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良玉看着她眼带悲伤,往她跟前凑了凑。
“阿姐,你到底是在伤心全贵君的孩子没了,还是在痛心,凶手竟然是他?”
“有区别吗?”祁良辰痛苦的闭上双眼。
“有区别的!”祁良玉回道。
祁良辰抬眼,正对上她仿若能洞察一切的眼神,瞬间转移了视线。
祁良玉语重心长,“虽然我并不喜欢他这个人,但不得不说,这种栽赃实在是漏洞百出。”
“若真是他动的手,只怕全贵君连怀都不会怀上。”
祁良辰蹙眉朝她看来。
祁良玉不避她的视线,“阿姐还记得两日前秋蟹宴上的那件事吗?”
祁良辰皱了皱眉,“你是说,上次下药的那人,与今天下药的,是一个人?”
祁良玉笑道,“您查查不就知道了。”
“不过,范鑫这办事的速度有待提高啊。”
她这一番阴阳将刚提脚进来的范鑫吓得满头大汗。
祁良辰觑了她一眼,声音冷冷,“什么事?”
范鑫更加心惊胆颤,“回陛下,凤后求见。”
祁良辰听完勃然大怒,“见什么见,朕不是将他禁足在自己的宫殿吗,他怎么出的来的。”
范鑫吓得连汗都不敢擦。
即便是有皇帝的命令,可凤后真要闯出来,谁敢真的动手。
祁良玉瞧见她一个劲儿的在向自己求救,晾了她一会儿,这才道,“阿姐,你总要给他一个自辩的机会。”
祁良辰沉思片刻,妥协道,“让他进来吧。”
范鑫出去喊人,祁良玉跟着她转身,拧起放在椅子上的食盒,告辞道,“阿姐,你俩谈,我就先回去了。”
祁良辰看了她一眼,直接回绝,“不行。”
“你也留下来听听他说些什么?”
祁良玉真心不想留,可此时安从言已经跨步进来。
范鑫手脚麻利的将门从外头带上,祁良玉不得不怀疑她就是在报复。
她索性退回到刚刚坐的椅子上,将食盒放在膝上抱着。
安从言旁若无人,直走到与她并齐的地方才停下,然后跪下行了个大礼。
“陛下,臣妾没有做过的事,臣妾不认。”
祁良辰先看了祁良玉一眼,见她低着头抠食盒上面的扣环,眉头皱了皱。
她重新将视线转回安从言的脸上,一如既往的高傲姿态,哪怕就是跪着,腰杆也挺的笔直。
她一直都知道,他虽外貌肖似从诺,可性格,却是比从诺强硬了不止一点。
的确,静下来想想,若真是他动的手,禁军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他头上。
她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宫中搜到的落胎药,你又如何解释?”
“栽赃!”他轻扯嘴皮。
“况且,臣妾宫中虽不准人随意走动,但也并非无人能走动。”
“陛下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的。”
“哦?”祁良辰眯眼看他,“你要自己查?”
“是,陛下。”安从言抬头,“既是冲着臣妾来的,臣妾总要将人抓住了,方才对得起自己。”
“不过,臣妾希望得一人相助,还请陛下成全。”
“谁?”祁良辰问道。
祁良玉只觉不好。
安从言果然朝她看来。
手指着她道,“陈王。”
“臣妾希望她能助我自证清白。”
第71章
青林进来告诉他陈王来了的时候, 姜无厌还有些发懵。
也不过才天亮,这么早就来了?
青林伺候着洗漱打扮又用了不少功夫,出去时, 天已大亮。
原还想着说两句场面话,没成想出去就撞上了她灿烂的笑脸。
“搅了你的好觉吧。”她笑着道, “只是这御膳房新出来的糕点, 还热乎着呢, 想着你一定喜欢, 就过来了。”
姜无厌往桌上瞧去, 果然有一个做工精致的食盒摆在中央。
祁良玉显摆似的将食盒一层层的打开。
“这上面的白玉米糕,红豆糕,都是热的好吃, 下面这两层,是各种茶点,经得住放, 你吃完了跟我说,或者说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一并告诉我。”
虽然昨天已经历过了她的温柔,他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过往的她, 对自己太过冷情了。
他有些害怕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梦。
“怎么了?”祁良玉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看他一副呆愣的模样,有些后悔起自己的莽撞。
他前日惊了一宿, 昨夜也不知何时才入眠的,自己这大早上的就来打搅, 实在有些不妥。
“还没睡醒吗?”祁良玉微笑道, “那吃些点心再回去睡。”
“正巧, 我也困极了, 陪你用完早餐就回去睡。”
姜无厌本要否认,听了这话, 才瞧见她眼下一片青黑。
“你昨天一夜没睡吗?”关心之中透出一抹心疼。
他猜测道,“昨天傍晚,林大郎君被大理寺带走了,你是因为这事?”
祁良玉摇了摇头,本不欲说,看他一脸担忧的模样,又见屋内只有青林,索性告诉了她,“宫里出了点事。”
姜无厌疑惑看她。
祁良玉凑近他道,“全贵君流产了,一切证据都指向凤后。”
姜无厌皱了皱眉,开口道,“那是他吗?”
祁良玉摇了摇头,“不是。”
姜无厌脸色微变,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她就如此信任他?
苏大全说,如果安家长子不死,安从言很有可能就是陈王夫。
她也喜欢过他吗?
祁良玉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只继续道,“如果是他的话,不可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姜无厌只觉得这话听着特别别扭。
没想到祁良玉又说道,“以后,如果他叫你进宫,你一定要小心着些他。”
姜无厌微露诧异,“你不喜欢凤后?”
这话问的祁良玉也有些懵,“谁说我喜欢他了?”
看着他一脸疑惑的模样,祁良玉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人名,“苏大全说的?”
姜无厌没吭声,祁良玉已经知道答案。
她嗤笑一声,“她这都离开京城十余年了,京里的八卦倒是一样没落。”
她转了身,抱住他的肩,让他正面自己,“外头的那些都只是传闻,我从来只当他是弟弟。”
见他只是笑笑不说话,祁良玉反有些焦急,“我说的都是真的,之前已经跟你说过,安从诺自小就是当成下一任凤后培养的,所以陛下、他,还有我之间,关系自然比其他人更亲近一点,然后,又因为安从言经常进宫看哥哥,所以,自小我们四人总爱在一起玩。”
“但皇姐毕竟是太女,安从诺又是个安静的心思,只有我坐不住,那时安从言年纪还小,就喜欢追在我后面,的确也曾戏言过长大了要做我的王夫,不过无论是先帝,还是其他三家,都没当真,谁都知道,安家兄弟不可能同为皇室夫的。”
她说完,姜无厌又是低头沉默。
良久,他这才鼓起了勇气,问道,“那安家长子呢?”
但问完之后,却不敢塔头看她。
“什么?”祁良玉一脸的疑惑。
良久之后,又皱紧了眉头。
她双手往上抬,扶正了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又是听谁嚼的舌根子?”
她笑笑,“我和从诺之间一直清清白白。”
“陛下才是真正爱他的人。”
“可是。”姜无厌皱紧了眉头,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
祁良玉双眼盯着他,突然想起秋蟹宴那日,他在意的那则传闻。
她表情严肃,“上次我跟你说过,他的确是死在我面前的。”
“换句话说,他的死,我占很大的责任。”
见他一脸tຊ幽怨的看过来,祁良玉解释道,“他的死,情况有些复杂,涉及到当年祁良璟叛乱之事。”
“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个中详情,只是其中有些东西我还没弄清楚,等我都弄明白了,我一定事无巨细,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见他没什么反应,她略微急躁,“总之,你相信我,无论是安从言,还是安从诺,我从未对他们有过儿女之情。”
姜无厌抬眼看她。
那你对子衿呢?
话到嘴边了,他就是问不出口。
凤后,安从诺,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可是子衿,当初她是弃了他,选的子衿,是不是证明,她真正喜欢的只有子衿。
而对自己,只是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
若是子衿还在...
他咬了咬唇,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是心里面就是嫉妒,嫉妒的要命。
每次午夜梦回,他都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子衿还在,她依旧要抛下他。
“别咬。”祁良玉的声音有些暗哑。
而对于唇上突如其来的按压,姜无厌一整个愣住。
他惊惶的似一只可爱的狐狸,双眼湿漉漉的看了过来。
祁良玉咽了咽口水,突然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收回双手,眼神闪烁,然后,清了清嗓子,“嗯,你吃吧,我先回去了。”
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模样,姜无厌面色复杂。
她是不是,真的有些喜欢自己了。
······
对于自己落荒而逃的行为,祁良玉光是想想都觉得丢脸。
生平头一次,只是光看着一个男人,身体就起了反应。
老天,都不知道当时自己有多么想替代那一排贝齿,狠狠地咬上那诱人的红唇。
不能想,这都快到冬天了,竟硬生生的给燥热出一身汗来。
阖上眼,脑中全是他轻咬红唇的魅惑模样。
“唰”的一下,她掀开车帘,将驾车的海二吓了一跳。
“主子,您没休息?”
“睡不着。”迎面的凉风总算散去一些她心中的燥热。
只是看着眼前这条路,她又皱起了眉头。
“前面右转,去长帝卿府。”
“啊?”海二一时没收住表情,“文宣帝卿府吗?”
“那,要不要先回府再多带几个人过来?”
祁良玉瞥她,“多带几个人干嘛,又不是要去打架的。”
海二嘴角颤颤。
“您,您忘了吗?”
她是想提醒又不敢提醒。
当年当着帝卿的面,杀了人的驸马娘,这也不过才四年而已,她这是都忘光了吗?
祁良玉又斜了她一眼。
“照做就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海二撇撇嘴,顿时委屈又不敢反抗。
马车右拐也不过盏茶的功夫,帝卿府就到了。
海二下去敲门。
里头伸了个头出来看了两眼,又关上了门。
片刻后,正门大开,一个光风霁月的女郎从里头出来。
“陈王殿下,帝卿请您进来。”
祁良玉跳下马车,随着她一道进门,海二却被拦在了外头。
“陈王殿下,帝卿只许您一人进来。”
海二沉了脸要骂,祁良玉朝她示意道,“等着。”
然后“吱呀”一声,门在眼前阖上。
祁良玉跟着她一路往里走,原以为领路这女郎已经够貌美的了,却没想,园子里风光各异,只有一条,皆是貌姿上佳。
她有些明白过来,祁良辰说的意思了。
河心亭中,文宣正半躺在榻上,旁边有两位女郎,一人弹琴,一人书画。
待她到了阶下,文宣这才懒懒的坐起,先前领路那女郎两步并做一步,很快走到他边儿上,往他腰后垫了一个枕头。
两人旁若无人的细雨几句,文宣捂嘴笑了笑,然后朝她看来。
“陈王这是不认识长兄了吗?”他笑靥如花,整个人的面色都柔和下来,跟从前那个傲慢的长帝卿完全不似一个人。
她带上笑脸,踏上亭子,打招呼道,“长兄。”
文宣大笑开来,“这声长兄,有四年没听见了。”
“坐吧。”
祁良玉在石桌旁边的绣凳上坐下。
气氛有些尴尬,她一时不知道这声迟来的抱歉该怎么说,以何种方式说。
文宣倒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样,“阿媛,给陈王倒茶。”
那女郎依言过来,给她倒上一杯。
文宣也要,那叫阿媛的却没依她。
“再有一月,我天天给你泡。”
文宣嘟着嘴,却没继续耍性子。
见祁良玉正一脸震惊的瞧着,笑道,“让你见笑了,阿媛管我管的有些严。”
祁良玉扯了扯嘴角。
说实话,此情此景,的确有惊掉下巴的节奏。
皇帝只说文宣变了,这哪里是变了,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吧。
当年与许家那位,虽说恩爱有加,但时常耍着小性子,又是大帝卿,就没有与人妥协的时候。
今日倒是让她大跌眼镜。
见她视线上老往他肚子上瞧,他也不介意,很是大方的牵上那女郎的手,“是阿媛的。”
“太医说,就在这一两日了,到时满月,请你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