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嗤笑一声,“你告诉我,你是如何一边吊着她,一边又跟我说你喜欢我的?”
安从言被她眼中的讽刺刺激了,“你以为你口中无辜的安从诺是什么好人。”
“我为什么要对祁良璟虚以为蛇,都是因为他,都是他的错。”
见祁良玉只是冷漠看他,他抛弃掉所有的顾虑,只疯狂发泄。
“你说你和他没有私情,可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为了跟你在一起,在安家祠堂跪了整整三天,他和爹娘说,我也是安家子,我也可以嫁进皇室,凭什么啊,陛下喜欢的明明是他,他凭什么要我替代他,被关进那永无天日的后宫之中。”
“所以你就设计让他去死?”祁良玉也失了冷静,“安从言,他可是你的长兄。”
“长兄又如何?”安从言双眼发红,“谁敢跟我抢你,我就让他去死。”
“你知道我告诉他,我也喜欢你的时候,他有多诧异吗,我不但要告诉他,我还要告诉所有人,我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快活吗?”
“疯子。”祁良玉痛骂道。
安从言哈哈大笑,“对,我就是疯子,得不到你,我早就疯了。”
“可你为什么不看我,你若好好地看看我,他就不会死,你那位小夫郎也不会死,对,还有那个小贱人,他还没死。”
他桀桀怪笑,“等着,我早晚也会弄死他的。”
祁良玉脑中的弦一下子崩断,一把掐上他的脖子,“你敢。”
“王爷。”海一从房梁上跳下来,还未来得及制止,一把剑已经迎面而来,直击祁良玉的门面。
海一连忙挥剑阻拦,却没拦得住他的招式,那剑已离祁良玉不过咫尺,她这才松了手,往后退去。
差点死在她手下的安从言没了依托,软倒在地。
死里逃生了一次,他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却被呛的连声咳嗽。
“凤后。”刚刚那刺向祁良玉的武侍此时半跪在地上,朝着他关心道。
“滚开。”安从言怒吼道。
他仰头看向祁良玉,“你要杀我?”
“呵呵,你要为了那个贱人杀了我。”
他伏地大笑,“祁良玉,你没有心。”
“长兄,你看到了吗,她也不爱你,她真正爱的,只有那个贱人,那个被她护的死死的贱人。”
“住嘴。”祁良玉目眦欲裂。
“无厌他就快是我的夫了,我不管你是凤后还是谁,你敢再伤他,我必要你的命。”
安从言脸色微变,只是瞬间,又癫狂一笑,“呵,是吗?”
“那我们就不死不休吧。”
祁良玉冷漠看他,握紧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响声。
那本是面向他的武侍连忙转身朝她,“王爷恕罪,凤后他就是一时说的气话。”
安从言愤怒的朝他吼骂,“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奴才多嘴。”
他死死盯住祁良玉,“本宫就是要杀了那贱人,你喜欢谁,我就杀了谁?”
“来呀,你杀了我呀。”
他面露狰色,“杀了我,我tຊ们之间的恩怨也了结不了,我就是死了都要缠着你。”
祁良玉脸色阴沉,往前动了半步。
“王爷。”海一又是一声提醒。
祁良玉双拳握紧,看向拦在她身前的武侍,冷声道,“宋青山,你再不将他带走,我不保证我能继续忍住不对他动手。”
那武侍连忙一拜,“多谢王爷。”
安从言看他靠近,疯狂大吼道,“你敢。”
宋青山任由他撕打,嘴中说着抱歉,一个手刀,将他砸晕了过去。
然后用黑色披风将他裹得仔细,从窗户旁飞跳了出去,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檐之后。
祁良玉望着那还在摇晃的支窗发愣。
海一沉默的陪着她,良久,听她开口道,“恢复原样吧。”
为了能让他顺利进来,她提前就将府中所有的布置都撤下了。
只是没想到,他第一个晚上就忍不住了。
利用他对她的情感,她虽愧疚却不后悔。
谁能料到他如此的癫狂。
海一点头,下去部署。
出了门,又转身回来。
祁良玉迷茫看她。
海一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干脆僵着脸道,“姜公子在外头。”
祁良玉目露诧异,稍瞬反应过来。
“快让他进来。”
海一却没立马动作,纠结后又道,“陛下刚才来过了。”
等祁良玉惊讶看她,才道,“已经走了。”
祁良玉皱了皱眉,良久摆摆手,“我知道了。”
第84章
离天亮也不过就剩半个时辰的功夫, 此时最是更深露重。
姜无厌自外头进来的时候,虽肩上搭了披风,但露在外头的, 却染了一层白雾,尤其两鬓, 竟隐隐有了垂露。
祁良玉本还有些丧, 见他如此, 忙站了起来, 疾步走到他面前, 语带怨念,“怎么就不知道顾惜着点自己。”
边说还边探进披风中,捕捉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掌, 温温的,还好。
她扭头让海一找了毛巾过来,伸长了胳膊为他打点半湿的鬓发。
姜无厌没阻止她, 反是稍稍垂了头,方便她揉擦。
祁良玉趁着打理的功夫,视线往下挪, 只看见那如小蒲扇似的长睫和挺翘的鼻尖。
记不得在哪儿听过,说郎君若鼻子坚挺, 那方面需求就会旺盛,常有榨干女子之举。
她“咕咚”一声咽下口水, 将脑中的胡思乱想摘了出去, 不过低落的心情却渐有回暖之意。
待鬓发恢复往日的柔软, 祁良玉这才撤回手。
海一接过毛巾, 知趣的退下。
屋中只剩下他们俩人,祁良玉替他解开披风, 拉着他走到塌边。
她率先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
姜无厌默默看向她,就在她以为他都要拒绝了的时候,他转身坐下,坐在她的身旁。
祁良玉嘴角微微扬起,许久,才开口问他,“这个时辰,你怎么会过来?”
姜无厌侧头看她,薄唇带着一点浅笑,“李笑笑告诉我,有人潜入了你的院子。”
“嗯?”祁良玉眉眼弯弯,“那她就没告诉你,我是故意将人都撤下的,就是为了方便他过来。”
“说了。”姜无厌老实交代。
“然后呢?”祁良玉盯着他的眼睛,起了逗弄的心思,“担心我?”
姜无厌视线没有回避,眼神真挚,“是。”
“我担心你。”
祁良玉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承认了,嘴角翘起的弧度,那是压都压不住。
好像自从两人坦明了之后,他就没再否认过对她的感情,喜欢她喜欢的丝毫不加掩饰。
她的小狐狸喜欢她,单是想想,就觉得心中欢乐。
欢乐的情难自抑,她展开完好的一只胳膊,轻轻地将他圈进怀中,似是无比珍贵的宝物一般。
就是怀中某人有点煞风景,“你的伤口...”
她一下子咬在他的耳垂上,听他闷哼一声,这才缓缓松开。
她没有离开,只是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声音低哑,“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屋内几许沉默,夜色微凉。
“你刚刚都听到了吧!”祁良玉依旧靠着他,只是声音有些沉闷。
“嗯。”姜无厌没有否认。
他道,“陛下走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祁良玉叹息一声,“我知道。”
她慢慢扭转身子,两人并排而坐,只是这番动作之后,她依旧靠在他的肩头。
“她很爱安从诺。”
这回姜无厌没有出声。
片刻之后,祁良玉问他,“你想听吗?”
姜无厌并没有问她要听什么,只是犹豫片刻,回道,“你想说的话,我就愿意听。”
祁良玉深吸了一口气,娓娓道来那段不想再揭开的过往。
“四年前,先帝突然重病离世,虽未留下传位诏书,但阿姐身为太女,登基成帝本就是顺应天理。可先帝在世时,对祁良璟...”她顿了顿,给他解释道,“就是废晋王。”
听见姜无厌轻应了一声,祁良玉这才继续,“先帝对他们父子二人的恩宠早超出了你能想象的地步,甚至一度有了废太女而改立她的想法。”
“可她外家势弱,四大家族又是穿一条裤子的,自然这一想法刚提出来了就胎死在腹中。”
“但四大世家的抗衡并没有浇灭先帝的企图,她只是转明为暗,悄悄的给祁良璟铺设了一条能够抗衡四大世家的道路。”
“你一定曾听过南秦北曹这个词,青州曹家,曾是南庆唯一一个能与秦家财力抗衡的家族,只不过与秦家主不同,曹家主是先帝的人,而她,受命辅佐祁良璟。”
“还有昌国公府,卫将军府亦是,最重要的,是太尉许家也站在了祁良璟那一边。”
“所以就算是先帝突然崩逝的,祁良璟依旧有足够的实力,可与阿姐争一争这南庆的江山。”
“京都四城门,有三将都是她的人,当时京中人人自危,陛下看似身后有四大家的支持,其实也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可祁良璟背后的四大家不同,成,就有可能打破旧规,成为新的四大世家,所以,他们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团结,势力更如破竹,一发不可收拾。”
“而唯一能扭转这既定败局的,就是大姑母私下准备的两万精兵。”
她缓了缓再道,“当年先帝重病,急诏召我回京,路上我总共遭遇九次刺杀,身边十二卫到京城时,只余一人,就是如今暂住南苑的宁欣。”
“先帝以为我只是命大,又见我已无人可依,这才放下心来,不再暗中派人杀我。”
姜无厌咬了咬唇,伸手将她的腰环住,手微微有些颤抖。
虽寥寥数字,他却能真切感觉到她当初的绝望。
其实不止是当初绝望,就连现在,每次回忆都是一场痛苦。
她的母皇,她曾经最为崇敬的至亲,只想要她的命。
她闭上双眼,微微缓和眼中的苦涩。
靠着他蹭了蹭,才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先帝唯一没猜到的是,祖母早察觉到了不对劲,我前脚刚走,她随后就将两万精兵拆解混入百姓,日夜兼程,甚至有人在我前面就到了京外,在西山的野林中潜伏下来。”
“而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带着他们攻入京城。”
“当然,先帝也不是毫无准备,巡防营的三万将士,她一早就给了祁良璟,但那三万人养尊处优惯了,岂是我薛家军的对手,根本就不堪一击,何况,祁良璟还将他们拆解成几份,守住各大城门和宫门要塞。”
“安家兄弟是知道我要去城外搬救兵的,他们跟所有人都想的一样,以为我会从北门出,因为守住北城门的,是唯一一个还在支持皇太女登基的城门将领。”
“其实不然,她才是祁良璟最忠诚的走狗,所以,祁良璟最放心她,甚至在外围布置了大量看似要挟制她的官兵,就是为了配合她里应外合,一举将我拿下。”
听到这儿,姜无厌有些坐不住了。
“四城门守将都是废晋王的人?”
祁良玉苦涩一笑,事实远比他能想象到的更为严重。
不过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了,她也不想再吓唬他,只略过道,“她有她的张良计,我自也有我的过云梯。”
“我从来都没打算要从北门出,我的目标一直都是西城门,那儿离西山最近,行军打仗,向来讲究的就是一个兵贵神速,西城门的守将白琦最贪念权势,她要权,那就许诺她比祁良璟给的更高的地位。”
“何况,就我一人出城,她约莫是觉得翻不了天,就算我有命真跑到了漠北去搬救兵,那时京城诸事已定,祁良璟不会知晓,是她放的我,她依旧可享她的荣华富贵。最后,若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与tຊ薛家军打回了京城,念及当初的搭手之恩,她依旧可以高枕无忧。”
不可否认,祁良玉就是算计了她的算计,才兵行险着。
结果,是她算计赢了。
姜无厌慢慢缕清了思路,想到一种可能,“所以,当年安家那位长公子死在你面前,就是因为他知道了北城门守将是废晋王的人,他想去告诉你,却被废晋王的人抓住,用来威胁你?”
祁良玉坐正了身子,侧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是。”
姜无厌皱了皱眉,“那刚刚你对凤后说,是他害了他兄长,所以知道北城门守将也是废晋王的人这一隐秘之事的,是现在的凤后,然后他又告诉了他的兄长,让他去通知你。”
话虽说的弯弯绕绕,意思却没错。
祁良玉又点点头,“是。”
她面色稍沉,“其实我到现在也理解不了他,为何要这样做。”
“明明从诺那么宠他,只要他开口,从诺甚至连命都能给他。”
“为何他要那般算计自己的亲哥哥。”
还有更为可笑的是,他一直标榜的爱她,不过是可笑的占有欲泛滥。
所以哪怕她再不愿意承认,真相也明明白白的摆在她的面前。
当年安从诺被许韵抓住,根本不是偶然,而是一早就算计好了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