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想利用你的命格,达到自己不为人知的目的?”慕容梵的声音极轻,似乎是在叹息。
她老实点头,“我…我错了。”
“姜姒。”
慕容梵叫着她的名字,不由让她的心抖了一抖,她越发将头低垂着。
“我错了,您骂我吧。”
“你给我听好。”慕容梵这次是真的在叹息,“我若想做什么,绝对不会假他人之手,更不会利用一个姑娘。”
“我知道了。”姜姒已经羞愧到无地自容,她为自己之前的猜测感到深深的内疚。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巴掌大的小脸泛着嫣红,这不是害羞,而是羞愧到脸红。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倒映着自责,因为愧疚而心虚不已。
“我错了,您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她的声音娇娇软软,带着乞求之意。
慕容梵清楚感觉到心底的那条蛇又要冒头,他心神一敛,那蛇心不甘情不愿地缩了回去,贪婪的目光中全是恋恋不舍。
良久,他说:“我从来都没有生过你的气。”
姜姒闻言,不知为何心漏跳了一下。
他们所在的地方,前有假山奇松,还有小亭遮掩,倒是一个避人耳目的好位置。松枝还残留着雪,风吹过时“簌簌”地往下掉。
明明这么冷,她的心却是热的。
“王爷,我上辈子…不,我上上辈子必定积了很大的德,所以这辈子才能遇到您。”
她该是多么的幸运啊,竟然能认识这样的良师益友。
“姜姒。”慕容梵又在唤她,她的名字从对方的口中出来,仿佛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令人不由得心跳加速。
“万物相生,亦相克。你命格有异,寻常人难以压制。但世间之大,命数之奇,哪怕你命格再不同,总有与之相匹配之人。你若可以,也能如其他女子一样嫁人生子。”
“……”
姜姒心下琢磨着,他说的人是谁。
慕容晟是天家子孙王府世子,这样的出身都压不住自己的命格,可见还得是更高的出身。而他此时提及,倒是不太难猜。
应是太子与二皇子中的其一,也或者是他们都可以。天家富贵,引天下之人前赴后继地追逐。但那样的富贵背后,又有多少的龌龊算计。
“王爷,我不愿意。”
“为何?”
“王爷所说的那种人,必然是少之又少,也或许普天之下只有一个。这对于我而言,几乎是没有选择。换句话说,便是我非他不可。与其将自己的下半辈子寄托在一个非他不可的人身上,我何不自己掌控?
您曾经说过,我可以生子。相比而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和自己的亲生骨肉,我更愿意依赖后者。所以我不想嫁人,我更愿意留在父母身边。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可能会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她有家人,还有钱,她要男人做什么?何况还是一个非他不可的男人,这种关系太过被动,绝对不会是她的选择。
“您是最了解我的人,您应该知道我所求的是什么。我这辈子已经很圆满,若是再贪心太多,恐怕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
“我知道了。”慕容梵垂着眸,眸底的情绪无人能知。“若是他日你想借人生子,可以找我。”
“!”
姜姒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是僵的,浑身的血液刹那间全部凝固。她…她听到了什么!什么叫她想借人生子,可以找他?是那个意思吗?
“……王爷,您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心狂乱地跳着,震耳欲聋。
“人心难测,最是无法掌控。你若信我,我可以帮你找一个绝对无后顾之忧的人。”
“……”
她还以为……
原来是她误会了。
第49章
……
夜幕低垂,迷雾重重。
姜姒知道自己在做梦,若不然她也不会再次出现在芳业王府。她站在石头山上,俯视着整个王府的景致。越是想努力看清楚,越是看不清楚。
一转头,慕容梵就在她身边。
白衣胜雪,披发如瀑,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那飘逸出尘的身姿,得天独厚的五官,在迷雾中朦胧而美好。许是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她任由自己放肆地看着对方。
“姜姒,你告诉我。”慕容梵的声音很好听,如梵音从天边而来。“关于你孩子的生父,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她回过神来,开始去想。
事关孩子,当然还是要慎重一些,毕竟她的基因占一半,对方的基因占另一半。
半刻钟后,她开始掰手指,“首先必须身体健康,只有健康的身体才能孕育健康的孩子。其次是脑子要好使,生出来的孩子才会聪慧,最后便是长相要过得去,至少个子要高,容貌要端正。”
“仅这三点,倒是不难找。”慕容梵似乎笑了一下,一时间若神光乍现。
她惊艳着,“那就麻烦王爷了。”
慕容梵靠近了一些,语气带着几分诱惑。“你说的脑子好使,是何程度?容貌长相,是否有具体的要求?比如说像谁一样,以便于我找到更合适的人。”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认真地看着对方。
既然这是梦,那她应该大胆一些啊,出应该更贪心一些。要么不找,要么就找一个上等的男人。
“聪明才智嘛,比王爷逊色一些就行。长相嘛,也是如此。”
慕容梵这样的人她不敢想,比慕容梵逊色一些的,那必然也是极为出色的男人,她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想一想的。
突然她感觉慕容梵又欺近了些,俊美无双的脸在她瞳仁中放大,令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不知是因为痴迷,还是因为紧张。
“样样都比我逊色一些,何不如和我一样?”
什么?
她感觉脑子“嗡嗡”作响,哪怕是在梦里,也能感觉到狂乱的心跳声。
这果然是梦啊!
“你跟我来。”
慕容梵拉着她的手,一步步朝迷雾走去。
突然他修长的手指像拉开帘子一般将迷雾拉开,迷雾之中乍然出现一个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姜姒,你看这个人如何?”
姜姒看着那个人,渐渐喘不上气来。
蓦地,她睁开眼睛。
与此同时,她清楚感觉到自己真的有些喘不上气。呼吸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味,混着炭火的热气。
她瞬间想到什么,摸出一粒药丸吞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窗边,将窗户推开。冷空气进来的那一瞬间,她闷堵的胸腔顿时得到疏解。
再看方宁玉的状态,呼吸十分急促,人却没有醒来。
“方姑娘,方姑娘。”
方宁玉被摇醒,茫然地看着她,渐渐的皱起眉头。她什么也没问,直接给对方的嘴里喂了一粒药丸。
而方宁玉同样也没多问,将药丸咽了进去。
冷空气不断从大开的窗户灌进,屋子里的热气和那种奇怪的气味被慢慢驱散。
不知过了多久,方宁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谢谢。”
“不用谢。”姜姒下意识摸着自己的心口,此时此刻才有一丝后怕。若是她没有半夜醒来,那她们……
如果要谢,应该谢那个梦,以及那个梦里的慕容梵。
“应是炭火被人动了手脚。”方宁玉说,“这是冲着我来的,差点连累了你,对不起。”
“你怎知是冲着你来的?”姜姒虽然这么问,但其实心里认同这个推断。因为仇视讨厌她的人,比如说姜姽,比如说左元音,应该都没有这样的能力。
一个能买通祥秀苑采买的人,绝对不可能是一般的秀女。
须臾间,她已经有了猜测。
而方宁玉的话,更印证了她的怀疑。
方宁玉说:“白天我被史嬷嬷留下,许是有人以为太后娘娘是有什么话给我。”
莫说是有人,便是姜姒也是这么以为。
“史嬷嬷找你,所为何事?”
黑暗中,光线昏灰,但她们已经适应,故而能看见彼此。
方宁玉看着她,道:“史嬷嬷留我说话,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我?”
“对。”方宁玉点头,“是你。史嬷嬷说太后娘娘曾问起过你,似是对你很有兴致。她惋惜你不求上进,希望我私下劝劝你,若你能好好表现,说不定你能借此有一番造化。”
姜姒明白了。
秦太后之所以会问起她,恐怕不止是因为她在祥秀苑的言行,或许还因为之前她在慕容梵面前状告过慕容晟。
“她为何不直接同我说?”
关于这一点,方宁玉也有些想不明白。
方宁玉又说起另一件事,“那人误会太后娘娘对我另眼相看,必是以为我会坏她的好事,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要除掉我。”
“她属意二皇子殿下?”
姜姒之所以不猜太子,而二皇子,因为在所有人看来,二皇子比太子更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庄皇后是正嘉帝的发妻,但正嘉帝还是皇子时并不被人看好,所娶的皇子妃出身也不如其他几位皇子妃。
庄家一无爵位,二非世家,在庄皇后曾祖父时期是仅是商贾。若不是庄皇后的祖父读书出仕,官至内阁大学士,庄家也不可能与皇家联姻。
太子是庄皇后所出,且因幼年大病一场之后一直身体不佳。宫里早有传言他活不长,他一旦不在,所有的一切都会是二皇子的。二皇子不仅身体康健,背后还有秦太后和英国公府。
所以不仅是姜姒,其他人也会以为若是要争,秀女们也只会争二皇子,而非太子。
“不是二皇子。”方宁玉面色凝重起来,“你可记得那日张姑娘出事时,沈郡王问起众人夜里都做了什么,她的回答是什么?”
姜姒仔细回忆,记了起来。
“她说她在抄写佛经。”
“没错,她在抄写佛经。你有没有见过她手上戴着一串佛珠,那佛珠中间还串着一块异形玉石,极似天眼石。所以她属意的那个人不是二皇子,也不是太子。你应该也听说过,此次选秀,不止是为了太子和二皇子,以及捎带的沈郡王和福王世子,还有一个人。”
慕容梵!
这个名字一划过姜姒的心间,她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那个梦。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不就是一个误会嘛,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她为何在潜意识里念念不忘,还做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梦。
难道她觊觎慕容梵?
不,不可能!
她敛起心神,摒弃杂念。
“你说的佛珠,我没有注意过。”
“你与她认识的日子尚浅,没有注意到也是正常。我与她相识已久,她的心思我一早便已看出来。她那个人心气极高,首选摘月,若摘月不成,才是摘星。但她怕是要失望了,芳业王那样的人,说是天边明月亦不为过,他自来超脱凡尘之外,又岂是凡尘之人所能企及的?何况他会相面相命,最是能一眼看穿那些表里不一之人,越是不堪之人,他越是不会多看一眼,又岂能让有心之人如愿?”
慕容梵那样的人,确实堪比天边明月。
姜姒认同着,为梦里自己的荒唐感到脸红。那样的天边明月,是她这样的人可以摘得下来的吗?
“你说的对,我也觉得芳业王不是那么好接近的。”
事实时,他们常常私下往来。
方宁玉当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又道:“我还有一个消息,也是关于那位芳业王殿下的。太后娘娘曾问他属意哪样的姑娘,他回答‘净灵如玉,洵美且异’。这话不知怎地传了出去,宫里的人都猜他口中的净灵如玉之人,在我和那人之中。”
“所以有人以为他心悦的人,名字里有个玉字?”姜姒喃喃问着,心情有些复杂。
方宁玉冷哼一声,“那些无知之人,净灵如玉是指纯净灵秀一如美玉,哪里就是名字中有个玉字?更可笑的是,这样的话居然有人相信。焉不知天下名字中有玉之人何其之多,光是祥秀苑住的就不止我和那人。什么张清玉、杜玉桐、王妙玉,随便一数都有好些个。”
“这倒也是。”
“是吧,我就觉得很荒谬,那些人竟然还信了!他们也不想想,芳业王殿下是这么肤浅的人吗?他说净灵如玉,难道真是因为他属意的人名字里有个玉字?若照此说来,不少人都有可能。你的小名里也有个玉字,真这么说的话,你也有可能。”
“……”
“是不是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