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桐：“她怎么跑去17楼了？以前好像没现在这么夸张，不过我也不太清楚，我总是在出任务。”
叶桐想到林梵一向严格，下意识地喃喃道：“也不知道林队现在还在不在公司楼里。”
木琪笑嘻嘻地说：“咱们去一次23楼不就知道了？”
二人再次回到23楼，却见林梵不在。原先总是被林梵人为霸占的C7会议室里如今躺着鬣狗队的两个队员，他们正在美美做梦还打着雷霆一般响亮的呼。叶桐嫌弃地立刻将门关上。
木琪抽空看了眼员工系统：“成绩都出来了，每个队伍的用时都比我们长。”
叶桐立刻眉开眼笑：“这下咱们稳了，老纪可得高兴坏了。”随后她立刻想起纪行初在今天下午给自己科普的「坏消息」，笑容马上又从脸上消失。
按照常理说23楼及以上的楼层驱魔人是可以直接刷手环进入的，为掩人耳目，二人打算以走楼梯的方式抵达29楼。
灯渐渐熄灭，午夜即将降临。
木琪和叶桐中断了谈话，在安静中她们起身出发。
28楼灯火通明还在忙碌，可是29楼却是未知的地方。等她们从楼梯间穿过入口进入的时候，却见这里空无一人，甚至连走廊里的灯都是关闭着的。
二人生怕在这里遇到什么怪东西，因此全副武装，头盔里的团队交流频道使用起来顺畅，这地方并不会截断通讯，与此同时叶桐在局域网里问木琪：“要是有人问起来，我们就说我们是特地来看苏成峰的，行吗？”
木琪回答：“可以。”
29楼医疗区的布局和28楼不太一样。首先诊疗室是以全封闭的结构建造的，外面是防弹的钢化玻璃，诊室旁边有一个结构可以随时在病人失控的情况下放下钢柱构成的牢笼并向内喷射高温火焰。这部分设计显然是出于对医务人员人身安全的考虑。
而在诊室之外有一个操作台，医生护士可以站在这个地方进行观察和远程医疗操作，在这里他们可以在不与病人直接接触的前提下和病人沟通交流，操作台外又是一层钢化玻璃。
诊疗室并没有收容太多人，二人走了几步就看到了苏成峰。他正躺在其中一间诊室的病床上休息，巨大的蛙头脑袋虽已消了下去，但是皮肤还没有恢复成原来的颜色，没有穿鞋的脚上仍然长着蛙类才会有的脚蹼。
木琪使用右眼端详，他的脑袋上居然并没有显示魔化程度。
木琪心中琢磨着这到底是为什么。李潭还是个正常上班的大活人，脑袋上却顶着37%魔化度。而苏成峰在朝阳中学这个魔化场域里待了好几天，顶着蛙头说着疯话还拿着鸡毛当令箭。直到现在蛙皮还未全部蜕下去呢，他居然没有魔化？
木琪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可当她转过去看叶桐，她头上的「气刃， B级」正在暗色中发着光。
木琪在心中默默记下一笔：进入魔化场域、身体被魔化场域改造，满足这两个条件也并不意味一定会堕为魔化物，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心理层面的原因。
叶桐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某个方向，木琪定睛一看，那是一间实验室，瓶瓶罐罐堆满了架子，其中一面墙上布满了带有独立装置的培养皿，里面漂浮着一些类似于受精卵一样的物质。
木琪面色平静，可叶桐却十分震惊。这一间实验室的整套器械肉眼看上去实在和朝阳中学里的太像了。叶桐的大脑正在飞速旋转着，迫切想要为自己的猜测找到一个合理解释。
木琪看着她：“需要进去看看吗？”
叶桐点点头。
进入29楼并不需要刷手环验明证身，可进入实验室是需要的。木琪在进来以后就开始放出感知力摸索着29层的监视器，她早已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炸了5枚了，二人今晚的夜游理论上不会被任何人知晓。
可是事与愿违，事实证明人一旦想干点什么偷鸡摸狗的事，真的是很容易被人发现。她们还是考虑不周。
在走廊的另一头有一扇窗，映照出了午夜的月亮。窗前站着一个人，她身姿挺拔，平日里总给人一种坚毅沉稳的力量。
叶桐遥遥看着面前那人，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木琪倒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笑着说：“队长，你怎么大晚上的出现在这里啊？”
林梵面容很平静：“木琪、叶桐，都已经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又怎么会在这里？”
木琪不甚在意地说：“我们刚吃了宵夜没事儿做，听说今天下午从朝阳中学抓来的蛙人老师由于情况太严重被关到了29楼，所以我们特地来看看苏成峰如今成什么德行了。”
过去木琪睁着眼睛瞎胡扯的时候林梵从未表示过有什么异议，偶尔甚至还会露出好整以暇的表情期待着看她接下去到底准备怎么编。虽不知道她具体是出于什么心态才展现这种包容，或许就像是大人并不介意小孩胡闹那样。反正你也翻不出天。
可是此刻的林梵对木琪这一通话显然并不买账。她知道木琪是个小狐狸，于是故意看向站在她身旁一言不发的叶桐：“叶桐，你来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木琪不动声色地看着林梵，队长并没有异能。叶桐半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沉默片刻，她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着林梵的双眼，认真地问她：“队长，实验室里的那些胚胎……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35章
林梵轻声说：“29楼是医疗区,你只是驱魔人，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研究员，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虽然事实几乎就摆在面前,可叶桐本来心里还对此抱有期望。她原先认为林梵作为自己的队长,哪怕只是为了稳定军心，此刻都应该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可没想到她脱口而出的竟是这样一句话。
叶桐露出倔强的神情：“所以这是真的？29楼也在做人体基因实验,就跟魔化物在自己的场域里干的那些脏事儿一摸一样？”
林梵至始至终保持着稳定镇静的表情，她看了一眼实验室的方向，随后又看向叶桐和木琪：“组里的研究都由高层授意，这些实验是为了摸清魔化物的生理情况，从而帮助驱魔人更彻底地消灭他们。”
这种话基本就是在胡扯了，就连叶桐这种平日里「你敢说我就敢信」的直肠子都受不了了，她皱着眉头质问林梵：“队长，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我们每天为了清理魔化场域忙成狗，生怕一不小心就导致魔化物污染平民,结果组里在干什么？打着驱魔的旗号创造出更多魔化物？我们手环和头盔记录的视频还有数据都只是在帮助29楼更好的完成研究呗。还是说……你们是想在29楼量产水滴油？！非常事件小组之所以会存在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为了保护平民还是为了抢占更多资源？”
林梵仍然维持着平和的面孔：“叶桐，你想那么多对你没有益处，你加入游隼队也几个月了,我们到底在做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如果我们不是真的为了守护人民,又何必这样辛苦地清理魔化场域？”
叶桐怒极反笑：“是啊，为什么啊,我也想问为什么。明明每天都在击杀魔化物,但却又偷偷在29楼养蛊,这究竟是在图什么呢？”
叶桐抬起头：“林队，是你来我的学校亲自招募我的,是你手把手教我如何驱魔，也是你告诉我联邦为了保护平民不受魔化物侵染有多么努力，也正是因为这一原因，非常事件小组才会成立。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组里一直都在为民除害，我们一直都是在做好事，可是这到底算什么？”
叶桐纤长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实验室，说道：“我学的不是生化方向，实验室里的东西说实话我根本不懂，要是我早一天来29楼看看，借我一个脑子我都不会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可谁叫我碰巧今天下午就见过这东西，还是在魔化场域里！我亲眼目睹朝阳中学的老师是如何在学校的实验室里默默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实验，你知道他的结局是什么么？他在害死了几个学生以后自己也死了，像条狗一样死得卑微死得像是不曾活过那样烟消云散！最后他成了一滩脏兮兮的、恶臭的水滴油，被我收容，然后交到了公司手上。或许在你们眼里，这不过只是又多了一份有价值的物资罢了！”
叶桐突然低声说：“林队，要是你说这东西就是普通的实验品，说不定我连个屁都不会放。可你……”
林梵打断了她的话：“叶桐，我如何回答，对你而言真的有差别吗？”
“什么？”叶桐迷惘地看着她。
林梵：“我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刨根问底29楼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是驱魔人，组里最初招募你的时候就是看中你的才华和身体素质。你的主业就是驱魔，你对这份工作也一直深深认同，我自认作为队长我在平日里已经给予了你们足够的关心和支持，我在乎你们的身体健康，我为你们争取更好的待遇，不是原则性问题我也不愿对你们严格管束，难道这还不够吗？ 29楼是29楼， 29楼在做的事情甚至连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不是认不认同，而是就凭我的等级29楼的事情我根本无法插手，更何况我们作为一线驱魔人并不真的清楚整个非常事件小组的宏大布局。我们只要管好自己就够了，你为什么要如此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这真的那么重要吗？”
叶桐看着林梵的眼睛，就好像在此之前她从不曾认识过她一样。她心里充满着不可置信，其实在她出发来到29楼之前她心里还想过队长要是知道她偷溜进来会怎么想，是会说她几句、或是给她一个小小的处罚？她甚至想过要是29楼真有问题，队长是不是也会和她一样义愤填膺地对组里感到生气，因为这根本不符合她们的价值观。
可她没想到林梵只是平静地问她，你要知道这么多干什么？她还说，我如何回答对你而言有很大的差别吗？
「驱魔人只需要驱魔就好了，更宏大的布局不是我们可以参透的。」
叶桐突然笑了：“队长，我不干了，我辞职。”说完她把头盔脱掉扔到了地上，又将左手手环解了下来，做完这些以后她头都不回转身就走。
林梵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叶桐离开，并没有出言挽留。
木琪平静地对林梵说：“林梵，这地方恐怕不太适合说话，要不我们去17楼？”
***
17楼天台十分善解人意，就是半夜也并不锁门，木琪和林梵趴在栏杆上看着远方。不远处有个喝醉酒的男人歪歪斜斜地走路，木琪心里刚刚在想这人会不会撞柱子上，结果他“砰”地一声撞到了电线杆，疼得脑袋发懵索性一屁股坐下。
林梵不动声色地看着木琪：“下午，你都听到了？”
木琪收回目光，转过头问：“听到什么？”
林梵笑了笑：“就我下午在电话里说的那些。”
木琪“嗯”了一声：“确实是碰巧听到了几句，不过后来风太大，最后几句我没听清。”
林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木琪，叶桐她……”
远处的路灯在黑夜中不停制造着圆润的黄色光晕，木琪平静地说：“叶桐是个成年人，她有自己的想法也很正常。下午你不在场域里，朝阳中学那地方的基因编码实验确实是害人不浅，或许有时候还是得身临其境才能感同身受吧。”
木琪看着林梵，哪怕她已劳累了一整天，此刻仍然腰背挺直，就像是有人在里面插了一根钢筋。
木琪问：“你来这里也有半年了吧，你一直知道29楼有问题？还是你之所以会入职非常事件小组，本来就是为了掌握、盯紧骏飞集团的所作所为？”
木琪出言一诈，没想到林梵坚不可摧的表情瞬间松动，虽然没有立刻说话，可此刻的沉默就是她的答案。
木琪看着刚才那个躺倒在地的醉汉正骂骂咧咧地试图爬起来。
林梵突然问她：“你觉得叶桐还会回来吗？”
那个醉汉正在和血管中的乙醇斗争，在短暂的挣扎之后逐渐顺从生物本能，倒在地上抱着电线杆睡着了。
木琪兴趣盎然地看完全程，最后才对林梵说：“她不会回来了。”
***
木琪本想发消息问丁维叶桐家住在哪儿，可天色已晚，再加上她也想给叶桐一些独处的时间。孤独有时是一种必需品，因为这样才能想明白自己未来该走的路。
木琪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金腾羚了。
集训已经结束，游隼队的第一名应该没什么悬念。金腾羚不会希望木琪的异能被摊开放到明面上，这样迟早会引得联邦上门来问她要人。因此大概率她会出手帮她篡改视频画面，就像测试一时那样。
木琪想起了什么，立刻发消息给她：「帮忙把叶桐和纪行初的异能也都改掉。」金腾羚很快回复了一个表情包，是一个圆头圆脑的小人用手指比了个“ OK” 。
她应该是一直在工作。
这些天木琪连轴转，明天准备睡一个大懒觉，然后再想想叶桐这事儿该怎么处理。今日围观全程，按照客观视角，她觉得林梵刚才对叶桐说的那些话可真是有够蠢的。不论她的目的到底是要安抚队员还是粉饰太平，那些话显然都没有对症下药。
不过木琪又想，可能这也是林梵展现的某种慈悲。或许她也并不只是一个看起来一板一眼、只知听从命令的人。
林梵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也许是因为她其实足够了解叶桐，因此明白就凭叶桐这样的性格，但凡她在组里待得再久一些，迟早也会离开。
木琪不知道林梵背后到底代表了哪方势力，可她直觉认为目前而言她对她们并没有太大的恶意。
木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幻想着自己正徜徉在巨大的海洋中。就在此刻她突然想到王闵之前对她说过的话：“你要向自己的大脑、身体反复布置、确认、强调你的意图。”
木琪在海洋中对自己说：「身体，请让我恢复我的记忆。」
她很快就睡着了，随后在快速眼动周期进入了美妙的梦境。不过马上某些不好的东西就像失控的卡车那般撞向她。
木琪感觉到一双沾满鲜血的双手将她狠狠往外一推，她听到一个女人正在声嘶力竭地朝她大喊：“木琪，快走！不要管我，你快走！”
***
木琪顶着黑眼圈和丁维约在了一家网红茶餐厅，丁维风尘仆仆地噔噔噔朝她跑来，一坐下就立刻急吼吼地说：“琪姐，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他凑近了小声说：“叶桐说她要离职。”
木琪“嗯”了一声，喝了一大口冰柠檬茶，开始盯着杯子思考要不要拿它来冰敷眼睛：“我知道，今天就是来找你聊这事儿。”
丁维想了想，才说：“怎么这么突然，这丫头平日里不这样啊……还是，你们在朝阳中学那儿发现了什么？”
丁维的思路还在往星廷和慈善学校相勾连的方向想，木琪知道他的思路拐错了弯。她一口气喝完了柠檬茶，好心为他答疑解惑：“是发现了些什么，不过后来发觉那东西骏飞大厦29楼里也有，所以叶桐才会开始怀疑人生。”
丁维的表情从震惊、迷惑、到飞速思考，最后恢复平静，显然得出了结论，他慢悠悠地叹了口气：“哦……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倒是解开了我之前的很多疑问。我说嘛，桐儿虽然看起来呆萌可并不是冲动无脑的人，怎么会这么突然就铁了心的要辞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