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到底是没经验，稍不注意就穿帮，被导演骂。
这谢导虽然是个女导演，但骂起人来倒也是不含糊。
“谁家的人啊，赶紧给我拉走，我们这可是小成本，耽误不起啊。演员好容易进了情绪，又被耽误！咱们这两位大咖一分钟可就好要几万了！”
吓得陈珂连忙上前道歉。
这头他刚道完歉，那边导演又开始阴阳怪气：“哦，我说谁家的那么大牌，导演的镜头都敢挡呢，原来是咱们资方的人，那没事了，你干脆让她来完了呗。”
最后这件事以提前放饭落下帷幕。
吃饭时，陈珂见周窈一脸沮丧，暗推了推顾。
“哎，小姑娘脸皮薄，你好歹过去哄哄，安慰一下，你不是还要追人家吗？”
但哪知顾却自顾自吃饭，甚至还让陈珂都不要管。
“没事，她厉害得很，人家裘景中都能扳倒，这点事算什么？你别太小看她了，人家经历过的，可能比你我加起来都多。”
也不知是不是印证了顾的话，总之接下来的拍摄，周窈真就没再出过错，老老实实跟在剧组的侧拍师后面蹭机位。
但几乎无人发现，等当天收工时，她就已经能自己找别的角度拍摄并且完全不影响摄像的镜头了。只有顾，趁着走位的空挡，对着摄像机后面正在回看照片的周窈看了好几眼，然后欣慰地扬了扬嘴角。
第107章 排挤
剧组的日子其实是很枯燥无聊的，每天一睁眼就是开工，等收工就是晚上了，回房间洗洗就睡了，然后第二天一早继续出工。
而且住宿条件也不怎么样，大部队住的都是一两百块一天最便宜的宾馆，里面别说配套设施了，能有双拖鞋都算是好的了，有的时候碰上环境不好的郊区，你甚至能在自己的枕头上看见臭虫或者蟑螂。
顾到底没肯让周窈吃这个苦，反正陈珂也不跟组，便把陈珂的房间让给了周窈，让她每天跟着自己的车出工收工。
原以为这样安排多少能“近水楼台”，但顾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周窈的工作只是为他一个人拍点剧照和花絮视频而已，怎么能做到比他这个男主角还要忙的？
早上在车上要看剧本，预设能出片的场景，还要复盘她昨天拍的那些剧照，看哪个场景没拍到，之后有没有可能再补，还要跟苏珊她们汇报进程。
看着她忙碌的样子，顾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就连一个小小的摄影师，都有这么多的工作要做，有那么多细节要确认。
当然，更重要的是，认真的周条条，真的很有魅力。
不只顾对周窈有新的认识，这也是周窈第一次亲眼见到顾演戏。
虽说顾的影视作品甚至他拍的广告、小短剧都一个不落地看了，也知道顾的演技很好，但这次还是她第一次亲眼感受到这个人的演技有多厉害。
这天拍的是顾饰演的钟昭参军后第一次给家里写信的戏，全程没有台词，只有副导演在话外同步的旁白。
镜头里，顾提笔时还是一脸兴奋，似乎迫不及待想将自己在军营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自己的家人，想炫耀自己摸过大飞机，也想抱怨班长对他不好，想抱怨每天都起得很早，吃得很孬，想抱怨每天训练很累……
可当笔落下的瞬间，他的表情就变了，原本扬起的嘴角渐渐抿起，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委屈，像是思念，又不肯哭出来，因为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不愿意低头，也不愿意后悔。
于是千言万语，最终落笔成字的也只有“很好，勿念”。
整部电影中，钟昭一共给家里写过三封家书，这是第一封，第二封是在他正式成为空军一员之后，他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诉说自己的理想与抱负。而第三封就是他上战场前的遗书。
整部电影也由这三封家书，被分隔成了三个篇章。
说起来，这还是在谢欣导演加入之后重新添加修改的，也就是季闫军口中所说的“女性视角”。
确实，改动后的钟昭更有血有肉，谢欣毫不避讳呈现他的缺点，却正因为这些缺点，反而将他的闪光点更加放大。
总之，周窈在看完最新的剧本后，对谢欣十分佩服，哪怕开机的第一天被她骂到颜面无存。
“OK，过。缓一下情绪，我们再保一条。”
镜头里的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立刻收拾好情绪，那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像是硬生生将自己割裂成了两个人。
周窈突然就了解，为什么他会失眠了。
换道具的空档，顾的助理小袁立即上去给他递水，顾喝了两口，他就退了出来。
周窈眼疾手快将小袁一把拉住，悄声问：“他没事吧。”
小袁笑了笑：“这能有啥事，咱们顾哥出戏很快的，周姐不用担心。”说完，小袁还上前凑了凑，颇为殷勤地问她：“周姐，这天挺冷的，要喝咖啡不？一会中午放饭的时候我去买。”
开玩笑，就他进组的这几天，若是还看不出顾对周窈是个什么态度，那他就是瞎子！
看着小袁狂闪着“八卦之光”的眼睛，周窈只觉得一阵头疼，忙挥手说“不用”，躲了过去。
……
家书的部分，应谢欣导演的要求，拍得格外细腻，也导致顾在正打反打特写远景各种景别里哭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饭，却因为哭得头疼而丝毫没有胃口。
小袁拎着他丰盛的演员特餐回到保姆车上，就见他怏怏地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顾哥，吃饭了。”
顾瞄了眼餐盒，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吃：“吃不下，给我盒巧克力牛奶就行。”
“哦。”小袁应了一声就去边上摸牛奶，刚摸出来，又被顾叫住。
“把我的饭给周窈。”
小袁探头看了看：“可是周姐不在哎。”
顾坐起身：“她干嘛去了？算了，我自己去找她。”
此时的周窈正在棚里拍空镜呢。
苏珊她们想做些物料，但剧组的主KV还没出来，她们没素材做图，周窈就想着拍些空镜给她们做美术参考。
可是剧组一整天都在赶戏，哪有时间给她拍空镜啊，就只能趁着大家中午放饭的时候多拍一拍。
刚拍了没几张，道具组的小哥就过来赶人。
“哎哎哎，干嘛啊你，别把我道具弄乱了，下午没法接戏我可得找你啊！”
即便周窈再三表示自己只是拍几张空镜而已，那道具小哥依然没放过她，直接将她撵了出去。
周窈知道工期紧，大家神经都崩得很紧，压力也很大，脾气自然也不好。于是她也没多争辩，顺从地离开摄影棚，想着下午抽空再拍。
刚出去，就见顾站在门口，双手环胸老神在在地看着她，有点像是在看热闹，但又不是嘲笑，反而像是在看自家闯了祸的小孩。
边上小袁朝她挥手：“周姐，过来吃饭啦。”
错过饭点的周窈早已饥肠辘辘，也没犹豫，跟着两人上了顾的保姆车，拆开他的演员特餐就吃了起来。
等周窈吃完饭，顾早就歪在一边睡着了。
还真如同他所说，周窈在身边，他就睡得特别好，哪怕是在车上。
顾睡觉很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手里捏着抱枕，像是没什么安全感似的。
周窈坐在他边上，闲来无事，就翻看她刚刚拍的那些空镜，边上小袁也凑过来看，看了一会就忍不住和周窈聊起天来。
“哎，姐，刚刚那个小道具是不是吼你了？”
周窈好脾气地笑了笑：“没有，他就是怕我弄乱他的道具，回头下午开拍就不接戏了。”
小袁却不这么认为：“你这话就说错了，但凡今天换一个人去里面拍，你看他还说不说了。他就是看人下菜碟，一看周姐你就没在剧组待过，不了解剧组的生态。”
听他这么说，周窈也燃起了几分好奇心：“哦？你待过很多剧组吗？”
小袁拍拍胸脯：“顾哥刚出来拍戏那会我就跟着他啦！只不过前段时间家里有点事，我回家了一趟，这不刚回来么……”
说着，他便以一副过来人姿态开始详细地给周窈介绍起剧组的生态来。
“这一个剧组百来号人，就跟个小社会似的，阶级也很严格。在剧组，排得上号的，就是导演、制片、演员，还有各组的老大，什么美术组啊，道具组啊服装组化妆组之类的，再下面啊，就是些小喽了。”
“可别小看这些小喽，号称剧组里的风向标，最会看人下菜碟了。就算是导演，只要你不够大牌，镇不住人，这些人甚至能当面蛐蛐你。”
周窈瞬间了然：“所以我刚才，是被那个道具小哥蛐蛐了？”
小袁低声惊叹：“可不是吗！他肯定是看你来的第一天就被导演说了，以为你是个小人物，在你面前显摆呢！怪就怪周姐你太低调，你说这都开工那么多天了，大家就只知道你是给顾哥拍照的，你也得多显摆显摆啊，咱们有顾哥这么一大人物，偶尔也得借借他的光不是？”
这一番话说下来，反倒把周窈给说傻了：“可我就是给他拍照的啊？我有什么可显摆的？他拍戏的时候我让他看我的镜头？那也不合适啊……”
听她这么一说，小袁也没辙了，一拍脑门，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倒是刚刚还睡着的顾突然轻笑出声：“算了吧小袁，你周姐根本学不会这套，她有她自己的生存之道，你就别管了。”
自家的“大人物”都这么说了，小袁也不再多说，下车买咖啡去了，就剩周窈还呆坐在车上，想不明白这所谓的“借光”，到底该怎么“借”。
……
然而那天道具小哥的恶劣态度仿佛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几天里，周窈明显能感受到剧组里的其他人对她的轻慢。
周窈又不是真的神经大条，她知道是自己第一天笨拙的表现让人家质疑她的专业性。毕竟不管是剧组还是社会，除了人脉关系，归根到底还是要靠实力说话。
正因为想通了这一层，哪怕每次道具小哥依旧对她冷言冷语，周窈都不会因此而生气，更不会因此就撂挑子不干了，反倒是越挫越勇，返给苏珊她们的物料也越来越多，且水准很高，以至于顾的粉丝最近就像是在过大年，连夸工作室终于干事了。
混内娱的都知道，这已经是对工作室莫大的褒奖了。
这天中午，周窈照例窝在顾的保姆车上吃饭，边吃边翻看她这几天拍摄的素材。
其实《青鸟》这部电影有很多可挖的部分，不仅仅是故事和人物本身，还有剧组幕后的这些故事，比如谢欣作为女导演，在现场却魄力十足，花了半个月搭好的景，她说炸就炸，而且还是一条过。又比如道具组，虽然道具小哥和她不咋对付，但人家做出来的道具确实是一比一还原当时的旧物，又比如美术组，她有一次偶然看到美术组老大出的概念图，简直惊为天人，宏大又震撼。
当然还有顾。
剧组的顾和周窈记忆中的他判若两人，工作时他不用任何人操心，敬业且专业，NG次数极少，几乎不会因为台词而NG，正式开拍时又能一秒进入状态。出了戏也不拿架子，很尊重体谅工作人员，经常看他帮着场务一起扛道具。
这些优点，周窈都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于是她眼睛一转，看向边上正在看剧本的顾：“要不然，我给你剪个纪录片吧？”
“嗯？”还沉浸在剧本里的顾尚没回神，反应了一会才笑道：“纪录片？可是你不是内娱判官吗？你剪的视频，不会是要把我送走吧？”
“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周窈瞪了他一眼，随即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在上面写写删删。
“我要跟苏珊那边先讨论一下，现有的素材很丰富，一周一集不是问题，可以先拟几个主题，这样粉丝也愿意捧场，也能给电影预热。”
边想边写，等她嘟囔完，已经写了好长一段了。
对面的顾撑着头看她，伸手拨了下她额前挡住视线的刘海：“行，这是你的专业，你决定就行。”
和苏珊那边简单讨论过后，周窈立马开工。
先是确定了几个主题，然后就开始画分镜出脚本――这还是她从美术组老大那偷师来的，再对应脚本梳理她之前拍到的画面。
这一忙就忙到了凌晨三点多，距离明早出工的时间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周窈看了一眼时间，赶紧洗漱睡觉，毕竟剧组工作的强度不是她之前窝车上盯梢或是坐办公室里剪片子可以比的！
可等她刚上床，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却发现是剧组的大群里，导演谢欣在那发飙。
导演半夜发飙，那肯定是大事了。
【谢欣：素材怎么还会丢失的呢？！丢了多少？！】
【剪辑：是我们的锅，设备故障，素材还没备份就丢失了……不过好在丢失部分不多，就4号那天的戏。】
【副导：四号那天一共七场戏，包括空镜在内。场还没拆，可以补拍。】
【谢欣：@统筹现在改通告，明天补拍四号的素材。】
【统筹：收到。】
【道具：@侧拍8-20那场戏的剧照发一下*。】
【侧拍：当时怕挡住机位，就没拍。】
【道具：那天不是跟你们说了帮忙拍剧照记录一下的吗？你们没拍那我们怎么还原场景啊？】
【侧拍：你什么时候说的？跟谁说的？】
【道具：就跟你们的剧照师说的啊。】
之后就是漫长的扯皮过程。
周窈看完全程，不免感叹，就算是看似已经非常专业的剧组，有的时候看起来也难免像个草台班子……
哎？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想起来，8-20她拍了啊！
不得不说在被谢欣骂过之后，周窈练就了一副见缝插针的本领，她本来就是偷拍出身，拍摄角度大多刁钻，区区一个剧组，难不倒她，甚至偶尔还能拍出颇为“艺术风格”的照片。
对此，周窈的解释是，后期P一下就好啦。
毕竟她一向追求的是“有图有真相”，所以可以拍得不好看，但一定要拍到。
于是正当群里道具和侧拍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周窈冷不丁插了一句。
【周窈（顾宣传）：8-20我拍了。】
【周窈（顾宣传）：[图片]】
群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大约五分钟，道具才迟迟发来一句“谢谢”。
这本没什么，令周窈意外的是，紧跟着，谢欣导演竟然也在图片底下回了一句“构图不错”。
一时间，周窈竟也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事端平息后隐晦的感谢呢，还是真的夸她构图不错。
剧组到底封闭，有点什么事瞬间就能传遍。
于是第二天周窈刚出工，就能明显感受到别人对她的态度大有不同，道具组不用多说，道具组的老大中午特地请她喝咖啡表示感谢，还邀请她去道具工作室拍物料。就连侧拍师，也好商量地给她让了机位，虽然现在的周窈已经是Next Level，用不太到了，但对方的好意她还是收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