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这老奴才是如何得罪她了,刚刚那眼中的杀气腾腾,就连他都看的心惊胆颤,就怕一个晃眼,她就拔了剑刺死那奴才。
“王爷。”他喊了她一声。
那眼中暗光逐渐褪去,她抬头朝他看来。
问道,“你这会儿是直接回府,还是去铺子?”
姜无厌压下心中惊疑,扬起一抹笑容,“先回铺tຊ子吧。”
“小如说昨天他们直接被带过来了,现在铺子里还是一团乱呢,怕是要好好规整很久呢。”
祁良玉笑笑,“这个简单。”
她朝外喊了一声,“宋禾。”
宋禾果然就在外面蹲着,听她一喊,连忙就应了一声,人却是片刻后才慢腾腾的摸了进来。
“王爷。”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就怕她突然发难。
祁良玉也不愿与她废话,“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找几个人去泰丰金楼帮忙规整规整。”
“记得,就穿你们这身衙役的衣服。”
“就这?”宋禾讶异看她,回过神来,一脸的惊喜道,“这个好办,下官这就去安排。”
这次依旧是比兔子溜得快,不过连背影都能看得出来,比刚才轻松了不止一星半点。
“多谢。”姜无厌看出她的用心。
有这些穿着官家皮囊的人去帮忙,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找他的麻烦,或者说就算是想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他背后站着的到底是谁。
祁良玉笑了笑,他能体会自己的用心当然好,京城之地,尤其是在长安街上,能将铺子长久的开下去的,哪个身后没几个靠山。
之前他们能相安无事的开下去,不过是仗着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在真正的权势面前,银子是最不稳妥,人随便动动手指,朝起暮落的例子比比皆是。
······
看的出来,宋禾是用了心的,一出手就是二十个衙役,祁良玉看了生气,只留了五个,然后带着人回了长安街。
小如从里头将门打开,祁良玉眼皮跳了跳。
想过打砸的画面,但没想到会被砸的如此彻底。
她往姜无厌那边看去,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祁良玉抿了抿嘴角,开口相邀,“要不,我们先去对面弄点东西吃吃?”
姜无厌沉默未应。
祁良玉看了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里面。
谁看了都不好受,何况还是这么爱财如命的小狐狸。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将他拉离现场。
“我饿了。”
说再多都没这三个字管用,姜无厌果然扭头看她。
不远处站着的莫琦听见,连忙鼓吹道,“公子跟王爷先去吃饭吧。”
“这儿有老奴看着就行。”
姜无厌刚要说话,莫琦却早料到了似的,“公子放心,等归置好了老奴就回去休息。”
“这铺子里的一切没人比老奴更熟悉了,等归置好了,老奴出一份清单给您送去。”
“您就莫要再纠结了,快些带王爷去吃饭吧,王爷今天为了给咱们伸冤,都到这个时辰了还饿着肚子,实在太不应该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姜无厌自然无话可回。
他扭头看向祁良玉,“王爷,请。”
祁良玉瞬间就笑容灿烂了起来,“走。”
一路走,一路话不停。
“今天你可要好好破费了,昨儿夜里,我就追着人从昌平回来,早饭都没吃。”
“那宋禾也是个抠搜的,尽上些喝不饱的茶水,点心都不知道让人上一个。”
“对了,这食府中的桂花糕也挺好吃的,不比那卿本堂的差,你待会儿可得点一份尝尝。”
“......”
姜无厌一路保持着很好的笑容,丝毫没嫌她烦。
经历这一事之后,他再一次发现,权力果然是个好东西。
心中暗暗下了决定,有些东西,等不了了,必须主动出击。
祁良玉也没跟他客气,首先,她的确是饿得慌,其次,两人也不是没同桌共食过,她什么尿性,他早都知道了,没必要在他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相对于祁良玉的狼吞虎咽,姜无厌反倒是没吃几口,满腹心思的模样。
祁良玉中间给他夹了几次菜,姜无厌虽都吃下去了,但完全没有美感,就觉得像是在应付了事。
祁良玉眉头皱了皱,待灌了个半饱,这才放下筷子。
劝道,“人是铁饭是钢,无论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气,伤的不过是自己的身子。”
“这样,我跟你说一件事,我这次去昌平,跟你那嫡父......”
然,就这两个字仿佛是打开了开关似的,一下子让姜无厌站了起来。
祁良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你...”
然姜无厌接下来的行为更令她震惊。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直直走到她跟前,“噗通”一声跪下。
“你,你干嘛?”祁良玉慌忙间匆匆站起。
凳子在她身后砸下惊天动地的响声,她忙扭身去扶,却被绊的一个趔趄,整个人往桌子角摔去。
说还迟那时快,眼角瞧见有手伸过来,她就如同快溺水的人一般,瞬间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片刻之间,等她再次睁开眼,两人已经是很尴尬的姿势了。
她在上,他在下。
她不敢看他眼睛,视线往下,清楚的看到他诱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然后,那低沉的声音敲击在她耳边。
“王爷,你能不能娶我?”
第56章
“你能不能娶我?”
这句话就算到了晚间也一直萦绕在祁良玉的耳边。
她记得她有问过为什么, 答案却不是她想要的那一个。
姜无厌对她的心思,她或多或少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的。
但他的喜欢,又不似旁人那么浓烈直接, 若有似无的,甚至有时候, 她都生怕自己会错了意。
无论是安从诺还是景淮, 他们都曾明明确确的告诉过她, 因为喜欢, 所以有想要在一起的那颗心。
就连安从言也明明确确的表示过。
只有他, 从来没有。
每次在她感觉到那话就在他嘴边的时候,他总是很快又退回到安全距离。
就比如这次,她明明都还没开口拒绝, 他已经替自己想好了退路。
什么叫他俩结合才能双赢?
又是什么他愿做妾,解她燃眉之急,然后顺便让那对自以为是的父子痛不欲生, 以后她若遇上真爱,他愿自动退出等等。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祁良玉心里闷闷的。
有谁将利用说的这么正大光明的,她还是头一次遇到。
而且, 那最后一句话听着,怎么都像是在提醒她, 用完了她就要抛弃了她的意思。
睡不着,真的睡不着。
夜间清凉, 祁良玉披了件衣服到院子里溜达。
月凉如水, 竟也增了她三分寒意。
“主子, 您还没睡?”
海一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窜出来的, 将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在这儿?”祁良玉皱眉,“不是说那张家郎君已经回昌平了吗?”
得嘞, 感情晚间跟她汇报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汇报的人是谁呀。
海一看她犹浑浑噩噩的模样,往角落里的海二看去。
后者依旧是跟她耸了耸肩,反正她进食府去找她的时候就这个模样了,也不知道那无厌公子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将她吓成这样,魂不守舍的,最后连送人回府都不知道,就沉沉默默的自己一路走了回来。
“我问你话呢?”
看她鬼鬼祟祟的跟海二无声交流,祁良玉更加不快。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个的,说话做事都不干脆,尽让她心生烦躁。
海一看她突然而起的无名火,立马全副心思的应对。
“昌平那边老三跟去了,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
无名火“呲”的一下灭了大半。
想不通的,干脆不想,她将心思回到案件这边。
“林潇那边后来有什么反应?”
海一摇了摇头,“除了出来送了一趟小公子,后面就再没出过门。”
“韩府其他人呢?”
海一回她,“就林大郎君身边的那个老翁出去了一趟,我们的人一直跟着,除了去了京都衙门,其他的地方都没去。”
祁良玉皱着眉沉思。
昌平那儿传回来的消息,那张大郎君回去后就再没出来过,那张府也是宅院紧闭。
而林潇这边,一样的操作。
人若没死,会被他们藏在哪里呢?
京城还是昌平?
不对,只会是昌平。
若是人在京都,张大郎君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走,去昌平。”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她给忽略了。
“这会儿?”海一挠挠头,“城门已经下钥了,这会儿出不去,王爷不如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出发。”
祁良玉看了看头顶的月亮。
倒忘了这茬了,也行,明天就明天。
总之,不能再待在这京都了,要不然真要疯。
······
姜无厌是临近夜幕才回到丞相府的。
祁良玉问他那句“为什么”时,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因为喜欢啊”。
至于最后怎么演变成了tຊ所谓的利用和联手,他也是一脸的茫然,以至于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就选择落荒而逃了。
这半日是怎么度过的,他全然不知,直等到莫琦都赶他了,这才往回走。
苏大全在府外等他,她这几日一直跟在韩晨左右,今日特意在外头等他,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韩晨要见他。
人多眼杂,苏大全并未表现出有多热情,只是眼神示意他放心。
姜无厌其实也没担心,认亲礼过后,母子俩就再没见过,今日有空见他,多半还是沾了祁良玉的光。
他跟在她后头直往书房去,中途却被林潇身边的那位叶翁拦下。
“大公子,大郎君有请。”
苏大全皱了皱眉,她与一般仆役不同,她还身兼丞相府的谋士,只听从韩晨一人的命令。
是以,她微笑道,“实在不巧,丞相也要见大公子。”
“不若,您老先回去禀报大郎君,待丞相问过话之后,大公子再去见大郎君也不迟。”
“迟了。”叶翁看似态度温和,说出口的话却不留余地,“大郎君每日酉时用餐,戌时入睡,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
苏大全怼他,“既是不可更改,那大公子明日去拜会也行。”
叶翁抬眼看她,“苏娘子,老奴想说的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大郎君都为大公子破了,剩下的,就看大公子如何抉择了。”
苏大全冷了脸,“叶翁,说到底,这是丞相府,丞相才是真正的主子,你莫要太过分了。”
叶翁与她四目对视,虽未回怼,眼神却是丝毫不让。
姜无厌摸了摸袖中的东西,然后朝苏大全道,“劳烦苏先生去跟母亲说一声,无厌见过大郎君之后,再去见她。”
苏大全示意他别去。
姜无厌却笑了笑,“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大郎君。”
他看向叶翁,“劳烦您前头带路。”
“毕竟,这还是我头一次去正院呢。”
叶翁全当没听见,只引路道,“大公子跟老奴来。”
苏大全只看着人越走越远,忙的一拍大腿,急忙就往书房中去。
······
林潇看的出来也在特意等他回来,戌时已过,仍满屋子的亮堂,一点要睡觉的样子都没。
见姜无厌进来,头次在他脸上看出笑意。
“来了啊。”他摆摆手,“快让人上茶。”
姜无厌拒绝道,“多谢大郎君。”
“不过不用了,晚上喝多了茶水,我会睡不着。”
“哦,这样啊。”林潇脸上看不出被拂了好意的不快,只挥挥手道,“那就甭上了。”
他招了招手,“快坐下来吧。”
“这都奔波了一天了,也累了吧。”
姜无厌依言坐下,不知他要做什么。
两人除了那认亲宴,只能算是第二回见面,可纵观他人生短短的十九年,他几乎是全程参与了。
不是要杀他,就是在杀他的路上。
两人怕是没到这等和谐相对的份儿上。
不过,忍,是他这么多年来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他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果然,见他一直不说话,林潇最先按耐不住了。
“听说,你前儿刚买的铺子被一群不懂事的奴才给砸了,这事都闹到京都府去了?”
既然已改变不了他入府的结局,但敲打敲打总是必要的,总要叫他知道,即便他如今已经有了大公子的头衔,但那也只是个称号而已,他的笙儿,才拥有这府里最尊贵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