴,说是专门伺候魏将军的。”
“怎么可能,将军他从前从不近女色,就算是营奴,那姿色也强不到哪去,哪回比的过我找来的这几个小娘子。”
几个都尉和郎将官不约而同看向不远处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觉得半边身子都酥倒了。
年轻都尉看着他们那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得意洋洋道:“女人嘛,只要长得好看一点,乖一点,哪有男人不喜欢的,你们情瞧好吧。”
营奴们见着那几个瘦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领口,不太自然地地拢了拢衣服,
翠儿嘴里嘟囔了句:“不就是胸大了点吗,跟谁没有似的。”
那几个瘦马可不只是身材玲珑,其中一个身穿水蓝色衫裙的女子,扭着腰肢往主座上那人走去。
她诶呀一声倒在他怀里,对上男人锋利的目光,掩帕娇笑一声:“将军,妾身给您敬酒。”
魏溱垂眸打量面前女子,坚毅的轮廓被火光勾勒得更加深邃。
女子娇羞低下头,往他怀里蹭了蹭,香肩顺着动作往下滑。
刻意讨好的动作落在男人眼里,他心里没来由的反感,面露嫌恶将她推到了一边。
“滚。”
冷厉的呵斥声让女子身子一颤,眼里浮起不甘的水雾,讪讪退了下去。
气氛骤然冷了几分,眼前这一幕让众人都有些出乎意料,方才放大话的年轻都尉更是脸色一白。
魏溱心中烦躁更盛,他是正常男人,方才的确是被挑起了火,可一看到她那谄媚讨好的姿态,心里便索然无味。
他不是没有想过,明明世间女子那么多,自己就非得要那个女人不可?
这几日他一闭眼,脑子里想的全是她躺在自己身下浑身汗湿,屈辱又不得不承受的倔强模样,恨不得当即命人把她拎到自己跟前。
对于自己的异样,他解释为自己心中恨意太盛,区区十五日根本不够,他要把她拴在自己身边,折磨她一辈子。
想及此,他胸中郁气舒缓不少。
就在众人噤若寒蝉时,远处响起一阵马嘶,消失许久的凌云郎将下了马,将一女子从马上带下来。
两人似乎在争执什么,女子一把抢过他手里锁链,握在自己手里,头也不回地往这边来。
待众人看清来人的相貌,不约而同怔在了原地,周漪月坦然迎接所有人朝她投来的目光,径直朝主座上的男人走去。
魏溱以手支颐,略带玩味看向她。
前几日听凌云那般禀告,还以为会见到一个失魂落魄貌若疯癫的女子。
可他想错了,面前走过来的女子平静如水,木簪松松绾着发髻,额发被吹得有些凌乱,满身从容不迫,仿佛在赴一场盛宴。
女子的衣袂扫过草枝,沙沙作响,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她兀自坐到了魏溱身边。
俨然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众人神情变幻莫测起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巡视。
有都尉官起身朝魏溱抱拳道:“魏将军,敢问这位是……”
“你们不认得,这位是梁夏国的朝珠公主。”
他亲昵将人扯进怀里,将锁链缠在自己手腕上,像是野兽宣誓对猎物的主权。
转头面向众人道:“公主殿下刚刚痛失夫君,新寡不久,真是需要关怀之时。从今往后,见到朝珠公主,就如同见到我本人。”
除了与魏溱关系亲近的几个副将和郎将,众人俱是震惊不已,看向周漪月的目光或惊或疑。
魏溱从腰间抽出一只匕首,轻轻一挥,从炙烤的肉上割下一块。
“吃掉。”
他递到周漪月面前,姿态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周漪月无甚反应,幽黑的眸子直勾勾看着那块血淋淋的肉。
来的路上她全程沉默,山谷风急,呼啸着从她的发间钻过,让混沌的脑子变得越发清醒。
她似乎想明白了许多事,也想通了很多东西。
魏溱本以为她会反抗,结果周漪月只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接过。
狠狠用牙咬下。
鲜血顺着她的噙着笑意的嘴角流下,整张脸散发着茹毛饮血的野性美。
眼里迸出寒光,仿佛在享用什么绝世珍馐。
魏溱就那样看着她,突然生出一丝念头,想附身撷去她唇角那颗血珠,品尝一番是不是真的那么美味。
女子下一刻的话打断了他的心思。
周漪月抬起手指,抹了抹唇角鲜血:“魏溱,我发现你就是个贱人。”
“贱人”二字如惊雷落地,震得在场武将手脚一抖,手里酒壶哐啷一声砸碎在地。
空气一瞬窒息,冒着火星的篝火凝成了冰渣。
周漪月抬起沾血的手指放在唇上,吻去那抹血,抬眸,朝他挑衅一笑,眼神仿佛一只狡猾的猫。
“不是么?好好的仇你不报,人你不杀,偏要和我做夫妻才做的事。柔情似水的女人你看都不看一眼,非纠缠一个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乖顺的女人你不要,就要我这个一身反骨不愿朝你低头的——”
“你说,你不是下贱是什么?”
众人倒吸凉气,恨不得当场割下自己的耳朵。
魏溱眯了眯眼,眸光陡然骇沉,抬手掐住她的脸,力道之大,似乎能把她的脸骨捏碎。
“公主殿下,都这么多次了,你该知道惹怒我的下场。”
“我是贱人,那你是什么,伺候贱人的荡/妇,嗯?”
旁边人把头低得更低了。
手上锁链一点点收紧,周漪月被他扯得狼狈不堪,沁着毒汁的目光却未改变一丝一毫。
魏溱气得浑身发抖,拼命忍下一剑将她砍死的念头,把人一把扯起来,拦腰扛起往营帐走去。
周漪月被粗暴扔在床榻上,摔得她眼前直冒雪花。
眼见男人将护腕摘下,抽出腰间革带,目光变得越发危险,周漪月抄起手边东西朝她扔去:“你除了用这种方法侮辱我还有别的花样吗,你不嫌腻吗!”
男人冷笑一声,拽着她身上的铁链,将人整个提了起来。
“你惹怒我,无非就是想寻死。我若真一剑杀了你,岂不是如你的愿,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
他目光刮视于她,像在择肉而噬。
周漪月还在挣扎,挥着手臂朝他打去,魏溱怒不可遏,喝道:“凌云,这个女人性子烈得很,给本将换个大床来!”
凌云赶忙吩咐人将床榻拆掉,又重新铺好,比方才的宽大了两倍不止。
周漪月的力气在他面前根本微不足道,被他轻松擒住双腕举过头顶。
衣帛撕裂声响起,混杂铁链撞击声,这次的施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狠,仿佛要将她所有的傲气和锋芒统统撕碎。
周漪月死死咬着唇,快要把唇咬出了血也不愿发出声,浑身光芒勾魂摄目,散发着不屈不挠的拧劲。
仿佛下一刻就能挣开铁链,咬开他的喉咙。
身上男人登时暴怒,掰开她的嘴:“叫出来,给本将叫得整个军营都听到!”
周漪月双目猩红,含泪怒视于她,半直起腰身,用手上的铁链勾住他脖子,将他死死扯近。
“魏溱,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对你屈服!”
“你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痛苦,我发誓此生一定要让你加倍奉还!”
“哪怕你将我一辈子拴在身边,把我烧成了灰,我也会缠绕在你身边让你永世不得安宁。我要你每日都活得小心翼翼,每一次和我交欢,都要小心我从嘴里吐出一把刀捅穿你的心脏!”
情绪一瞬爆发,两人皆是如此。
魏溱脸上五官因兴奋变得扭曲,笑得狰狞:“好啊,我求之不得,不过本将倒是想瞧瞧,公主能不能撑过今晚。”
攻势加重,战火将方圆十里之物尽数摧残。
女子唇上残留的血在两人唇齿间渡来渡去,交叠的身影显得格外凄厉和疯狂。
营帐外的人听着帐子里那天翻地覆的动静,心脏砰砰直跳,赶忙离开此是非之地钻回各自营帐。
当夜,众人惊心动魄过了一整晚,直到第二日清晨,那动静方消停下来。
第34章 较量
周漪月第二日是被抬回军营的。
几个士兵大步掀开帘子走进, 将人放到榻上后便一言不发了离开了。
营帐里的女人惊诧看着这一幕,有一两个眼尖的人,指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支支吾吾道:“那些黑甲……刚才来的那几个,莫不是骁骑军?”
她们瞠目结舌,骁骑军相当于大将军的贴身护卫军,连副将都没资格指挥。
周漪月身上裹着战袍,上面用金银线绣成的华丽山河图,一只凶猛的麒麟卧于云纹上, 怒目圆睁, 仿佛在诉说不屈的意志。
衣袍下的女子不着寸缕,牙关紧咬, 纤瘦的身姿在宽大的衣袍下显得柔弱不堪。
唯独那一双拴着铁链的手死死攥着战袍边缘, 像在寻找力量来源。
锦绣已经哭得不成样,声音颤抖:“他怎么能这么对殿下,还故意给殿下披这样的衣服, 这不是成心羞辱人嘛!”
心里像被利刃割过, 她悔恨不已,当初怎么就跟了这样一个畜生,还死心塌地给他办事!
周漪月已经不省人事, 指尖微微发颤,整个人触之即碎。锦绣伸出手又不敢上前碰她, 急得把脸都给憋红了。
其他几个营奴面面相觑, 吕四娘下了床走上前道:“姑娘别哭丧着脸了, 照顾人要紧, 我去煮点粳米粥,你给这位姑娘端盆热水来。”
锦绣抹了抹眼泪, 赶忙端了水过来,其他几个女子也上来帮忙,拿巾帕沾了热水,小心翼翼掀开女子身上的战袍。
女子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他们倒抽一口凉气,白玉般的肌肤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尤其是腿间的伤更是让她们不忍细看,只能拿帕子轻手轻脚帮她擦身。
每一下擦拭,都会激起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她们从药瓶里倒出药粉洒在伤口上,生生把女子疼出了眼泪。
一通忙活后,周漪月终于有了一点意识,锦绣胡乱喂她吃了些东西,将她小心裹进褥子。
待安顿好她之后,女人们擦了擦额上的汗,后怕不已:“从前只道燕郎将他们下手狠辣,现在一瞧,那魏将军才是个心黑手狠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是啊,要换成我们受这等罪,早就半条命没了。好好的姑娘,怎么就折磨成了这副样子……”
翠儿想起昨夜两人那番对话,阴阳怪气道:“这姑娘可不是一般人,我今早打听过了,她是梁夏国的公主,还是个寡妇,昨夜要不是她当众忤逆魏将军,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一听说还有这档子事,女人们瞬间来了兴致,拉着翠儿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翠儿十分享用这种追捧,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抖了出来。
锦绣一听就恼了,恶声道:“什么叫忤逆,难道遇上了畜生还得上赶着脸跪舔不成?我们家殿下没你那么不要脸!”
翠儿这几日本就心情不好,被人指着鼻子这般骂,脸腾地涨红,当即和她吵了起来。
“到底谁假清高,不过仗着自己投了好胎,拿架子给谁看?现在还不是落了难跟我们一样,连清白都没了,还好意思耀武扬威呢?”
“真要有骨气啊,早就早就那根绳子吊死了,哪还会活到现在?”
其他女人赶紧上前将两人拉走,好一阵劝和两人才消停,坐在榻上红着眼生闷气。
周漪月在女人的嘈杂声中昏昏沉沉睡去。
她做了很长的梦,梦见一场又一场的熊熊大火,梦见长街上的横尸遍野,梁宫里的金殿玉阙,还有一个儒雅男子立于红梅白雪中,展开笑颜朝她走来,青色氅衣的衣摆被风吹起一角。
睁开眼已是四五个时辰之后,面前是昏暗的帐顶,微弱的烛光摇曳,将四周的阴影拉得很长。
床边坐着哭肿了眼的锦绣,还有营帐里的几个女人,神色各异。
周漪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被子,艰难起身,颔首朝她们道了声谢。
几人嗫嚅着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终是作了罢。
周漪月颤着声音对锦绣道:“不必哭了,锦绣姑娘,可否给我找些笔墨和宣纸?”
锦绣连忙去找了些笔纸来,周漪月撑起身子下床,在锦绣的搀扶下走到桌前,腿刚一弯,额上瞬间冒出了汗。
她只能用胳膊勉强撑住身体,站着写字,锦绣担忧不已:“殿下若不是写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不还是歇歇吧,您现在站着都这般费力……”
“很重要。”周漪月缓声道,声音虚弱到几乎听不见:“你不知,人在经历剧烈刺激的时候……脑子会变得,异常清醒……”
此刻她的记忆就像是一张被撕裂的画卷,零散的片段在闹钟疯狂飞舞,时而清晰时而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