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诗当然不会说出去。
也不是要借此事威胁秦若怜保她在秦家当下人。
裴雪诗今天之所以会提起此事，是因为想借拥有双方都知晓的秘密来拉近她们的关系，其次就是想提醒秦若怜不要表现太明显。
“小姐放心。”
“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裴雪诗拉秦若怜坐下，熟练拿起梳子给她梳妆。
“谢谢。”
秦若怜望着镜子里面的她们，也跟着歪头一笑。
裴雪诗给秦若怜更衣梳妆完，芍药恰好从后厨里拿了饭菜回来，还有她说过会拿的醒酒汤。
秦若怜看见了也没放心上，她向来待下人很好。
一碗醒酒汤罢了。
秦若怜还催促裴雪诗喝。
她原本还打算今天带裴雪诗去女学的，后来想想还是作罢，宿醉过后的一整天都会不太舒服，不如让人在院子里等她回来。
裴雪诗感激秦若怜的贴心，她今天也不太想去女学。
她想去找秦时让。
*
等秦若怜跟芍药离开秦府去女学后，裴雪诗来到秦时让住的院子找他，听府里下人说他今天没外出，还在自己的院子里。
裴雪诗站在院子前徘徊不前，本来想好了解释的说辞，但来到这里后脑子就变得一片空白。
进去？
还是不进去？
就差临门一脚了。
正当裴雪诗纠结时，院子里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秦时让跟两个下人走出来，看见裴雪诗，唇角惯有的笑收了收，疏离又有礼，“裴姑娘。”
尽管裴雪诗已经在秦府当下人当了一年，他仍然习惯称呼她为裴姑娘，裴雪诗也没抬注重这方面，“公子，我、我。”
秦时让长身玉立站在她面前，裴雪诗更紧张了。
“裴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他倒是坦坦荡荡的。
可秦时让越是这样，越叫裴雪诗感到窘迫，她看了看他身边的下人，“我想单独跟你说。”
秦时让给她机会。
他让两个下人先退下。
裴雪诗不想耽搁秦时让太多时间，“抱歉，昨晚的事是我喝醉后的胡言乱语，没别的意思，希望公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秦时让若有所思。
裴雪诗见他不说话，又撒谎补充说：“不知道公子你有没有喝过酒，反正我喝醉酒是喜欢胡言乱语的，那些话当不得真。”
秦时让好整以暇，“也就是说，你说你喜欢我，是假的？”
“……”
真的。
理智让裴雪诗为了能留在秦府不被赶出去而再撒谎，“我……”
秦时让等她说。
裴雪诗却说不出口了。
秦时让少见的直接越过她，扔下一句，“还请裴姑娘收回你的喜欢，我不需要。”
裴雪诗顿在原地。
他说，请她收回她的喜欢，他不需要，他不需要。
这两句话在裴雪诗脑海里不停地播放，她难受到来不及去想今天是不是又得罪秦时让，他是不是更想将她赶出秦府了。
她没想这个。
她还是想着那句话，秦时让这是明确的拒绝了。
哪怕裴雪诗没想到秦时让会接受自己的喜欢，在喝醉酒之前她也没想过对他表白什么的，但是听到这个回答，仍然会闷闷不乐。
这样也好。
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裴雪诗始终牢记着不能对这里的任何人产生太深的感情，因为她一定会离开的，而秦时让是那个例外，不可控，她没办法。
如今，裴雪诗已经下定决心将这个例外收回来。
至于不可控？
她这次会竭尽全力控制。
第19章 释然
裴雪诗站在秦时让的院子良久，才挪动脚回去。
傍晚。
芍药陪着秦若怜从女学里回来，却不见裴雪诗候在门口接她们，心想她应该是有事，替她向秦若怜找了个借口，然后再去找她。
裴雪诗没什么地方可去，她现在就待在房间里。
芍药一推门就看到她了。
她在睡觉。
芍药难以置信，裴雪诗居然还在睡觉？她快步走进去，准备叫醒身为丫鬟，却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忘记自己的职责的裴雪诗。
当芍药走近床榻，看到裴雪诗眼眶微红，猛地顿住了。
裴雪诗是睡着了没错，可她的眼睛红也是真的。
哭过？
为什么？
芍药想问清楚。
但芍药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清楚这一时半会儿不是叫醒裴雪诗逼问的时候，芍药不自觉想到秦时让，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
裴雪诗从梦中惊醒，连滚带爬下床。
再看窗外的天色，时辰不早了，秦若怜肯定从女学回来了，她是下人，今天受恩惠留在院子里散酒也就算了，傍晚还偷懒睡觉。
如果她是现代打工人，秦若怜是现代的老板，会不乐意的。
万一辞退她怎么办？
裴雪诗连忙穿好衣服跑出去，跑出去没多久就撞上了芍药。
“芍药姐姐。”
她心虚不已。
芍药眼神意味深长，“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
裴雪诗支支吾吾。
芍药拉着她到墙角，小声道：“你老实跟我说，你昨天喝酒和今天哭……都是因为公子？”
裴雪诗张大嘴。
“什么？”
“我哪里哭过了？”裴雪诗都不知道自己哭过。
芍药抬手点了下她的眼角，“又跟我撒谎，你看你的眼睛，红成这样，不是哭过是什么？”
还真不是。
裴雪诗有嘴说不清。
也说得清吧。
就是怕芍药听了她的解释后会不相信，觉得是拙劣的借口，“芍药姐姐，你听我解释。”
“你说啊。”
裴雪诗本想先去伺候秦若怜，等晚上回房再详细跟她解释。
但见芍药一副她不解释清楚别想走的样子，裴雪诗尽量用几句话解释清楚，她压根没哭，就是去磨了写芥辣粉辣到眼睛了。
芍药还真不信。
“我信你才怪呢。”什么破借口，磨芥辣粉辣到眼？
裴雪诗无奈。
事实真是如此，她当时听到秦时让说要她收回喜欢，他不需要的时候是真的难受过一阵，但没多久裴雪诗又自我调整好了。
穿书后，她的性格习惯是有所改变，但还是一如既往乐观。
不再想那件事。
然后记起秦若怜喜欢吃辣，想讨好她这个小姐就去弄芥辣粉了，结果弄得流了一地的眼泪。
不过裴雪诗即使被呛熏到流眼泪也弄了不少芥辣粉。
“我带你去看。”
裴雪诗庆幸自己还有芥辣粉可以替她作证，“芍药姐姐若是还不信，跟我去后厨走一趟便知，后厨应该正在给小姐弄辣菜呢。”
芍药不由得动摇。
难道她所说的是真的？
裴雪诗像是看穿了芍药心中所想，“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芍药一言不发。
她们去到后厨，确实见到一碗芥辣粉，做饭的下人也可以证实这碗芥辣粉是裴雪诗亲手磨的，一边磨，一边被呛得流眼泪。
后厨的下人当时也有几个流眼泪了，他们离得还没她近呢。
而她亲手做。
眼睛被弄肿了很正常。
芍药这次总算信了裴雪诗，“是我误会你了。”
裴雪诗不在意。
又不是什么大事，解释清楚就好了，裴雪诗看一圈后厨，顺便端起一碟糕点，想端去给秦若怜吃，尽一下她这个当丫鬟的职责。
就当她在玩游戏，选中了丫鬟这个角色，这几年要扮演好。
秦若怜没怪罪裴雪诗。
她根本不知道裴雪诗傍晚睡觉偷懒的事，芍药隐瞒了。
秦若怜吃了块裴雪诗从后厨拿来的点心就不吃了，推开嚷嚷：“谁弄的糕点，难吃死了。”
裴雪诗跟芍药对视一眼，无声断定秦若怜的心情不好。
芍药也不清楚缘由，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她暗暗给裴雪诗使眼色。
裴雪诗撤下糕点。
她给秦若怜倒了杯茶。
“小姐喝茶。”
秦若怜一干而尽，柳眉轻皱，“这茶叶也难喝。”
“……”
裴雪诗知道秦若怜的心情有多不好了，想像以前那样说些笑话逗她开心，还没开口，秦若怜就让芍药先出去，“芍药你出去。”
芍药看向裴雪诗，话却是回秦若怜的，“是。”
裴雪诗也很不解。
芍药出去了，秦若怜确认房间只有她们两个，表情也不多加掩饰，颓废又生气的模样，“雪诗，我父亲要给我定下婚事！”
裴雪诗震惊。
秦时让去见过李家小姐了，婚事都还没完全定下，还要商议呢，秦若怜怎么就定下婚事了？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裴雪诗思忖着。
秦若怜的眼瞬间红了。
眼泪簌簌落下。
裴雪诗吓一跳，递帕子过去，“小姐你先别哭啊。”
秦若怜撇开脸。
泪水顺着她脸颊滴落，“就是谢家的大公子，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直接定下了，我大哥还能去看看那个李家小姐。”
裴雪诗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什么时候的事”
秦若怜擦了一把眼泪。
“刚才。”
刚才芍药去找裴雪诗的时候，秦若怜想去母亲的院子请安，却听到她和父亲在谈论此事。
秦若怜很生气。
甚至有想过推开门进去质问他们，可秦若怜没这么做。
她知道的。
她可以任性。
但任性也要有个度，父母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在这种事上任性的，秦若怜顿时感觉自己既可悲又可哀，最后无计可施，只能妥协。
谁都帮不了她。
也是，她生来就是世家大族的千金，享受了那么久的荣华富贵，现在是时候要付出一些了。
秦若怜抽噎了一声。
“你知道的。”
“我喜欢的是……”秦若怜还是没说那个夫子的名字。
她还在哭。
秦若怜支开芍药，就是不想再多让一个知道她喜欢女学夫子的事，她之前也没想过告诉别人，是裴雪诗心思缜密发现而已。
“雪诗，我难受。”
裴雪诗轻轻地抚过秦若怜的背，以示安慰，除此之外，她也无能为力了，一个自身难保的下等人有什么资格干预老爷的决定。
至于那些穿越爽文所写的，穿越后改变小说里人物的命运的情节都是假的，她根本做不到。
“那小姐你会嫁吗？”
她犹豫了很久才问出来，“你会答应嫁给谢家大公子吗？”
秦若怜止住哭。
她反问：“要是你呢。”
裴雪诗不知道。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自己的答案，她代表不了秦若怜，自然回答不了，“请小姐你回答我。”
“我……”
秦若怜双手捂脸。
她害怕，害怕对抗自己的父母，她对抗不了的。
不能拒绝。
就只能接受了。
既然只能接受，那就意味着她会答应嫁给谢家大公子，秦若怜知道答案，少见的沉默不语。
裴雪诗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生出想帮人改命的想法。
哪怕她的力量也很弱。
裴雪诗正想开口说她们可以一起想想办法，结果却听见秦若怜说，“今天的事你也别出去，我就是、就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
“小姐。”
裴雪诗大约明白她的意思了，“你就这样同意了？”
“不然呢？”
秦若怜心情不好，乍听裴雪诗这样质问自己，跟她说话的语气也不受控制地变差了一点。
裴雪诗不吭声了。
秦若怜也噤声。
她意识到自己迁怒于裴雪诗了，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身为小姐自然是不可能跟身边的丫鬟道歉的，秦若怜能说上这么一句话已经胜过京城里不少高门贵女了，算是良善友好的主子。
裴雪诗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的，小姐。”
过了会儿。
她还是想说些什么。
“小姐，如果我说我可以尽量想办法让你摆脱这一桩婚事，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尝试……”
“好了。”
秦若怜打断她的话。
裴雪诗愣住。
秦若怜抹掉脸上残存的眼泪，“我不愿意，也不敢。”
“就这样吧。”
她认命了。
裴雪诗下意识反驳，“你都没试过，说不定可以呢。”
“好了！”
秦若怜大声喝止她。
裴雪诗剩下的话全因这一句话停住了，她怔怔看着秦若怜。
对啊。
这里是古代。
自己竟不自量力想说服一个世家大族的小姐对抗家族。
此举到底是帮她？
还是害她呢？
裴雪诗也不知道，所以她道歉了，“抱歉，小姐。”
“不要再提此事了。”
秦若怜让她端水过来给自己洗脸，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过，裴雪诗过几秒才有下一步动作。
“是。”
她没再提了。
过了一刻钟，裴雪诗开门给芍药进来，芍药也不多问。
问什么，要是秦若怜想让她知道，刚才就不会叫她出去了，所以芍药就算好奇也不能问，不该问此事，芍药是知道规矩的。
第20章 倒霉
今晚本该是裴雪诗守夜，秦若怜却叫了其他丫鬟守夜，没让她守在房间里，芍药怀疑裴雪诗在傍晚的时候得罪秦若怜了。
芍药当时虽然出去了，但也听见了她大喊的那句“好了”。
秦若怜很少如此。
应该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可奇怪的是，她们居然还有她不知道的事，芍药自认她陪伴秦若怜的时间更长，小姐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芍药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