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福了福身子恭送秦时让，“谢谢公子赏赐。”
裴雪诗也跟着行礼。
她对行礼的事逐渐麻木了，偶尔感觉自己是不是被这个世界的规则驯化了，裴雪诗望着摆放在桌子上的好看糕点，没深思。
芍药拉着她坐下。
裴雪诗给她倒了杯茶。
“小姐呢？”给芍药倒完茶，裴雪诗自己也喝一杯。
刚解题时没心思喝。
“小姐嫌天热，一回府便回房里用冰驱热了，这才没来。”芍药喝下她倒的茶，仿佛要谢谢她给自己倒茶，她给裴雪诗拿糕点。
裴雪诗接过吃掉。
糕点小巧精致。
她嘴巴不大，也能一口吃掉一个，“谢谢芍药姐姐。”
芍药看着她吃。
裴雪诗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芍药姐姐你怎么不吃？”
芍药不算美人，她长得清秀，比裴雪诗大几岁，也还算年轻的，在秦家却待了有十几年，“雪诗，你老实告诉我，你……”
裴雪诗也不吃糕点了。
她大概能猜到芍药要说什么了，但不敢完全肯定。
芍药低眉。
她也在斟酌着。
最终芍药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公子？”
一锤定音。
芍药刚刚绝对是看到她想在秦时让睡着时触碰他，裴雪诗狡辩不得，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芍药姐姐，我、我。”
她确实对秦时让有好感。
这是无法辩驳的。
“雪诗，你可还记得你我都是下等人？”芍药提醒她。
她们都是下等人。
而裴雪诗的下等人身份比芍药的下等人身份还要低，裴雪诗没忘记下等人中也分三六九等，她恰好是最低的那一等……
不再说她有多倒霉了。
裴雪诗纠结着点头。
芍药叹气。
她真心道：“公子和小姐待我们这些下人是好，但雪诗啊，我们也不能就此忘记自己原本的身份，去奢望一些不可能的东西。”
裴雪诗：“……”
天地良心。
她没那个心思。
裴雪诗知道她如实说自己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芍药也不会信，“芍药姐姐，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绝不会坏了规矩。”
芍药拍了下她的肩膀。
含有安慰的意味。
“小姐对下人很好的，等我们年纪大点，她就会放我们出府，再为我们寻一门好亲事。”
这倒不必了。
三年一到，裴雪诗就会离开此地，不需要婚事。
她之所以会想触碰秦时让，是因为心之所向，情难自禁，至于其他人，还是别了吧，裴雪诗不需要，也不想要，更想回家。
但裴雪诗没法跟芍药说这些事，“我知道的。”
芍药又叹了一口气。
她是拿裴雪诗当自家妹妹看的，“你知道就好。”
芍药这才吃糕点。
吃到一半，她又借机提起京城里其他世家大族闹出来的窘事，说是有个丫鬟不自量力，想爬上自家公子的床，弄个姨娘当当。
芍药敲了下桌子，问裴雪诗，“结果你猜她下场是什么？”
裴雪诗：“……”
谢邀。
她并不是很想猜。
况且看芍药的神情，和芍药说话的语气，裴雪诗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个丫鬟是什么下场。
第15章 香囊
下场一定不好。
裴雪诗没答，装作猜不出，“那个人的下场是什么？”
“死了。”
芍药深呼一口气道。
裴雪诗愣住了。
老实说，她完全没想到会是个下场，裴雪诗知道爬床的丫鬟下场好不好哪里去，可最惨的莫过于逐出去或者发卖等等。
死。
死这个下场是裴雪诗没想到的，她呆了很久。
不是担心自己。
因为裴雪诗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是真的残酷，每当她感觉生活变得正常了点，又会有人告诉她，不是的。
这个世界始终不是现代。
“雪诗？吓到了？”芍药温柔地握住裴雪诗的手。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
芍药便不说这种事了，见时辰不早，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回去吧，小姐还等着我们回去伺候呢。”
裴雪诗被她牵回去，一路上没怎么说话，还在思索那件事。
*
尽管芍药费尽心血敲打了裴雪诗一番，她情绪低落几天，随后又满血复活了，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芍药也不知是福是祸。
裴雪诗想通了。
她确实没能力改变这个世界的制度，顾好自己就行了。
再说了。
爬床？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做的。
退一步来说，裴雪诗变得很喜欢很喜欢秦时让，想得到他，跟他在一起，也会用正当的手段，要两情相悦，不会用那些手段。
裴雪诗行事有自己的底线。
就这样，裴雪诗在秦家待了一年，芍药跟她的关系越来越好，即使知道她还对秦时让怀揣着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但也没管了。
芍药跟裴雪诗相处一年后，慢慢摸清她的性子了。
她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不是，偷偷喜欢又如何呢，谁还没有偷偷喜欢过别人呢，裴雪诗既没摆到明面上，又没对对方造成困扰，也没错啊。
不仅是芍药跟裴雪诗的关系变好，秦若怜也是。
秦若怜现下最信任的丫鬟有两个，一个是照顾了她十多年的芍药，另一个刚进秦府当下人满一年的裴雪诗，这算是特殊待遇了。
裴雪诗知道。
她也很珍惜这段缘分。
这一年来，裴雪诗也没断过跟秦时让的往来。
他是秦家公子，她仅仅是个丫鬟而已，秦时让需要她相助，她不该拒绝，最重要的是，裴雪诗也不想拒绝，就做做题而已。
“你在想什么？”
秦时让见裴雪诗在出神，放下笔，等纸上的墨水干。
裴雪诗今天也在陪秦时让解题，就是乍见亭外下雨，思绪不禁有点飘忽不定，一不留意就出神了，“没什么，我们继续吧。”
秦时让却盯着她的脸看。
“你……”
裴雪诗莫名紧张。
她对上秦时让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感觉心神被吸过去，表面却不动声色，“我？”
“你今天跟平日里不太一样。”秦时让观察入微。
裴雪诗别开眼。
她摸上自己被他盯着点脸：“哪里不太一样？”
他又将视线放回到那些算术题上，语气温柔却又淡淡地道：“感觉气色比平日里更好了。”
“……”
啊？
什么？
就这样？
裴雪诗垂下手。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精心打扮自己的脸，请求芍药的指点，化了一个妆，谁知秦时让压根看不出来，只觉得气色好点而已。
这妆很不明显？
其实裴雪诗也不是心血来潮要化一次妆，今天是她都生日，她才想将自己打扮得好看点。
心情也会好点。
女为悦己者容。
裴雪诗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妆化得不好？下次还是让芍药代手吧，这次是她自己化，芍药在旁边教的，效果可能不是那么好。
她的注意力回归到算术题上，不再想这件事。
秦时让正专心解着一道题，裴雪诗解完自己那一道，习惯凑过去看他解题，不曾留意二人的距离很近，呼吸仿佛都混到一起了。
裴雪诗顺着秦时让写在纸上的思路，在心里算这道题。
她的呼吸落在他颈侧。
秦时让握的笔一顿。
裴雪诗在心里也算到了他写的那个步骤，见他停下，疑惑抬起眼，秦时让及时站直身子。
距离拉开。
她的唇瓣没擦过秦时让的脸颊，裴雪诗也没发觉有那个角度。
裴雪诗没发觉，秦时让也没提起这件事，云淡风轻揭过，“你对这道题有想法？”
她拿起笔。
“对。”
裴雪诗胸有成竹，“我已经在心里算出答案了。”
说完，写在纸上。
“你看。”裴雪诗笑得眼弯弯，“是不是这个？”
抛开裴雪诗是下等人身份的这件事不提，秦时让是真的觉得她在算术方面远超京城里其他有权有势的名门贵族公子贵女。
“是。”
秦时让唇角微弯，“裴姑娘的算术在京城里无人能及。”
“可惜了。”
他低喃。
可惜是一个下等人。
裴雪诗没听见秦时让后面那句话，听到他的夸赞，有点脸红，“公子你的算术也很好。”
秦时让卷起纸。
他侧脸落有笑意，“跟裴姑娘相比还是逊色。”
裴雪诗看多几眼。
遇上好看的人，路人都会多看几眼，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他又那么的好看，裴雪诗自然也会多看，但也没太放肆。
她适可而止。
秦时让很忙，每隔三天只能抽出一个时辰来此处与她解题。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
他要离开。
裴雪诗留下来收拾东西。
今天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意味着离三年之期又近了，再过两个生日就能回去，裴雪诗既雀跃，又有一丝伤感。
裴雪诗飞快地收拾完毕，直接回秦若怜的院子。
秦若怜今天不在。
女学从今天开始要开始连续三天的考试，她会在女学里住下，今天一早带芍药去安顿了。
她没带裴雪诗。
准备考试比较辛苦，今天是裴雪诗生日，秦若怜希望她可以留在府中休息几天，因此没带她。
却不知她宁愿跟着她们去，也不想留在府里一个人过生日。
秦府的下人很多，但他们各有主子，各有分工，除了同个院子的，互相都不太熟悉，秦若怜和芍药都不在，裴雪诗就剩一人了。
不过秦若怜吩咐后厨做了不少好吃的送来院子。
名义上是自己要吃。
实际上是给她的。
对裴雪诗来说，没什么是吃的解决不了的事，看到一大堆吃的，瞬间开心到找不到东南西北。
裴雪诗刚想埋头开吃，有人叩响了院门，她只能先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秦时让。
她愣了愣。
秦时让是知道秦若怜这几天要留在女学里，不会在府里，更不可能会在院子里的，怎么会来？
裴雪诗垂在身侧的手捏住袖子，“公子你这是？”
秦时让将一个用红带绑住的盒子递给裴雪诗，“送你的，还有，祝你生辰快乐。”
裴雪诗感觉在做梦。
他怎么会给她送生辰礼？
难道是因为这一年的相处解题令他对她有了感情？
“怎么了？”
秦时让见裴雪诗太久没动作，以为她是不想要。
下一秒，裴雪诗迅速接过那份礼物，“谢谢你，公子，这是我来这里后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礼物，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她说的来到这里是指穿书后来到这个陌生世界。
但别人听来可以有其他的意思，一是她逃难来到京城，二是她进入了秦家当下人。
秦时让微顿。
“你还没看呢，怎么就知道是自己喜欢的了。”
裴雪诗低头看着那个盒子，指尖轻轻抚过红带，“不用看，我都喜欢，我肯定会喜欢的。”
她低着头，秦时让看不清她的表情，“喜欢就好。”
裴雪诗好奇秦时让是如何得知今日是她生辰的。
秦时让如实道：“若怜在我面前说过。”秦若怜还跟他说，他整天找人帮忙解算术题，却连一点好处也不给对方，当真是小气。
小心裴雪诗以后不情愿帮忙解题，秦若怜可不会插手。
恰逢裴雪诗生辰，秦时让正好可以趁此机会送她一点东西。
裴雪诗还在看着礼物。
秦时让却想走了，脚步抬起，“我不打扰……”
裴雪诗蓦然开口。
“公子可否等一下？”
她也有东西想送给他，“你站在这里等等我。”
秦时让没再走。
这是答应裴雪诗，留在这里等她一会儿的意思。
裴雪诗转身跑进房里。
不久后，裴雪诗拿出了一个香囊，这是她跟芍药学，亲手做的，尽管比不上那些街上摆出去卖的，但好歹还能入目，能用。
以前生活在现代，裴雪诗是不会弄这些手工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穿书了。
有些东西耳濡目染，再向他人虚心求教，渐渐地就学会了。
“送你。”
裴雪诗双手送上。
秦时让也没第一时间接下，垂眸打量着那个淡蓝色香囊，上面绣着一截竹子，“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怎么给我送东西？”
她有自己的一套说辞，“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秦时让却不明所以。
他一直以来并未对她有太多的照顾，除了每隔一段时间便和她约在一处解算术题外，他们的其他相处跟普通主仆差不多。
裴雪诗再精通算术，也不过是一个下等人罢了。
他不会格外照顾她。
世家大族的人最会权衡利弊，一贯喜欢从自己的利益出发，秦时让表面是温柔的公子，实际上做事也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
不过秦时让不会拒绝他人对自己的好意，而会坦然接受。
秦时让收下了香囊。
“谢谢。”
第16章 没错
裴雪诗见他收下了自己的香囊，心脏快跳出来。
秦时让没理由再留在这里，裴雪诗也没理由留他下来，大晚上的，他是秦家公子，她是秦家下人，总不能叫他留下陪自己吃饭。
“那公子慢走。”
秦时让这次当真走了。
裴雪诗目送他。
等秦时让走远了，她才回院子关门，坐在桌子前吃饭。
秦时让送的礼物还没拆开，裴雪诗本来想吃完饭再拆开的，但吃到一半还是忍不住拆开了，她很好奇他会送什么礼物给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