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胡慧丽躺在床上,术后到现在她还没吃过东西,医生嘱咐需在排气后方能进食。
这会时间还早, 床上偶尔传来动静,安愉便知道胡慧丽还没睡。
“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胡慧丽虚弱地说:“想换个姿势躺, 你还没睡?”
“没呢。”安愉从陪护床上起来,帮她翻了个身侧躺。
胡慧丽:“明天别来了,请个护工就行。”
“护工总归没有自己人方便, 何况我最近也已经闲下来了。”
“这么小一张陪护床,怎么睡得舒服,一个晚上也就算了,这得好几天好好的人都要吃不消了。”
安行简之前也是让安愉回去,说这边他看着就行, 再加个护工问题就不大。
只是安行简年纪毕竟大了, 原本身体也不好, 不可能让他受累。
“没事, 吃不消了我再走也不迟。”安愉回到陪护床上坐下,跟胡慧丽面对面。
只留了厕所的照明灯, 光线投射到外间,不至于太黑, 但也不明亮。
安愉轻声说:“妈, 明天我想带个人来见你。”
“你那男朋友?”
安愉笑起来,“胡女士可以啊, 一下就猜出来了。”
“别别别,我这蓬头垢面的不合适,等我出院养好身体了你再带他来。”胡慧丽也笑了笑,脸上原本的痛苦虚弱消散了些,“哪有第一次见面在医院的。”
“你是我妈妈呀!都生病了,他过来探望一下不是再正常不过嘛,他不来才说不过去呢。”
话是这么说,但胡慧丽还是觉得太过失礼了。
“那过两天你带他来,至少我能有力气坐着聊聊天。”
安愉一下一下的捏着枕头一角,一边说:“妈妈,他是个很上进很有理想的青年,希望到时候你会喜欢他。”
“那当然,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
-
得知安愉妈妈住院后,付聿礼第一时间主动提出了要过来探望。
安愉很欣慰,挑了个时间一起去买了些保健品和水果。
一路上付聿礼很少说话,尽管他平时话也不多,只是现下格外的少。
安愉看着他忍不住笑出声。
恰好红灯,付聿礼看向她,眼神询问怎么了。
安愉说:“放轻松点,我妈又不是洪水猛兽,我跟你说过的呀,我喜欢的人,她肯定也喜欢。”
付聿礼微微抿唇,“我会不会穿的不够正式?”
他穿的黑色棒球服,同色系裤子,很休闲的着装。
安愉认真看了看:“这样就挺好的,又不是去参加什么峰会,探望病人而已,难不成还一定要西装革履吗?”
“毕竟是第一次,正式点总不会错,可以留个好印象。”
安愉笑瘫在座椅上,突然觉得紧张兮兮的付聿礼真可爱。
到医院后,付聿礼从后备箱拎出东西,然后牵着安愉走向住院部。
过道静悄悄的,没什么人走动,护士站有两个值班护士在。
胡慧丽的病房在电梯出来左拐第二间,一下就到了。
付聿礼在门口做了一次深呼吸,安愉无声问他好了吗,他点了点头,随后打开病房门。
胡慧丽靠坐在床上,安行简在给她削苹果。
听到声音一起抬头,紧跟着一愣。
胡慧丽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来啦,快进来坐。”
付聿礼打招呼:“叔叔阿姨好,应该更早一点来拜会你们的。”
“没事,不迟不迟。”安行简捞着苹果起身,给人让座。
付聿礼:“不用,叔叔您自己坐。”
“我坐这也一样。”安行简坐在病床沿,跟胡慧丽一起双双看着付聿礼,脸上都挂着和善的笑意。
安行简说:“小伙子怎么称呼?”
“我姓付,付聿礼,律师的律去掉双人旁,礼仪的礼。”
之后随意的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安愉提前打过预防针,提过付聿礼家庭情况有些复杂,因此话题没往老一辈上扯。
总的来看,相谈甚欢。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付聿礼起身告辞,安愉送他出去。
安愉冲他挤挤眼。
付聿礼抿嘴,眼底都是笑意。
出了病房门,安愉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攀着他的小臂,“我就说吧,我妈一定喜欢你,你看刚才,他们都笑的有牙没眼了,这下放心了吧?”
付聿礼点点头,“嗯”了一声,“你别送我了,赶紧回去陪阿姨吧。”
“没事,简叔在呢,我去也就是当个灯泡,他们感情可好了。”
付聿礼说:“这么看,你跟你哥哥感情应该也不错。”
安愉愣了下,随后说:“就那样吧,我跟他不在一个频道上。”
电梯到达,下来一拨人,安博言也在其中,一抬头对了个照面。
安愉脸色微变,拉着付聿礼往边上让,她看着别处有心希望安博言别搭理自己,当然这只是妄想。
安博言走出几步停在他们面前,一身得体的黑色修身西装,今天没系领带,白色的衬衣领子微微敞开着,露出洁白的脖颈。
明明只是随意的这么一站,就是有种让人无法忽略的凌厉气场,可能是长期身居高位的关系。
隔着薄薄镜片的目光在付聿礼身上缓慢梭巡,最后看向装死的安愉,“都不叫人了?”
安愉吞咽了下口水,“这是我哥,跟你提过的。”
付聿礼主动伸手,“你好,我是安愉的朋友。”
安博言微妙的停顿了下,方才伸手跟他轻轻一握,一触即开。
他看着安愉,“这会去哪?”
“我送一下他。”
“幼儿园小班吗?几步路还需要人送?”
安愉赫然抬头,冷冷的看过去。
付聿礼明显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尽管不太明白是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像网上说的出于对妹妹的保护,身边出现的异性需要好好考察,也可能只是天生性格淡漠。
他觉得更偏向于后者。
付聿礼拍拍安愉的手,示意别为小事起争执,他可以自己走。
安愉说:“没事,我送你。”
随后不管不顾的推着付聿礼进了电梯,她盯着那两排数字按钮,余光可以察觉到安博言始终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
直到电梯门关上,顺利下行,安愉才默默吐了口气。
付聿礼看着她说:“你哥哥好像不喜欢我。”
“没事,他谁都不喜欢。”
原本送完付聿礼,安愉就准备回病房的,只是这会安博言来了,她就不太想上去,又不好让付聿礼知道。
最后独自在楼下溜达。
走的累了,就在小亭子里坐下玩手机。
安博言发消息问她怎么还不上去。
安愉没回。
玩了几局萝卜保卫战,这一次没保卫成功,萝卜被小怪啃了几口死掉了,刚准备重新开始,有人走进亭子。
她抬头看了眼,游戏瞬间就玩不下去了。
安博言在她身旁落座,安愉立马起身换了个位置。
他也不恼,只是要笑不笑的扯了下嘴角,没好气的说:“不过是亲了口,到现在还闹脾气,什么时候气性这么大了?”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安愉白了他一眼。
安博言挑眉,纵容的点了点头,“行,不说这个。那聊聊你是怎么看上那男人的吧,说说你们的恋爱史。”
安愉用眼神说着你没毛病吧。
安博言看懂了,“你不跟我好好说说,怎么让我相信你们是真的互相喜欢呢?”
“你信不信重要吗?”
安博言自顾自问:“是你主动上赶着的?”
安愉不说话。
他又问:“最先看上了他哪一点?样貌还是人品?”
“不论是样貌还是人品,反正他都高于你。”
“是吗?”安博言说,“难道不是因为他侧面看过去跟我略有相似,所以你舍远求近找上了门?”
安愉突然站起身,激动的否认:“你乱说什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怎么一点都没发现?”
“安愉,你又能不能诚实一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荒谬。”安愉转身要走。
“说不过就又想跑。”安博言跟着起身追上几步,一把拽住她,将人抵在了圆木柱上,深深的看着眼前气急败坏人,不放过丝毫表情。
“我看到那两张照片了,还有那张手绘,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他不过就是我的一个替身,你不会真的错觉是真爱了吧?”
安愉下意识要质问他是从哪里得知的,又突然想起前不久的那个晚上。
她恼火的说:“你居然翻我东西,你卑鄙。”
“我难道是第一次看你写的那些东西吗?你以前怎么就没说过我卑鄙呢?”
不管说什么,他都有理由,安愉突然就不想再去争辩什么了。
原本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她有气无力的说:“你放开我,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要你跟他分手。”
“不可能。”
安愉明明回绝的轻描淡写,却就是偏偏能让人感觉出里面的坚决。
想到片刻前病房里胡慧丽和安行简高兴地说说笑笑谈论着对付聿礼的印象,无一不是夸赞的,还吐槽成家之事上安愉要先行一步,让他抓抓紧,安博言简直听的想原地爆炸。
他低头逼近安愉。
安愉眼中闪过慌乱的神色,警告他:“这里是医院,你差不多点。”
安博言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近乎诱哄般地说:“安愉,你听话,跟他马上分手,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安愉扭头避了避,“我也再说一遍,不可能。”
第26章 28
安愉一直是有点固执的性子, 一旦想好了什么,就听不进别人的建议,只有安博言这里才稍稍有所缓和, 也相对听劝一些。
当然这是在以前,现在看来,他跟旁人也已经没什么区别。
当发现自己不再特殊, 他才惊觉是多么大的失落,心情宛如大厦倾覆,满目苍夷。
安博言想试着去做些什么修补, 却又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只会把人推的更远。
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人之间突然就变得相处困难起来,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趁他分神,安愉眨巴两下眼睛,突然伸手将人一推,拔腿就跑,生怕又被安博言拖回去。
安博言没有去拖她, 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 只是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那道眼神让安愉无端的觉得有些难过。
今天有云, 厚厚的云层时不时将太阳给遮盖住,眼下就很应景的光线一暗。
风过来, 亭子上缠绕的藤曼晃了晃,几片枯叶缓慢落下, 滑过安博言的肩膀, 翩翩落地。
他盯着那片叶子看了会,想起了读书那时候的事情。
仔细回溯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那时候少年气盛总不甘心被自己的情绪所支配,便阴差阳错的到了现在地步。
看安愉跟男同学走的近,他旁敲侧击的让她好好学习不要为别的事分心,实际不过是自己的嫉妒心作祟罢了,却仗着哥哥的身份对她说教,直到她点头应下并确认没再与人接触才放心。
他不愿深究自己的内心想法,坚持认为只是把她当作妹妹看待,哪有人会对自己的妹妹有非分之想。
那阵子他怀疑是自己跟其他人接触的太少了,也是这时候恰巧姜楠对他表白,两人一起参加过竞赛,算不上多熟悉,但偶尔课间遇见了也会招呼一声。
姜楠长得很漂亮,学习成绩也好,似乎是个完美的恋爱对象。
好像为了证明什么,那一次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
他们开始交往,牵过手,有过拥抱,上大学后也曾接过吻,所有的亲密接触都是姜楠采取的主动,自己不抗拒却也没有很接受。
而再深入的肢体接触却是没有了。
寝室里总有怀春的少男诉说着懵懂的□□,到了一个阶段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很神奇的是,他却办不到。
他一度把这一点归咎为课业繁重的问题。
姜楠为此多次失落过,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选择沉默,好在这个女孩很会自我开解,没多久就会自己找个台阶走下去。
那时候一切看起来好像还算完美,而他也已经很久没见过安愉,觉得过去对她的过度关注似乎减弱了,果然单单只是环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