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村里,心情难免低落,连同着步伐都变得缓慢而又沉重起来。
一个男子远远跑来,扑着跪倒在众人面前,他身着斩衰,披麻戴孝。
商望舒被这突如其来的人惊得后退了一步,身子晃了一下,却被一只温暖的手稳稳的扶住,站稳了身子。
这个男子跪趴在地上,几个响头后哀求道“各位大人行行好吧,救救我的孩子,求求各位大人了。”
商望舒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据他所说他的妻主便是因山火离世的其中一人,而他的孩子也因这次火灾受伤严重,却无钱医治,只好出此下策。
“朝廷的拨款没有派发吗?”白榆提出异议。
听到这话,正准备掏钱的手停住了,商望舒望向柳源。
“这,这。”柳源擦着不存在的汗,支支吾吾,却说不出一句整话。
“爹,爹,不好了,姐姐一直喊疼。”一个小女孩从刚刚男人来的方向跑来,焦急的呼喊道。
听闻此言,男人泪水横流,“求求各位大人救救我家孩子吧!”
商望舒见事态紧急,赶紧让写墨将银子拿来。
刚拿到钱袋,还没把钱给这男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小不点,活像一个小龙卷风,商望舒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钱袋便不翼而飞了。
“欸!我的钱!”
一道身影如箭一般发射出去。
【📢作者有话说】
天空一声巨响,老作携月儿闪亮登场,谢谢各位客官的观看!
(推推搡搡,将商望舒推向人前)
西子捧心,月儿作揖,鞠躬鞠躬再鞠躬。
第10章
钱袋被偷走的那一瞬间,白榆就像一根箭,飞冲出去,商望舒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钱袋没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二人的身影已经遥遥领先。
“我的钱袋!”商望舒也跟着跑去。
不知跑了多长距离,她终于看见了白榆的身影。他正站在一户人家门前,抬手敲门。
商望舒弓着腰,气喘吁吁,“白榆将军,抓到了吗?”
听见商望舒的声音,白榆回头,“殿下,臣追到此处便没了身影,臣看此处有户人家,便想问问。”
“好。”商望舒也走到门前,轻敲大门。
“你好,请问有人吗?”她问到,等了许久,屋内都没有半点回应。
“会不会里面没人啊?”商望舒看着白榆,提出疑问。
“不会,臣到时恰好看到这户人家的门关上。”白榆十分笃定。
“莫非是家中遭贼了,我们在此处盯着,写墨你快去请村长来瞧瞧这是哪一家。”
此话一出,大门突然被打开一道小裂缝。
透过门缝,屋内漆黑一片,一双眼睛从门缝里钻出来。
“欸欸欸,这家有人,别去请村长。”稚嫩的童声传出来。
商望舒站在门缝前蹲下身子,与孩童齐平视线。
“小朋友,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什么人路过这里呀?可以告诉姐姐吗?”她放缓语速,降低音调,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问道。
“没有见到,我娘不让我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小孩谨慎的摇摇头,就要把门关上。
“慢着。”白榆一把握住门沿,“你真的没见到吗?”
严肃的神情把小孩吓得哆嗦一下,脸色突然苍白,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没,没有。”
“算了,算了。”
商望舒让白榆将手放下,小孩立刻就关上了房门,一股风直冲面门。
“殿下,”
白榆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接着鬼鬼祟祟的将耳朵贴到门上,提高音量,装作无可奈何般说道,
“抓不到那个人也没有办法了。”
屋内静悄悄,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商望舒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这人敢花这钱,上一秒花,下一秒着捕头就能给这小偷逮住,要知道,我的钱都是有标识的。”
她又假装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尽是遗憾,“就是这小偷可就惨了,被我抓了不一定会送到衙门被衙门抓了,那可就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家了。”
屋内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商望舒后退一步,站在门前。
门被打开了,一个蓬头散发的小姑娘站在门里。小姑娘看起来五六岁上下,浑身脏兮兮的,脸和脖子上还有几道不知从哪儿蹭到的灰。
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掉落,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哇的大哭出声。
“对不起,求求各位大人饶我一回吧,我不该偷大人的钱。”
她将商望舒的钱袋放到地上,往前推了推。
一边抽泣,一遍求饶,“各位大人饶我一回吧,我不能进牢里,进牢里姐姐就没人照顾了,求求各位大人了,我知道错了。”
她连话都说不完整,抽泣得断断续续。
商望舒见她如此凄惨,动了恻隐之心,却想知道小孩偷钱袋的原因。
“你为何偷钱,你的姐姐怎么了?”
小孩继续哭着,“姐姐被山火烧伤了,一直好不了,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我想再去找大夫,可是家里没钱了,我只有姐姐了,我不想姐姐死掉。”
和众人对视一眼,商望舒蹲下,拍拍小孩的头,安慰道“带我进去看看你姐姐好不好。”
听到这话,泪珠还在眼里打转,小孩却警惕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说真的吗,可你又不是大夫。”
商望舒苦笑不得,将钱袋捡起来,展开手,示意小孩看过来,“可我有钱呀,我可以请大夫,而且这是我花的,也不会让捕头抓你。”
小孩立刻停止了哭声,瞪大眼睛惊喜的看着她,“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可以请大夫治好姐姐吗?”
商望舒不知道小孩的姐姐伤势如何,却不忍心对着这个期待的眼神说出否定的话,只是对着小孩点点头,“我会尽力的。”
听见这话,小孩将几人拉进屋内。
还未踏入门中,浑浊的空气便扑鼻而来。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像是腐烂的肉放了好几天没有清理,甚至有些发酵了。令人想夺门而出。
好几个人都捂住鼻子,不想进门,又碍于商望舒不得不进。
踏进门内,屋子里的窗户紧紧关着,黑压压一片。朝里望去,床上微微隆起,一道人影隐隐约约显现出来。
那人躺在床上,紧蹙眉头,脸色蜡白,唇无半点颜色。
小孩赶紧跑到床边,揭下敷在那人头上的毛巾,轻轻给那人擦了一下脸,又拿下毛巾放到盆中清洗,拧干水,放到那人额头上。
接着,小孩俯身在那人耳边,小小声说道“姐姐,太好了,有人来给你治病了!”
她推了推那人却毫无反应,“姐姐!姐姐!”
小孩着急的唤着姐姐,那人仍是一动不动。
小孩害怕极了,跑到商望舒面前,摇着她的衣袖,“求求你救救我的姐姐吧,她今天一天也没有醒来。”
商望舒拍拍小孩的头,“我这就找人去请大夫。”
她回头唤来写墨,让写墨去县里请大夫。
“殿下,现下请大夫怕是来不及了,这位娘子怕是不能撑到大夫来。”白榆突然插话。
听到这话,小孩瞬间急了,哭着向商望舒求救。
“这怎么办,我的姐姐是不是要死了?”
“殿下,白榆可以一试。白榆在战时曾处理过这种伤势。”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柳源打断。
“将军不可,女男有别,再着将军怎可为一平民疗伤。”
其他官员纷纷赞同般劝说道,“是啊,将军的名声重要,将军一介男子,怎可为女子疗伤,请殿下三思啊,莫失了清白。”
小孩用袖子狠狠的擦干眼泪,大声辩解道“我姐姐才不是平民白丁,我姐姐是秀才!”
她有些骄傲的昂起脑袋,像一只善战的小雌鹰,张大翅膀维护亲人,却无人理会。
商望舒左右为难。穿越而来,知道医生面前无性别,她也不赞同什么名声贞洁的腐朽观念。可是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懂得贞洁对男子的重要性,失了贞洁自行了结的故事她也听了不少。
她看向白榆,寻求他自己的想法。
白榆朝着商望舒坚定的点了点头,“臣愿意一试,殿下。”
“都闭嘴!”商望舒吼的一声成功让官员们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白将军着想,可名声贞洁身份都没有人命来得重要,面对这样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将军,我们合该尊敬才是,怎可将将军框在名声贞洁里!”
发挥一通之后,商望舒看着白榆,“将军请吧。”
随后又将众人斥退。
白榆要来一壶酒,便开始动作。
小孩坐立难安,时不时就凑前去看看自己姐姐的情况。见到姐姐清创的惨状捂住双眼,不忍再看,想求白榆轻一些,又怕打扰他的工作。
商望舒见她来来回回,身上又如此脏,让本就有菌的操作空间,菌上加菌。怕她耽误手术,挥手将她招出门外。
拍拍她的头,“小朋友,你和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呀。”
这回她总算老老实实回答了,“我叫赵秀芝,我姐姐叫赵兰芝,我姐姐可是村子里唯一的秀才!”
小孩一脸骄傲。
“你姐姐真厉害,你姐姐是救火受的伤吗?听你刚刚说,你们之前请过一次大夫了?”
听到这话,小孩垮了脸。
挂着苦瓜脸说道,“姐姐去救火,被火烧着了,村子里好多人也是,但是只是伤一点点,本来以为并无大碍,就一起去县里请了大夫,大夫看诊太贵了,我们就只请了一次就请不起了,可是姐姐敷药后一直好不了,还更严重了,村上好多其他人也是这样,她们又再请了那个大夫,可是也没用。”
小孩说着说着回想起什么,又哭了,“姐姐好疼,起不了床。”
“别哭,别哭,你还记得大夫开了什么药吗?”商望舒连忙掏出手帕给小孩擦眼泪。
她吸了吸鼻子,思考了一小会,“没有开药,大夫说用淘米水清洗伤口,再抹上油就可以了。”
“什么油?”
“就是做饭的油啊。”小孩皱着鼻子,“姐姐说油贵,就只用了一点点,不知道是不是只用了一点所以一直好不了。”
商望舒从未听过用食用油治烧伤的方法,哪怕在这古代,也没听说过这种偏方。这一问,便知道这个村子的人都被那县上的庸医骗了。
不久后,白榆走出房门。
“殿下,臣已经为屋内姑娘清理的伤口,”他又看向小孩,“你姐姐今夜怕是不能安稳,记得时时起来探看。”
小孩认真的点点头。
“还有啊,门窗不能一直紧闭,要记得时常通风换气。”商望舒对着小孩叮嘱。
第11章
正说着话时,写墨带着一个中年女子走来。女子一直念念叨叨,神情很是不耐。
走近些了,女子的话语声传来,“我都说了,祖传的药油得一日涂三次,涂满七日才能见效,你才用几次,这当然无效。”
写墨和女子低声说了几句,女子眼底更加不屑,嗤笑一声,“我说怎么不见效呢,原来是没用我家的药油。”
二人走到商望舒面前,女子撇了一眼,“谁是病人。”
“敢问阁下此前是否为东郊村的村民医治过烧伤?”商望舒发问。
女子却不加理会,“不是说有病人,病人在何处。”
“大胆,见到殿下还不快跪下!”
“看你衣裳好,猜你有钱我才来的,竟用这种雕虫小技骗我来此,为这群穷鬼治病。”
女子不信甩头欲走,却被拦下,压在商望舒面前。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顿时涕泪横流,大声求饶。
“求殿下饶小的一命吧,是小人有眼不识珠,犯了错,求大人原谅。”
“你先回答刚刚那个问题,是否是你医治的村民,你的医治方法是什么!”
女子眼睛转了两圈,匍匐前进,捧着商望舒的鞋,脸贴着她的裙摆。
哭哭啼啼“大人,不是小人啊,小人从未来过这里,是刚刚那位姑娘带小人过来,小人这才过来的啊。”
“她撒谎!之前为姐姐还有其他人看病的人就是她!姐姐说她黑心,挤走了其他大夫,包揽了县里的医馆,又收高额诊金!”
赵秀芝向前走了几步,看了几眼这个女子,忍不住反驳。
“哎哟,大人,小孩的话怎么能当真呢,小人真的是第一回 来这个村里啊,大人,小人冤枉啊!”
这女子不停的为自己喊着冤屈。
“好吧,那你说说该如何处置烧伤。”商望舒见状,又问起她第一个问题。
“这,这,”女子支支吾吾,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她说不出来了,她刚刚就是撒谎!”
赵秀芝高兴的说,却被那女子恶狠狠的悄悄瞪了一眼。
赵秀芝不高兴了,委屈道“姐姐,她瞪我。”
商望舒用脚尖点点女子的膝盖,“继续说,你怎么不说了。”
女子思来想去,无法推脱,只好应答“清创,大人,清创即可救好。”
“哦,写墨,我刚刚可是听见她和你说要涂药油啊,你跟阁下说明要治烧伤了吗。”
写墨点头称是。
“殿下,殿下,刚刚是小人记错了,是小人学艺不精,这才记错了。”女子赔笑打岔。
“你作为大夫,说话颠三倒四,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成何体统!”
女子嬉皮笑脸没有一丝悔改的态度让商望舒有些怒了。
“来人,把她压下去,好好审问一番,本殿怀疑此人无证经营,滥竽充数!”
在这个世界,行医治病也需要有官府文书支持,眼看抓不住女子的漏洞,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证人,商望舒只好用这个罪名将这个女子逮捕。
这女子被拉走时还在哭天喊地的叫着冤枉。
“写墨,县上的医馆真被此人垄断了?”
村子里被这样祸害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只有白榆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商望舒只好向写墨确认赵秀芝的话是否属实。
“殿下,应该是的,属下此番前去县中找了好几家医馆,皆说大夫只有一个。”
“白将军,这?”商望舒看向白榆,“这清创之术需要学多长时间?”
短短几秒,商望舒下定了决心,实在不行,她上,再把柳源这些官员拉上一起学,这样也算无愧于民了。
“殿下不必担心,臣已经派人去请善清创之术的军医了,快马加鞭,想必今日之内就能赶到,如此,应该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