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钟亦箜不知如何回答,他有些想动摇妥协了。
房门却被突然推开。
房内二人同时朝门外看去。
“你们,在说什么?”
房内二人脸色煞白,连连跪下。
“殿下。”
……
商望舒没想到能听到这么一出,画竹买鹿血酒导致自己出轨一事竟是钟亦箜所为,就连张厨娘一事也是钟亦箜做的。
青梅竹马十余年,她竟有些不认识这个男人了。
她走到钟亦箜面前,想听听他的狡辩,不,是解释。
商望舒蹲下,手指戳戳他的肩膀,
“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算了。”
商望舒突然又不想听了,她只觉得一切索然无味,解释也没有意义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钟亦箜抱住双腿。
“月儿,殿下,亦箜知道错了。”
钟亦箜从未见过商望舒如此平静的眼神,低头看向他的时候眼里竟不带一丝温度。
以往再生气,商望舒的眼神也从来不会如此冷漠,像在看一个她初见就厌恶的陌生人一般。
下意识的,钟亦箜紧紧抱住她的腿。
“我说,我都说,王微度是太傅送到府里来的,母亲她想要助您登基,太傅得知便主动将王微度送来,以示心诚。可我没有同意,我知道殿下待我一心一意。况且母亲她也是为了殿下好,想助殿下罢了。”
商望舒听到此话笑了,眼角却留下泪水,
“为我好?你没同意?好一个为我好,好一个你不同意。好好好,好啊!”
商望舒双手抵住钟亦箜的肩,意图将腿抽出来,却不料钟亦箜抱得更紧。
破天荒的,为了抽出腿,她踢了钟亦箜一脚,她没有收着力道。
钟亦箜生生受了这一脚,却抱得更紧,仍旧是不放手。
“放开,我让你放开!”
“殿下,我们不和离,我们不会和离对吗!我不会和您和离的。”
商望舒钳住钟亦箜的下巴,盯着他的双眼,口不择言,
“不和离?我们为什么不离,为了你那可笑的家族权势?还是因为做出这些事情的你还爱着我?你自己相信吗?呵,我都忘了你那权势滔天的母亲了,没有你那母亲的允许,我们如何能离?”
此话一出,钟亦箜、王微度皆心中一震,二人连忙低头求饶。
商望舒拂袖转身阔步离去。
她无处可去,每一个角落都有钟亦箜的痕迹,可她现在根本不想看到有关这个人的任何东西。
茫茫然,她离开出府,却浑浑噩噩,踏空一节台阶,眼见就要摔倒之际,却被一双手拉住。
第7章
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掌宽厚,十分粗糙,掌心虎口皆有厚厚的陈年老茧。
商望舒被拉正回来,稳稳的站在地上。
那人站在身后,商望舒转身,向那人道谢,却发现自己只到他的胸口。
他着一身玄色衣衫,板板整整的站着。
扯扯仍被那人抓着的手,那人才像如梦初醒一般松开商望舒。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她拱手作揖,抬头才发现这个救了自己的人竟是将军白榆。
朝白榆颔首,商望舒转身欲走。
“殿下。”
商望舒回头等白榆继续说话,却见他担忧的眼神映入眼帘。
白榆语言又止,商望舒不作他想,转身离去,脚步虚浮在街上闲逛,如同丢了魂一般。
宵禁为止,正是一天中商铺食肆最繁华的时间。
街上女人勾肩搭背,三五成群,东倒西歪。路边浓妆艳抹的男子挥舞着手中脂气浓郁的手帕,脸上挂满了讨好的笑,扭动着妖娆的腰肢,朝潜在宾客抛着媚眼。
好热闹的一番夜景,从前商望舒最不喜这番纸醉金迷,今日置身其中却莫名感到孤独。
今日听到一切甚是嘲讽,信任钟亦箜又掉入陷阱的自己愚蠢得就像一个小丑。原以为是酒祸,殊不知世上向来只有人祸。
走进食肆,商望舒挥手要来酒肉。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就能化解忧愁。
这酒不好喝,苦涩得很。
辛辣的酒刚入口,商望舒便被呛得咳嗽起来。
满嘴苦味。
将肉大口塞进嘴里,肉香掩盖酒味,可这苦味没有消失,反而顺着食道蔓延进胸腔。
商望舒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藏在灯光背后的阴影里。
一滴水从她脸上滑落,滴到酒杯里,打破了酒的平静。
心脏被一只手突然攥住、收紧,又骤然松开。
酒被稀释,满了一杯,又被一口饮尽。
一杯接着一杯,商望舒从未喝过这么多,渐渐的酒不再辣嘴,却辣红了她的脸。
原来只有鹿血酒喝完会又痒又热啊。
心中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虚拢酒杯,盯着杯里的酒,一杯酒分裂成了两杯。
又几杯酒下肚,有一个声音一直让她嗨起来。
她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手握成拳。
“哼呵,各部门请注意,”商望舒神情严肃的盯着掌柜,过来一会又点点头,脸上挂上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今天,由我月月,为大家献上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
商望舒朝着四面八方各鞠一躬。
“你问我爱你~”才唱半句,又停下,摇摇头喃喃,
“不好,不嗨,要嗨起来。lonely~I’m so lonely~还有草裙舞。”
只见她垂下双手,随着歌声扭动起舞。
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她眼神迷离的低头,发现是桌子,硬的桌子撞上去却是软的,真奇怪。
活动了一下,商望舒感觉自己今天穿多了,
“热,好热!”她试图解下衣服,却怎么解也解不开,越来越焦躁,她抓着衣襟,往两旁一扯,衣衫发出滋啦一声,咧开了一道小口子。
她满意的看着这道小口子,准备将它彻底撕开时,却怎么也撕不开。
抬头一看,一个眼熟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捂住那道口子。
商望舒用力掰,却怎么也掰不开那手。
“这位公子,可否放开你的手?”她一脸真诚的看着那个男人。
见男人仍然不肯放开,商望舒有些恼了,可又怎么掰也掰不开这双手。她低下头,狠狠一口咬在了那人的手臂,一圈泛着红的牙印落下,一个又一个小坑整齐排列,深得仿佛就快要有血珠冒出来。
可胸前的衣襟仍不见松动,商望舒反而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被一把抱了起来。
她在他怀里挣扎,像被迫上岸的鱼,来回蛄蛹着,企图让自己从这个男人身上下来。力道一松,商望舒有了一瞬间的失重感,她被抛了起来,在空中停顿了一秒,她成了一袋麻袋,挂在男人身上。
害怕商望舒不适,男人手心朝上放在肩膀上,给她作垫。可走路时一颠一颠的晃动让她的胃连同着脑袋一起晃动。她突然猛拍男人的背,一手捂着自己的嘴。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男人的脚步有些迟疑,垫在腹部的手在慢慢抽离,似乎在考虑是否将商望舒放下。过了几秒,商望舒感觉自己在慢慢滑落向地面,可是却来不及了,一股呕意反胃而上。
“yue——”一声,男人的肩膀顿时又潮又热,还泛着股股酸臭。
几秒后,商望舒稳稳落到地上,迷离的眼神来回扫射眼前的男人。
好一会,恍然大悟般,“白榆将军,你怎在此,嘿嘿嘿。”
突然她开始傻笑起来,又皱了眉头,捂住鼻子,伸出一根手指,眼睛四处寻找了一会,找到没被脏物污染的另一边锁骨,手指抵上去,用力推白榆。
“臭,离我远点。”说着,又往后退几步,身子踉踉跄跄。
见她如此,白榆没有后退,反而是前进一步,虚拢她的腰。
商望舒盯了白榆一会,突然伸手扶上他的脸,轻轻的拍了几下。
“帅哥你谁,嘿嘿嘿,我今天失恋了,陪我一晚,我不会亏待你的,嘿嘿嘿。”
她开始对白榆上下其手,“让我先验验货,你知道吗,什么爱情什么青梅竹马,都是假的通通是假的。”
钻进他的衣领,正要往下摸时,手被白榆抓住,从衣领里拎了出来。
商望舒又被控制了,发现挣脱不开,她委屈巴巴,“怎么,不能先验货吗?”
“殿下自重。”
她嚎啕大哭,“怎么都这样,没有一件事顺心,我被骗了十年,现在分手了,另寻新欢又被拒绝,呜——”
“殿下别哭,”看着商望舒哭成一团,白榆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解开几颗扣子,遂了她的愿。
“殿下不哭了,都是白榆的错,殿下想做什么做便是了。”
可商望舒却不依了,她挣脱开来,泪眼婆娑“我生病了,我心脏不舒服,松一下紧一下,你能带我去看医生吗?”
反手抓住白榆的手,放到自己胸口。
像是触电一般,白榆反射性的收回手。
他轻轻的拍商望舒的手臂,声音中还带着几丝颤抖,“殿下别怕,白榆在这里,白榆带殿下治病。”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好烫!”
看着白榆一瞬间红起来的脸,商望舒停止哭泣,好奇的捧住,又发现他从耳根一路红到了脖子,商望舒摸上去,泛起一片鸡皮疙瘩。见白榆不肯配合,东躲西藏,她强硬的捧着他的向自己靠近,不允许他逃跑。
“哈哈哈,好玩!”
“殿下……”
商望舒的眼角还有一滴泪未落下,颤颤巍巍的挂在脸上,随着主人的动作浮动,又被白榆轻轻拭去,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殿下,快宵禁了,回府可好?”
看着白榆有些无奈的表情,商望舒点点头。
“好啊,回府!”
可真到了王府门口,她又开始耍赖,说什么也不肯进府。
“不要,不要,我不要进去。”
商望舒一本正经的看着白榆,
“你知道吗?这里面有坏人,我不要进去,坏人会吃了我的!”
她双手作猫爪,放在脸颊旁,张开血盆大口作势咬了一下空气。
“就像这样。”说着她又点点头,似乎是在肯定自己。
“我们走吧!去流浪好了!”抓住白榆的手,扯着白榆离王府远些。
“殿下不若去白榆的住处,殿下爱洁,不想沐浴吗?”
商望舒满口应下,“走吧。”
走了几步发现自己不识路,让白榆带路。
“得罪了,殿下。”
白榆抱起商望舒,让她的头靠着干净的肩膀。蜻蜓点水般,不久便到了将军府。
“殿下在这里等白榆可好?白榆去给殿下烧水准备沐浴。”
听到白榆要离开,商望舒又不依了,非要跟着白榆。白榆烧水,她在一旁坐着等,看他烧水。白榆搬浴桶,她便跟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衣脚。
等白榆准备好一切,商望舒还是不肯让他走。
商望舒开始沐浴,白榆站在一旁,低着头,满脸通红。
洗着洗着,商望舒玩心突起,一捧水从头淋下,打湿了白榆前额的发和整张脸,
“哈哈哈,好一幅清水出芙蓉的美人出浴图!”
“殿下别捉弄白榆了。”
白榆脸色苍白,苦笑,胡乱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水渍擦干。
“你不开心了,为什么?我没有捉弄你啊,我说的都是真话,”
商望舒认真的看着白榆,她打了一个哈欠,
“好困。”
她的身体越来越沉重,眼皮子也慢慢的不受控制的闭上。
……
“殿下,殿下。”
有人在喊商望舒。可她还不想起。向那只烦人的蚊子拍去,发出清脆的一声。
“别吵!”
“殿下,上朝该迟了。”
写墨的声音把商望舒从梦境里拽了出来,她一激灵,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半靠在府门前的石狮子上,身下垫了一张褥子,身上还盖着一张。
看着黑眼圈大得快掉到地上的写墨,她有些疑惑。
“我怎么睡在这里?你怎么这么疲惫?”
第8章
“殿下,属下昨夜找了一夜,找不到您,殿下去哪了?这一夜是在哪过的?”
写墨的眼眶红红的,她扶起商望舒,又捡起地上的褥子,绕着商望舒转了一圈,为她抚平衣衫上的褶皱,发现她完好无损,这才舒了一口气。
“我没事的,写墨。”商望舒张大手臂,任由写墨检查。
“我昨日吃酒去了。我记得我喝了好几杯,有点热。”商望舒停下思索了一下,“然后,杯子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然后我想唱歌。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商望舒使劲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哭丧着脸,“我不记得了。”
“殿下没事就好,身上可有不适,属下去给殿下准备醒酒汤。”
商望舒拽住转身就要去准备醒酒汤的写墨,“别去了,备车,走走走,上朝!别迟到了!”
写墨连忙点头应好。
……
“二皇女殿下昨夜可是吃酒去了?”
上朝后不久,一个官员突然质问商望舒。这个官员是新面孔,一时间商望舒竟不知道她是谁。却因她的发问,皇帝也突然看向她,似乎是在等她回答。
商望舒不会撒谎,只好老实答是。
官员跪倒在殿中,以头抢地,痛心疾首,
“陛下,臣罪该万死!昨夜臣途径食肆,听闻食肆内吵嚷非常,本以为是寻常百姓寻欢作乐,无多想便离去,可臣左思右想,总觉声音耳熟,便派下人再去了解,下人去时那人已然离去,却听见食肆内客人议论纷纷,道闹酒那人是殿下,殿下醉酒闹事,在食肆内唱歌跳舞便也作罢,竟欲解衣衫,有失大统!”
大殿内响起两声闷响,那官员结结实实磕了两个头,额头又红又肿。
她涕泪横流,“臣失职,没能接回殿下。”
皇帝皱起眉头,“二皇女,确有此事?”
“陛下,是儿臣的错,儿臣愿受惩罚!”
商望舒喝酒断片,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只好低头认罚。
那官员却帮她求情,她又磕了一个响头,
“陛下,殿下年龄尚小,一时贪图玩乐情有可原,可大皇女殿下如二皇女殿下一般大时,已经开始为陛下排忧解难,二皇女殿下也应效仿大皇女殿下,为陛下分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