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是上星期刚买的,唐婉之前吐槽她家里不够雅致,缺点花花草草添生气。
听见的时候没当回事,路过花鸟市场看见了还是随手买了一个,可以搭配的植物没有,想着放两本书进去创意一下也不错。
结果拿进卫生间洗完后就没然后了,放到现在得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她刚要蹲身捡起来,手肘被捞住。
“去拿扫把过来。”安博言将她往外轻轻推了一下。
安愉说:“扫把坏了。”
“……”安博言抽了几涨纸巾蹲身下去捡,一边说,“外面的垃圾桶去拿过来。”
安愉将客厅的垃圾桶拎了过来。
大块可见玻璃先丢进去,随后用纸巾擦拭地面,将细小的碎玻璃推到一块。
他蹲在地上,原本挺直的脊背弯出弧度,收拾的很专心。
安愉突然就又想起了上学那会,那是个早晨,她不小心起迟了,着急慌忙的下楼来吃早饭,毛手毛脚将碗给摔碎了。
安博言还没走,跟现在一样,将她扫到一边,亲自蹲身收拾。
一晃十来年过去,眼前男人的背影不由得跟那时候的少年重合到一块。
安愉心中的柔软就这么巧妙的被轻轻一撞,想到近段时间的剑拔弩张,生出了一点唏嘘之感。
其实还是太冲动了,换个角度,又或者换种态度可能就是另一幅光景。
“安博言。”安愉轻轻叫了一声。
安博言正将碎玻璃往垃圾桶挪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嗯?”
“我们别吵架了吧。”
安博言勾了下嘴角,“终于有了这个觉悟,不容易。”
“我妈和安叔已经见过付聿礼,他们对他也都挺满意的,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你能不能……”
安愉没把话说完,只是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安博言将洗手台上的整包纸巾都拿下来,换了两张接着擦拭,脸上表情很是木然。
“你希望我别打扰你们,看着你跟别的男人恩恩爱爱,和别的男人牵手走进婚姻殿堂,让我做一名合格的哥哥,只给你祝福就够了是吗?”
安愉张嘴要说什么。
安博言将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接着说:“做梦。”
“……”
安博言转过身跟她对视,无视对方眼中的怔愣,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在你的印象中我是这么慷慨大方的人吗?”
“我不懂……”安愉摇了摇头。
她真不懂,喜欢了这个人那么多年都没一点反馈,怎么自己要开始新生活了,他却又跳出来表现的那么痴情霸道,搞笑来的吗?
安博言逼近一步,深深的看着她,“我其实也不愿逼你太紧,我可以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你是真的看中那个人吗?你扪心自问是真的喜欢他而跟他在一起的吗?”
“对,我是真的……”
“安愉!”安博言打断她,“话不要说的太武断,我跟那个人,我跟那个人之间你真的清楚要选谁吗?”
他抬手握住安愉的肩膀,镜片后的双眼牢牢的锁着安愉,不肯放过她脸上丝毫表情或漏洞。
但很可惜,不论他怎么提示,不论他怎么给自己预留时间,安愉表现出的始终是对他说的话的疑惑,好像搞不明白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什么要再而三的重复。
自己成为了只会被她舍弃的一方。
安博言低头,用力闭了闭眼,随后放开她,往后退了步。
“地面收拾干净了,垃圾桶你自己拿出去。”
他擦着安愉的肩头离开了卫生间。
安愉呆立数秒,拎起垃圾桶跟上。
将垃圾桶放到沙发旁边,从一旁的抽屉拿出新的垃圾袋换上,装着碎玻璃的拎去门口。
再回来时,安博言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一只小碟子,上面放着刚烤好的芝士卷。
虽然安愉现在跟他不对盘,但也不得不承认安博言各方面的素养都极高,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进食,都文雅的好似在品鉴一件艺术品。
安愉低头,用脚尖蹭了蹭地面,转身走去沙发。
坐下抱过抱枕,抬头看到阳台上的衣架,又想起前一天换下的衣服还在洗衣机里面没晾晒出来。
她又起身走去阳台,抽出盒子倒入洗涤剂,按原先的模式重新冲一遍。
随后靠着机身看窗外大片的留白和细碎的景观。
耳边是洗衣机工作的声响,倒也不至于太过安静。
甩干模式时,玻璃门被推开,安博言进来问她后面什么活动。
安愉并没有确切的事项需要做。
午后阳光惫懒,她一点都不想动。
“也好,在家老实呆着不算坏事。不过昨晚我听说慧姨胃病又犯了,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他说。
安愉:“这事她没跟我说。”
“也不可能事事报备,正常。”
又随意聊了几句,安博言要走时,安愉拿上车钥匙也走了出去。
安博言看她一眼。
安愉说:“我回家看我妈。”
他意料之中的点头,“跟他们说一声晚上我也回去。”
“你回去干嘛?”
“这话说的,是你家,难道不是我家?”
安愉便不吭声了。
安博言拿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听见没有?”
“知道了。”
下午三点半,日头已经偏西很多。。
城郊的一处综合性大厦,出租用作办公的不少,中间也夹杂着民用住所,环境略有些杂。
今天其中一角突然起了争执,叫嚣声逐渐增大,最后还有隐约的打砸声,此起彼伏间上到一个峰值又迅速隐了下去。
付聿礼站在工作室中心,看着满目狼藉,一时间没有动作。
装修工人过来问他现在怎么办?
本来已经接近尾声,噪音几乎已经不存在,今天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来了一拨人说他们严重影响到了周边居民的生活,让他们立即停止作业。
双方理论时,有火气大的一言不合就叫骂起来,最后谁也不让谁,整个工作室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等付聿礼接到电话赶到时,入目已经一片狼藉,而肇事者全跑完了。
工人跟他诉说过程,并推责表示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生怕影响到尾款。
付聿礼面无表情的听完,没说什么,先报了警。
等警察赶到做完笔录,但因为没有监控,人又不认识,想要把找事的全部找齐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只能后面等调查结果。
很快整个工作室便只剩了付聿礼一个人。
他将倒在脚边的椅子扶起来,但因为万向轮掉了两个,还是朝一旁倾斜着。
指腹在椅背上轻轻抚过,随后转身离开。
这一片不是繁华地段,这个时间点马路上的车流量并不多,楼下有几家餐饮店这会也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客人。
对面停着一辆黑色SUV,此时车窗落下来,露出一张并不让人陌生的脸。
付聿礼眯了眯眼,看着对方从车上下来,倚着车身朝着他的方向。
男人身姿笔挺,尽管穿的一身休闲,也掩盖不住长期养尊处优带来的出众气质。
只是随意站着,都分外的夺目。
付聿礼觉得这样的人是天生被厚爱的,只是为什么偏偏跟自己过不去。
“又见面了,付先生。”安博言双手揣兜,嘴角带着笑,但笑意并没有深入眼底,“看你表情似乎遇上了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我遇上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付聿礼抬手往上指了指,“你的杰作要不要让安愉看一看?”
“求之不得,我自己不好开口,要是从你嘴里说出来也不错。”
付聿礼感觉自己就像碰见了一个疯子,这个疯子还疯的异常没道理。
安博言微微倾身,一种势在必得的姿态,“我不怕安愉知道,敢做就没有藏着的道理。你呢?是不是应该明智点,将损失降到最低?”
“你的目的不可能从我这里达到。”
“那可不好说,身后本就是废墟,你的资本太少了。”
付聿礼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安博言这话说的很对,自己身后没有结实的壁垒,有的只有时不时被砸一下的破烂。
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也不清楚后面等待着自己的还有什么,但他并不想放弃安愉。
就算有一天没办法要分开,也不该是眼下这个理由。
-
安博言并没有回家吃饭。
给安愉打来了一个电话,本来不想接的,恰好被胡慧丽看到了。
“我去看看汤好了没有。”胡慧丽起身走去厨房。
安愉接通电话:“干嘛?”
“这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你几百万。”
安愉捞过一旁的抱枕,“赶紧说事。”
“不来吃饭了,帮我跟家里说一声。”
“呵!”
安博言:“开心了?”
“关我屁事。”
有人找他说了几句话,安博言:“就这样吧,晚上回去开车注意安全。”
晚饭后安愉本打算再陪胡慧丽聊会天,结果被安行简叫上了楼。
二楼有个小阳台,现在天气热了,晚上坐外头吹吹风倒是很舒服。
茶具搬到了户外,安行简一个人在那忙活。
安愉坐对面看着。
安行简显摆了一会别人刚送给他的茶饼,又展示了会自己的茶宠,然后慢慢的把话题转到了安博言头上。
对安博言的不满,自然不能表露在安行简面前。
安愉说:“想法都是会变得,或许再过几年他就收心了,可能就会想着过来给您搭把手。”
“可拉倒吧。”安行简洗茶杯,一边笑说,“我还能不了解他?一门心思扑在外头,我是死是活他压根就不上心。”
“这话就严重了。”
“我念着他还不如念着你,哪天给我找个好女婿回来,把这副家业给撑撑起来。”
安愉愣了一瞬,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是完全没想到的。
她十岁来安家,虽说安行简视她如己出,在这个房子里快乐安稳的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期,对这个地方也有一定的归属感,却也永远明白在血缘的基础上,她这辈子都只是外来者。
安愉将自己划分的很清楚,她以为这个家所有人应该都是这么默认的。
可能察觉到了她的出神,很快安行简又笑呵呵的说:“别有压力,我不强迫你们什么,未来有这个想法最好,没想法就只当我没福。”
“简叔,这不是有福没福的事情,我哥比我靠谱多了,您还是得从他那下手。”
安行简戴着老花镜,这会眼镜下滑,吊着眼睛看她,“你这是还嫌我受得气不够啊?那小子就压根没让我舒服过,你还是少跟我提他。”
晚上八点的时候,安愉从这边离开。
饭点给付聿礼去过消息,到这会都没反应。
上车后先给他去了个电话,好一会才接通,那边安静的离谱。
“付聿礼?”
“嗯。”
“在哪呢?怎么这么安静?”
付聿礼坐在医院过道上,冷白的灯光落了满地,周边走动的医护人员一个都没有。
尽头的蓝色大门关的严严实实,只余一口小窗可以窥伺一二。
傍晚时分,他接到医院电话,说杜敏娟情况不太好,需马上手术。
原以为是旧病灶恢复不理想,谁知是突发脑溢血,且出血面积不小,情况十分不容乐观。
推进手术室到现在病危通知已经下达两次,付聿礼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只是这些情况实在无力去诉说。
言简意赅的道了句:“在医院,情况不太好。”
安愉没多问,直接开车赶了过去。
医院陪了两小时,罗敏娟才从手术室推出来,身上插满了管子,去了ICU。
医生的意思是发现的还算及时,命保住了,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很难讲,甚至能不能彻底醒过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醒不过来的话就只能长期在医院卧床了,能醒过来基本上生活也无法自理。
无论哪个结局都不是好事,花费精力不说,还需大把的资金支持。
付聿礼现在处在创业阶段,未见成果,可知前路坎坷。
但再坎坷,也没有放弃自己母亲生命的道理。
安愉走上前,拉住他的左手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