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嘲一笑。
李家小姐来了。
裴雪诗抬头看过去。
她无需遮掩,因为秦家下人好奇未来的主母长什么样很正常。
李家小姐缓缓走进来。
她身穿一条浅紫色长裙,长发挽成高髻,几支精致的步摇随着走动微微晃动,晃动的幅度很小,眉眼柔和,唇瓣鲜红。
李家小姐一步一步走着,长裙摆下红色的绣花鞋若隐若现。
她唇角挂着淡笑。
有一种特殊的气质。
李家小姐走到大厅中间,先福身朝自己父母行礼,再向秦时让的父母秦老爷和秦夫人行礼,最后的目光落在秦时让身上。
裴雪诗的视线随她移动。
芍药也在看着这位李家小姐,说实话,单看脸,裴雪诗完胜,但是京城联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脸是其次,家世才重要。
没有家世。
什么也不是。
芍药安分守己地站在秦若怜身后,时刻关注着裴雪诗。
不过芍药是瞎操心了。
裴雪诗穿书后能活到现代不完全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她适应能力强,尽管她不认同这里的很多事,但她优点是擅长忍耐。
她看李家小姐的眼神只含有挑不出毛病的好奇。
没女子间的妒忌。
亦没争风吃醋。
原著里有关秦时让的剧情不多,他的结局是什么样,或者他会娶谁,裴雪诗都是不知道的。
裴雪诗不再看了。
她垂着眼看地板,反正李家有下人伺候,她们这些被秦若怜带来的丫鬟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就行,斟茶倒水与她们无关。
裴雪诗没留意他们在聊什么,只知道自己发呆一段时间后,芍药提醒她已经结束,要走了。
李老爷几人送他们出去。
李家小姐也在。
裴雪诗又偷看了她一眼。
秦若怜发现了,却误会她也觉得李家小姐好,适合当妻子,小声道:“雪诗,你是不是也觉得李小姐和我大哥看着郎才女貌?”
裴雪诗:“……”
怎么问她这个问题?
一向能言善辩的裴雪诗暂时只憋了句:“嗯。”
秦若怜见裴雪诗讨论的兴致不高,也没放在心上,很快就转头找会附和自己的芍药说话了。
芍药流畅接过。
裴雪诗正好静下来思考。
秦老爷秦夫人跟秦家人寒暄几句,先后上马车。
秦时让也上去了。
他单独坐一辆马车。
裴雪诗看着秦时让的背影消失在车帘后面,随后也上马车。
*
当晚,裴雪诗喝醉了。
原因是秦若怜觉得这桩婚事肯定会被定下的,一高兴就命府中下人拿了几坛酒过来,她要和自己院中的人开怀畅饮庆祝。
她今天心情不错。
想其他人跟自己同乐。
因为秦若怜自小便十分尊敬自己的大哥,他若得好归宿,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祝福他。
裴雪诗以前没怎么碰过酒,今晚居然喝了一坛。
院子里的人都夸她酒量好,好起哄叫多喝一坛。
只有芍药寡言。
但她没阻止裴雪诗。
裴雪诗不久前说的话没错,她只是喜欢秦时让罢了,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掺合到他的生活中,更没搅和他的婚事。
她没错。
既然如此,没错的她今晚仅仅只是多喝点酒罢了,芍药又何必阻止她呢,这酒还是秦若怜赏给他们的,还不用她们花银子。
不过芍药酒量不好。
她小酌一杯便停下了。
裴雪诗放开了喝,等到夜半,其他人都散了,芍药扶她回房休息,裴雪诗含混不清地念叨,“芍药姐姐,我有点难受。”
芍药牢牢地扶住裴雪诗,不让身体东倒西歪的她倒下。
等将裴雪诗安全地送回房间,芍药又去端水来给她仔细地擦了一遍脸,轻声道,“傻孩子。”
给裴雪诗收拾妥当,芍药离开房间,去秦若怜那里了。
今晚轮到芍药守夜。
由于秦若怜院子里没多少下人,她们的下人房还是蛮宽松的,两个人住一间房,裴雪诗就跟芍药住,但她们经常轮流守夜。
所以她们也总是轮流一个人在房间睡觉到天亮。
偶尔一两晚回同房而眠。
芍药没想到的是裴雪诗喝醉酒后会先安分地睡一会儿,再无声无息地溜出去搞事情。
裴雪诗出了秦若怜所住的院子,下意识朝她平日里和秦时让讨论算术题的地方去,睡了一会儿后走得还挺稳,看不出喝醉。
一走近就看到了个人。
那人正是秦时让。
在没遇到裴雪诗之前,秦时让也喜欢在这个亭子里琢磨算术题,今晚碰上了一道难题,也过来了,想算半个时辰就回去。
秦时让没被今天的事影响到,婚事在他心里比不上算术题。
遇到裴雪诗是出乎意料的,秦时让握笔的手垂下,将笔放好,看向裴雪诗走来的方向。
“裴姑娘。”
他的声音低柔。
裴雪诗见到他,加快了步伐,走到他面前,“你……”
“嗯?”
他们二人的距离拉近,秦时让能闻到裴雪诗身上混着少女香的酒味,他不露痕迹后退一步。
裴雪诗却上前。
秦时让不再动了。
他大概能猜到她这是喝醉跑出来的,“裴姑娘?”
裴雪诗仰头看他。
秦时让没避开她的视线,因为他此刻心无杂念。
裴雪诗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把抓住了秦时让的手,他本能挣脱,却不想她一个女子的力气有那么大,死死地握住他不放。
要是用力地掰开,那么兴许会伤到他们两个人的手。
秦时让暂时由着她抓住自己的手,又叫了一声她,像是希望这样能唤醒她,“裴姑娘。”
裴雪诗凝视着他。
“秦时让。”
她直呼其名。
都做梦了,裴雪诗自然不会像在现实中那样跟古人似的一口一个公子,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一次性喊了两声。
“秦时让。”
秦时让皱了皱眉。
被一个下人直呼其名,对他来说是不太尊重的。
秦时让正想说些什么。
他听见裴雪诗开口说道:“秦时让,我喜欢你,真心的。”
她说话时带有酒香。
秦时让侧了侧脸。
他眼底闪过一丝似是厌恶排斥的情绪,被裴雪诗捕捉到了,她几乎是马上就松开了他的手。
第18章 拒绝
她不想做这个梦了。
裴雪诗转过身,趴到亭子里的长椅上,嘴里念叨着快醒来。
可她嘴里不停念叨着快醒来,却慢慢地睡着了。
秦时让走了。
秦府很安全,哪怕裴雪诗今晚在亭子里睡觉也不会出什么意外,更何况此事本就与他无关。
秦时让当然不可能会亲自或找人送醉酒的裴雪诗回去。
他不想闹出什么谣言。
至少眼下不可以。
还有就是裴雪诗居然喜欢他?秦时让不喜欢她对他怀揣着这样的感情,一边想着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裴雪诗对此毫无所知。
她第二天是被鸟叫声吵醒的,吱吱喳喳,仿佛就在耳边。
睁开眼后,裴雪诗发现,鸟就是在自己的耳边。
怎么回事?
她昨晚……
记忆碎片很快聚起来了。
裴雪诗记起她昨晚做了什么,她猛地站起来,疯狂抓自己头发,想叫出声了,她要疯了。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抓着秦时让告白了?还有两年,她就要回现代了。
不过对他应该没影响。
因为他不喜欢她。
不存在小说里写的那种他们两情相悦,却因为她完成了系统所说的任务,然后能回家了,她要面临回不回去,而他面临痛失爱人的情况。
裴雪诗的心情难以言喻。
该说好呢。
还是不好呢。
也罢,就乐观地将秦时让不喜欢她的这种情况归纳为好吧。
但裴雪诗担心一件事。
秦时让会不会因此不想她留在秦府,找机会赶她走?要是这样的话,她真的是要后悔死了。
因为她目前找不到比秦府更好的地方了,怎么办呢。
要不她去找秦时让道歉,说昨晚说的都是糊涂话,酒后胡言乱语而已,请他不要放在心上?
裴雪诗思考着可行性。
好像不大。
可除此之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又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裴雪诗还是决定一试。
她想直接去找秦时让,却没走几步就停下了,裴雪诗闻到自己现在全身都是酒味,还是先回去收拾收拾自己再去找秦时让吧。
宿醉后头疼,裴雪诗是揉着太阳穴回去,半路遇到芍药。
“芍药姐姐?”
芍药就是出来找裴雪诗的,“你一大早出去干什么?”
以为她是早上出去的。
裴雪诗也没对她说昨晚的事,主要是清楚芍药一旦得知此事一定会很担心,说一大堆,“嗯……不太舒服,想出来走走。”
芍药信了。
她撩了下裴雪诗较乱的碎发,“不梳妆就跑出去?”
“嗯。”
芍药戳她脑袋。
“若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我看你怎么办,不怕被赶出去?”
这话戳到裴雪诗了。
她还真怕被人赶出去。
裴雪诗在比自己大的芍药面前还像个孩子,“芍药姐姐,我昨晚喝那么多酒,脑袋本来就疼,你现在还戳我脑门,更疼了。”
芍药面冷心热。
“活该。”
她忍不住说裴雪诗,“谁让你昨晚喝那么多,知道疼了?”
裴雪诗讪笑。
她摸着鼻子,“这不是小姐送我们的酒太好喝了。”
芍药不说她了。
芍药想去弄点醒酒汤。
她们是秦若怜院里的丫鬟,去后厨要什么有什么,“你先回院子伺候小姐,我去后厨拿点吃的给小姐,顺便给你要碗醒酒汤。”
裴雪诗摇着她的手,“芍药姐姐对我最好了。”
“少来。”
芍药不受她这一套,“不说了,快回去伺候小姐。”
“知道了。”
裴雪诗跟她分开走。
喝醉后的第二天醒来是真的难受,裴雪诗长教训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也不喝那么多酒了,平白无故伤身子不说,还乱来……
反正裴雪诗现在是后悔得不行,恨不得穿越回昨晚。
想穿越回去打晕自己。
而秦若怜对此事一无所知,她昨晚送酒也给时间她们这些下人在院子里喝酒,就没干涉过了,今早才听说裴雪诗喝得最多。
此时她见裴雪诗推门进来,笑着看过去,坠在耳边的耳坠晃动,“听说你昨晚喝很多?”
裴雪诗不好意思。
却也承认了。
“算是吧。”
秦若怜笑意不减,“雪诗,过来,帮我更衣。”
世家大族千金习惯被伺候,裴雪诗也习惯伺候秦若怜了,听对方这么说,她就走过去了。
秦若怜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也没问她昨晚为什么喝那么多。
喝酒而已,高兴就行。
秦若怜捂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说不想去女学。
裴雪诗低头给她系腰带。
刚留在秦若怜身边伺候她的时候,裴雪诗听到这些话会回应劝导她,古代女子地位不如男子,也较难得到教育的机会。
机会难得。
但现在不会了。
因为知道她只是想抱怨一下,但其实是想上女学的。
至于理由……
裴雪诗系好秦若怜的腰带便抬起头,直视着她的双眼,想了几秒还是决定用调侃的语气问,“小姐当真不想去女学?”
秦若怜噎了下。
“你这话什么意思?”
裴雪诗歪头一笑,“小姐不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会这样说是原因的。
她既因昨晚的事可能得罪秦时让,被逐出秦府,那得多加讨好秦若怜,让她更加喜欢自己,会在秦时让想赶自己走时保住自己。
其实裴雪诗有点唾弃这样的自己,却还是怀着目的去亲近秦若怜了,一开始和现在都是。
没什么比二人都知道同一个秘密更能令人增添感情了。
裴雪诗知道秦若怜喜欢女学里的一个夫子,不然也不会说出刚才那一番话,引秦若怜重视。
她真的变了。
学会为达目的动小心思。
裴雪诗算了算自己目前攒了不少银两,也想过被赶出秦府后能存活多久,得出的答案是不到一年,那些银两被会花完。
不过这也不是她赖在秦府的重要原因,她是因为别的。
裴雪诗身为秦若怜的丫鬟,经常陪她外出,见过几次孤身一人生活的男子或女子被抢夺银钱的事情,裴雪诗真正担心的是这个。
不是有钱就能活下去。
周围还存在危险。
女子在这种社会里更难生存,因为男女的天生力量悬殊,没权没势的女子会遭受不少的欺辱,裴雪诗是普通人也是会怕的。
所以裴雪诗厚脸皮地想赖在秦府,再赖两年才离开。
秦若怜完全不知道裴雪诗会有那么多担忧,注意力都放在她说过的话上,“你快跟我说,你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雪诗凑到秦若怜耳边说了几个字,她脸立刻红了。
“你怎会知道?”
秦若怜问。
她喜欢女学里的那个年轻夫子真有这么明显吗?
裴雪诗认真思索几秒。
最后她道:“也不算是很明显,就是我观察比较细罢了。”
秦若怜松一口气。
“那就好。”
秦若怜无法想象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会对女学那位年轻的夫子有多大的影响,刚认识时,她是很讨厌他,想他滚出女学。
但不知不觉就……
秦若怜看着裴雪诗,“雪诗,答应我,不要说出去。”
秦若怜虽被父母保护得很好,但也是听说过一些事的,京城里曾有过世家大族的千金爱上没权没势的男子,被父母棒打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