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漪澜走在前面,去了二楼的包厢。
陈世平陪谢漪澜说了阵话,哄她莫为了旁人失约而生气。
哄着谢漪澜,陈世平念着大堂雅座的柳婉星,担心他久久不回去,她心急之下在大堂里找他,倘若寻到柜台那边,找店小二一问,知道他刚点了茶果子就跟着一姑娘上了二楼……
他该如何将两头都安抚好?
倘若定远侯府这高枝攀不上了,还有柳婉星。
她向来对他百依百顺。
陈世平惴惴不安,一根弦紧绷着。
谢漪澜忽然说道:“陈郎,我听我那小姐妹说,你们扬州有棵极其灵验的姻缘树,是真的吗?”
陈世平莫名慌了起来,却仍旧故作平静,轻呷一口茶,“是有那么一棵。”
谢漪澜转了转杯子,眸含浅笑,“那陈郎去许过姻缘吗?”
像是被看穿了一样,陈世平蓦地手一抖,杯中茶水洒了出来,那本就还湿着的衣裳又浸了水。
“没有。”陈世平心虚道。
谢漪澜眨了眨眼睛,说道:“不可能啊。”
陈世平被她盯着看,后背微微发汗,心紧到了嗓子眼。
“没许姻缘,陈郎如何遇到我的?”
谢漪澜笑着说道,陈世平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圆话道:“那这大概是天赐良缘。”
谢漪澜轻笑,低头喝着茶水。
“喝茶?”
雅座帘幕被谢行之撩开,表妹脸上的笑凝滞在嘴角,惊惧的模样他早已见过了无数次,他扬唇笑了笑,嗓音冷寒,“和未婚夫一起,表妹连喝茶都是这般开心。”
帘幕放下,那颀长的身影站在出口处,遮挡了光,阴翳的面庞黑得可怕,月吟心颤了颤,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他怎么来了?
他听进去多少?
隔壁不是只有表姐吗?
谢行之寒眸扫了眼月吟旁边的丫鬟,冷声命令道:“你,出去守着。”
玉瓶看了眼自己姑娘,又怯怯地看了看谢行之,她是姑娘的丫鬟,自是听姑娘的吩咐,但姑娘在侯府寄人篱下。
谢行之扬唇,垂眸盯着月吟说出一番话,话中内容却是在吩咐玉瓶,“不去守着,你家姑娘的未婚夫来,这可如何是好?”
“玉瓶,去外面守着。”
月吟说道,掌心一握全是密密实实的汗。
玉瓶一步三回头,一颗心悬着。
四姑娘来告知她新计划是,没说世子会突然闯进来。
帘幕拉开又被放下,隔了大堂茶客聊天的喧嚣,也隔了抚琴弹弦的音律。
月吟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如芒在背。谢行之步子沉缓,敛眉不语,脸上阴云密布,那紧绷的下颚似乎是在极力压制怒火。
谢行之慢慢朝她走来,越是离她近了,月吟越是害怕。
一楼大堂的雅座并不宽敞,不像二楼的包厢,里面还有仰躺的木榻。雅座内只放了两张靠椅子,一张两臂宽的桌子,桌旁放着小火炉子,帘子围着四周,不出十步便能走到头。
茶桌被谢行之推开,斜斜的桌子将对面空荡的椅子往后推了推,谢行之跻身于月吟前面。
“我竟小瞧了表妹,没想到表妹在扬州,还有个私定终身的未婚夫。”
谢行之俯身,寒眸低垂,双臂撑椅子扶手两边,脸色阴沉地可怕,勾唇一声冷笑,“表妹还说自己胆子小,私定终身的事情都干得出来,胆子真不小。”
月吟笼罩在一片阴影下,想起谢行之每次怒后的惩罚,生出惧意来,她僵麻的背脊紧靠着椅背,两腿瞬间瘫软。
“大表哥听我解释。”
她眼里闪着惊恐,声音紧得发颤,颤颤巍巍地抓住他衣摆。
“解释什么?”谢行之沉沉盯着她,冷声道:“表妹与私定终身,这不是亲口说的,还能是旁人诬陷不成?”
“与谁私定不好,偏是陈世平,表妹这眼光真差。”
谢行之往前一步,膝盖顶开她双膝,轻而易举便分。开她两月退,站在她两月退间,周身都是愤意,“表妹可算是看清了陈世平的真面目,今日真是好大一出戏。”
他的的确确被气得失了理智。
谢行之两指遏住她下颌,虎口用力之下抬起她头,“表妹与我亲热时,想的是否是你那无媒无聘的未婚夫。”
月吟唇瓣动了动,正欲说话,张开的唇便被谢行之含住。
谢行之虎口遏住纤纤玉颈,迫着她承。受他带着怒气的吻。
不似以往的温柔调情,毫无章法,就是切切实实的惩罚,夺了她唇腔间所有的气息,缠咬她唇。舌。
还不够,一直到她唇角溢出口津,也仅换来了一次喘气的机会。
而后,谢行之的唇又覆了上来,嘶咬唇瓣……
“世子,陈世平正下着楼梯,快往这边来了!”
帘幕外面,玉瓶惊慌急切的催促声传来。
不解风情的急促通报声打断难舍难分的两人。
月吟雪肩轻颤,被谢行之抚摸的背脊倏地紧绷,攥着男子衣襟的长指惊怕地松开,又被他猛地抓住,搭他腰间。
她衣裳早已凌乱不堪,颈后的小衣系带也被解开了。
“表妹怕什么?不就是私定终身的未婚夫。”
谢行之大掌扣住她后脑,迫着她仰头看他,膝盖跪上椅子,圈着她冷声怒道:“闯进来就让他看着!”
第39章
陈世平从二楼下来时急切,他哄了一阵谢漪澜,好不容易才把谢漪澜的情绪稳定下来,又怕在楼上待久,长时间不回雅座,让柳婉星生疑。
等下了楼梯后,陈世平急切的步子慢下来,慢慢平复气息。
这时,迎面走来两名搬屏风的伙计,挡了陈世平的路,也暂时挡了他的视线。
“星儿,我回来。”
陈世平边说,边掀开帘子,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茶桌和椅子的位置好像变了。
月吟手里握住张锦帕,正放在胸口的位置,捂着胸口轻轻咳嗽。
幂篱垂下的纱幔扫落在她纤白手背上,被手压住的交领细看之下有几分凌乱,好像是在慌里慌张的状态下整理的衣襟领子。
她今日穿了件碧色上襦,搭配橘色罗裙,明艳动人,与初夏的好天气甚是相配。
“陈郎去哪里了?怎么出去一趟这般久。”
月吟唇瓣被咬破了,只要张嘴说话便将那破了的裂口扯得疼,但和陈世平的对话又不得不继续下去。
陈世平坐回原位,语气平淡,说道:“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不我适才去柜台点茶果子时,遇见了位友人。她硬是要与我聊几句,我实在推脱不了,就跟她浅聊了些时候。”
月吟点头,问道:“那位友人走了吗?”
裂开的唇瓣疼得月吟蹙眉,捂着胸口的手仍旧没有松开,说道:“我还没见过陈郎的友人,都说出门在外靠朋友,陈郎孤身一人在京城长住,多亏了这些友人。”
“她走了。”
陈世平说得风轻云淡,但实际上捏了一把汗,真怕她一时兴起,央求他带她去见见口中的友人。
陈世平倒了杯茶,饶是茶壶里的茶水凉透了,他一口饮下,借着凉意压下心里的慌乱。
这厢,陈世平放下茶杯,问道:“星儿,你下t榻的客栈是那个客栈?”
月吟岂能告诉他?
就算是随口说一个客栈的名字,月吟也不愿意。
“先不告诉陈郎,等时机成熟,再跟陈郎细说。”
陈世平尴尬一笑,一年多不见,这大抵还是他头次在柳婉星处吃闭门羹。
柳婉星和谢漪澜给他的感觉是不同的。
柳婉星,人如其名,温婉娴静,又对他百依百顺,与她相处,他才能找到那种“丈夫便是天地”的事事依顺感。
而谢漪澜,骄纵成性,只有他去哄她的份,惹了她生气,比老天爷还难哄,可谢家这种世家门阀,是旁人想攀也攀不到的高枝,况且谢漪澜还是定远侯宠着小女儿,与她在一起,后半生吃喝不愁,仕途也用愁了。
要是两个姑娘都进他陈家的门,该有多好。
但是依谢漪澜的性子,她是绝不能容忍他纳星儿当妾室的。
因不能同时要两人,陈世平心里空落落的。
“星儿,你放心,等我仕途顺利了,就去柳家提亲。”
纳妾。
今日这一番接触,陈世平越发觉得往后不能都生活在谢漪澜的使唤下,她稍有不悦,他就要去哄,这哪有丈夫的半分威严。
还是星儿好,小鸟依人,会主动来照顾他情绪。
陈世平忽然庆幸那次寄去扬州给柳二姑娘的信,没酿成大错。
幂篱传出来的一声浅笑,打断陈世平的思绪。
“陈郎只是暂时仕途不顺,等往后会好起来的。”
陈世平闻言,越发觉得眼前的姑娘是他想要的,而不是骄纵的谢漪澜。
陈世平笑了笑,满脸的春风得意,“星儿是识大体的好姑娘,有你真好。”
陈世平说着起身,往对面走去,想像以往一样将柳婉星揽肩入怀,他刚动作,柳婉星像是察觉到他想法一样,捂着胸口突然从椅子上起身,与此同时隔壁雅座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声。
隔着帘幕仿佛都能听见这咳嗽声中带着的怒意。
月吟知道隔壁有谁,听见这一声倏地心惊胆寒,两股战战。
陈世平闻声回头,盯着幕帘看了一阵,没看清幕帘后面的人,只觉那坐着的人似乎也在看他。
陈世平忽觉凉意四起,忙敛了目光,低喃道:“隔壁雅座什么时候来了茶客。”
陈世平转眸,瞧见面前的女子站起后仍旧维持一个姿势,拧眉道:“星儿,你可是身子不适了?怎么一直捂着胸口。”
“咳嗽多了,胸口不舒服。”
月吟抿了抿唇,唇瓣被咬破的口子沾碰到唾沫,疼得她险些嘶出声来。
握胸口的手,紧攥着帕子。她小衣背后的系带还是解开的。
方才玉瓶在外面通禀,月吟吓得魂都快没了,偏生谢行之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将她困在椅子上。
仿佛真如他所言,要让陈世平看着。
看着她和谢行之在椅子上……
月吟好说歹说,这才让谢行之离开雅座。
耽误了有阵功夫,月吟连小衣系带都来不及系,只慌慌张张把凌乱的衣裳理好,刚把衣裳理好,陈世平便进来了。
也幸好她先整理衣裳。
小衣单系了背后的系带,月吟总感觉少了一根系带,小衣会掉下来了,便一直用捂着胸口,压住衣服里的小衣。
月吟下意识离陈世平远了些,看了看他身侧桌边放的茶壶,道:“陈郎,我想喝点水,你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陈世平笑着应声,过去倒了杯茶。
月吟接过茶杯,借着幂篱的遮掩,慢吞吞喝茶水。
陈世平回了椅子上,心里惴惴不安。谢漪澜原是不让他离开包间的,他扯了个借口才从楼上下来。如今出来有一阵了,陈世平担心他再不回去,谢漪澜生了疑心,从二楼包厢出来寻他。
不行,绝不能让谢漪澜发现他和星儿的事情。
陈世平霍地从椅子上起身,“星儿,我去方便一下。”
“陈郎去吧。”
月吟笑着点头。
陈世平急匆匆离开雅座,月吟松了一口气,赶紧放下茶杯。
她摘下幂篱,侧过身去松开衣襟。碧色上襦半褪,露出雪肩,她微微低垂着头,含胸弯腰,左手捂住月匈前的小衣,右手伸到背后,去抓寻扯开的系带。
她得在陈世平回来前,将颈后的小衣系带系好。
就在这时,帘幕被撩开,发出OO@@的声音,一阵风从帘幕缝隙里钻进来,坦露的肩头忽然有了凉意,月吟身子颤了颤,余光瞥见帘幕前一双干净华贵的锦靴,心里一凉。
是谢行之,他又来了。
“未婚夫刚走,表妹就迫不及待了?”谢行之缓步过去,在她身后停下脚步,泛着汹意的目光在她雪肩和后背上逡巡,“不是还没到晚上么?表妹便急着投怀送抱。”
高大的身影从背后投来,月吟完完全全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加之谢行之的这一番话,莫大的羞耻感紧紧包裹着她。
月吟耳尖红烫,整个脖子都开始泛起了红意。
谢行之长指搭着她后背半褪的上襦,藕色小衣衬托得她肌肤越发白皙,他眼眸暗了几分,“我可没有强迫表妹,是表妹亲口说的,晚上来鹫梧院,继续没做完的事情,适才才哪到哪儿。”
这一番话让月吟面红耳赤,适才陈世平快要进来是时,她央求谢行之离开,实在是没辙了,才出此下策,等夜深人静时去鹫梧院找他。
谢行之目光一寸一寸挪动,而后两指捻起垂落的一条藕色系带,这一刹那,他明显感觉道她身子轻颤。
“表妹后背又没有长眼睛,瞻前又顾后,一个人怎能把系带系好?别系带没系好,反而闹了笑话。”
谢行之指尖绕着系带往上,细长的藕色带子一圈一圈绕着他修长的手指,待系带全部绕缠到手指时,指尖也蹭碰到了纤纤玉颈。
指尖的温热与初夏时节的热截然不同,颈间多了只温热的指,月吟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梗着脖子,呼吸紧张的急促了起来。
这样的谢行之让月吟害怕,仿佛下一刻梦里的纠缠、缠绕就会发生,她战战兢兢开口,试探性问道:“那便有劳大表哥帮我系上?”
她摸不准谢行之的本意是否如此,但他既然这样说了,断然是不会让她碰到小衣系带的。
“表妹要不要听听在说什么?真不害臊。”
谢行之轻笑,绕指的系带没有松开的迹象,温热的指端压了压她雪颈,惹得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月吟委屈,越发觉得谢行之讨厌了。
若非他先动手,她一颗心紧到了嗓子眼,迫着他的话才那样说的。
谢行之往前一步,脚尖抵靠椅子腿。他目光越过雪肩,稍微垂头,就能看见她身前护着的小衣。
藕色小衣上绣着菡萏荷叶,只可惜那菡萏还是花苞,被她左手手掌紧紧捂住。
男女力量悬殊,只要他缠绕系带的手指用力拉扯,那菡萏便离了羊脂玉肌。
谢行之话接上回,温声道:“但对于表妹,我向来是不苛责的。表妹既然开口了,我又岂能让表妹的希望落空?”
她褪至臂弯的上襦还压着他手,如今那压着上襦的手忽然松了,谢行之目光落在她后背打了蝴蝶结的系带上。
系带细长,如在洁净白纸上扎绕,勾勒出一抹窈窕身姿。
谢行之两指捻起系带一端,敛了敛眉,稍作迟疑。
在一片静谧中,月吟不敢回头,仍旧保持着原状,低头含胸,手掌捂住胸前的小衣,以防掉落,她虽没有回头,可却感觉到温热的指端在她背后游走、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