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净春看着她,嘴巴张张合合似是想说些什么,老鸨见此便凑到了她的耳边,想要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谁料,姜净春竟就趁着她凑近,猛地咬上了她的耳朵,老鸨猝不及防吃痛,瞬间痛叫出声,这人瞧着嫩,却不想如此牙尖嘴利,她疼得厉害,大呼大叫旁边的人帮忙。
那些人也叫她这突然发作吓了一跳,忙上前来帮忙,他们也不敢去强行扒她的脑袋,怕她的牙齿连着耳朵一起动。只好对着姜净春又打又掐,但越是打她越是掐她,疼得她厉害咬的就越紧。
后来还是有人往她下颌处捏才堪堪让她松了口。
老鸨痛极,一摸耳朵发现摸到一手血,怒到极致,抓了把姜净春的头发,狠狠往她脸上掌掴了过去。
姜净春挨了一掌登时头晕眼花,耳鸣不已。
被掌掴了的半边脸马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疼得不行。
她口中有血腥味,也不知是老鸨的还是自己的。
偏那老鸨扇了一巴掌还不解气,捂着耳朵在旁边骂骂咧咧,“好你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人,本还想着是个乖顺的好好待你,现下既如此,别怪我使手段。你不知道吧,这男人有的吧就好你这口,脾气辣,训起来也有滋味,他们那些训人的手段你那是听都没听过,天上的路你不走,那老娘就送你下地狱……”
房顶两个暗卫也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故吓到,相视一看,眼中都流露出“完蛋”二字。
本来是想吓吓她就得了,现下受了伤那可就完了。
女暗卫就要下房梁,却被男暗卫忽地扯住,她瞪他,却见他用口型道:“有脚步声。”
算起这个时间,顾淮声应该要到了。
女暗卫竖起耳朵去听,切实有一阵脚步声,还不待他们再反应,大门兀得被人踹开。
听到门口的动静,屋内的人皆向门口看去。
什么人?!青天白日竟然敢闯入他们的地界!
只见是几个男子,除了穿白衣的人,其余人皆是黑衣。
中间立着的那人身形颀长风姿绰绰,格外惹眼,一身圆领锦服,腰间着白玉金带,他神色冷冷,其神湛湛,容颜俊朗实在叫人无法忽视。
老鸨见到这人连耳朵上的疼都顾不得了,他是谁,为什么要闯入他们的地盘?
她面色难看,却仍故作淡定道:“公子何人,莫不是走错了房?”
顾淮声却没理会她,径直往屋里面去。
那老鸨见他如此旁若无人,脸色铁青,她给旁边的人使了眼色,想要将他们赶出去,可那群人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顾淮声先开了口,“若不想见血,就安生点吧。”
此话一出,便再没人敢去动作。
这人瞧着清朗无双,可言行举止实在不像善类。
老鸨也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来历,看他身后跟着的人各个都是武功高强的样子,便也没敢再去发作,只得眼睁睁看他向那个被扇倒在地上的少女慢慢走去。
方才有张桌子挡在姜净春面前,顾淮声只隐隐见得她摔在地上,现下绕过了桌子,才见得其模样。
她整个人倒在地上手脚皆被绑着,或许是方才被人抓了把头发,现下就连发髻都乱得不像话,他透过她那凌乱的头发,只见她眼眶通红,眼中似乎氤氲了水汽,长睫下坠着泪,欲落不落,颇为楚楚可怜。脸上赫然的红掌印,几乎快刺痛了顾淮声的眼。
她的身上还只穿着一件洁白中衣,看着样子昨个儿夜里都是在这地上睡的。
真真是可怜死了。
来的路上顾淮声还隐隐有些生气,毕竟她迫不及待逃跑一事确实是有些惹人不高兴,他想着,总要吓唬吓唬她,让她这一回长些记性,下次再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了。
他想吓唬她,没想伤害她。
他想的吓唬,应当在她被人绑走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停止。
但显然他口中的吓唬,和暗卫想的出现了偏差。
以至于她现下落入这般境地。
他在她的面前单膝蹲下了身。
可他的出现,好像并没有让姜净春感受到什么喜悦的情绪。
她瞪圆着眼在看他,若白日见鬼。
哦,是了。
她本来就是为了不想嫁给他所以才跑走的,现下看到他出现又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呢。
顾淮声伸出手,想要轻抚她脸上的掌印,可却被她偏头躲开。
不让他碰啊。
顾淮声抿了抿唇,见她这样不情不愿,也知道这还是在为上回的事情生气,如此便也不再继续动作下去了,转而想要解开她手上的绳子。
他的手指细长白皙,手背依稀能见得青筋纹路,是一双极漂亮的手,他给她解着绳子,神色却格外专注,绳子在他的手上似乎都成了绫罗绸缎。
顾淮声在都察院当差,对刑法审讯这些东西格外了解,他见过这种结绳的样式,专用来捆那些不听话的囚犯,这东西越挣扎便绑得越牢。
看姜净春这样,恐怕没少动。
姜净春仍旧不老实想动,却被顾淮声轻声训斥,“莫要再动,手不要了吗。”
现下这双手被勒得都有些发青了,还动来动去,一会充血肿胀,疼死了也是她自己。
姜净春听到他这话终于老实了一些,可还是不大服气,她出言顶道:“你拿把剪子来,不也一样吗。”
顾淮声抬眼看她,“怎么?我的手不可以?”
有他在,何必寻别的东西。
他知道她这还是在闹脾气,口中本还想说些别的话,但目光触及到她脸上的掌印终究是没再开口。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可是余光却瞥到了她的中衣,雪白的肌肤太过晃眼,实在有些忽视不掉。
想她应当在地上躺了一夜,身上定酸痛不已,在这里闹了半日,定也还没用午膳。
罢了,现下当务之急,把她先带走。
有什么话也都出去再说。
顾淮声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后,又开始替她解脚腕上的绳子,然而姜净春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死活不让他再碰。
她现下身上只穿着中衣、亵裤,方才解手上的绳子倒还没什么奇怪的,可是现下碰到了脚,她发现自己连鞋袜都不曾穿。
想到上一回顾淮声在贡院做的事情,这人已经彻彻底底在她眼中成了个登徒子,他一碰到她的脚腕,便如何不肯安生。
她猝不及防蹬了他一脚,顾淮声一时没能抓住,待到再反应过来之时,眉心微蹙起看向了她,却见她的眼中皆是戒备。
顾淮声起先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发作,可触及她那满是防备的眼神之时,便清楚了缘由。
亲她一口,就记恨这么些时日。
现在只怕是彻彻底底将他看做什么无耻之徒,光是指尖才擦到脚腕都要发作。
顾淮声轻笑了一声,却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暂没了动作,起身往一旁低着头的侍卫身边去,拿了把短刃来,而后又吩咐书良去买套女子衣衫回来。
不让他碰,那用刀割开好了。
老鸨见到顾淮声忽然起身,手上还拿了把短刀,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怕。
这人在那小姑娘面前慈悲如玉面菩萨,在旁人面前就冷若冰霜,光是看人一眼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劲。也不知道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可千万别是因为那一巴掌就要刀了她......
她提着一口气心惊胆战,见到顾淮声重新走到姜净春面前蹲下才猛然松了口气。
原是去割绳子。
姜净春想要去夺他手上的短刀,“你给我,我自己来。”
这回顾淮声却不再依她,他将手抬高,不让她碰,“你这手不稳,伤了自己可有得好疼了。”
他语气淡淡,面上也不见什么异色,但姜净春显然还是不放心他。
毕竟脚是很私密的地方,民间都说,这是只有郎君才能看的。自她长大之后就没外人见过了,有了上回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愿意让他瞧的。
见她还在戒备,顾淮声也很配合没有低头,目光纤尘不染地落在她的脸上,他道:“真不做些什么,别怕。”
说罢还没待到姜净春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按着她的脚踝,把绳子割断。
割断了绳子后,他将其随便丢去一旁,而后又把一旁掉在地上的被子拿来罩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不说周遭的旁人没看清,就连姜净春都不知道顾淮声是怎么割的绳子,下一瞬这被子又怎么到了身上。
姜净春没说话,低着头无声地把被子拢紧,把脚往里头缩了缩。
顾淮声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抿了抿唇,却也没说些什么。
他转身看向了一旁的老鸨,淡声问,“你们这算是拐卖良家子吗。”
虽然是在问,可语气却带着一种不能让人反驳的味道。
老鸨闻此,只怕是碰到了难缠的人,她现下只当那五百两打水漂罢了,也不想再同他们纠缠下去了。她马上道:“这位公子话不要说得这样难听啊,我这也是从旁人的手上买来的她,那我哪里能知道她是不是良家子?”
顾淮声听到这话竟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听在老鸨的耳中却觉十分渗人。
他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冷意,他道:“不知道你还敢买啊,胆子也挺大。”
老鸨的耳朵叫姜净春咬了现在还泛着疼,她指着流血的耳,对顾淮声道:“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耳朵叫她咬成这样我便也不计较了,我买她那五百两银子也不要了,你带着人走,我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顾淮声坐到了一旁的椅上,眉头微蹙,似乎还真在思考她这话的可行性。
他的手指轻扣桌面,发出清响,却像一把铁锤敲打着那老鸨的胸口。
顾淮声这人,即便是老鸨再眼拙也瞧得出其来历不凡,他上位者的气势实在太过迫人,叫人无法忽视,她一时间不由得浮想翩翩,他是京城来的?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不管是什么人,今日她就当碰到了什么晦气玩样,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才是。
终于,她等到了顾淮声开口,只听他道:“嗯,可以,她咬你耳朵的事不计较了,银子你也别要了。”
“但是,你打她巴掌的事情,我可不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了。”
不是......她真的没听错吗?这人看着倒是像模像样,这怎么既要还要呢?
她不追究他们的事了,他怎么就还非要死缠烂打上了呢。
老鸨叫气得不行,这辈子也没碰上过这种人,想要发作,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脾气,她沉了声道:“没你这样做事的吧?现在你把人带走,我们两不相干,何故非要咄咄逼人。”
顾淮声看着她没说话,然而神色凛凛看得人头皮发麻,老鸨受不了他眼神凌迟,“那你打回来得了,这事总能两清了吧。”
顾淮声却摇了摇头,他笑得颇为和善,口中却还是毫不退让,“她是我的表妹,不久后就是我的娘子,你打她不就是在打我吗?你觉得这是一巴掌能解决的事吗。”
既然如此,看来是死活不肯放过她了。
老鸨也不再有好脸色,“呵,公子也莫要逼我,便你身份再尊贵,如今在旁人的地界,也好歹收敛些。若逼急了我,大家鱼死网破,你们也别想走出这里。”
一个老鸨这种口气,想来背后是有人了。
这地方离京城说远不远,但终归也不在京城属地,小地方官商勾结的事情数不胜数,这天底下多了个去这样的事,就算是想管也管不过来。
顾淮声道:“口气不小,让我听听你背后的人有多厉害。”
老鸨刚要开口,却又被顾淮声马上抬手打断,“也罢,我不大想听。毕竟,反正不管是谁,这回也都护不住你。”
老鸨显然不信他说的话,不由冷笑,“公子好大的口气。”
顾淮声也不想再同她纠缠,恰此时书良已经从外头回来,他怕他们等急了,便随便进了一家店匆匆买了件衣裳回来,来回一盏茶的功夫竟也没有。
顾淮声把衣服递给了姜净春,便清空了此处,出去等待。
出去后,老鸨也不知道顾淮声是想如何对付她,但她耳朵疼得厉害,现下只想先去包扎上药,反正顾淮声也不说他的身份,她觉着他即便再有本事,也不至于管到他们这地方,谁会费心费力大老远费这劲呢?这不闲得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