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身后的李宫侍脸色难看的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做反抗。
祁良玉双膝一弯,跪在他面前。
太后任由她跪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冷眼看她,“你可知错?”
李宫侍又向她示意,这次她没理会。
只开口道,“儿臣应该知道什么错,还请父后明示。”
“放肆。”太后怒斥,“谁让你这种语气跟哀家说话的?”
祁良玉眼眸下垂,直接选择沉默。
太后气炸,一个杯子扔过来,正好碎裂在她的膝盖前方。
祁良玉定睛看去,又是一盏白釉莲纹杯,可惜了。
“为什么又不说话?”太后继续问责。
祁良玉挑了挑眉,抬头看他,“太后到底要儿臣说什么?”
“儿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大清早的,您让人去喊儿臣过来,儿臣的确不知何处得罪了太后您,请您明示又有何错?”
太后指着她,气的手抖,“孽女,果然是个孽女。”
他气的几乎喘不上来气,“当初,当初我就该将你掐死的。”
李宫侍忙在后头提点他,“太后。”
这次薛平平未向往常一样,及时收口,只瞥了他一眼,“哀家说错了吗,生了这么个孽种,不掐死,难不成还等着她将哀家气死。”
“哀家要早知道,她是这么个不省事的玩意儿,哀家当年连要都不会要她。”
李宫侍一脸惊惶,“太后。”
这次连声音也重了一些。
薛平平这才有了反应,但也只微微侧了头去,留给她的侧脸依旧冷硬。
祁良玉呵呵冷笑,“父后,当年你因何生儿臣的,你记不得了吗?”
薛平平与李宫侍两人同时惊惧看她。
“你,你胡说什么?”薛平平脸上也带了些惊恐。
她也不藏了,索性撕开了脸,“父后,儿臣有没有胡说,你心中最清楚。”
“儿臣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这下薛平平彻底坐不住了。
“孽女,你是真要将哀家气死吗?”
“来人,快来人...”
伴随她话音落下的,是张九茹带人进来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停下了。
“将这孽女拉出去打,给哀家狠狠的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李宫侍惊诧要拦,太后一眼斜去,“你再劝,连你一同打。”
张九茹向来是他最听话的狗,当下就要架了她出去。
祁良玉脸色阴沉,真当她还是那五六岁的孩童,她早长大了。
她正要甩脱张九茹的控制,就听到门外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老妇看谁敢打我的乖孙。”
祁良玉心中一喜。
最宠爱她的祖母到了。
第80章
与祁良玉的大喜不同的是, 太后的脸色大变。
不止他变了,就连抓住她的张九茹脸色也变了。
她立马就要松开祁良玉,祁良玉双臂一使力, 反将她双手夹住。
薛文婉从背后看来,就是她在架着祁良玉, 当即怒火滔天, 一脚就从侧旁踢了上去。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也敢动我的乖孙。”
祁良玉看准了机会放的手, 张九茹一下子摔砸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将太师椅砸的粉碎,足见薛文婉用的力道。
有木刺刺入了张九茹的腰侧,她爬了几次都没爬的起来。
祖孙俩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 祁良玉欢快的投向薛文婉,“祖母,你总算来了。”
薛文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再看她原先身前那被摔碎了的茶碗,脸色相当不好。
薛平平也在这时反应了过来,愣愣的喊道, “母亲。”
“你怎么来了?”
薛文婉冷漠扫过去,“老妇当不得太后您这一声称呼。”
“只要您别磋磨我的乖孙即可。”
“母亲。”薛平平面露不虞。
他朝祁良玉瞪去, “是你将母亲请回来的。”
祁良玉还未开口,薛文婉已经怒声道, “怎么, 老妇想我的乖孙, 还不能回来看看了。”
“离开数十年, 这京城难不成就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洪水猛兽,老妇就回来不得了?”
薛平平被她瞪的血色尽失, 避开她的视线道,“没,没有。”
薛文婉冷哼一声,“没有就好。”
“那太后您要是没什么事了,老妇我就将我这乖孙给带回去了,几年没见,老妇想的紧。”
“母亲。”太后这次语气重了一些。
“怎么,你还有事?”薛文婉斜眼看她,然后找了把椅子坐下,“那你说吧,老妇在这儿等也行。”
薛平平皱了皱眉头,最后只能作罢,“你走吧。”
这句话是对祁良玉说的。
祁良玉嘴角勾起,正要告退,薛文婉却抬头与她说,“你先出去等祖母。”
这话语气与面对薛平平完全不一样,一脸的慈和。
祁良玉乖乖退了出去。
后面传来薛平平不依的声音,“母亲,你就惯着她,她眼中如今哪里还有我这个父后。”
薛文婉却是两句直戳他心窝,“那你何时做好了一个父后?”
“眼中又何时还有我这个母亲?”
祁良玉有心听墙角,只是李宫侍也跟着出来了,而且,显然就是要盯着她,避免她偷听。
祁良玉努了努嘴,横竖,有祖母在,薛平平的幺蛾子是耍不出来了。
她看向已痛煞白了脸张九茹,笑了笑,“张统领这是咋了,病了?”
“那还不快去找太医治治,不然,残废了可没人要你。”
“你...”张九茹怒目而视,却在祁良玉示意她里头有人时,硬生生憋回了要说的话。
祁良玉冷笑了一声,没tຊ再理会。
本也没打算要处置了她,别的不说,的确在护主这方面没的话说。
她所有对她的恶,不过都是来自她主子的真实反馈而已。
里头那位,她都决定要舍弃了,还要在意她个奴才干甚。
随意找了一个地界儿坐下,她安心等着祖母出来。
薛文婉在里头待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门才开了。
祁良玉趁着开门的功夫,看到里面低着头似在哭泣的太后。
然不过一眼,她就收回了视线,跑向薛文婉。
“祖母,好了?”
薛文婉脸色本也不好,见到她,才有了几分笑意。
“走,去你那儿。”
祁良玉挽着她往外走,笑得贼贼的,“祖母,怕是您老还要再跑个地方。”
能这么快来救她于水火,用脚想也知道,必定是入了京就直奔她来的。
那朝堂那边,祁良玉肯定水深火热。
看薛文婉一脸疑惑,祁良玉笑笑,“这会儿阿姐正被那林若岚逼的不行呢,您去帮帮她。”
薛文婉有些不快,“她都是南庆的皇帝了,还要老妇教她做事。”
“哼,你俩身上是一点没我薛家的血性,一个比一个孬。”
祁良玉撇撇嘴,得,遭池鱼之殃了。
说归说,但都是自己的乖孙,一碗水还是要端平的。
她冷哼一声,“老妇倒要去看看这姓林的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真当我薛家无人了啊。”
祁良玉立马换上笑脸,“我带您老人家过去。”
看着薛文婉踏进朝堂,祁良玉笑的更贼。
她坐在汉白玉石阶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有祖母,真好。
林若岚自恃身份,倚老卖老,正好抓住了祁良辰尊师孝道的命脉,这些年在朝堂上几乎只手遮天。
可老的,谁家没个老的,她家祖母资历更老好不好。
她朝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宫侍招招手。
这朝堂外听墙角的事毕竟不光彩,可让李若岚丢脸的事,她又怎能错过。
“小姨母?”石阶旁伸出来一个脑袋。
“薛琪?”祁良玉皱眉,“你怎么也回来了?”
薛琪撑着石栏一个翻越,“当然是回来看您讨郎君的。”
“祖母过段时间也会回来。”
“大姑母?”祁良玉有些诧异。
薛琪点点头,“当然,要不然我还能有几个祖母不成。”
“你放心,是陛下允诺了的。”
“你都二十好几了,还打着光棍,景家姨夫那事,曾祖母和祖母都以为,你又要个好几年才能再讨夫郎呢。”
薛琪这话说的讨巧,祁良玉也听出来了她的言外之意。
解释无用,只要姜无厌肯相信就行了。
果真姜是老的辣,甚至都没用一炷香的功夫,林氏一脉就灰头土脸的出来了。
薛文婉稍后一步,嘴上还是骂骂咧咧的。
林若茜脸色更暗,脚下恨不得踩了风火轮。
薛琪指着她们一群哈哈大笑。
祁良玉啐了她一口,“没礼貌。”
自己却笑得牙跟都冒了出来。
两人往薛文婉走,却见范鑫小心翼翼的出来,一脸的拘谨。
“老国公大人,陛下请您一起用膳。”
薛文婉两眼一瞪,“不去。”
“气都气饱了,吃什么吃。”
“你回去跟她说,下次再遇上这等欺上罔下,不知道自己皮子几斤几两的,直接赶了出去,还废什么话,她是皇帝,皇权面前,她姓林的算个屁。”
“是,是。”范鑫直点头如蒜。
虽是满口的粗话,但范鑫却觉得顺眼极了。
“行了,你去回吧,别耽误老妇回去吃饭了,一大早的,尽瞎折腾,老妇都七十了,还要替她俩擦屁股,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话,范鑫肯定不敢回祁良辰,所以,又是祁良玉承担了所有。
她连忙上前一步,“祖母,气大伤身。”
薛文婉瞪她一眼,“知道伤身,就别气我。”
祁良玉陪着笑,“是,我不好,我的错。”
“您老人家就别气了,我让人通知了府里,煮了你最爱的羔羊汤,你现在回去就有的喝了。”
薛文婉果然眼睛放光,“有黄封没?”
祁良玉笑道,“当然,海林将她私藏了二十年的都给拿出来孝敬您了。”
薛文婉大乐,“那还等啥,还不走。”
祁良玉和薛琪两人忙拥着她往外走。
薛琼在后面也要跟上,被薛文婉瞪了一眼,“你跟着干吗,还不去将那林家小子的罪给我坐实了,哼,她姓林的还敢护着个恶夫,手脚定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你去,好好给我查,若再办不好,干脆从大理寺退下来,丢人。”
后面还有大批官员没散的清,就这么听了一耳朵老国公训女,训得还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不,她刚才还训了陛下和陈王。
这墙角是她们能听的吗,所有官员皆目不旁视,脚下离开的速度前所未有。
······
吃饱喝足的薛文婉就跟个老顽童似的,拉着她扯家常。
“乖孙,你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吧。”
“都怪我糊涂了,你大姑母要派人找你,我硬是拦着她不许,早知道你在外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哪怕就拖着这副残躯之身,也一定要将你找回来。”
“林家那个老东西,当年心思就不正,生了个儿子,也是心狠手辣的主儿,我乖孙好不容易找了个合眼的,就这么被他给坑了。”
想想就压不住的火,她摇摇晃晃的起来,“不行,我要亲自去宰了林家那小子,给你那夫郎报仇。”
人虽年迈,但到底是沙场上趟过来的,又喝多了酒,力气甚大,祁良玉一时还有些招架不住。
她眼神示意薛琪帮忙,兔崽子就跟眼盲了似的,全当没看见。
祁良玉只能自己安抚,“祖母,你一路舟车劳顿,先休息,休息好了再去杀也不迟。”
“什么不迟,想想就气,敢欺负我的乖孙,我杀了她全家。”
得,这是真醉了,还醉的不轻。
这个时候可千万要顺着,祁良玉哄道,“好,杀,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