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宋玄安甩下这么两句话就拉着陈穆清往里头走,没再去管姜润初了。
姜润初也叫看懵了,这些人倒是年纪不大,脾气一个比一个大。
姜净春她爱回不回,干他什么事。
他被气得不轻,也没再继续待下去,甩袖离开直接回了姜家。
宋玄安那头和陈穆清回了方才的院子。
姜净春看到宋玄安的身影有些惊讶,陈穆清方才不是去赶人的吗?怎么还来个宋玄安。
看着她面露疑惑,陈穆清解释道:“宋玄安刚巧来了,就一同进来了,姜润初我们已经给他赶走了,我先进去了,你们聊着先吧。”
她也知道宋玄安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是为了见姜净春,她便也不继续再这处碍他们的眼了。
宋玄安直接坐到了姜净春身边。
姜净春扭头问他,“怎么想着今日来了。”
宋玄安道:“这些天一直坐在书房中,仰头低头,十几日就不知不觉过去了。”
姜净春不明白他的意思。
“等我意识到时间在动的时候,我就有些止不住想来见你。”
“因为很想,所以我就来了。”
他只想着秋闱赶紧过去,好不容易悬梁刺股,蜗在书房中一心只读圣贤书,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十来日,终于抬头见窗外,发现桂花已经展露头角,他才想到秋天就要来了,脑海中终于想起了外界的事情。
他想到了她,有些想见她,所以他就来了。
等意识到宋玄安在说什么之时,姜净春懵了片刻。
从前的时候没有发现他这样油腔舌调,说起这些哄人的话来一套又一套。
“你快别说了。”
宋玄安听话也不再继续说这事,他又问她,“你相信我吗,姜净春。”
他家里人都不大相信他,他母亲不信,他父亲也不信,就连他的祖父也不信。
他们都觉得他秋闱一定会考不出来。
姜净春听到他的话,道:“我自然是信你的,若不信,我等你做甚。”
宋玄安听到姜净春这话,笑得更叫厉害,傍晚的夕阳照在少年的脸上却是那样意气风发,他说,“好嘞,那你可千万等着。”
等着他来娶她吧。
*
又过去了几日,中秋很快就到,一过中秋,各部衙门也开始有两日的休沐。
只是因为今年中秋过后就是秋闱,所以管着秋闱的礼部便跟着没了假,要忙着这三年一次的大考。
却在中秋休沐日开始的前一日,礼部有人来了都察院,直接往左佥都御史的厢房去,径直找顾淮声。
来的人是礼部的侍郎,今日来寻顾淮声也是有件关乎秋闱的事情要去说。
礼部侍郎扣响了厢房的门,里头传来了一声“进来。”
他推门而入。
进了屋后,发现顾淮声在桌前办公务,他上前唤道:“顾小侯爷。”
顾淮声抬眼,认出来人,他起身相迎。
两人去会客的地方坐下。
他们同朝为官,只算眼熟,不算相识,顾淮声知道最近礼部在忙秋闱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侍郎来找他是想做些什么。
礼部侍郎抽出时间才来了这处,他长话短说直奔正题道:“今日来寻小侯爷,是有关秋闱的事想让你来帮个忙。”
顾淮声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道:“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是这样的,今年秋闱近了,但监临官还没定下,这次来,是想请小侯爷担这一职。”
监临官一般是由朝中的官员来担任。
每年秋闱都有些不安分守己的人,想着去做些舞弊的事,但太和帝近些年间又极其看重秋闱,到时候若在秋闱上头出了什么差错,便是极其棘手麻烦的。
礼部侍郎在那挑选监临官挑了整整几日,最后怎么想都还是觉得顾淮声这人比较靠谱。
顾淮声的名声能力,全京城之人都有目共睹,光从他入都察院没两年就升到了快二把手的地步,也该知道,这都察院里头没什么人能再比他有本事了。
再者,他现下官职还不太高,人也年轻,应当也没那么难说话,请他帮忙说不准就能答应。
礼部侍郎脑子一热就来了都察院,想让他接下这个为难人的麻烦活。
他说完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就去小心翼翼打量顾淮声的神情,怕他不同意。只见对面坐着的那人眉头微微蹙起,一时间也摸不准是在想些什么。
见到顾淮声蹙眉,侍郎不由得心下一凉,脑中急转,还想寻些托词请他帮忙。
然而还没开口就听对面的顾淮声道:“好,这个忙我可以帮。”
他这话一出,礼部侍郎本要说的托词又叫生生咽回了喉咙,他喜出望外,没想到顾淮声竟还真的愿意接下这烫手山芋。
秋闱整整三日,他在里头当三日的监临官,也实在辛苦,一般人谁也不愿意揽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顾淮声却又道:“可到时候贡院里头的事情我要全权负责,若出了什么事,也还请大人莫要插手。”
他愿意接下这个活,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他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心,去忍受那些麻烦。但他也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既然事情给了他,那将来考场里头的事情礼部就最好别再插手。否则礼部要管,都察院也管,真出了什么事情两相难免斗法,就更加拖沓难办。
这烫手山芋甩得更彻底了些,侍郎更喜。顾淮声他是极其放心的,事情给他办,他就能当个甩手掌柜,他忙应承了他的话,“到时候若真出了什么事情,礼部一定全力配合都察院。”
他又起身,道:“这事便劳烦小侯爷了,我这就去寻御史大人,问他借你三天去。”
说罢,便告退离开。
直到那人离开之后顾淮声也仍旧坐在原处没有动作。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他薄唇不自觉紧抿,眉头也皱了起来。
上回那个晚上姜净春的话他至今都记得,为了这么个人同他决裂......
他倒是有些想要看看,宋玄安究竟凭什么说娶她。
第三十七章
很快就到了中秋, 前些时日街上就已经开始在准备着中秋事宜,现下到了十五,街上更叫热闹,花灯如海, 绽放光华。今夜月也格外圆, 如同圆盘一般挂在夜空。
今夜各家府上也格外热闹,家家户户都吃着团圆家宴。
宋府之中, 宋夫人将这次宴席办得格外热闹, 因着再过两日就是宋玄安秋闱的日子,她便想着在他被关进贡院之前,好好再过个两天好日子。
这些天宋玄安把自己关在书房中不停歇得学, 她看了也有些心疼,甚至在想, 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刁难于他了。
他想娶姜净春,可她却非让他一举中第, 这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他从前的时候那般混耍,现下这些时日再如何用功又哪里来得及。
罢了罢了, 事已至此,宋夫人不再想下去, 家宴快要开始前让人去书房去喊了他来。
等到宋玄安到了的时候, 宋家人基本已经坐定,只有他的祖父宋阁老还不曾来。没等一会, 老人家也终入座。
宋阁老二子二女,他如今差不多六十来岁, 在朝中也颇有名望, 姜南也将其看做恩师。如今宋家大房便是由宋玄安的父亲宋贺把持,今日宋家两房人都聚在一处用家宴, 几个晚辈先是同宋阁老说了些吉祥话,而后等他开口,小辈们才纷纷动筷。
宋阁老脾气较和善,再加之今日是家宴,一场饭用得更是随和。
他知晓近些时日宋玄安为秋闱颇为劳神费力,便道:“玄安这些时日倒是用功。”
宋玄安脑子里头还在背着书,还没反应过来宋阁老在喊他,直到宋夫人推了推他,这才有所反应。
宋玄安没听清方才他说的话,便又问了一遍,“祖父方才说甚来着。”
宋阁老还不曾开口,一旁他的父亲就先开口骂他,“吃饭就吃饭,想这么些别的做些什么,祖父跟你说话也听不见。”
宋贺不大喜欢自己这个小儿子,他成日里头没些个正行,相较于他,他自然是更喜欢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一是因为他是爱妾之子,二也是他比宋玄安更出色一些,平日里头也更听话懂事。
两相比较,他如何不去疼惜?
见宋贺骂宋玄安,一旁的宋夫人出言顶道:“不过就出神片刻,倒是好叫你大做文章。”
眼看两人又有掐起来的架势,一旁的宋阁老先行阻了他们,“好了,过中秋也吵,好好吃个团圆饭怎就这么难。”
听到宋阁老开口,两人才终肯噤声。
宋阁老看向宋玄安继续了方才的话题,他道:“这秋闱于你来说不过一个跳板罢了,便是考不上也不打紧,捐个官当当,承袭祖荫又不是不成。”
对宋阁老来说,家中后辈已经有能扛事的人了,宋玄景不错,二房的几个孩子也不错,对于宋玄安来说,若考不上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何故为了个功名将人逼得这样魔怔。
可宋玄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宋贺又道:“这能一样吗?父亲您还当现在是以前吗。皇上现下看重科举,摆明了是想从寒门中选取后生子弟,哪里还能同从前一样想捐官就捐官呢。再说了,当初阿景不也是一次就中了进士吗?人人都考得上,他就这般没用?”
他这话一出在场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宋玄安。
他什么还都没说呢,不过祖父说了那么一两句,便惹得他如此激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做了什么多混账的事。
况且分明还没开始考,他就开始说这般丧气话。
宋玄安这饭是用不下去了,他直接起身,道:“我有没有用您等着瞧就是了。”
他的父亲瞧不起他,他不需要他来瞧得起他。
宋玄安承认自己从前确实有些不大着调,可是他也不至于烂到他口中的那般地步吧?他这几日如此用功不是想要临时抱佛脚,他只是格外重视。
如是从前,他去随便考考就是了,考得上是他自己的本事,考不上就拉倒,他也确实无所谓。可是自从有了所求之后,他不能容许一点差错出现,不允许有一点失利的差错。
宋玄安连饭都没用完就离开了此处,此地气氛有一瞬的凝固,最后还是宋夫人冷声打破了这处的沉寂,“你用得着这样吗,好不容易过个中秋,你就非要去把人气走。”
宋阁老也出言训斥了他两句。
这场家宴最后用得还是有些不愉快。
待到宴席结束之后,宋玄景去寻了宋玄安。
宋夫人不让他在这几日打搅他温书,是以宋玄景也一直没寻到什么机会去寻他,但今夜她忙着家宴,现下散场了也还在和二房的夫人说话,也没功夫盯着他。
过了中秋后天气就凉快了起来,黑夜中已经带了几分凉气,院中的桂花也已经悄然绽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宋玄景叩响了书房的门,宋玄安没一会就来开门。
他的面色看着仍不大好,应当还是在被方才的那件事情恼着,开门后见到来人是宋玄景,好不容易收敛了些许情绪,他道:“阿兄。”
他侧身让他进了门。
宋玄景进了书房,两人走到桌前坐下,他问宋玄安道:“今日父亲的话非是故意,你莫要放在心上了。”
宋贺这样说他,他若不气那才是奇怪。
宋玄安没再想提那事,问道:“阿兄今日来寻我是做些什么?”
宋玄景给身后的小厮打了个眼神,小厮将见此将手上的东西递了上来。
宋玄安接过看了下,发现是支狼毫笔,笔杆光滑细腻,上头雕刻着细腻的花纹,色泽在烛火下更显温润,泛着柔和的光。
宋玄景对他道:“你两日后就要去贡院,你什么都有了,阿兄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只狼毫是阿兄淘了许久才淘来的,祝你这次一定金榜挂名。”
宋玄景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染笑,看着十分温柔。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即便说宋夫人待他一直不怎么好,可对宋玄安,他却像是没有任何芥蒂,兄弟两人情感亲厚,那宋玄安秋闱前他自然是要送礼给个彩头。
宋玄安拿着手上的狼毫,眼中也露出了几分笑,他道:“好,多谢阿兄,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