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殿下,据探子来报是迁入了九霄山太皇的陵园之中。”
信使在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颇感无语,从来只听闻王爷公主随陵而葬的,哪里听过皇帝儿子葬入自己皇帝老爹陵墓的,这不乱了套了吗?晋王这事做得实在太不地道,枉为人子啊。
“哈?”
虽然和他猜想得差不多,但确定了猜想之时,虞煜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真是“孝子贤孙”啊,虽然永亨帝能得到这个待遇已经是不错的了,但靖平帝何辜啊?虽然他皇帝当得也不怎么样,但好歹一生兢兢业业,也能被人称道一句仁德。
可死都死了,还被孙子把败家的儿子打包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这不故意让“人”闹心吗?
若真的能被气死又气活的话,那么靖平帝下葬时的七重棺椁,只怕都要被他来回撞烂了。
虞煜想想,自己要是他,肯定要每天去托梦给虞烁,直到他将永亨帝移除出去才作罢。
“你下去吧。”
越想越觉得有趣的虞煜担心自己忍俊不禁毁了形象,在挥退了前来报信的信使后,才在自己房中痛痛快快的放声大笑了一场。
以后雍州的帝陵,都给原主母亲一人独享了,想想都觉得畅快。
站在屋外的吕铎听着虞煜难得的放肆笑声,诧异之中又有些无奈中,只得让其余一脸难掩探究之色护卫远远站开一段距离,虽然是掩耳盗铃之举,但也算他对太子自尊心的维护了。
然而虞煜中午笑得多开怀,夜里梦中就有多后悔,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建议,又觉得虞烁实在靠不住,就连原主本人也毫无印象的靖平帝就在当夜出现在了他的梦中,还是以太庙供奉画像的形式出现,让虞煜一个照面就认了出来。
哪怕梦中出现的只是一张画像,还是让从梦中惊醒的虞煜一身冷汗,看着床上的帐幔发了阵呆,待到天亮时刻着人安排,就亲自祭拜了他,并告知其自己若能一统天下,一定会把他的不孝子的迁出他帝陵的消息。
只是当夜入睡,不知是不是受心理因素的影响,靖平帝的画像倒是没有入梦了,可从太祖开始,历代稍有作为的皇帝画像,都在他梦里过了一遍,再次醒来又是疲惫的一天。
有些愤怒的捶了一下枕头,凭什么虞烁干的缺德事要让他去擦屁股。
信不信他来日一统天下,就改了大雍的国号。
念头刚起,眼前就闪过一排挂在太庙之中的历代帝王像,在烟火缭绕间,显得有那么一点的阴森,从不信鬼神的虞煜,瞬间就打消了想要新立国号的念头,愤怒的揉乱一页面前不慎被墨污了的纸张后,抬头对上了岑柘有些错愕的眼神。
忘记了,他已经起床多时,此刻正在接见从历州一同押送锦州之物到梧州的岑柘。
“殿下?”
“无事。”
揉了揉眉头,虞煜将乱七八糟的事情挥出脑海,起身查看被士卒们一件件抬到他身前的东西,越看眼睛越亮,梦里被祖宗缠着许愿的郁闷也完全消散了。
此次锦州运来的物品,全是以玻璃为主制造的,不仅将自己最初设想用来镶嵌门窗的大片透亮玻璃制造成功,还造出了造型颇为雅致的茶具,甚至连自己只在方中提了一嘴的镜子,也制造成功了,哪怕只是比巴掌大的一小面,其清晰的显像效果,也让虞煜大为激动。
怎么说呢,在水泥之后,终于又让他看到了现代产物的模样,要不是这一批物件有大用,他都有些意动了。
尤其是这面银为底的玻璃镜子,更是深得他心,其上雕花雅致,做工精巧,一看就是乐家的手艺,想是知道了自己要将它送给谢琛,还在上面雕刻了他最喜欢的素冠荷鼎图纹。
翻来覆去的将各种物品又看了几遍,赞叹道:“白乐为真是个奇才啊!”
总能将他想要的东西做出百分之两百的效果,这样的人才到了自己手中,不知道当玻璃名满天下之时,已经宣誓效忠虞烁的白家人作何感想。
“巧了,在东西送抵历州之时,白大人托人给我们带了一句口信,说无论是谁前来拜见殿下,都一定要帮他带到。”
听到虞煜对白乐为的赞扬,岑柘虽然也很赞同,但想起白乐为托带的口信,又有些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
“什么话?”听到白乐为还有话单独带给自己,虞煜颇感兴趣的看向岑柘。
“他说……殿下真乃奇才也!”岑柘努力让自己严肃了一下,却在话出口的那刻笑出了声。
虞煜则因白乐为和自己脑电波的高度同频愣了一下之后,也笑出了声。
不过明白自己不过拾人牙慧,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之上,对比下来,还是有方就能造的白乐为更厉害一点。
第150章 生辰礼
谢琛最近很无聊,虽然经过上次的言语交锋让明晟暂时歇了收拾他的心思,但因为这一出事情,平时和他一起玩的人都以被家中禁足的理由拒绝了他的各种宴饮邀请,导致在明晟离去到现在好几个月的时间,他都没有成功办起一次宴饮,这对有着谢候宴美名的他简直奇耻大辱。
“父亲!有人拜访!”
今日惠风和畅,刚把烦人的儿子撵了出去,让人在院中盛开的桃花树下摆上杯盏准备独自痛饮一番之时,却见滚出去没多久的儿子又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还是因为如此小事儿。
虽然最近府上是寂寞了点,也不必因有人拜访而开心成这个样子啊。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还有半分大家公子的模样吗?给我好好站直了再说话。”
刚把人悄悄迎进家,心还在“砰砰”跳的谢恒不乐意了,更何况他活了三十多年,除了在骂自己的话中,还从未在父亲身上看到过体统二字,平常被骂忍忍就过了,可现在他做了这么一件大事还要被骂,他不乐意,他要闹了。
“父亲,咱当纨绔的,也要有体统吗?”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当一个人成为纨绔的巅峰之时,确实是可以做到不要脸的。
“老子可以不要体统,但说你要你就得要!”
“凭什么啊?大家都是纨绔,怎么还不能一视同仁了呢。”
“凭谢家的祖业还在你爹我手里,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得不要脸的回去吃媳妇。”见儿子依旧一脸的倔强不服,谢琛有些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吧?难道你一直都有着回家吃娘子嫁妆的想法吗?”
“我自己也能赚钱的好吗?”看着自家父亲一脸你这个败类的表情,谢恒气极,虽然他的主职确实是啃老,但但造成这个情况的根本原因还是永亨帝的忌惮不让他们家的出仕,连旁支都无法谋官全靠他们接济而活,更何况他这个嫡支嫡脉的大公子,但当不了官爱玩耍也不代表他没有谋生的手段啊。
“你谁说你整天和那群商贾混在一起搞的破烂小铺子?一年的收益够买你这一身穿着吗?”谢琛一听他说自己也能赚钱,当即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我那才不是破烂小铺子呢,我们的商铺遍布大雍的版图,要不是乱世割据导致现在只能掌控上京附近的几州之地,连表弟我说不定都能联系上。”
谢恒对老爹贬低自己的事业很不服气。
“那收益呢?”
见谢琛问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扫视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谢恒词穷了,他今日所穿的这件锦袍是娘子亲手所制,用的是时下最贵重的明光锦,身上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佩饰,但一顶价值连城的玉冠和一枚色彩斑斓的琉璃佩,就是寻常人从开天辟地劳作至地老天荒都无法拥有的东西,他那些铺子还真赚不回这一套衣饰的钱。
“……您是爹您说了算。”
看着面带玩味笑容的父亲和四周暗自偷笑的奴仆们,谢恒闭了闭眼,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顺从了老爹的意思,毕竟自己赚钱是真的难,无法出仕赚取俸禄的他,继续吃老爹的也不能去吃娘子的。
“说吧,什么人来访让你如此兴奋。”
见儿子服软,谢琛也不再揪着不放,询问是什么人会让他去而复返。
然而谢恒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环视了四周一眼,将奴仆尽皆遣散了之后,才神秘兮兮的靠近他,说道。
“您肯定猜不到,是您祖父儿子的媳妇的儿子的妹妹的儿子派人前来拜访的。”
“你这一堆儿子女儿的在说什么东西,我们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门亲戚了……”谢琛看儿子神秘兮兮的样子,本是兴趣十足的看向他,却不料被一大堆儿子女儿绕得头晕眼花,刚想拍桌而起问问小兔崽子是不是在寻他的开心,却突然反应过来,迅速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之后,才低声向儿子确认。
“你说的,是这位派来的人?”说着,缓缓伸出手掌将五指放在儿子的眼前,见他默默点头后,激动的把手插在袖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又迅速来到儿子的身前,问道。
“他们现在何处?”
“坏了!还在前面院子里候着呢!”
一听此问,谢恒神色惊变,他刚刚太过紧张,将人迎进来之后,就急忙来报给父亲了,哪里知道会被拉拉杂杂的训了这么一大段话,现在把人晾在院子里这么久,本来和太子表弟就不算亲近的关系,会不会又雪上加霜啊?
“你这个办事不牢的逆子,还不快带我去!”
听到人还晾在院中,谢琛也惊呆了,他本以为儿子怎么也会安排他们厅中就坐的。
“不用了!等你们两个去,黄花菜都凉了,说不定明晟都能闻着味来了,这么重要的人就大咧咧的放在前院之中,要不是下人报我说大郎神色慌张的来寻你,我还没想到要去前院看看呢。”
一个带着些微冷意的女声在院子响起,让父子二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在谢琛面前跳脱的谢恒迅速低头弯腰一气呵成的做出一副恭敬模样,而谢琛则是涎着脸露出一副十分讨好的神态,抬首对着来人说道。
“还是夫人思虑周全。”
“把你那副癞皮狗的模样收回去,老娘看到就心烦,当初要不是这张脸,我怎会遇到你这命里的灾星……”
谢夫人一看谢琛这个样子就来气。
眼见母亲又开始数着往事骂父亲,低着头的谢恒遮掩不住嘴角越来越大的笑意,终于忍不住“噗嗤”了一声,世界顿时安静了,母亲似乎此刻才发现了他的存在,矛头一转就对向了他。
“你以为你很好吗?还笑。”
“娘亲,客人现在安置在哪里呀,我们还是尽快去招呼吧,毕竟身份特殊,人家又是跋山涉水突破重重围堵来的,耽搁太久不好的。”
眼见自己即将挨骂,谢恒只能不要脸的发动他母亲最无法抵挡的撒娇攻势,迅速转移了话题。
“用得着你提醒,我让月娘在那里招呼着呢,不过你说的也对,是该你这老不死的爹亲自去接待才行,就在内院的书房之中,还不快去。”
看着自家母亲脸上闪过一丝嫌弃,谢恒有些受伤,但好在转移了话题不用挨骂了,看着母亲一甩袖率先离去,连被骂老不死的父亲都暗中给自己伸出了个大拇指,冷不丁被突然回头的母亲逮个正着。
“干什么!磨磨蹭蹭的。”
“来了来了,夫人。”
看着自家爹一捋袍襟,兴冲冲的跟了上去,谢恒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紧随而去。
谁能想到风流名声遍天下的谢琛,在内院中竟然是一副这样怕老婆的模样。
谢恒看着父亲跟在母亲身后委曲求全的样子,忍不住阴暗的思考,要是哪一天父亲真的不再给他花钱了,他出去卖这个消息能不能养活自己。
只是内院的书房离他们刚刚所在的院子很近,他还没有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就到了书房的门外。
看着站在门口通身布衣却难掩悍勇之色的随从,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小表弟的兵丁看着不错,就是这一幅煞气外露的模样,不知是怎么装成商队混过一路的围堵。
跟着父母的步伐进入书房,还未看清客人如今的神情,就一眼看到了自己温婉的娘子,忍不住露出一个傻笑,被其悄悄瞪了一眼之后,才将心思放在了客人的身上。
看着端坐在首位那个有些柔弱的女子,他也很好奇她的身份和本事,竟然能成为自己表弟派来联络他们的领队。
莫说是他,就连谢琛落座之后看到为首的是一个女子之时,都有些惊讶,这年头有魄力的小娘子可不多,怎么都让他大外甥遇上了,要不是当初定亲之时他偷偷留意过姜泠,险些要以为这个率队穿越近千里路程而来的小娘子就是现在名满天下的姜泠。
但想想也不可能,首先年龄就对不上,这个女孩虽故作老成,但绝对不到双十年华,其次和姜家人长得也不像,他也有些好奇了。
“敢问姑娘此行拜访所谓何事啊?”
因主事的人是一个尚未成家的小姑娘,谢琛也不好贸然搭话,只得求助的看了身侧的夫人一眼,见她眼风都没给自己一个就神色温柔的对着女孩问道。
“夫人,我们是受主君所托,前来给舅老爷送生辰礼的。”
女孩像是不太懂世家礼仪的样子,但做事却很质朴大方,让在场的谢家人都忍不住暗中点了点头。
“我家侯爷的生辰确实就在这月余了,难为君子记挂着,说起来,还没有请教姑娘的名讳呢,不知能否告知。”
闻此言,夫人愣了一下,才想起再过月半就是谢琛的生辰了,只不过这两年来谢家处境艰难,谢琛又夜夜笙歌,都没有正经的办过一次,没想到太子会以这个名头送来贺礼。
只是不知道这礼到底意义何为?
“烦夫人相询,是小女处事不周了,我姓温,小字照柔,也是上京人士。”
此行前来送礼的人正是带着数万百姓一同从青州投奔梧州的温照柔,因岑柘等人在京中易被认出,所以就派出了主动请缨的温照柔前来,姜泠曾多次夸奖于她经营有道,虞煜对她也抱有极大的期待,正好见她请缨,也就欣然同意了。
不过一路艰险,自然不能让她独自带着队伍上路,因此又安排了对上京众人而言同样是生面孔的乐镇相随,他是傅泓派来送玻璃至历州之人,随岑柘一同前来拜访他,正好就派上了用场。
第151章 谢候宴玻璃扬名(捉虫……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①
随着虞煜攻克青州的消息传来,沉寂了一个冬春的谢候府也开始张灯结彩,倒不是他们胆大包天的在虞烁和明晟的眼皮子底下大肆为虞煜的胜利庆祝,而是因为府衙的主人谢琛时逢大寿。
因谢府此次排场甚大,往来者又是上京城中最爱出风头的那一群顶级纨绔,原本十分的热闹在他们的超强捧场能力之下,硬生生的变成了一百分。
随着他们车驾一同前往谢府的,不是造型奇特的百戏团,就是妩媚动人的舞姬,外加还有人带了一整支准备在寿筵上演奏祝寿曲的乐师队伍,一群人从踏入谢府所在的大街开始,就吹拉弹唱边走边舞,导致谢府门口的大街之上熙熙攘攘,百姓们尽皆挤在道路两侧看热闹。
沉寂了四年的谢府再办大宴,瞬间将他们拉回了乱世之前的时光中。