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来报主君来了的时候,王若弗正在和刘妈妈谈到卫恕意和林噙霜,王若弗一边开心,觉得总算有人能治治林噙霜那个小贱人了,昨日把官人费劲心思弄到她房里结果第二天刚从她那里出来,人就去卫恕意那里了;一边又替自已难过,官人自已看中的妾和自已给官人纳的妾,官人都放在心上,唯独自已这个做大娘子的不得官人欢心。
王若弗还在自怜自艾的时候,盛来了!
王若弗跟刘妈妈打眼神官司“官人不应该在卫恕意那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莫不是又来找我晦气的?”
刘妈妈来不及用眼神回那么多好,只是拽她袖子提醒她主君已经到了。王若弗以为盛真的是来找晦气的偏过头不愿意正脸看他,心里还在埋怨卫恕意果然不可信,净告她黑状,回回都是从她那出来直奔自已这来,准没好事。
盛扬着笑脸进屋,本期望看见的是大娘子同样的笑脸,这样他开开心心陪大娘子说说家常再吃个便饭,皆大欢喜,无奈进门来连个正脸都瞧不见,懊悔自已来的不是时候。但人已经来了,硬着头皮过去哄人,“谁惹我们大娘子不痛快了?”说着,眼神向刘妈妈求助。
刘妈妈暗暗摇头,盛没看懂,王若弗也没搭理他,他继续走到王若弗眼前去,“大娘子……大娘子……”
王若弗一甩袖子甩到了盛脸上去,盛的脸瞬间黑下来,王若弗自已也惊了一下,不知所措,“官……官人……我这不是故意的……官人……”王若弗想要解释,盛被甩了脸,脸黑得能滴出墨来,心想自已就不该来,转身就欲往外走。
刘妈妈满脸黑线,自已大娘子呦,人为什么来还不知道就自已瞎想给主君摆脸子,使使小性让主君哄哄见好就收就行了,没想到劲还这么大!这下把人气狠了!
刘妈妈拦住盛,“主君莫要怪罪大娘子,大娘子不是有意为之,刚才那一下是动作大了,主君莫怪!莫怪!”
看盛脸色依然不好看,刘妈妈大脑飞速运转想找个托词留住盛,急的眼神四处瞅忽然就瞅到了门外冬荣手里拿的几个盒子,忙问盛,“主君今日来寻大娘子该是有事吧,这事还没说呢,主君怎么着急走?该同大娘子好好说说的。”
这边盛正欲说话,刘妈妈就看见自家大娘子张嘴了,看那个嘴部动作,看那个神情,刘妈妈料定了不是好话,她也顾不得盛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堵住了大娘子的嘴,大娘子只来得及说一个“官”字,剩下的话就被堵住了,只留下一堆呜呜呜呜的声音。
刘妈妈的速度也是让盛叹服,他跟着刘妈妈的动作一起回转身来,看刘妈妈堵住了大娘子的嘴,一脸愕然,气也跟着消了大半,但开口说出的话还是带了点怨气,“我来做什么,我来给我们盛府的当家大娘子送胭脂水粉!知道大娘子管家辛苦犒劳犒劳大娘子,没成想大娘子不领情啊,我一进门就给我个下马威!”
王若弗被刘妈妈堵住了嘴,本来阴阳怪气的话就没能说出口,如今听了盛这番说辞,心里想自已太过鲁莽,错怪了官人,便想给官人道个歉,说些好听的话让官人消消气,结果自已还是没能说出来,嘴还被刘妈妈堵着呢,王若弗赶紧扒拉开刘妈妈的手,还瞪了刘妈妈一眼,然后堆起笑脸去哄盛,刘妈妈又无奈了,心想要不是自已,你嘴里要说出不可挽回的话了,不就是捂的用力了些吗,情急之下在所难免嘛!
刘妈妈拍了拍手的功夫,大娘子已经走到盛跟前去哄人啦,盛见她态度良好,也知道她性子急,就不同她计较了,让冬荣把东西拿进来,刘妈妈接过,大娘子随机打开几盒,看到都是扬州城里正时兴的,高兴的爱不释手。
盛看到大娘子高兴的劲,要是以往他会觉得嫌弃,觉得作为盛府大娘子她又不是用不起这些时兴东西,也值得她这样高兴?现在看倒是看出些不同的东西来,是自已送她她才高兴吧,这样高兴的笑倒能看出几分初嫁给他时的样子来,让盛也看得笑起来。
王若弗笑着回头看,看到盛也在看着她笑,笑容温和,带着发自内心的愉悦,这个笑容也一下把她带回到新婚时,那时盛每天就是这样看她的。
就这样,盛府的大娘子和主君难得的在一起吃了温馨的一餐。
老太太一边点茶一边听房妈妈说盛今日连去三个院子的事。
老太太闻言笑起来,“我这儿子虽算不得贪恋美色,但却是个耳根子软又多情的。先前被那个林噙霜迷得七荤八素不管不顾要纳了她,又为她宠妾灭妻似的的疼着,那卫氏也就初来时新鲜了一段时日别放下不管了,这段日子再看竟是又拾起来些许兴致。不知又能新鲜多久?”
房妈妈听了也是笑,她听到下人说的多些,就对老太太讲,“我看卫小娘也不是简单的,昨日去府外等着给老爷送汤呢,被林噙霜半道截胡了也没恼,把汤一送转头就走了,底下人还当她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谁知老爷第二日从那边房里出来就去卫小娘院里了,待了半日,冬荣来回好几趟,听说是老爷给她添置了不少东西,冬荣还去了趟府外,回来带了不少东西,也是从她院里出来去了大娘子那,两人和和美美吃了饭歇下了。”
“哦?大娘子和老爷没吵架?”老太太疑惑自已儿子儿媳竟能同处一室还好好相处不吵架,觉得稀奇。
房妈妈促狭的笑,“这会是真没有!”
“看来这卫氏就是争宠也不是那掐尖好强的,懂得规劝主君,是个好的!”老太太下了论断。
末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了,房妈妈追问,老太太笑哈哈地说:“我这儿子一顿饭陪一个,还真是雨露均沾呐!”房妈妈听了也笑,两人笑作一团。
第9章 高手过招(一)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盛轮流往几个妻妾房里去。
大娘子从前总是怨怼盛宠溺林噙霜纵容她在自已头上撒野,近日盛明显雨露均沾的态度取悦了她,两人回温了新婚之时的甜蜜,相处得很融洽,这让王若弗更宽和了,盛看她温柔小意的模样也愿意多来她院里。
明熙也很满意,盛隔一天总会来看看她,陪她吃吃饭说说话,见到明兰也像个好爹爹的样子了,会抱起明兰问她一日里发生的趣事,也能看到明兰身上的衣服旧了让人给她置办新衣裳,还会教导明兰,明兰这些日子幸福快乐极了,明兰快乐,明熙也高兴。
唯独林噙霜那边高兴不起来,往日是她一枝独秀,盛一般只去她院里,她是独宠,在府里是横着走的,现在盛三家平分,平白的就分薄了她的宠爱,这让得意久了的林噙霜无法接受。
更无法接受的是墨兰,她一向自诩自已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可那日府里要给几个姑娘治办过冬的衣裳,让她们姐妹几个选衣裳料子,以前管事都是让她先选的,因为大姐姐谦让妹妹,从不与几个妹妹争,所以从来都是她先选。
那日她早早等着管事拿料子来给她挑,她原想多挑两个花色多做两身衣裙,结果左等右等等的不耐烦了才等来了采买管事,拿来的料子还是她不太喜欢的蓝色,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已竟是最后一个选的,管事竟先拿去给其他姐妹先选,大姐姐便不说了,她要出嫁了让她多挑些好料子做衣裳也是体面,如兰有大娘子替她出头,可自已凭什么排在明兰后面?
管事的说是主君吩咐六姑娘身上的衣裳都旧了,让他们给多置办几身,所以先拿去给六姑娘挑了,连大姑娘和五姑娘都是在她后边挑的。这不仅没说服墨兰,更是让她愤怒不已,从前被自已踩在脚下的人,自已都不屑多看两眼的人竟然骑到自已头上了,墨兰冲管事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把屋子里砸的乱七八糟。
林噙霜听到动静赶来的时候就看到那采办管事跪在一旁几匹蓝色料子散落一地,屋里地下也是一片狼藉,自已的女儿还在抓狂,不准采办管事走,就让他跪着。
林噙霜觉得墨兰太不像样子,让雪娘给管事的塞了银子又说些好话,把人送走了,留下了几匹布料。安排妥帖了才进屋,怒其不争的呵斥墨兰,“你这是在做什么?在外人面前使什么性子?”
墨兰看到阿娘过来,冲过去扑到林噙霜怀里就是哭,直将林噙霜的心哭得软了才哽咽着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林噙霜眼神发狠,大的跟自已争宠,挺着个大肚子也不安分,小的平常装的乖巧跟个小透明一样,一朝得势,竟敢跟自已的女儿抢料子,此事断不能了,不然这盛府以后怕是没她们娘俩的立锥之地。
盛下衙刚到府里,就被林噙霜的人请走了,说是四姑娘新学了几首诗要念与父亲听,还作了一幅画请父亲指点。
“爹爹!”盛刚进小院,墨兰就欢快的迎出来,盛也瞬间扬起笑脸,牵着墨兰往屋里走林噙霜现在屋门口笑看着父女二人,画面温馨。
墨兰见了盛之后就一直说自已这两日的见闻和趣事,直将盛逗的哈哈笑。到了屋里,墨兰拉着盛走到书案前,请爹爹坐下,自已对着爹爹吟诵新学的诗,还与盛讨论诗的意境和自已的一些见解,再请盛指点,盛很满意墨兰如此好学,对她的求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个儿女中,就长枫和墨兰与自已最为亲近,从前华兰他也是极疼爱的,但是姑娘大了又要学女红又要学管家还要学各种规矩礼仪,渐渐就不如小时候亲近了,长枫和墨兰让他又享受了天伦之乐,长枫是儿子,寄予厚望,还要多加管束,不能太纵着他,可墨兰是女儿家,又乖巧伶俐,聪明好学,对自已极是孺慕,盛就不由得偏宠她些。
聊完诗,墨兰又将自已画的画拿出来给父亲看,“爹爹,这是女儿画的兰花,请爹爹指点!”
墨兰有些心虚的望了望阿娘窗前的兰花,这是昨日哭完后阿娘让她画的,她本就笔力欠佳,那时又心情郁闷,这画画的就……可阿娘一定让自已画,说什么有用,墨兰想起来就嘟起嘴,又有些不高兴。
盛没有注意墨兰的小心思小表情,在专心的看画,画的是有很多欠缺,就是孩子的练笔,盛是不忍苛责的,就打算好好指点指点。
“小娘,这些布料可还要给姑娘做衣裳?”几个还在看画,周雪娘走进屋来开口打断了几人。
墨兰突然发火,“我不要!我最不喜欢蓝色!”身旁的盛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看墨兰气的像个被惹毛了的小兽要攻击人一样,又抬头看向周雪娘,这才看见了她手里拿着的几匹蓝色布料。
“这是怎么了?墨儿不喜欢这些料子?”盛关心的问墨兰,墨兰昨日积累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又扑到盛怀里哭起来,哭的较昨日还是有所收敛,不是嚎啕大哭就是嘤嘤啜泣、梨花带雨的。
林噙霜见时机成熟,旁边佯怒,“郎莫要哄她,是这丫头使性子呢,昨日采买的管事送了几匹料子来让她选,她非说不喜欢不肯要,我说她她就哭,就是被惯坏了。”
墨兰从盛怀里抬起头,不满阿娘这样说自已,她委屈的抓住盛的袖子,“爹爹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绯色,湘妃色、海棠红一类的颜色了从前送来的料子我也都是先选的,可这次她们选剩了才给我,只剩我不喜欢的蓝色了。我宁可不要也不要蓝色,这颜色做的衣服穿起来沉闷的很,我不喜欢!”
林噙霜听完女儿说的,犹觉得她说的还不够,还要加把火,“你若使性子不要,那你冬日里便穿旧衣裳吧,别的姑娘怎么不闹偏你这个不行那个不要!”
“她们挑剩下给我的她们当然不闹,不想要都送来给我了!”墨兰回嘴。
林噙霜等墨兰说完,装作顿住,接着她神色凄然,两眼直勾勾望着盛,盛看着她滚下泪来,一滴两滴然后连成串,“郎……”不说委屈,却又诉尽了委屈。
盛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女儿,再看看快要碎了的爱妾,心疼不已,立马叫来冬荣,让他立刻去让采办管事重新送一批颜色多样式新的料子来给墨兰挑选。林噙霜在盛看不见的地方挑了挑眉,眼神有一瞬的得意。
等冬荣走了,林噙霜才对盛说,“郎不要宠惯墨儿,不过是姐妹们挑剩的料子,又不是不能用,是墨儿太挑剔。”
墨兰又要跟母亲还嘴,被林噙霜一记警告的眼神瞪回去又没敢说话,这是盛不认同的开口,“我们墨儿一直是好的,不过是不喜欢这个颜色的料子,再拿新的来就是,你不要对她过于苛责。”
林噙霜见他没听懂自已话里的意思,又继续输出,“这样其他几个姑娘会不会不高兴,毕竟得她们先挑才是……”边说边看盛的脸色,在“得”和“先”上面加重了语气。
盛果然生气,“怎么就得她们先挑,姐妹们间应该互相谦让照顾,既然知晓墨兰喜欢红色就该让一让她,怎么如兰也挑了红色吗?”
“管事说是六妹妹先挑的,是她抢走了我喜欢的料子吧!”墨兰现在更讨厌明兰,故意说是明兰抢走她喜欢的。
谁知,盛却反驳道:“不是明兰,她各色选了一匹,没有特意把自已喜欢的颜色都选走,还说这样姐姐们也能挑到自已喜欢的。”
盛回忆起明兰挑选布料的情形,小小的一个粉团子看到管事的送来的布料,得知她可以先选,一下子高兴的蹦起来,围着他转圈圈,说爹爹最好,以前都是她最后一个挑,到最后就剩下素色,以至于她的衣裳都没啥鲜亮的颜色。
盛想起明兰的反应再对比墨兰的态度,就知道自已还是对不住小女儿,墨兰一次选不到自已心仪的就那么难过,那小小的明兰那么多次都是别人剩下的给她,她也从不嫌弃抱怨,意儿明事理识大体,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个懂事乐观的,自已还是对她们关注太少了,以后还要对她们更好才是。
墨兰见爹爹不向着自已说话,反而还替明兰那丫头说话,更生气了,想继续说明兰的坏话,被林噙霜制止,林噙霜诧异盛对明兰的维护,觉得事情有些脱离自已的掌控,没搞清楚之前不能让墨儿冲动行事,不能让盛觉得墨儿骄纵,不团结姐妹。
管事又送来了几匹颜色鲜艳的布料来给墨兰挑选,墨兰却仍然不高兴,她感觉明兰要把爹爹抢走了,不过是个小娘生的,怎么能同她比,她阿娘是爹爹放在心尖上的,这府里最好的东西应该给她!盛也看出墨兰兴致不高,就吩咐管事把布料都留下给墨兰,墨兰这才有点笑意,爹爹果然还是最疼她的!
第10章 高手过招(二)
颜色艳丽的布料和那几匹蓝色布料摆放在一处,身着海棠色衣裙的林噙霜和湘妃色衣裙的墨兰站在那翻看料子商议着该选哪个颜色做什么衣裳。
盛笑着看着,突然眼睛就定格在几匹蓝色布料上,眼神渐渐地不再聚焦,他想起卫恕意,一张明艳的脸配上淡蓝色的衣裙,再梳个飞天髻,簪上自已送的钗环,那定是清丽脱俗。小明兰就穿上自身宝蓝色,再搭配两个毛茸茸的总角,在她母亲身边欢脱的笑闹嬉戏,自已就在旁边看她们,“甚好!”
林噙霜和墨兰回过头来问,“主君也觉得好?”“爹爹也觉得好?”
盛尴尬笑笑,“都好都好!”他刚刚想着就把嘴里的话说出来,幸好她们母女没有注意。
“霜儿,墨儿,我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就不陪你们用晚食了,你们喜欢什么款式的衣裳就喊人来做。”说着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吩咐冬荣把蓝色布匹带上,“墨儿既然不喜欢这个蓝色,爹爹都把它们拿走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