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也被迫练上了刺绣女红。
但岑令溪到底是半路出家,不像宫中其他妃嫔那样,刺绣的技艺是从小便学着的,刚开始学的时候,用坏了很多手帕不说,手指上也被扎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洞口,最严重的时候,左手的指尖都是肿的。
但她不愿将这些经历和闻澈提起,于是含糊其辞地回了句,“后来学会了。”
闻澈看出她有些逃避,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也不和她追问,因为这些事情,只要他想查,完全可以查得到。
“好,那我便收下了,在外面这段时间,有这枚香囊陪在我身边,便也就像是令溪在我身侧一样。”闻澈抬起手将那枚香囊在她面前晃了晃,又攥回了手心里,将掌心平摊在岑令溪面前,说:“那帮人帮到底,令溪不妨为我戴上吧?”
岑令溪却有些犹豫,即使她已经在宫中侍奉了皇帝六年,在男女之事上,早已是该做的都做过了,但对于闻澈,她终究还是难以放下年少时那些情结。
故而她有一瞬的犹豫,四下扫了一圈自己的闺房,还是不太好意思让闻澈进来,心下思忖了番,抬首和闻澈道:“那你到门口吧,我在外面帮你系上。”
闻澈眸子稍稍睁大了些,当中闪过一丝狡黠,但也只是点头应了岑令溪。
岑令溪到门口的时候,轻轻从里面打开门。
此时她倒有些庆幸因着今天白天下了一整日的雪,她早早地让青梧回去自己屋中歇着了,若是青梧在外间伺候她,必然是要撞上闻澈的。
岑令溪没有踏出那道门槛,闻澈竟然也没有逾矩,俯身将香囊递给岑令溪。
岑令溪的手指翻开上面的系带,人往外倾了倾身,好借着月光和雪地里映出的白光。
闻澈身量很高,她的额头堪堪挨在他的胸膛上,甚至不用躬身,只是站着,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个香囊挂在他的腰上。
在这份隐秘的欢愉中,他们谁也没有先说话,四下阒寂,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以及衣物摩擦后的悉悉窣窣声。
这样的事情,岑令溪从前也是做过的,当时完全可以面不改色,但如今面对着闻澈,心跳的却如擂鼓震响一般,打结的动作出了好几次错,才将那枚香囊挂在闻澈的腰上。
“好了。”
她抬起头时,正好和闻澈四目相对。
还没有来得及撤回目光,便先被闻澈拥入怀中。
闻澈俯身,将下巴轻轻搁在岑令溪的肩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让我多抱一会儿,毕竟要一两个月见不到面。”
岑令溪一时竟无法反抗。
他口上说的是就抱一会儿,实则是岑令溪轻轻推了他好几下,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岑令溪。
“我走了。”
闻澈往后退了两步,却像是在等岑令溪说什么来着。
岑令溪并不顺他的意思来,颔首后,双手已经搭在了门扇上,打算关门。
但看着闻澈的步子没有挪动,眼神中隐隐约约带着些委屈,一时失笑,道:“会等你。”
闻澈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岑令溪关上门后,转到先前没有关上的窗户前,想在关窗子的时候,再看一眼闻澈的去向,却发现闻澈正坐在她视线可以到达的墙头上。
原来两人,心有灵犀。
岑令溪没忍住笑了出来,将手伸出窗子,用手指对着闻澈,比出两只兔耳朵的模样。
闻澈应当是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听见,却也动了动唇,说:“我等你回来。”
闻澈离开后的时间仿佛过的漫长又无趣,她时常走神,一开始是青梧发现了不对劲,后来连岑昭礼有时候也会提两句。
但闻澈走时让钦天监占卜出来的良辰吉日正是三月份桃花灼灼的时候,离此时也并不远,岑令溪也在着手做婚前的准备。
虽说嫁衣本要女子亲自去绣,但于岑令溪而言,大可不必如此,京城里技艺精湛的绣娘会量了她的尺寸,赶制出来,到最后的时候,由她去补上两针,意思意思便是了。
这是闻澈的意思。
闻澈是在婚期前半个月回来的,但他还是想给岑令溪一场冠绝京城的婚礼,并且想在婚后多陪她几天,回来后一边亲自检查婚礼布置的各个细节,一边着手将手头的事情多处理一些。
毕竟他如今的身份,虽然明面上是天子的太傅,但朝中各项大事其实都要经过他的手,自然是朝乾夕惕。
这半个月对他而言,见不到岑令溪,有些煎熬,但奔波于各种事务中,却又甚是忙碌。
成亲的这日,碰上了一个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日子。
如长龙一般的迎亲队伍从闻宅起,浩浩荡荡地展开了快两条街,街边都是长安城的行人,旁人都说,这比先帝当年是太子的时候娶太子妃的场面还要大,对此闻澈却置若罔闻。
不和规制又如何?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就要给他的令溪最盛大的。
迎亲队伍前头的红色挑牌上是金色的大字,闻澈终于穿上了他想了两世的婚服,头发尽数挽起,身上披挂着红绸,骑在高头大马上,挽着辔绳,朝着岑宅的方向而去。
而另一边,岑令溪很早的时候便被青梧叫了起来,又是拜别家祠,又是挽头发,又是换嫁衣,也折腾了小半天。
终于在喜婆的搀扶下,在数声鞭炮的声响中,伴着一声“新娘子出阁喽!”踏出了自己的小院。
闻澈早已等在了外面。
两人一起去岑昭礼跟前行了拜别之礼。
闻澈恭恭敬敬地将一盏茶递到岑昭礼手边,跪在地上,“请岳父大人受小婿一拜。”
于官职上,岑昭礼并不敢受闻澈这一拜,但在闻澈的坚持下,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那盏茶。
其实这场婚礼本该在六年前的这个时候就办的,只是造化弄人,还好如今可以再续前缘。
“澈娶令溪后,必会认真相待,绝不会让令溪受半分委屈,若有,必会亲临岑宅,负荆请罪。”
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岑昭礼点头应了,又嘱咐了岑令溪两句,便让他们出门了,不要耽误了吉时。
*
寝殿里的烛光是昏昏暗暗的,面前的小篆鎏金炉里点着不知名的香料,闻得岑令溪有些沉沉欲睡。
不行,还没有等到闻澈回来。
她这样告诉自己。
手中捏着用来遮面的团扇被她放在了膝盖上,因为手腕太酸了,实在是举不住一点。
左右她和闻澈并不是初见。
突然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吱呀”的一声。
一阵凉意也被裹挟了进来。
岑令溪下意识地把团扇从膝盖上拿起来,挡在面前。
许是因为这毕竟是她的第一次正式大婚的缘故吧,她心中还是隐隐约约升起了一丝期待与紧张。
脚步声一步一步,好似踩在了岑令溪的心门上。
她的脑中一时有些紊乱。
紧接着,岑令溪感到身边的床榻软了一下,是闻澈坐在了她身边。
“怎么同我这般见外?”闻澈略微有些低沉的声线顺着岑令溪的耳朵传了进来。
尔后,岑令溪手里捏着的扇子被闻澈取了下来。
先前因为各种繁缛的礼节和扇子的阻挡,其实她并没有看清楚闻澈今天的衣冠。
如今算是看清楚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闻澈穿红色的衣衫,往日都是青色为主。
眉眼间也不似往日那般冰冷凌厉,反而添了几分柔和的温存。
“你今天,很好看。”闻澈没有立刻放下手中的扇子,反而是在手中转动了几下,好像是贪恋她留在扇柄上的温度一样。
第66章 .锁
第67章 .番外(八)
岑令溪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 甚至到了翌日醒来的时候,意识还有些昏昏沉沉,她费力地睁开眼睛, 闻澈正睡在她的身边, 用手肘支撑着床榻, 手腕骨抵在自己的下颔上,垂眼静静地看着她。
岑令溪张了张口, 却发现喉咙干哑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闻澈伸出两根手指抵在她的唇瓣上, “不要说话,你太累了些。”
说着他便掀起一片被子,起身将桌子上的一个水杯端过来,考虑到岑令溪的身体状况,他先是将岑令溪搀扶起来, 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这才将水杯递到她的唇边, 轻轻往上抬了抬,确保她能喝到里面的温水。
岑令溪在闻澈的帮助下, 轻轻抿了两口温水。
温热的水缓缓顺着她的咽喉滑过,小半杯水喝完, 她才觉得自己的嗓子好受了一些。
闻澈见她将唇往旁边蹭了蹭,便将那个杯子随手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温声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岑令溪看着他抱着自己的手臂, 还有先前抵在自己的唇上的手指, 便想起了昨夜的旖旎风光, 那个时候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根本没有办法忘记闻澈当时是怎么用那两根修长的手指折腾她的。
哪怕她一遍又一遍地讨饶, 闻澈却是一边哄着说最后一次了,一边让她的意识陷入了昏迷中。
一想到这里,岑令溪的脸上便不可避免地泛上一片红晕,她有些瓮声瓮气地说:“还不是因为你。”
闻澈唇角勾起宠溺的笑来,他一边抚着岑令溪的肩头,一边说:“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有些食髓知味,一时没能把控住自己。”
岑令溪更觉得难为情,明明是这种话,他却非要说很多遍来强调。
她即使侍奉了先帝六年,却也一直以为男子一刻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便以为自己大婚走了一天的仪式,总算能在新婚之夜好好歇息一番,且第二次还不必去和公婆问安。
却万万没有想到,闻澈能将她折腾整整一夜。
两人的活动轨迹,从床榻上到一边的妆台上,甚至还有屏风外的书桌上,都留下来一些暧昧的痕迹。
想到这里,岑令溪下意识地将目光偏转向屋子的各个角落,却发现早已不是一片狼藉,所有的地方又都恢复了原貌,好像昨夜的荒唐都是她的梦境一般,但快要燃尽的龙凤花烛和周身的疼痛却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得。
自己身上也已经穿上了干净的亵衣,想来是在她昏过去后,已经做好了清理。
“还要喝点水吗?毕竟昨夜耗费了太多水分。”闻澈垂头问她。
那一幕幕走马观花一样地从她脑中流转而过,岑令溪的脸更加羞红,想要堵住闻澈的嘴让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却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
这个动作自然也被闻澈察觉到了。
她听见闻澈以气音轻笑了声,然后轻轻为她按摩了下腰。
“很疼么?这里。”
他手上的茧子即使是隔了一层丝绸的亵衣,似乎还是能摩擦触碰到岑令溪的皮肤上一样,带着微麻的触感,让岑令溪不得不想到,这只手是怎么在她身上作乱的。
岑令溪一时也有些赌气,说:“当然疼,不单单是这里,还有别的地方。”
闻澈低低地笑了声,手无比精准地落到了别的地方,问道:“这里也不舒服吗?”
岑令溪轻轻点头。
闻澈这次倒是没有再折腾她,而是规规矩矩地替她按揉着酸痛的地方。
岑令溪没有说话,他也不说话,任凭绵长均匀的呼吸在两人之间流转。
过了好一会儿,岑令溪才感觉到那种仿佛要断手断脚的酸疼感消散了些,这才顾得上问闻澈,“下人已经进来收拾过了吗?”
闻澈点了点头,“嗯,我传她们进来收拾过了。”
岑令溪没有吭声,手指却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亵衣衣角。
这个动作当然被闻澈尽收眼底。
他明白了岑令溪担心的是什么,不好意思提及的又是什么,于是便道:“放心,里面是我收拾的,也是我帮你清理,帮你换的亵衣,我昨夜进来的时候,也将她们都支走了,没有人听到的。”
岑令溪听到闻澈分明是宽慰她的话,却越发觉得难以面对,索性别过眼去。
他为什么要将这样的话说得这么详细啊。
闻澈大抵猜到了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于是轻轻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来,道:“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去鸣玉楼排队买了你喜欢吃的,还是说不想起身,还想在榻上懒一会儿?”
听到“鸣玉楼”三个字,岑令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但身上的酸疼又让她很难起身,她便如实和闻澈道:“很饿,但是起不来。”
闻澈失笑,将她放开,让她平躺在榻上,说:“那我将东西都带进来,我喂你。”
岑令溪还没拒绝,闻澈便已经起身了。
等到闻澈这次站起身,岑令溪才留意到闻澈身上穿的不是亵衣,而是一身天青色的常服,头发也都挽起来了,只是上面没有戴发冠而已。
不过一会儿,闻澈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端着托盘的婢女,闻澈甚至没有让她们进屏风里面的内室。
岑令溪在里面只能听见有闻澈些模糊的声音,“东西放在这里,你们人出去便好。”
随着“吱呀”一声,门又被关上了,留下了不轻不重的声音。
闻澈来回了好几遍,才将那几个托盘端到了内室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