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手温接近, 同样汗津津一片。
安愉抬头看他, 对上付聿礼投来的目光, 那双清明冷淡的双眸中,投射着自己茫然的面孔。
“不要紧。”他声音低哑, 却是宽慰她,“没关系的。”
安愉的眼眶陡然一热, “可是......”
付聿礼摇头, 打断她,“不要去想, 没意义。”
半小时后,医生出来遗憾的告诉他们已经尽力抢救,但是结果还是不好。
付聿礼道了一句辛苦,紧接着着手安排后事。
安愉力所能及的给他帮忙。
罗敏娟的葬礼来吊唁的人极少,只有尼姑庵的几个师傅,之后就是火化安葬。
两天后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毕。
两人从墓园出来,安愉始终心事重重。
付聿礼主动问她,“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怕多说多措。”
“在我这应该不至于这么拘束才对。”
安愉看了他一眼,下巴上已经长出胡渣,看过去憔悴了很多,不过精神气还可以。
付聿礼捞起她的手蹭了下自己的下巴,手背一阵刺痒。
安愉刚要缩手,付聿礼问她:“你想跟我分手吗?”
安愉沉默着摇摇头。
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两人之间有了不安定因素,但她还是不想就此分手。
付聿礼缓慢的点了点头,“那就不分手。”
他对罗敏娟其实感情已经很单薄,从她抛下自己走掉,缺失的这些年已经让他足够独立强大,虽然是血缘上的母子,但实际感受并不强烈。
他还是恨,但这个恨不该牵连到安愉身上,他还有足够的理智来分辨这一点。
这之后他们依旧各自忙碌,偶尔联系,生活再次步上正轨。
这次的是昆虫展,分了四部分,一个是等比例放大的模型区域,还有一个是活体展柜,以及5D效果的萤火虫森林,最后是昆虫木偶剧场。
后两个采取收费观看模式,有联票还有纪念品赠送。
纪念品环节是每一次展出都会有的,安愉对这块最看重,因为有意思的纪念品是引流效果最好的道具。
这段时间天天开会,从展馆的选择,到客人流动的路径分布,再到海报设计等等,忙的完全没有时间。
安愉在电话里抱怨,明明是在同一个城市,为什么有种异地恋的感觉。
付聿礼在那头说:“那我晚上来陪你加班。”
“那还是算了,看见你就没有工作的心思了。”
“不工作你想做什么?”
“做想做的。”安愉脱口而出,紧接着干咳一声,转了话题,“你现在工作忙吗?”
“还可以。”
其实付聿礼也不轻松,在设计参赛作品的同时,也会接一下其他的活赚外快,中间还可能因为一些人情关系会给别人帮忙,忙到凌晨是惯常的事情。
眼下他就是刚从工作室出来,帮自己的老师负责了一些工作。
“学长!”有人追上来。
是老师的女儿,今年研究生刚毕业,姓顾,顾宁。
很秀气很明朗的一个小姑娘,穿着简单的卫衣仔裤,朝气蓬勃。
“有什么事吗?”付聿礼跟她没说过几句话,这会突然被叫住很是意外。
顾宁笑道:“谢谢学长上次的提点,客户很满意,我今天请你吃饭吧?”
他们虽说是建筑设计,但很多时候没有划分的那么明确,也会接室内的工作,顾宁负责的就是其中一块,前阵子一直被客户卡着,那天恰巧付聿礼也来了工作室,闲聊了几句得到启发终于让客户满意了。
那次磨了顾宁很久,差点都想不干了。
付聿礼:“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主要还是看你自己,功劳不在我。”
“不能这么说,没有你那随口,我到现在可能还卡着呢。”她的笑容特别璀璨,双眼弯弯又明亮,看起来让人倍感真诚。
“学长,今天难得碰到,你就让我请你一顿吧。”
付聿礼还是摇头,“不了,下次有机会吧,我还赶时间。”
“还要去见客户吗?”
“不是,是去接我女朋友下班。”付聿礼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他很少笑,甚至很少有表情,对人时总是感觉淡淡的,显得很有距离感,但你若是有困难,又很容易能得到他的帮助。
顾宁以为他对谁都这样,原来不是的,
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付聿礼到的时候,安愉还在开会,
等了快半小时会议才结束,安愉开门见到他明显意外了下,紧接着跑过来将人抱住,狠狠亲了他一口。
“你怎么来啦?”她的高兴显而易见。
付聿礼将她鬓边散落的头发勾到耳后,“总不好一直让人觉得是异地恋。”
“不加班了,我们去吃牛蛙好不好,我想吃泡椒牛蛙。”
付聿礼点头,“听你的。”
于是这天安愉提前下班,跟着他去了市中心,路上进来好几个电话,都被她面无表情的给挂断了。
付聿礼也没问打来的是谁。
他们在环城河附近吹着夜风散了会步。
九点左右付聿礼送她回去,因为都有工作,所以他并没有上去停留。
安愉到家准备先去洗个澡,手机恰好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没有署名。
就算如此也知道另一头的是谁,这一次很快挂断,紧接着进来一条信息。
-再不接电话,我可能就要去砸门了。
安愉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同时也制止了将这个号码拉进黑名单的打算。
电话接通后,两人都没第一时间做声。
安愉开了扬声放到一旁,开电脑处理自己的工作。
片刻后,那头闲聊般地问:“牛蛙好吃吗?”
安愉敲击键盘的手一顿,目光转向手机,“你跟踪我。”
“凑巧经过看到了,那种东西少吃没什么好处。”
安愉就烦他这种装长辈教育人的口气,忍耐着:“有屁快放。”
“我已经跟家里说过我们俩的事了。”
安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装满了显而易见的烦躁,“你到底有什么大病?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吗?我不可能跟你结婚,我不喜欢你了,要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
“感情可以培养,这个不是大问题。”
“这个是重点吗?”她简直忍无可忍,“罗敏娟已经死了,你身上背了一条人命还不够吗?”
安博言一声低笑,“死了一个人,都没让你们分手,这是我的失败。”
安愉直接挂了电话,仍不解气的砸了一下鼠标,起身走去卫生间。
她需要洗个澡好好放松一下,不然她怕自己憋死。
事情怎么就演变到了这个地步,想到之前胡慧丽电话中说的争执,想来安行简对此也深感荒唐,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同意。
安愉站在蓬头下,一动不动的仍由水从头往下淋。
她还在担心,担心安博言又做出什么挑战人性的事情,到时候又要怎么办?
-
付聿礼最近经常性头疼,吃了很多药没有效果,拍片又是正常的。
这会又开始疼了起来,神经一抽一抽的,好像要把脑仁给搅碎了。
他找了一颗止疼药吞下,走去厨房。
水槽旁放了刀具,除了切水果,平常很少用到。
他抽出一把看了看,又拿出磨刀石磨刀。
十几分钟后,在自己的食指上点了一下,看锋利度,手指表皮瞬间切口,冒出了鲜红色的血珠。
他没所谓的往水龙头下一冲,又磨了一会才重新放回去。
最近有些懒怠,做事情提不起多大兴致,连带设计也没什么想法。
他走去客厅找了部建筑方面的纪录片出来看,看了没多久又转到一个影视APP,之前安愉过来的时候收藏了好几部电影,说要一起看完。
到现在还有不少没看的。
付聿礼挑了一部外国的文艺片,偏田园风,麻木的看完后起身去休息。
-
昆虫展的选址一直没敲定下来,原本是要跟科技馆合作的,但这次他们选题晚了,发出合作意向时对方的承接项目已经是饱和状态。
像这种针对孩子的科普类展出跟博物馆科技馆贴合度比较高,商场的也有,但是活跃度高的商场会有场地限制,并且费用会高出非常多。
开会讨论的一致结果是朝邻市发展,隔壁市可供选择的场所更广泛一些。
时间紧迫,安愉在网上筛选出合适的场馆,随后一家家联系,其中三家有意向。
当天下午,几人便过去了一趟,实地进行查看,主要还是看客流量以及场馆布局。
工作室想要存活,还是需要有一定的收益。
前两家一个场馆略小,一个放了他们鸽子,最后一家在市中心边缘,甚至跟昆虫展也有些挂钩,不过是私人的。
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负责人这会不在,临时有事出去了。
“那负责人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跟他是约好的。”安愉低头翻聊天记录给她看。
对方笑了笑,“我知道,他刚才一直等在这,真的是临时有急事出去的。”
安愉勉强笑了下,走到一旁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对方也没接。
“安姐,没个回来时间,我们一直等着也不行吧?”
“先回车上吧。”
地面停车场,对着展馆门口可以看见人员进出。
安愉在手机上处理了一些工作,很快一小时过去了。
“哎?那几个是不是?”
安愉抬头往前看,走过来的是三个男人,着装偏向于商务,走在最前方的身量最高,脊背笔直,举手投足间有种矜贵的气质。
这几人一看就不像是来逛展馆的,更像是来开高层会议的。
安愉连忙打开车门走过去。
追至前台处,低声问:“不好意思 ,请问是陈先生吗?”
男人转身看过来,眉眼英挺中透着秀气,鼻梁如峰带着弧度,薄唇颜色偏艳,整个五官看过去有种浓丽的美,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女气。
前台给他们做了介绍,原来男人是展馆主人,姓沈,沈宴舟,平时很少来这里,一个月都不一定来一趟,今天恰好被他们碰上了。
安愉心下暗喜,比起负责人,跟展馆的主人直接对接更方便。
沈宴舟得知他们来意,没太大反应,“进来办公室谈吧。”
将之前跟着的两位安排妥当,便领着安愉他们去了一楼的办公室。
可能平时来的次数不多的关系,所以办公室装的很简单,不过细节倒是很考究。
安愉将准备好的策划案递过去,其中包含了往年的展览数据。
沈宴舟一项项翻阅着,同行人员原本想逐一做解答,对方抬手制止了。
室内一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安愉举杯抿了口茶水,在对方翻阅的同时,她观察起了室内的布局。
沈宴舟很年轻,但是办公室的装潢很有禅意,进门左手边墙上挂着立体装饰,木制结构,上面坐着一个小沙弥。
正下方是一排低矮的木架,上面放着一个陶瓷摆件,里面装满了水,做了流水装置,还有轻微的水雾缓缓流出。
对应的另一边则留了大片的白。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进场?”沈宴舟问他们。
安愉笑了下,“看你们方便,尽量不影响你们平日的工作。”
沈宴舟点点头,随后另外给了一个联系方式,让他们找这个人做对接。
出去的时候,同行人员小声问安愉:“安姐,这是成功了?”
安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冲她笑着挑眉。
两人低头做小动作,没注意前面的人脚步停了。
安愉一脑门撞了上去,呼吸间闻到了一股浅淡的冷香。
“没事吗?”沈宴舟回身虚扶着她问。
安愉连忙往后退了步,“不好意思,一时没注意。”
“不要紧,没撞疼就好。”
沈宴舟没有马上走,而是认真的看了她几秒,安愉正莫名。
他说:“安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第33章 35
沈宴舟不是一个能让人见过就会忘的人, 所以安愉很自信两人并没有见过。
她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的,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