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难受。
她不敢再说,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老夫人的话,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直到她走后,老夫人也仍旧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没能回过神来,一旁的老嬷嬷忍不住出声唤她,老夫人才终于回了神来。
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老夫人叹了口气,声音略带了几分忧愁,“终归是长大了的孩子,罢,想要出去走一走也好,山长水远,人生处处是归处。”
只是也不知道为何这般突然就要离开,之前也没有什么想要出门的迹象。
老夫人想得脑袋有些泛疼,也没再去想这事了,任由老嬷嬷扶着她进了里屋。
*
翌日清晨,天光大亮,姜净春拿着陈穆清给她弄来的路引,带着雪照与花云一同出门。
她盘算好了,就照着陈穆清给她的那本游记走,一路向南,她先跑个整三日,即便顾淮声从贡院里头出来也找不着她。
和陈穆清在门口又掉了几滴金豆子后,她便出了门。
三人先是弄来一辆马车,接着就往城门的方向去。
这段时日天气不错,空气清新,已入八月,不似七月炎热,在外头穿着轻薄的衣服,赶起路来也是凉快。
马车,三人坐在一处,姜净春打开包裹想要翻看游记,打开后却发现一个陌生的桃粉钱袋,她拿出来看,发现里头放了满当当的小银子,还卷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马上猜到是陈穆清偷偷塞的。
恐怕她是觉着她要在外头待上个一年半载,生怕她受苦,便塞了这些,当面给,姜净春一定不会要,所以干脆偷偷塞包裹里头了。
陈穆清虽然不缺钱花,可这么些钱也得攒好久。
姜净春揉了揉发红的眼便这钱袋放了回去,她打开了那本游记,看了看接下来的路线。游记上确实有好些有趣的地方,姜净春想着,反正她跑了,顾淮声不一定会来追,而且就算来追,这样大的天地,他肯定也找不到她在哪,倒不如就顺着游记慢慢游过去,也不用着急。
她“抛亲弃友”出来一趟,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姜净春打定了主意,便开始同花云、雪照琢磨起了游玩的路线。
雪照生得面冷,心肠也不大热,见姜净春扯着她想说话也只做不言,不大理会,姜净春讨了个没趣也没恼,同花云又聊得热火朝天去了。
就这样,三日的路程,姜净春不紧不慢走着,整三日过去,才不过出了京城,到了一个毗邻的小镇。
因着雪照跟在身边,这些时日也没什么人敢来寻她麻烦,姜净春玩得快活,丝毫不知三日已经过去,顾淮声已经从贡院里头出来。
*
秋闱结束,顾淮声在贡院里面待了整三日,监了三日的试,终于可以出门。
今日是秋闱的最后一日,负责此事的礼部侍郎也来了这地方收尾。考试结束,他马上先去寻了顾淮声。
顾淮声刚从考试的房间出来,礼部侍郎马上就迎了上来,两人一同往贡院外面的方向去。
礼部侍郎道:“这几日真是辛苦小侯爷了,有小侯爷坐阵,今年秋闱也格外顺利啊,到时候等我忙完了这阵,一定得好好谢谢你。”
顾淮声揉了揉眉心,在这里面待了整整三日,监考了三日,确实有些疲累,他阻了侍郎继续客套下去,道:“举手之劳罢了,那这处便交给大人了,我先回了。大人也莫要送了,我自己回去便是。”
听了这话,见他面色隐隐约约有几分疲惫,礼部侍郎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他还有一事想要去问顾淮声。
他道:“小侯爷……那宋家公子是怎回事?我听闻说他头一日给抓监牢里头去了,后来怎么又放了出来?”
这事实在有些古怪,一般进了监牢的人可就没有再出来的道理了。
顾淮声神色未变,淡声道:“误会罢了,一开始搜出金箔本以为是小抄,让人校验过后才发现是些佛语罢了,想来当是家里人给他求的福气。毕竟是宋阁老的嫡孙,也不好重罚。若大人觉得这样不好……”
还故意牵扯出了宋阁老,听到顾淮声这话侍郎也能明白些许了,他忙打断了他的话,道:“这能有些什么不好,佛语……佛语就佛语吧,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和秋闱没关系便成,大家同朝为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无甚事。”
当初也是他让他来帮忙的,真出了事自然是要听他的。
两人话至此,便没再说下去,拱手作别。
侍郎一走,书良就马上迎了过来。
顾淮声先前让人盯着姜净春,他们的人便一直在陈府之外看着,直到前些时日,他们发现姜净春竟然出城了。
他们也弄不懂姜净春是在想些什么。
说她是想逃跑吧,可又不紧不慢在周边玩着,说她不想跑吧,怎么又非趁着顾淮声在贡院的这段时间走得这样急切?
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去拦,而顾淮声又一直在贡院里头,考试一开始,这贡院便被封了,不让进也不让出,他们也找不到机会去同他说。
直到今日结束,才终于能把这事同他说了。
书良道:“公子,姜小姐她出城了。”
顾淮声听到这话,脚步一顿,似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他看向书良,眉头紧紧蹙起,“什么?”
青年温和斯文,可这一刻热烈火红的夕阳落在他的脸上却让他染了几分凛冽之气。
顾淮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现下这样瞧着,俨然是生气了。
出城……
他又不是傻子,听到姜净春出城,自然知道她是想要做些什么。
他在里头硬熬了三日,满脑子不可遏止地想着和她成亲的事情,结果出来后,却听到她逃走的消息。
顾淮声实在忍不住呵笑出声,声音听着沉沉闷闷的。
好不听话的表妹啊。
顾淮声的脸色不受控制变得有些沉,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凝的气息。
他没想到,她就这般不情愿嫁他,都想着跑出京城的法子来躲他。
她说不喜欢他,可他也没想到竟烦他到了这种地步。
但细细思之,她这人本就不大安生,真要跑了,也在意料之中。
可是,她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找不到她?
不过三日而已,她又能去哪里呢。
她想逃跑,她逃得明白吗。
他问书良,“人现下在哪里。”
书良不敢再看他的表情,垂首继续道:“姜小姐走得不快,一路走走停停的,碰到些好看的景便停下来待好久,暗卫们还时常看到她手上捧着一本游记。”
跑了三天,他们赶马不用半日就能到。
顾淮声听了不由得想笑,果然是跑不大明白,知道的人是以为她在逃跑躲婚,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去游山玩水。
听到这里,顾淮声重新冷静了下来。他想,上回的事情或许是把她吓到了,那好,他便当她只是出去游玩散心,三天了,也玩够了,可以回来了。
不听话的表妹。
他要亲自去带她回来。
两人往贡院外头走去,顾淮声又问,“路上可曾碰到什么危险。”
头一回一个人出远门,说走就走,胆子倒大。
书良也知道顾淮声是在担心她,回了他的话,“倒也不曾出什么事,她的身边跟着一个会武功的女侍卫,确实有些人想要打她的主意,但也暂没人去招惹她,只是......”
听到书良停顿,顾淮声心中生出一股不安,他道:“只是些什么。”
书良听顾淮声语气也知他是误会了,他马上道:“好像还有人也在跟着她,看样子恐怕心怀不轨。”
顾淮声问,“可知是谁?”
书良摇头,“还不曾露出什么真面目来,他们跟了她一路,像是从京城里头就开始跟着的,公子,要不要让暗卫出手解决了他们?”
从京城里面跟着去的?
顾淮声沉默了片刻,而后摇头,“先不用,等他们动手了再说,护好她的安全,若让那群人吓唬吓唬她也行。”
胆子大成这样,说逃就逃。
山长水远,就她一个人,带着一个女护卫和一个丫鬟,她会碰到多少的麻烦事,路上有多少危险,她就没有想过吗。
这回他去带她回来,她也一定极不情愿,到时候恐怕又要哭天抢地。
她这一哭一闹,他脑袋也跟着泛疼。
倒不若让那些人吓她一回,吓个老实些,也能安生回来。到时候她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可怕,也少些闹腾,往后也不敢再去随便偷偷跑出门。
书良明白了顾淮声的意思,他道:“好,我这就同暗卫去说。”
现下天色将黑,再出城门就有些晚了,顾淮声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城。
总归有暗卫跟着,她又跑得不快,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他想,夜长梦多,成亲一事总得越快越好,不然姜净春这不大安生的性子,总会想要闹出些什么事来。
第四十二章
秋闱结束在傍晚, 此时京城的一家茶楼之中,姜净慧正同以往时常潜入姜家的黑衣人坐在一处。
那人今日穿着一身湛蓝常服,身姿挺拔,面容温润。
姜净慧的脸上带着淡笑, 用手撑着下巴, 看着他问,“怎么办呢, 你这陷害你弟弟舞弊的事情好像不成了啊。”
听着像是在担心, 可语气中却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看他吃瘪,她好像很开心一样。
对面坐着的宋玄景听了她这话面上也没什么神情,仍旧是那副神情, 他笑了一声,似乎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顾淮声包庇他,那我能怎么办呢。”
他已经将那东西送给他, 在空笔管里面藏好了四书五经的小抄,谁又知道会变成了佛家遏语?想来想去, 那也就只有监临官顾淮声动手调换的缘故。
但既然顾淮声出手了,那原先的小抄他定然已经销毁个干干净净了。
再想做手脚也没用了。
宋玄景对这事情倒是看得淡, 事与愿违, 没了办法,那他又还能如何呢。
姜净慧听到这话也陷入了沉思, 顾淮声帮他?说不过去吧。
毕竟说顾淮声对姜净春有情谊,而宋玄安现下同他难道不是竞争关系, 他不应该巴不得他出事吗?
她又想起了姜净春出走之事, 难道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搞不明白,姜净慧不再去想那件事, 她问他,“那这回你不能将宋玄安置之于死地,将来便没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了,宋家,你如何能夺权?”
若是这回宋玄安被定了舞弊之罪,凭借宋贺对宋玄景的疼爱程度,将来宋家大房多半就要落到宋玄景的手上。
现下这样,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有些难办起来了。
宋玄景叹了口气,幽幽道:“怕甚,出了这样的事后,你难道觉得他还能考上吗?我看难说。只要他不中举,一切不就都好说了吗。”
也是这么个理。
只要宋玄安考不上不就什么都好说了吗,其他的事情,不大重要。
况且宋玄安就算知道了真相,宋玄景也不大在意。
若怕的话,他当初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了。
只是可惜,装了这么些年,最后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出手算计,却还被人拦截。
姜净慧笑了两声,“你还真是个好哥哥,枉他这般死心塌地相信你。”
宋玄景听到这话也嗤笑出声,他端起杯盏轻抿一口,而后道:“若论起好哥哥好姐姐,你自也不遑多让,这回姜净春出城,你马上就让人跟着她一起去了,想干嘛啊你?”
姜净慧眼中笑意渐退,“这个啊……只是想让她看看外面的事情有多险恶罢了。”
她当初过得日子,姜净春也过下看看呗。
姜净春那日说的话落在姜净慧的耳中,实在有些刺耳,现下给她寻到了机会,她自然是要好好对她。
年少时她曾被卖进了青楼,跑了许久才跑出来,她倒是想看看,姜净春碰到她这样的事情,她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